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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华丽的宴会(1 / 2)



过去曾位于鲁奥玛旧城区的鲁奥玛大学,是亚默德最古老且最大的大学——



不过,大约在半世纪前,由于学生人数增加及设施老旧,有人提出将神学院之外的学院迁移到鲁奥玛的郊外,结果便产生了在亚默德最新的城镇——



洛利斯。



洛利斯位于离开鲁奥玛,沿街道向东前行约一小时的地方,虽然是个以迁移至此的鲁奥玛大学为中心所建造的学园都市,但与其说是个与鲁奥玛分开独立的城镇,不如将它想成是鲁奥玛的一部分,以实际的状态而言,或许才更正确。



年轻时期的奇奎·亚比奥尔的学生时代,也是在这个洛利斯的学生街所度过。



「噜~♪啦噜噜~♪噜~啦噜啦~♪」



粉红色的块状物正一圈一圈地旋转。



其转轴没有偏移。非常安定地在旋转。



「…………」



斜眼瞧着这副情景的奇奎·亚比奥尔,轻声叹了一口气,再次戴起单边眼镜,在摊开于作业台上的纸上,用尺划线。



开心转圈圈跳着舞的少女的肚子——部分的铠甲——上,华丽的蔷薇浮雕正闪闪发光。埋头划线的奇奎,再次瞥了她一眼,悠悠地吐了一口烟管里的烟。



「……贝琪娜,你心情很好嘛。」



「那是当然罗♪」



贝琪娜突然停止旋转,用双手指向蔷薇浮雕。



「——因~为,皇太子殿下特别将他制定的勋章,第一个送给我喔!送给既不是团员也不是贵族的我!」



「那确实很值得高兴呢。」



贝琪娜平安从海德洛塔回来,已经过了十天。然后,昨天贝琪娜特地被传唤到王宫,接受了以萨克颁发的勋章。



那是叫作「亚默德殊勋蔷薇冠勋章」这种听都没听过的勋章。



没有听过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是以萨克为了授与封印骑士团团员中功勋特别大的人,特别新制定的勋章。



为什么贝琪娜能够击败像路奇乌斯这种优秀的团员,接受那个勋章呢?冷静思考过后,虽然有许多可疑的地方,总之,如果拒绝领受,也是一种不敬的行为。



因此,她感激地接受将实际的勋章设计以浮雕的方式,像那样刻绘在巴秋鲁鲁斯上。没有举办夸张的仪式,或许还算是谢天谢地了。



「啦啦噜~♪」



时而旋转、时而踏着小跳步的粉红色物体,是一种拥有两个彪形大汉的重量,以及其五倍力量的武器。一个不小心,这间小小的工房转瞬间就会遭到破坏。



「——不要兴奋过头罗。」



「什么?你刚才有跟我说话吗,叔叔大人?」



一把抓住手拿镜的贝琪娜,摆出姿势,照映自己的身体,看着镜子里的画面,露出喜孜孜的表情。



「没事,只要你幸福就好。」



奇奎不太清楚政治方面的事情,也没有兴趣。只是以一介外行人的想法来推测的话,皇太子之所以会赐予贝琪娜那种勋章,恐怕是为了避免大贵族间无聊的竞争心态吧。



正常来讲,最先应该授与这个勋章的,是皇太子十分信任的副团长,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吧。不过,就算奇路鸟斯的功绩再怎么大,也并非所有的「监护人」都能接受他领受勋章。其中,势必也会有家长无理地要求——请务必让我儿子领受这第一次的荣耀。总之,许多人都看出这最初荣耀的价值,不难想像会因此互相起争执。



所以——这终究只是奇奎的想像——以萨克料想到会引起激烈的争夺战,才选择与骑士团没有直接关系的贝琪娜当最初的受奖者吧。



总觉得自己的侄女被拿来当挡箭牌,奇奎的心里有些无法释怀,不过,所谓的宫廷或多或少就是那样的地方。如果厌恶,就不该微与宫廷的人扯上关系的工作。可是,奇奎无法做现在这份工作以外的事,经过各式各样的妥协,才待在现在这个场所。



「……不过,王公贵族动不动就爱出尔反尔呢。」



「叔叔大人?」



「没事。」



「真是的,你今天很爱自言自语、嘀嘀咕咕呢,叔叔大人!」



贝琪娜语气可爱地发着小牢骚,放下手拿镜。



「——对了!写信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啊……」



奇奎拿烟管轻轻地敲了敲作业台的桌角,忘了接下来该说的话。



即使遇到那种事,贝琪娜仍然把他们当父母看待吗?奇奎有些发怒,但并不是对贝琪娜感到生气。而是对冷漠对待如此坚强的少女的父母——奇奎的哥哥和嫂嫂,贝琪娜的双亲戚到生气。



「打扰了。请问贝琪娜,亚比奥尔小姐在吗?」



「啊?」



为了平息怒火,正打算将新的烟草塞进烟管里的奇奎,听见在这个工房里从未听过的客气话语,而拿下单边眼镜回头一探究竟。



「皇太子殿下传唤贝琪娜小姐。」



站在门口的是一名穿着整洁的侍童。



「殿下吗?」



「殿下说有事情想拜托贝琪娜小姐,请她立刻前往『哲学之园』——」



「我……我知道了!」



贝琪娜声音变得高亢,朝墙壁伸出手。



「——请……请转达殿下,我立刻过去!」



把别人的衣服当什么了啊——贝琪娜拿起挂在墙壁上替换用的白袍,以惊人的气势用白袍擦一拭巴秋鲁鲁斯的表面。







约一小时后,将巴秋鲁鲁斯擦得闪闪发亮的贝琪娜,与以萨克一同站在王宫内的温室前。「哲学之园」——据说那是皇太子替为了培育蔷薇而准备的温室所取的雅名。



「也……也就是说—-—您要我开垦这里吗~?」



「开垦啊。确实可说是如此呢。」



以萨克轻轻抚摸贝琪娜的头后,指向温室右手边的树林。前排是合欢树,后排则有金雀花整齐地罗列着,但从树枝伸展的模样看来,感觉有些拥挤。因为这个缘故,看起来遮住了几许的阳光。



「——哎,坦白说,只有这间温室感觉有点狭窄。所以我希望你能砍掉一些这一带的合欢树,整理土地,以便当作温室的地基。」



「只要砍掉合欢树就行了吗?那么,要留下金雀花罗?」



「嗯。」



「了解~!」



贝琪娜将右手搁在蔷薇的浮雕上,微微行过一礼后,从腰部后面解下粉红色的战斧,伸长斧柄。她将伞取名为秋鲁鲁卡,也以她自己的想法为这把战斧取了一个符合它形象的名字,现在,这把斧头被取名为鲁契鲁克。



「——那么殿下,请您退开~」



「嗯——啊,砍倒的树木或许还有什么用处,可以请你把树枝砍掉,堆放在某一个地方吗?」



「好的、好~的!」



贝琪娜握住鲁契鲁克斧柄的下端,转了一圈后,朝合欢树的树干砍下。大约巴秋鲁鲁斯脚部那么粗的合欢树,一击便轻易地被砍断。贝琪娜单手接住飞舞在空中的树木,拔掉茂盛的枝叶,将它整理成笔直的棒状后,扔在脚边。



「喔~很俐落嘛。」



「谢谢您的夸~奖。其实现在的工房啊,以前也没那么大,是我开垦杂树林扩大的~」



「原来如此……啊,对了对了,关于那间工房啊——」



以萨克在不远处眺望着贝琪娜工作,补充道:



「——我想你也要帮忙技师长,让你只帮忙我这边的工作也不太妥当,我想想……每天只要两小时左右就好,可以请你慢慢进行作业吗?」



「好的,非常乐意♪」



「回答得真中听。那么,我去那边的温室照料花朵罗。对了,另外还有一件事。」



以萨克原本打算转身走向透明玻璃的温室,却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地停下脚步,再补上一句话。



「那个,很适合你喔。」



「什么?」



「连我自己都觉得设计得真好。」



说完,以萨克指向自己的肚子,露出满意的笑容扬长而去。



「…………」



贝琪娜俯视自己的肚子,轻抚蔷薇浮雕后——



「啊哈!」



一边笑着,当场旋转了起来。







奇奎的老家在旧城区,现在也在旧城区租房子住,不常前往新城区。毕竟奇奎是个工作狂,而他工作的场所便是王宫后方的第三工厂——这个听起来规模很大的小工房——因此,他的生活圈只局限于旧城区的内侧范围。反观最近,以瓦蕾莉雅侍女的身分开始工作的贝琪娜,她的行动范围可说是比他宽广多了。



这样的奇奎,在太阳下山后出门前往新城区。他对贝琪娜说要到经常帮他忙的铁匠库尔图瓦老爹那儿去。想必员琪娜一定对他的这番话深信不疑吧。一想到这里,他就感到有点心痛。



「————」



奇奎在熙熙攮攘、充满酒味的地方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葡萄与常春藤缠绕在啤酒杯上的设计招牌。因风吹雨打而变得模糊的招牌上,刻着TANKARD的字眼。不用说,啤酒杯的图案表示酒吧,葡萄和常春藤则分别代表有卖葡萄酒和麦芽啤酒的意思。虽然最近完全懒得出门,不过奇奎在学生时代常和朋友们进出各地方的酒吧,还晓得这点常识。



「TANKARD……就是这里吗?」



店里传来男人们豪爽的笑声及美味料理的香味。因为当地风气的关系,附近的单身男子们会在下班后为了用餐和喝酒而聚在一起。



奇奎推开吱嘎作响的门进入店里后,并非走向空桌,而是最里头的吧台座位。



「要选哪一种?」



在椅子上坐下的奇奎,站在吧台内侧的老板突然就要他二择一。



「啊……我想想。」



一瞬间,奇奎还搞不懂老板的意思,但马上便意会过来他是在问自己要喝哪一种酒。毕竟只有卖葡萄酒和麦芽啤酒吧。若是这一带的酒吧,可说是还有选择的余地就算不错了。



「那么,我要麦芽啤酒和火腿。」



奇奎最少点了一杯酒和下酒菜,再次环顾店内。



店内大约坐了七分满,顾客清一色都是男人。虽然都是些看起来非常粗鲁的家伙,不过所有人喝醉的模样都十分开朗,没有一丝郁闷之情。看来这里至少不是卖掺杂其他东西的假酒以图暴利的店家。



「啊……狄米塔尔在吗?」



「……狄米塔尔?」



貌似比奇奎年长的老板,眉头深锁,瞪视着奇奎。不愧是靠每天面对醉鬼们做生意的,那表情十分有魄力。或许是因为搬酒桶锻链出来的吧,从短袖探出的手臂非常粗壮,令奇奎望尘莫及。要是打起架来,奇奎肯定没有胜算吧。



奇奎不由得差点从嘴里喷出啤酒来,一边急忙摇了摇头。



「我……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我听说他住在这里……我是在军事工房里工作的——」



「那件白袍……你就是他提到的『怪人』啊。」



老板眉头依旧深锁,但嘴角总算是露出微笑。



「听小鬼说——你好像是在工房里做有点艰涩研究的怪人嘛。」



「哎,说我是怪人,也是虽不中亦不远矣啦……」



看来,狄米塔尔在外头似乎也称奇奎为怪人呢。奇奎并不感到特别生气。毕竟那名个性别扭的少年嘴巴狠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狄米先生他不在哟。」



原本抱着大托盘在喝醉酒的客人之间跑来跑去的少女,或许是听见奇奎和老板的对话吧,她停下脚步插嘴说道。



「这小家伙是这家店的店花。快跟人打招呼啊,梅露雪。」



「偶叫梅露雪。狄米先生冰常受您照顾噜。」



咬字不清的少女梅露雪,意外地有礼貌。奇奎俯看着低下头致意的梅露雪的发旋,有些出神地想着,小女孩都意外地很黏那个毒舌少年呢。



「狄米先生之前有唆过他这阵子要工作不费在家。」



「工作?」



「不素帮叔叔你工作吗?」



「我这儿说是工作嘛……」



狄米塔尔的工作是纹章官。要不然就是那个叫什么特务监察宫的,不管怎样,都是听命于魔法院或国王而行动。狄米塔尔帮忙奇奎的研究——虽然一开始是「永世神巫」夏琦菈·巴贝尔促成的——并非他正式的工作。终究只是有空闲时来帮忙,就优先顺序来说的话,当然是以纹章官的工作为优先。



「这样啊……他因为工作离开都城了啊。」



听见狄米塔尔不在,因此有些回归现实的奇奎,大口畅饮麦芽啤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吧?」



老板如此询问后,奇奎带着苦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对你们说明的,我这边的工作就像是附属的。看来那家伙还没有好好向你们说明他正式的工作是什么吧。」



「毕竟他不是那么爱说话的人嘛……就连在这里吃饭的时候,他也一直沉默不语,好像专心在听周遭的人们聊天。」



老板擦拭着刚洗好的啤酒杯,耸了耸肩。



「明明是个小鬼,还装作一副大人的样子,态度算是有点睥睨人吧……不过,一个小鬼着想独自生活下去,或许不得不随时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免被坏人抓住弱点吧……」



「我想应该不是这样喔。」



狄米塔尔睥睨人的态度,单纯只是个性使然吧。比起大部分的诈欺师和小恶棍,狄米塔尔要恶劣多了。再说,狄米塔尔并非没有亲人,他有里希堤那赫家这个后盾,只是凭自己的意思继续一个人在平民区中生活罢了。



但狄米塔尔似乎没有把这些事情向这间酒吧的父女坦白。大概是认为如果说出自己是里希堤那赫家的人,或是神巫的专属纹章宫的话,对方就无法以自然的态度跟自己来往了吧。



所以,奇奎也认为自己没必要说些多余的话。



「……那家伙不在,我就白跑一趟了呢。」



吃完火腿、喝光麦芽啤酒后,奇奎便立刻站起身来。



「要不记在那小鬼的帐上吧,你再悠闲地坐一下如何,大师?」



「别叫我大师啦。」



奇奎搔了搔他那一头凌乱的长发,从白袍的口袋中掏出硬币放在吧台上,说道:



「……我有些事想拜托狄米塔尔,要是随便记在他的帐上喝了酒,之后就不好意思拜托他了。今天就先喝到这儿了。」



「这样啊。下次有空的话,欢迎再光顾。」



「我会的。」



奇奎轻轻挥挥手,顺便塞了一枚铜板给那位名叫梅露雪的少女,然后走出TANKARD。



「狄米塔尔少年,在工作啊……」



奇奎在男人味十足的嗜杂声中止住脚步,仰望夜空。不知是否石板路白天所吸收的太阳热,现在才释放出来,明明有夜风吹拂,却感觉闷热的空气从脚底冒出。



「可是……贝琪娜没有收到任何通知耶。」



狄米塔尔是瓦蕾莉雅的专属纹章官,他因为工作离开都城,就意味着瓦蕾莉雅也因为某种任务不在首都。



只是,在瓦蕾莉雅同样因任务离开王都时,身为随从应该同行的贝琪娜却在家里。也就是说,是狄米塔尔单独出任务,或是排除贝琪娜,去出什么特别的任务吗——



不管怎样,只要狄米塔尔还没回到住宿处,想东想西也不是办法。



贝琪娜正一个人留在家里看家。趁时间还没太晚,买些好吃的东西当伴手礼带回去吧,奇奎衔着烟管,迈出脚步。







贝琪娜一个人作业,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将第二温室的建设预定地砍伐完毕。接下来等待着她的工作是翻掘根部,搬运大量的土填补窟窿。在那之后,只要平整地面用脚踩踏结实后,皇太子交付贝琪娜的工作便全部完成。之后的事情则是专家的领域。



「呼……」



贝琪娜掀开巴秋鲁鲁斯的头盔面罩,擦拭额头的汗水,倚靠在堆积如一座小山的合欢树圆木堆上坐了下来。



虽然多亏了巴秋鲁鲁斯的力量,几乎没有什么肉体上的劳累,但却拿夏天的炎热无可奈何。尤其是巴秋鲁鲁斯的盔甲,受到夏天的阳光照射便会贪婪地储存热度。要是没有金雀花的树荫辽蔽,那才真的会陷入泡蒸气浴的状态吧。



「要是天气这么热,接下来的季节可就难熬了~得拜托叔叔大人,让他设法让我过得凉爽一点才行——」



贝琪娜啜饮葡萄酒补充水分,歇一口气。



「……不过!流了许多汗后,就不太想去上厕所,这件事原来是真的呢。」



喃喃自语说着这种话的贝琪娜,突然听见一名中年男子慌张的声音,悄悄地从圆木山的后方探出头。



「你突然这么跟我说,我也没辙啊……」



「不,这事绝不是突然提起!」



是以萨克,以及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内务大臣卡穆尼亚斯卿。贝琪娜看见两人走进温室。一从平常帮忙皇太子作业的侍童一个人都不在的情况看来,两人或许打算谈论政治性的话题也说不定。



贝琪娜虽然一瞬间浮现「我待在这里没关系吗」的念头,但以萨克也知道贝琪娜这个时间正在这里工作,既然如此就无所谓了吧,贝琪娜继续咕嘟咕嘟地喝着葡萄酒。



「——殿下您也已经快要二十岁了。就算娶妃也不奇怪!倒不如说,以往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才奇怪吧!」



「噗!」



得知两人是在谈论以萨克娶妻的话题,贝琪娜差点从嘴里喷出葡萄酒。



「虽然这么说有些无礼。但陛下他,呃……那个,该怎么说呢,对女性——」



「你就直说吧,他玩女人玩得很凶这件事。」



「……陛下他确……确实是有这种倾向,尽管如此,陛下仍然只有殿下您一个孩子。这就代表,将来继承亚默德王位的嫡系男子,只有殿下您一个人!当然,如果殿下您不生下子嗣,我们王家就会断绝血脉了啊!」



「没必要那么着急吧?虽然你说我已经二十岁了,但也才二十岁吧。而且,如果不坚持非要嫡系的话,也有其他能继承王位的年轻人吧。」



「万万不可!」



贝琪娜一边擦拭额头的汗水,聪见传说个性懦弱的卡穆尼亚斯卿竟然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不由得缩起脖子。



「——就拿邻国的海德洛塔来说吧!国王在没有决定哪个王子为皇太子的情况下,就这么驾崩的结果,因为继承人的问题复杂化,而导致国家分裂了喔!请恕在下失礼,如果这样下去,一旦发生陛下和殿下过世这种事情,我们亚默德很可能会濒临分裂的危机!」



「哦哦……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或父王死掉的话,你最先考虑的不是葬礼或其他事,而是继承人的问题罗?」



「那……那个嘛……在下就不怕您误会,直接说了,我们侍奉的不是个人,而是亚默德这个国家——」



「嗯,很好、很好,这样才是正确的想法。卡穆尼亚斯卿不是个偏颇的人,我也就放心了。」



「您能这么说——在下不胜感激,但在下今天不会让您就这么不了了之喔,殿下!」



透过玻璃和绿意,能看见以萨克和卡穆尼亚斯卿正在对话。贝琪娜屏气凝神地看得出神,甚至忘记了喉咙的干渴。



「总之,您得尽早选择合适的对象,至少也得订下婚约才行……」



「合适的对象?」



「在下认为不仅国内,也得放眼同盟诸国全体,从名门望族、王族的千金当中挑选,才合乎道理。」



「哎,如果帝玛有适婚年龄的王女,问题就能马上解决了,很不巧他们没有……如此一来,就没办法那么轻易地选择了吧?再说,对方要是哪种人你才能接受?要是娶到奇怪的人,她的亲戚会作威作福,事情可就麻烦罗。」



「唔……」



「那么……」



以萨克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比如说,神巫如何?」



「什么?」



「柯斯塔库塔家原本是与王家有关系的名门,鲁德贝克家也是大有来历的名门吧?只是碰巧最近没落罢了,家世比其他贵族来得高,也不用担心麻烦的外感爱出风头。」



「原……原来如此——」



「如果是柯斯塔库塔猊下的话,应该能生下好几个健康的孩子呢。而鲁德贝克猊下则似乎能生下冰雪聪明的孩子。再说,实际上应该也有几个引退的神巫成为王妃的例子。」



「确……确实,如果是两位猊下的话,充分有资格成为殿下的妃子——不过,两位都是今年才刚就任神巫一职,要擧办婚礼最快也要九年后,这一点……」



「那种事,只要准备下个神巫候选,让她们早点引退不就得了吗?」



「————」



贝琪娜呆愣地听着以萨克那句话。



一想到以萨克在寻找结婚对象,而且是像瓦蕾莉雅或卡琳那种女生——贝琪娜的脑袋便一片空白,完全听不进之后的情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将自家房间的窗户完全敞开,动也不动地仰望着夏日的夜空。



在那之后应该过了好几个小时,然而贝琪娜却完全想不起那段时间她做了些什么。







在无数蔷薇盛开的温室里,温热的空气和芬芳的香气令人透不过气。蔷薇的数量变多,使得温室变得狭窄也是原因之一,但最大的因素还是因为今天卡穆尼亚斯也在场的关系吧。这名中年男子——与军务大臣加利德不同意义而言——实在令人烦闷得受不了。



「确……确实,如果是两位猊下的话,充分有资格成为殿下的妃子——」



卡穆尼亚斯拧了拧擦拭过额头汗水的手帕,眉头深锁。



「不过,两位都是今年才刚就任神巫一职,要举办婚礼最快也要九年后,这一点……」



除了夏琦菈·巴贝尔这样的例外,神巫的任期通常为九年。十六岁就任的瓦蕾莉雅,必须在二十五岁、十七岁就任的卡琳必须在二十六岁引退之前,保持纯洁之身。先不论婚约,结婚是不可能的吧。对希望以萨克早日结婚的卡穆尼亚斯来说,这一点肯定是他唯一的阻碍。



以萨克一边喀嚓喀嚓使用花剪,一边对卡穆尼亚斯说道:



「那种事,只要准备下个神巫候选,让她们早点引退不就得了吗?」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方式啊。」



卡穆尼亚斯二边用手帕擦汗,不断点着头。



「啊,等一下、等一下。」



以萨克拍了拍眼神散发出光芒、喃喃自语的卡穆尼亚斯的肩膀,夸张地甩了甩头。



「我先声明,我会提出两位猊下的名字只不过是打个比方喔。」



「什么?比方……?」



「我并不是真心想要娶两位猊下为妻。只是想说这种程度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当作一种参考的方向,才提出她们的名字,你可不要一个不小心先跑去跟她们说,造成两位猊下的困扰喔。」



「是……」



卡穆尼亚斯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以萨克紧接着对他说道:



「再说,我啊,还不想结什么婚。」



「您……您怎么现在还这么说——请您想成这也是王族的义务之一……」



「哎呀,我总有一天会结婚啦,不过你突然对我提这件事,我也没办法嘛。」



「所以说,请您先寻找合适的对象,订下婚约——」



「我目前也不想订婚,被婚约束缚呢。」



以萨克打断卡穆尼亚斯的话,修剪蔷薇花枝。



他明白自己身为亚默德的皇太子,总有一天必须结婚生下继承人。



不过,他不想连结婚对象和时机,都由周遭的人来决定。而且,他父亲都为所欲为地生活过来了,为何只有自己非遵守不可,令他感到不服。



为了即将从疗养地回宫的母亲,以萨克一边照料着蔷薇盆栽,一边说道:



「虽然对卡穆尼亚斯卿你很抱歉,你就再让我逍遥一阵子吧。」



「……在下明白了。」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卡穆尼亚斯以莫名顺从的表情点了点头。



「那么您就以陛下为范本,和各地的小姐们亲近就好了。说不定会因此展开一段新的恋情。」



「咦?你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的事,一切就交给在下处理。我马上去安排。」



抿着嘴留下有些诡异的笑容,中年男子匆促离开温室。以萨克叹着气目送他离开,接着照料含着硕大花苞的蔷薇。



「到底要安排什么啊?……奇怪?」



打算替洒水壶装永而离开温室的以萨克,发现理应正在砍伐合欢木的贝琪娜不见踪影。



「该不会……让她误会什么了吧?」







照理说,贝琪娜应该在上午帮忙完皇太子,下午再到工房帮忙搬迁的事务,然而不知为何贝琪娜却没有出现在工房。



「…………」



奇奎回家查看,发现贝琪娜早已回到家,也不吃晚餐就窝在阁楼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虽然叫了她几次,但却没什么回应。只听见微弱的叹息声。



「——真是的。」



奇奎也像是要跟她较量似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开始保养放在自家作业台的巴秋鲁鲁斯。



原本奇奎给予贝琪娜巴秋鲁鲁斯的用意——当然是为了测试自己的研究成果——是为了让贝琪娜拿出自信。为了想被人需要,想帮上别人忙,却不擅长面对人的少女——所准备的铠甲。



多亏这件铠甲,贝琪娜的世界确实开阔了许多。但另一方面,或许也造就了她新伤口的产生。而实际上,贝琪娜现在也正深深烦恼着。



奇奎大致保养完后,将锅子放在炉火上,加热豌豆汤。虽然两人在这里同居超过了五年,但贝琪娜只负责吃,几乎不会做菜。反观奇奎,因为早年离开老家一个人生活的关系,非常擅长下厨。奇奎之所以老是结不了婚,也许是因为某种程度的家事他都一手包办的关系吧。



奇奎将浓稠的汤盛进木头深盘中,将稍微用炉火烤过的白面包扔进面包篮,放在托盘上,走上狭窄的阶梯。



「……贝琪娜?」



明明还有其他空房,贝琪娜却说天花扳低的地方能让她心情平静,而在这个阁楼空间生活。奇奎冷不防地出现在阁楼里,窥视侄女的情况。



「叔叔大人。」



贝琪娜违灯也不黠地坐在床上,透过屋顶上切割成四方形的天窗,仰望月亮。



「我为什么没有魔法的才能呢?」



那声呢喃,不像是在悲叹无法成真的现实,也不像在怨恨,硬要说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不像十三岁孩子般充满心灰意冷的语气。



「你问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



对于身材高挑的奇奎来说,这间阁楼的天花板实在是太低了。奇奎将托盘放置于地板,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那种才能是与生俱来的啊……只能说你没有那个运气了吧。不过,为什么要问那种事?」



「因为,如果我拥有魔法的才能,或许就能当上神巫了呀~」



「你又说出不切实际的话了呢。不过可能性确实不是零——」



「就算当不上神巫~应该也能多多少少再帮上叔叔大人你的忙~要不然,就算没有才能,要是至少能出生在贵族世家的话——」



「看来她病得不轻呢……」



任谁都会发发羡慕别人境遇的牢骚,不过至少贝琪娜是第一次说出这种话。



「——要趁热吃喔。」



留下这句话,奇奎走下楼梯。当然,贝琪娜并没有回答他。



「……真是伤脑筋呢。」



从贝琪娜刚才呢喃的话来推断,她果然——光是想像也令人惶恐——对俊美的皇太子以萨克抱有非分之想吧。原本考量到只要多亲近达宫显贵,应该会对贝琪娜将来离开奇奎身边自力更生时有所助益,才推荐她当瓦蕾莉雅的侍女,没想到这次竟然适得其反。



奇奎在放置于炉灶前的椅子上坐下,点燃烟管。今天的烟草,是昨天贝琪娜说以萨克送她而带回来的、布拉邦产的高级品。



不过,也许是因为抽不习惯这种奢侈品,抑或是现在的心境所致,奇奎一点儿都不觉得好抽。只是心不在焉地吸进苦涩的烟,再吐出,沉默不语地听着炉灶里柴火燃烧爆裂的声音。



「…………」



其实,他想詾问狄米塔尔,贝琪娜出任务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感觉——从员琪娜对以萨克的态度,可以解读出什么含意。如果是那位少年,大概在发生奇奎担忧的事情时,他早就已经看穿了吧。



不过,很不巧地,狄米塔尔还没回到都城。这件事令奇奎的心更加骚乱不安了。







路奇鸟斯凝视着从美丽的嘴唇流下鲜血、倒卧在地的美女,叹了一口气。



「一切都是在有所觉悟后下的大赌注吗…真像她的作风,人生直到最后依然那么轰轰烈烈。」



美女的名字为酱鲁娜·德莱顿伯爵夫人——暗杀阿慕德娜王妃的幕后黑手。被逼上绝路的普鲁娜,或许会亲手了断自己的性命,这件事虽在路奇乌斯的预料之中,但对侍奉她的随从们来说,想必是青天霹雳吧。



路奇乌斯望向当场瘫坐在地的侍女和家仆们,将剑收入剑鞘,淡淡地说道:



「今晚的事不准张扬。屋里的所有人都要照做……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可……可是,夫人她……」



「伯爵夫人因急病过世了。」



「……什么?」



「夫人因急病去世了。尽快安排葬礼事宜……近期之内,国王陛下的代理人应该也会从鲁奥玛前来。万事不得有差池,赶快着手进行。」



首先必须将所有在这间宅邸工作的人召集到这里,着手准备秘密葬礼才行。



「……副团长大人。」



安海尔·沙佛尔卡达注视着举止生硬、开始行动的家仆们,松开领口的领巾。



「我们的任务,那个……都是这种类型的吗?」



「那要看殿下的旨意。不过我个人是希望都是像先前远征那种更堂堂正正的任务。」



「先前那样……?」



「虽说同样是为了保护国家的工作,但奔驰在危险的战场上,总比见证一个女人临终的死状要好得太多了吧?……安海尔卿!」



路奇乌斯将陪同执行这件极机密任务的其中一名部下叫过来,命令他立刻秘密联络塔洛玛的市长。虽然这么说有点难听,但为了避免这间宅邸的人将来走漏风声,必须先向市长说明前因后果才行。



「请……请问……」



夏沙特卿才刚快步离去,去召唤所有宅邸的人到这个房间里来的侍女后脚便踏了进来,以有些怯懦的口吻开口说道:



「我……我本来想一个不漏地召集所有在屋里的人,可是——有……有一个人不见踪影。」



「不在吗?」



「是……是的……他是园丁,名字叫作尼克·博努奇……」



侍女说出那个名字后,周围的家仆们各个面面相觑。彷佛侍女的恐惧散播开来一般,其他人也开始骚乱不安了起来。不过是一名园丁消失,不至于做出这种反应吧。



路奇乌斯歪了歪头质问道: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尼克他……原本是盗贼。」



「盗贼?」



安海尔蹙起眉头,发出错愕声。



「——盗贼为何会来当伯爵夫人的园丁?」



「那……那是因为……」



根据十分难以启齿的侍女们说明,上述的尼克。博努奇原本是个年轻鲁莽、打劫路人的盗贼。潜伏在塔洛玛周边的森林,专挑往来于街道单独旅行的旅人下手,以此维生;但被官兵追捕,受了重伤,闯进这栋宅邸时遭到制服。



被尼克打劫财物,甚至夺走性命的人不在少数,政府祭出悬赏来缉拿他的项上人头。所以,其实本来应该就这么将尼克交给塔洛玛的市长,处以极刑。



然而——不知是怎样的心血来潮——普鲁娜并没有将尼克压到官兵那儿。而且还帮他治疗伤势、整理服装仪容,让他以园丁的身分住在宅邸用地内角落的小屋里。



「为什么要那么做——」



面对表情纳闷的安海尔,侍女们一脸难以回答似地低垂着头。看样子,这新进的骑土团员似乎没有察觉到,但路奇乌斯从侍女们的态度,便大概理解个中原因了。



「……因为尼克是普鲁娜的地下情人吧。」



「咦?」



再次发出错愕声的安海尔,慢了一拍后,突然满脸通红。



「虽然人称德莱顿伯爵夫人,但实际上她也不过是国王陛下众多情妇的其中之一……而陛下也不可能时常待在这里。反而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不在。既然如此,多情的伯爵夫人会结交其他情人,也不足为奇吧……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吧?」



「……是的。」



侍女们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过,成为园丁之后,尼克突然一改之前被捉拿时如疯狗般的态度,对夫人非常顺从……可说是十分崇拜夫人吧。」



「恶人的感恩之道吗,或者是——」



路奇乌斯深深吸了口气,却在此时中断话语。原先坚守宅邸后方的维泽尔卿,快步朝这里紊来。



「副团长!」



「发生什么事了吗?」



「马不见了!」



「马?」



「有马车,但马厩里却没有马。」



「————」



路奇乌斯眯细双眼看向侍女后,侍女又怯生生地摇了摇头。是想表达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吧。



路奇鸟斯对维泽尔卿说道:



「维泽尔卿,请你留在这里。夏沙特应该马上就会带着市长回来了,之后的事情就交由你们两人处理。」



「那倒是无所谓,不过副团长您打算做什么?」



「只有一个男人从屋子里消失了。放着他不管,可能会引起麻烦事。」



路奇乌斯将场面交给维泽尔卿后,便带着剩下的团员离开宅邸。



「副团长大人,您打算怎么做?」



「追尼克·博努奇。」



路奇乌斯简短回答安海尔的问题。



「您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吗?」



「大致猜想得到……不过,我希望别让我猜中。」



路奇乌斯几乎是以小跑步回到湖对岸、绑住马匹的地方,踏上马蹬后,露出苦笑。



「如果能让我猜错,就算让尼克·博努奇就这么逃到其他地方也完全没有关系——不过,不可能这样做吧。」



「……不好意思。」



同样坐上马鞍的安海尔,稍稍歪着头再次询问道: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园丁到底逃到哪里——」



「闲得发慌的伯爵夫人与园丁掩人耳目谈地下情这种事,说常见是还挺常见的,不过如果两人都是恶人的情况下,就有点问题了。尤其是园丁将夫人当成女神一样崇拜的话,问题就更大了。」



路奇乌斯以及总人数八名的团员们,奔驰在夜晚的森林中。虽说是沿着小路,但只要踏错一步,便是笼罩冰冷黑暗的森林之海,要是一个不小心,立刻就会走散吧。



「——要是得知自己如女神般崇拜的女性死亡的消息,你觉得尼克·博努奇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那个嘛……他原本就是擅长干粗暴事的盗贼,果然是——复仇吧?」



如此回答的安海尔,有些紧张地环顾四周。



「这么想应该没错……只是,目标恐怕不是我们。」



「为……为什么?」



「能够在这种有野狼、熊、同行徘徊的危险森林里,既没有丧命、没有被拘捕,也没有成群结党,一个人当盗贼生活了那么久,就代表那个男人的实力应该十分坚强。而且,肯定非常慎重和狡猾。」



正因为如此,路奇乌斯认为他不会冒然袭击骑士团。就算尼克身手再怎么了得,只身挑战路奇乌斯等人也不可能平安无事。势必将会无法替普鲁娜报仇,轻易地丧命吧。



「——这种事情不用想得太复杂也能知道吧。而且,只杀掉逼死夫人的我们,并不算完成复仇。我想尼克·博努奇应该也了解这一点。」



「难不成——是王妃殿下!」



「如果普鲁娜,德莱顿曾经将自己的企图说给尼克·博努奇听的话,也不无可能吧。」



只要阿慕德娜王妃消失的话,普鲁娜的野心便能达成。普鲁娜梦碎,自我了断性命,也可说是阿慕德娜害的——如此心想的尼克,再次企图杀害阿慕德娜的可能性并非为零。



「通常,当自己的恋人说出想要自己以外的男人的子嗣时,便有可能会因嫉妒心驱使而行凶……但或许对尼克来说,夫人真的是如同女神般的存在。不是情人,终究只是崇拜的对象吗——」



安海尔彷复像在与路奇乌斯较量般地快马加鞭,说道:



「——王妃殿下现在在哪里?」



「详细位置不清楚,但应该从葛卢姆的方向沿街来到离王都约两天路程的地方吧。如果尼克想要攻击王妃殿下,就距离而言,在旅途中埋伏是不可能的。如此一来——」



路奇乌斯在脑海里的地图上确认塔洛玛、葛卢姆与鲁奥玛的位置关系,沉默不语。







「殿下!」



卡穆尼亚斯气喘吁吁地冲进温室里,随意擦拭额头渗出的汗水,便连忙开口:



「王……王王……王妃殿下,要……要回来了!」



「那种事情,我知道啊。」



「什么!」



以萨克命令侍童用大团扇在一旁扇风,头也不回啪嚓啪嚓地修剪蔷薇,瞧都不瞧卡穆尼亚斯一眼。



「您……您怎么会知道?前来通知的使者才刚到——」



「因为,只要从母后一行人离开葛卢姆的日子反推回来,便能够得知大概明天或后天就会抵达王宫了。」



从阿慕德娜王妃先前静养的葛卢姆到这个鲁奥玛,悠悠哉哉缓慢地行驶马车,需要五天左右的距离,旅途中也没有险峻难行的地方。



「可……可是,殿下……—就连王妃殿下离开葛卢姆的情报本身,也是今天才传来的喔!但为什么殿下您会知道出发的时日——」



「喔喔,因为是父王告诉我的啊。」



「什么!」



得知更震惊的事实,卡穆尼亚斯吓得目噔口呆。



「话说,是父王指示母后的啊。要她偷偷离开葛卢姆,别让人发现,悄悄地回来。」



「为……为什么陛下要下这种指示呢?而且连我们都保密——」



「应该是为了引出刺客吧。」



「暗……暗杀!」



「……你很吵耶。」



被卡穆尼亚斯的声音惊吓到,差点剪掉大朵蔷薇,以萨克索性扔下花剪。



「塔洛玛那只狐狸精想要杀害母后,被父王察觉,便暗中派人保护她。」



「您说塔洛玛的狐狸精,难不成,是指德莱顿伯爵夫人吗——?」



以萨克挥挥手示意侍童退下,脱掉手套,转过头来。



关于内政方面属于顶尖高手的卡穆尼亚斯,即使了解普鲁娜·德莱顿是名恶女,也没料想到国王的寻欢作乐竟会发展成王妃暗杀计划吧。或许可说正因为是杰弗伦·弗朗西斯克,才能从伯爵夫人细微的变化,嗅出阴谋的味道。



以萨克畅饮装有柠檬及浮着冰块的水瓶里的水,歇息片刻,将手叉在腰上,稍微做了一下伸展运动。



「……而且,知道母后只带少数人返回都城的伯爵夫人,便雇用刺客,命令他们半路袭击。不过,却反过来被打得落花流水。母后一行人之所以会派遣使者通知归来的消息,应该是大致上已解决那个问题了吧。」



「解决……?」



「总之,详细的情形之后再问柯斯塔库塔猊下吧。毕竟实际上担任母后护卫的,是猊下和里希堤那赫卿嘛。」



「您说什么……听……听您这么提起,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他们,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就是这样。知道的话——」



「那么,殿下!」



就快点回去工作吧。以萨克本来想说这句话将卡穆尼亚斯赶回去,不料卡穆尼亚斯却不知为何眼里闪耀着光芒,见缝插针说道:



「——不管怎么说,王妃殿下恢复健康返回王宫都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既然如此,要不要举办茶会还是该说是欢迎会,总之就是迎接王妃殿下的宴会。会场就用殿下您培育的花朵装饰,若是殿下您亲自出去迎接,王妃殿下肯定会很高兴吧!」



「…………」



以萨克不发一语,凝视着满面笑容擦拭着汗水的卡穆尼亚斯。



总是不得不为国王祀皇太子干出的好事四处奔走的卡穆尼亚斯,会像这样自告奋勇做事,是很稀奇的事。更重要的是,他那满面的笑容显然有诈。



「……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什么?不、不、不、不。」



「什么叫作不、不、不、不,我是在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那……那种事……您……您说我会有什么企图呢?」



「要是我知道,就不会问你了啦……虽然我大概猜想得到。」



「不、不、不、不,是殿下您想太多了!」



「……哎,算了。」



「总……总之!」



卡穆尼亚斯一步一步地慢慢退后,说道:



「会场的选定和酒肴的准备等事,欢迎会的筹备就请交给在下我!我会火远处理!那……那么,在下告退了!」



留下这句话后,卡穆尼亚斯便快步走出温室。



「……也罢,因为兴趣培育的花朵多少能派上用场,也算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吧。」



目送完卡穆尼亚斯的以萨克,环视温室内的花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温室增建作业告一段落后,以萨克再次传唤贝琪娜,交付她的另一项工作是,将蔷薇盆栽搬到鲁奥玛郊外的凯旋门附近。



「突然拜托你这种事,真是抱歉呢,贝琪娜小姐。」



「不会!完全没关系!」



贝琪娜在以萨克乘坐的白马旁,拖曳着载满蔷薇盆栽的板车。侍童们坐在马夫座上驾驶的两辆运货马车则紧跟在后。路旁的绿意渐浓,一行人的在夏日阳光下悠闲地朝东方前进。



「明天下午,母后要返回都城了。卡穆尼亚斯干劲十足地说要办欢迎会迎接她。」



「这样啊~不管怎样,都是值得庆贺的事呢。」



「是吗?」



「对啊~母后大人……不对,王妃殿下疗养完毕回来,不是一件很值得恭喜的事情吗~」



「……也对,或许是吧。」



坐在马上的以萨克,仰望着蓝天微微点了点头。



「说到这儿,贝琪娜小姐的家人呢?」



「啊~我母亲身体也不大好,所以跟父亲一起在乡下疗养。」



「所以你才跟技师长一起住啊。跟我一样呢。」



「什么?」



「没有啦,我那里实质上也等同于没父母一样啊。父王开口闭口不是去打仗,就是去情妇那儿,一下子就不见踪影;母后一年也有三分之一移居疗养地,不在王宫里。仔细回想起来,几乎没什么和父母三人一起用餐的印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