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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 / 2)




「啊哟。」



敷岛看到我捣住耳朵,赶紧有样学样。紧接着,蜥蜴发出了垂死的哀嚎。



声音撕裂耳朵。一阵几乎要扯开头发与皮肤的音波巨浪涌来,让我们在声音平息前都动弹不得。等蜥蜴喊完,我更不给它时间品尝鲜血,一脚踏扁。



应该趁蜥蜴大叫之前就宰了它才对,可是有两只的话就很难办到。



「刚刚的叫声已经把我们的所在通知给其他蜥蜴知道,很快就会有一大堆蜥蜴跑来。」



我对敷岛这么说。敷岛放开耳朵,低头看着蜥蜴,赞美它说:「还真漂亮」。



玉虫色的确很美,可是赞美尸体就是让我觉得不对劲。不过也许就跟看昆虫标本看得感动的情形差不多吧。相信一定就跟看到化石而感受到生命奥秘的那种感动一样。



「我们没时间慢慢来了。」



敷岛显得不怎么慌忙,于是我出声催促。她抬起头来,朝我微笑着说:



「也对,所以藤同学,你要赶快想办法。」



敷岛始终依赖我。她为什么这么想让我来解决?



我很想喊说别这么高估我,很想叹气说不要求我。如果我有这种力量,有这种智慧,就不会死这么多次了。应该早就在这么多人死掉之前,让这一切结束了。而我始终办不到,走到了这一步,这就证明了我无能为力。



「就用你的方法不就好了?趁还来得及。」



我在丧气话中,表达了要靠敷岛的意思。敷岛似乎从我的声调听出我的退缩,她的脸色也跟着变了。看起来像是失去了光泽,肌肤也变得干涩。我也不由得挣扎起来,怀疑这样到底好不好,差点认为应该自己再努力看看。



会有这样的迟疑,是考虑到敷岛不情愿说出自己的想法。



然而……



也许是我被那种玉虫色蜥蜴咬到时,其实连脑浆也被吸走了一些。



思考让我难受。我连该正视蜥蜴还是怪兽都无法决定,对什么问题都没心情去想。就算想花些时间镇定下来,又会有那些蜥蜴跑来攻击。我已经不行了。



我想让自己轻松,听敷岛的指挥行动就好。上次我跳楼自杀而折断颈子的时候,就在很多方面都退缩了。



敷岛停顿了一阵子,微微点了点头说:



「……也对,也许只剩这个方法了。既然你放弃了,我就得行动。」



敷岛转身背向我,像是在检查脚是否还听使唤似的踏了踏地板后……



「你回教室去。因为好像有很多事情得先做完才行。」



说完敷岛就跑了开去。每当被咬到的右脚一动,就有鲜血在地上形成斑点。



她打算展开行动,打算实践她自己的方法了吗?我明明期盼她展开行动,让我自己轻松,但目送她的背影慢慢离开,就越来越觉得不安。看她那么不情愿,就让我也没办法乐观其成。敷岛多半极不情愿,但她走路的模样却不像背负了觉悟或迟疑。



我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跟去。但要是一起行动,就会让玉虫色蜥蜴一口气同时攻击到我们。



我朝和敷岛相反的方向,慢慢离开现场。因为我心想,希望这样可以多少分散蜥蜴的攻击。如果来攻击的蜥蜴在三只以下,还有办法承受住。虽然我也不知道蜥蜴总共是多少只。



我也一样,脚上还流着血。照敷岛的吩咐回教室去,真的不要紧吗?我想到这里,就想去找敷岛,但回头时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而且我还差点因为自己流出来的血滑倒。我先用手撑在墙上避免摔倒,接着抬起头来,就注意到那哒哒作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逼近。我厌恶地想着到底是有多少只啊,同时在教室前面的走廊停下脚步,告诉自己说不管来的蜥蜴多大群,只要不倒下,就有办法应付。



我想像着几十只玉虫色蜥蜴跑来攻击的模样而觉得想吐,但还是做好了觉悟。



就在这时……



警报器响了。头上传来鞭炮般盛大的声响。



这是告知火灾的警报声,我之前也听过这个声响。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按响的。



因为能在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里引起变化的,就只有我和敷岛。



是敷岛按了火灾警报器。她是为什么而按?是要求救?是因为被这些蜥蜴攻击,想也不想就按下去?不对,敷岛不会被这种眼前的问题局限住。



她始终是看着下一步,看着接下来的发展来行动。



警报声响当中,眼前突然一黑,玉虫色蜥蜴发出的声响与叫声也跟着消失。



黑暗中只听见吵闹的警报声响个不停。



敷岛死了吗?她被活生生咬死了吗?拜托不要发生这种事啊。



Continue?



→Yes



No



「你想到什么主意了吗?」



这次一开始,敷岛立刻跑来我的教室,双眼直视着我。



分开还不到三分钟,你是指望我能想出什么啊?



「没有……什么都没想到。」



「这样啊。」



敷岛很干脆地离开了,结果紧接着又跑回门口,指着我说:



「我认为你没有圣战士的资格。」



我怎么可能会有?我实在搞不清楚她是不是认真的。



虽然也可能只是在开玩笑,藉此舒缓紧张的情绪。



敷岛唐突的登场与退场,让教室里的气氛浮躁起来,众人的目光也汇集到我身上。敷岛前脚刚走出这样的教室,后脚跟着就到的,就是那玉虫色的蜥蜴了。由于已经是第三次遇到.震惊也小得多。这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出于我的关心都集中在敷岛到底想做什么。



尽管不怎么放在心上,但大量跑来的蜥蜴非常恶心,让整间教室都笼罩在尖叫声中。靠近门口的同学开始依序跳起,模样简直就像棒球场观众席上帮球员加油的波浪舞。



这些蜥蜴对旁人看都不看一眼,全都冲着我来,所以实在很无奈。



但它们的数量,还有来的速度,都已经无法再用巧合来解释。



这些家伙果然在学习。它们就和我们一样,还记得「上次」。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学到了血的滋味,被气味吸引过来?我踢开椅子站起,站到桌上,得意地低头看着蜥蜴的动向,结果蜥蜴灵活地爬着桌脚上来,让我咒骂了一声。



真亏这些蜥蜴可以聚集这么一大票。其他同学都觉得恶心,从我身边离开,老师也整个人贴到黑板上。唯一靠近过来的就只有山崎。我很想说你根本最不应该过来。她的眼睛发出有如蜥蜴表皮一般闪亮的光芒,伸手想去抓住这种未知的生物。



毕竟这种蜥蜴对我和敷岛以外的人,根本看都不看一眼,相信应该不会危害山崎吧。



所以我不管她了。



我趁爬上来的玉虫色蜥蜴咬上我的脚之前,跳到旁边另一张桌子上。回头看看蜥蜴如何反应,就看到这些蜥蜴也从桌子边缘像青蛙一样跳了过来。我赶紧又跑向下一张桌子,结果看到还没爬完桌脚的蜥蜴先下到地上,赶到前面拦截,让我抱怨说:「这家伙也挺聪明的嘛。」我还顺便在同学的课本上踩了一脚。



我四处逃窜时,还试着向四周哀求说:「大家帮我,解决,这些家伙啊!」但谁也不肯帮我。山崎在途中捉住了一只,但似乎光是要制住这一只,就让她忙翻了。蜥蜴被山崎抱在怀里,仍然挣扎着想朝我扑来。这可比怪兽要有绅士风度啊。



所以我只能在桌子上没完没了地徘徊。一旦脚下一滑而倒在地上,显然会被这些蜥蜴一拥而上,身体都被咬得像乳酪一样到处都是洞。我没过多久就已经呼吸紊乱,汗流浃背,这些玉虫色蜥蜴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变慢。



我很不愉快地跟这些蜥蜴玩得不可开交,就听到噗滋一声。起初我还自虐地想像说是不是自己的阿奇里斯腱断了,但声响来自教室的高处。



是喇叭?怎么了,是敷岛吗?会在这种时候操作广播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呃,呃……」



但我听见的,却不是敷岛那像是糖果般冰冷却又入口即化似的嗓音。



是教务主任的嗓音。他的嗓音很有特色,一听就听得出来。我不由得在桌上停下脚步,看了喇叭一眼。



这时一拥而上的蜥蜴,就像水蛭似的咬住我的脚不放,但我也不怎么在意。多半是因为没看到惨状吧。所以我决定,这次就不低头去看了。



「紧急联络……各位同学请立刻,呃、呃,到运动场上集合……」



也就是说,是教务主任透过广播下达这样的指令。该怎么说,实在很那个,被迫说出这些话的感觉有够强烈。我看敷岛一定站在教务主任背后,应该就是她威胁教务主任,叫他讲这些话。基本上教务主任是不可能突发奇想这么做。如果不是有人行动,情形就不会产生改变。



但要学生到运动场集合是怎么回事?敷岛在计划什么?即使这次多半只是为了正式行动前做个测试,我还是捉摸不清她的目的。



「咕恶!」



喇叭传出教务主任发出的难听声音,而且这广播光听就听得出已经发生了紧急事态。



根据他吐的东西不同,意义也会完全不一样啊。



「刚才那是小小的广播意外,不要放在心上,藤同学你猜对了。」



敷岛,你干嘛要指名我啊?接着喇叭的连线声就断了。



果然是敷岛干的啊?她把学生聚集到运动场上,是打算做什么?



我倒是觉得不管人数再多,也不可能打赢怪兽啊。



教务主任广播的内容,是叫学生去运动场上,但教室里的这些人早就逃出去了,所以我也不清楚他们的动向。剩下的少数人之中,山崎似乎看着蜥蜴表皮的玉虫色看得目不转睛。山崎真令人羡慕啊,从很多角度来看都觉得羡慕。



我的右脚已经慢慢变得冰冷,就不知道这次该怎么做个了断了。要是我擅自先死掉,不知道会不会被敷岛骂?我拖着格外沉重的脚下到地上,下去时还听见蜥蜴发出奇怪的惨叫声,但我才不理。我保持抬头向上走向窗户,面向怪兽会出现的右侧。因为怪兽也差不多该出现了。



不管敷岛有什么计划,这次都会失败。这她应该也知道。



看来正式行动会是下次,或是下下次了?虽然不知道她是根据什么在行动,但相信敷岛一定会……



「富~吉~你,应该真的很好吃吧。」



山崎看到我被几十只蜥蜴咬住的光景,产生了这样的感想。



因为我的血好喝,才会被盯上。



就只因为这个理由,被迫搞得像是代表全人类跟怪兽打。



我想都没想过这种理由啊。只是即使他们真的是用这样的理由挑上我,我也不会吓到啦。



我明明没招谁惹谁,却还是被他们挑上,所以理由根本不重要。



因为不管理由是什么,我应该都无法接受。



Continue?



→Yes



No



23:37:16



真不知道在这条联络走廊上,已经有几只生物被踩死。包括我们在内。



敷岛一边踢烂咬在脚上的玉虫色蜥蜴,一边问最后一次。



「你真的同意用我的方法?」



「……你那么不情愿?」



「对啊。可是,我还是会动手。」



敷岛一边踢开蜥蜴的尸体,一边逼向我。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胸膛,抬头看着我。她的脸离我很近,这也让我心动。



「藤同学,你敢当『坏孩子』吗?」



敷岛这个抽象的问题,让我微微皱起眉头。她问的问题多半都很含糊。



在她看来多半是很合情合理,但我还是希望她能意识到,我跟她的脑袋结构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所以我也故意把到底敢不敢当这回事讲得有点含糊,表明了我的姿态与立场。



「为了活下去,我会适应。」



毕竟适应力才是人类最值得自豪的部分啊。



敷岛似乎肯定了我的回答,表情舒缓了一些。但话说回来,她的表情根本上仍然阴郁。



「那,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好啊什么事?」



尽管说吧。我拍拍胸脯,顺便打烂蜥蜴的头。然后敷岛就指了指我的躯干说:「这个」。



「我要你引这些蜥蜴到别的地方去。请你尽可能让这些蜥蜴不要跑到校舍内和别人接触。只是话说回来,只要避免蜥蜴和这栋校舍的学生接触就好了,另一栋校舍不用管。大概吧。」



「啥?」



「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搞定。」



敷岛接下这重任,说得却非常轻松,就好像在说你扫地的时候我会把草拔完。



但敷岛说出这句「我会想办法搞定」时那种靠得住的感觉,比起成年人也丝毫不逊色。



「刚才的广播只是排演?」



「没错。」



「你拿菜刀抵在教务主任脖子上威胁他?」



「我才不会动刀,而且我身上也没刀。我用的是这东西。」



敷岛一把抓住垂死的玉虫色蜥蜴。手指深深陷进蜥蜴身上的裂伤,捏得蜥蜴严重变形。敷岛让蜥蜴身上渗出的血沾满了手指,笑得十分凄厉。她将蜥蜴举到太阳的角度。



「我只是把这东西拿到他脖子上,吓他说小心蜥蜴咬断他脖子。」



敷岛对蜥蜴的嘶吼声也全不放在心上。她以尖锐的眼神直视我。



「你还真会就地取材。」



「你这才知道?」



敷岛高高兴兴地握住蜥蜴尾巴,然后往墙上一砸,感觉就像在泄愤。



敷岛也不擦掉脸上溅到的血,转身面向我说:「啊对了对了」。



「你引蜥蜴去别的地方时,最好把山崎同学也带走。」



敷岛嘴角上扬,像是在吊我胃口。搭配上她脸上的血,看起来十分惨忍。



「为什么这种时候会提到山崎?」



「我是想说她应该看到蜥蜴也不会怕。」



「她根本就抓得高高兴兴。」



敷岛得意的说声:「我就说吧?」她会提到山崎的名字,明明就是另有想恶作剧的意思。我爱理不理地回答说:「唉唉,好好好,你说得对,就这么办吧。」



之后我们就一直应付没完没了不断出现的蜥蜴,等到数量变得太多,再也应付不来,就两个人一起不理了。老实说,不管踩扁多少只都没完没了,出手反击反而会让生理上的嫌恶感越来越重,只会弄得自己很沮丧。就算被蜥蜴晈到脚,只要不动,也就不会被咬得太深。我们偶尔才像是突然想起有这么一回事似的踩扁一两只蜥蜴,其他时间都一直默默看着蓝天。天空很棒。虽然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但从来不曾看到天空的面貌重复过。



我想到,如果我们所度过的这些只是不断重复的时间里,每次都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与景色,应该也不错吧。



校舍开始崩塌。怪兽笔直走来,碍事的东西全都逐渐退开。



也就是说,收拾的时间到了?



就在许久不见的怪兽即将踏扁我们之际,敷岛问我说:



「你行吧?」



「我会试试看。」



就让脑子一片空白吧。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感觉,就只是往前进。



Continue?



→Yes



No



21:22:01



时间其实还不算太急迫,人却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我只剩下相信敷岛这条路了。不,相信敷岛会做得很漂亮。



问题是我能不能回应她的期待……而我当然会回应。



「不好意思。」



我牵起山崎的手。山崎还握着铅笔不放,睁大眼睛出声:「唔?唔?」



我也不解释情形,就拉着她的手跑到走廊上。要是不快一点,那些蜥蜴就要来了。我一冲到走廊上,就一瞬间看到了正要跑着楼梯上去的敷岛。对喔,敷岛是要去楼上带教务主任走。我不能跟敷岛撞在一起,让蜥蜴分散到她那边。



我和山崎一起跑过联络走廊,就看到玉虫色蜥蜴从对面跑来。它们果然正确地察觉到我的位置,把目标锁定在我身上。山崎惊愕地大喊:「这什么玩意啦!」我先强行抓住一只玉虫色蜥蜴,先让它在联络走廊上喊完,再勒死它。山崎有点吓到地恶了一声,但我没空理她。我不管几只蜥蜴咬住我的脚不放,进入下一阶段的行动。



联络走廊上,有着一扇平常没开放的防火门。这扇门设置得像是与墙壁融合为一体,而我现在就解开了这防火门的锁。由于这扇门并没有门锁,只是用简陋的门闩固定住,让我得以轻易解开。再来就是要趁蜥蜴从我们平常待的校舍跑过来之前,把门给关上。



这些蜥蜴比怪兽聪明。只是因为体型小,力气也就不大,既无法打破防火门,也没笨到会想去打破。既然如此,相信它们就会为了攻击我,从没有学生的那栋校舍迂回过来找我。这样一来,待在我们这栋校舍的学生就不会看到玉虫色蜥蜴,应该也就能够实现敷岛要我办到的事。说来其实用不着山崎啊。



我正摸着脚上的伤,就听到警报器响起。多半是敷岛按的吧。我对山崎说明其实不要紧,以免她惊慌。



「这是敷岛在恶作剧,其实没发生火灾。」



「咦…咦…咦?敷岛同学是坏人?」



「她自称是坏孩子。虽然我也是啦。」



我这么解释完,隔了一会儿后,就听到那教务主任的广播。这次也充满了被迫开口的感觉,但由于敷岛先按了火灾警报器,助长了危机意识,效果应该比上次要高。而等到广播结束,也的确听到防火门另一头传来有人奔跑在走廊上的声响。



「我们最好也去吧,富~吉~」



「啊啊,这也是敷岛在恶作剧。」



「超害的!」



我想她大概是想说超坏的,但是口齿不够清晰,讲话有点大舌头。



这点就先不说了。



这样一来,大部分学生都去到运动场上了。接下来会怎么样?



我从走廊窗户窥探跃动场上的情形,看见这群学生还穿着室内鞋就跑出来,聚集在司令台附近。由于敷岛还按了火灾警报器,只当是闹着玩而走出来的学生应该也很少。状况进行得很迅速,但更值得瞩目的,应该是一个在学生尚未完全聚集时,就站在司令台上一直说话的女生——敷岛。



敷岛又不是学生会长,却一副代表全校学生的模样。她的身旁看不到教务主任与玉虫色蜥蜴。就在全校师生一边聚集一边交头接耳之际,敷岛大声呼喊:「呃~各位同学!」她喊得十分阳光,一点都不像她。



而当敷岛集所有人的瞩目于一身后,做出了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行动。



敷岛手伸向自己的制服,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脱衣服。



你…你做,什么?



「她在搞什么……」



我靠向窗户,看得目瞪口呆。敷岛脱掉外套后,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制服上衣,将钮扣一一解开。敷岛的肌肤越露越多,而每个人都看到了。明明处在这种状况,这件事还是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心中萌生一种带着几分嫉妒的焦臭情绪。



会是因为与敷岛共度了漫长的时间,让我意识到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很「特别」吗?



大家不可能不瞩目。尤其像男生,更是看得目不转睛。相信一定有部分男生每天晚上都妄想着敷岛的裸体。他们视野变得狭窄,眼里只看得见敷岛。



而女生的注意力也被敷岛奇异的举动吸引住,目光移不开她身上。敷岛在这样的瞩目下,脱掉了上衣。这样一来,她上半身就只剩下一件内衣。敖岛脸上有着笑容。



接着她的手放到裙子上。「咦咦咦咦~」我身边的山崎满脸通红。



我似乎也产生了类似的反应,只觉得脸颊发烫。但由于「为什么」这个疑问在脑中翻腾,让我的头也很烫。



连老师也看着敷岛的脱衣舞看得浑然忘我。不管是从好的角度、邪恶的角度,还是从轻蔑的角度。



敷岛牢牢抓住所有人的视线,不让他们看别的方向。



所以他们完全没注意到怪兽就出现在他们正后方。



怪兽朝敷岛踏出一大步。这一步的震动与压过来的影子,让学生们终于注意到异状。敷岛手还放在裙子上,视线转向怪兽。



即使最后排的学生们注意到,但这种反应要一路传到最前面,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而这种时间差,或许也完全不出敷岛的想像。



转过身来的学生们抬头看着怪兽,就像时间静止似的一动也不动了。



尖叫声就像从爆炸一样往外扩散,但他们已经来不及逃命了。



怪兽嫌大批学生挡路,残忍地踩扁了他们。



即使离得这么远,还是觉得这些人体被压得血肉模糊的声响传了过来。



挤出的鲜血变成一大滩积水。



「……啊!」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总算懂了敷岛的意图。实在是迟钝得太离谱了。



我的着眼点放在「让怪兽跌倒」,但敷岛的着眼点却放得更低,放在怪兽的脚掌下。



敷岛让怪兽「滑倒」。



用怪兽自己踩扁的大量人体所流出的鲜血。



一切都照敷岛的计划走。



怪兽的脚被血河绊住,一脚往旁滑开,就此横向摔倒。



怪兽摔倒之际,仍有许多正想逃跑的学生被压在下面,挤出了红色的液体,还有像是骨头的白色固体。但敷岛已经往前飞奔。她上半身只穿内衣,下半身只穿裙子,却丝毫不遮掩,用力挥动手臂,以全力飞奔对抗掀起的尘土与尸体的爆炸,跑向怪兽头部。她拼了命地跑,不想错过这个她打造出来的血腥良机。



我只能从高处看着她。山崎也张大了嘴合不拢。



敷岛她,抢在怪兽起身之前,扑上去抓住了白旗,然后轻而易举地拔了出来,从怪兽背上跳到地上。她的身手非常俐落。换做我去拔,很可能会更费工夫,搞得人仰马翻。敷岛的行动中没有丝毫迟疑,这大概就是我跟她之间的差距吧。



玉虫色蜥蜴的叫声也中断了。会是游戏过关,所以它们的性命也跟着结束吗?它们躺了下来,就像人造的玩偶一样动也不动。



我一路踢开挡路的蜥蜴,一脚跨上窗框,跳了下去。我跳了下去之后,才产生一种黑色的不安,担心起以后死掉会不会没办法再重来了,后悔自己的行动太轻率。虽然我是从二楼跳的,应该不至于死掉,但由于心思都放在运动场上,让我落地失败,双脚连骨髓都在发麻,整个人滚倒在地。当我躺下来,头撞到突起的尖锐地面,山崎也跳下来在我身旁落地。她的脚就不怎么麻,一路跑向运动场。



相信她应该是去探视朋友是否平安。



到了现在,我才懂得敷岛要我带山崎走的用意。这似乎是她在顾虑我。但等到这件事结束,真不知道山崎会如何怀疑我。



当麻木消退一半,我站了起来,朝运动场前进。一阵温温的风吹来,泥土的气味中混着腥味,抚过我的脖子。每走近一步,气味都更加浓厚一些。



「好惨。」



想吐的感觉上涌,卡在喉头,让我只说得出这句话。



运动场上似乎生了一层红锈。怪兽踩过的脚印里,仍然在涌出鲜血在血泊正中央,还看得到一个个并未被完全踩扁的蜷缩背部连连颤动。但谁也没有心思去救他们。因为心中就是有种抗拒,觉得一旦靠近,脚就会被这血泊缠住,再也回不来。而且他们的脖子都折成V字形,终究是没救了。



相对的,混在这些人体中倒下的怪兽,也同样一动也不动。翻起白眼的眼睛也放下了眼睑,没有要睁开的迹象。尽管看起来并未受到什么严重的创伤,反应却和玉虫色蜥蜴没什么两样。



即使处在这种状况下,我还是大大舒了一口气,心想一切应该都结束了。



但怪兽并没有要消失的迹象,仍然留在原地,持续散发巨大的存在感。



这让我心中涌起了不祥的预感。那是一种像在搔人脚底一样坏心眼的感觉。



Save已完成。



「……不要自作主张好不好?」



眼前的惨剧擅自被人存档,让我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我把视线从想去看朋友是否平安的山崎身上移开,走向敷岛。敷岛仍然瘫坐在怪兽身旁,裸露程度也并未改变。我看到她这样,脱下了外套。



我把外套披在敷岛身上,她就抓住衣服袖子,用抱的遮住身体,动动嘴说声:「谢谢。」



「情形还真惨。」



「所以我不是说过这不是什么好方法吗?」



敷岛的话像是在责备我。我也有想说的话,但还是无条件接受了她的指责。



因为她对我有救命之恩,而我也有着没能帮忙的内疚。



「你看到通知说已经存档了吧?」



「是啊。」



「已经不能重来了。死掉的人一个都不会活过来。」



「这才正常吧?」



敷岛的嗓音并未颤抖,但嘴唇却染成了这种气温下不该有的蓝紫色。



「…………………………」



我也依赖了敷岛,成了帮凶。也就是说我跟她同罪。



显示出来的时间也回到一开始的数字,不会倒带。



这付出这样的牺牲后,我们暂时得救了。



有人说成功需要牺牲,但沦为牺牲的人可不能接受这个说法。我觉得为了把自己正当化而堆砌借口,才是最丑陋的谎言。



所以,我和敷岛都变得沉默寡言,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我朝敷岛伸出手,隔了一会儿后,敷岛才伸手来握。我拉她站了起来。



敷岛与怪兽。要是被人看出这当中的关连而追究起来,事情就会很麻烦。我催她在这之前,先离开会吸引众人目光的地方。敷岛脸色苍白,微微点头。



「藤同学。」



「嗯?」



「你讨厌我了吗?」



「……不会。」



我们说话时,彼此都不看对方的脸。因为我们不敢看到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



就在同时,教职员办公室里平安无视的老师,来到了运动场上。看到倒地的怪兽、大量的血液,以及学生的遗体,甚至有几个老师吐了起来。其中还比较能行动的几个老师开始下达指示,要人先把活下来的同学们带到体育馆集合。活下来的这些人似乎头脑完全无法运作,自动地随波逐流,朝体育馆走去。他们形成了一种像是要出货的行列,而我和敷岛也只能从远方看着他们。



我们面无血色,心想这样的情形下,竟然还有下一关要闯。



在其他老师的催促下,我们也晚了几步跟上。



我微微低头看着大人们深蓝色的背影,歪了歪嘴。



我以不会被他们听见的音量,自言自语。



说了一声:「你们也太晚来啦。」



已更新为Ver.1.1.2。



调整敌人的学习功能。



修正「技能系统」并未运作的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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