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约定(2 / 2)
隼人和飞鸟一开始无法拿捏相处的距离,尤其飞鸟当时的个性非常胆小怕生,很怕隼人。
某天,两个人替母亲跑腿,来到了闹区。现在回想起来,那次跑腿或许是母亲为了拉近两人的关系而策划的。
两人尽管互动生硬,几乎不讲话,倒也还是顺利买完东西,准备回家。
没想到就在那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成阴天,下起猛烈的雷阵雨。
两人根本没带伞,慌张地跑到附近电玩中心的屋檐下避雨。
「你没事吧?没淋湿吧?」
「唔、嗯……」
幸好两人几乎都没淋到雨,顺利逃过一劫,但那天电玩中心似乎在进行维修保养之类的工作,不巧没开店。
「伤脑筋啊,没开吗……」
「…………」
两人没办法进入店里,只好在店门口躲雨。
每当雷声响起,隼人身旁的飞鸟就提心吊胆地吓得发抖。
「你怕打雷吗?」
「……唔、嗯,我讨厌打雷。」
飞鸟这么说完,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肚脐。
看样子,飞鸟似乎深信着打雷时雷公会偷肚脐的说法。
那时候隼人虽然年纪还小,但看飞鸟那么害怕,仍浮现了想要鼓舞飞鸟的念头。
他身为男人,更重要的是他身为哥哥,想要在新家人面前有所表现。
隼人烦恼该如何安慰飞鸟,最后决定摸摸飞鸟的头。
「好了,打起精神来,好吗?」
「啊……」
「打雷一点也不可怕,就算雷公来攻击你,到时候哥哥也会救你的,好吗?」
隼人这么说完,想起最近爱看的漫画当中的设定——
「你是公主,哥哥是保护你的骑士。要是雷公来偷飞鸟的肚脐,哥哥会打倒雷公的,所以你放心吧。」
隼人就是从这时开始,养成在飞鸟沮丧时摸她头的习惯。
「说话算话?」
飞鸟拼命忍住眼泪问隼人。
「嗯,我答应你。」
隼人难为情地对飞鸟说。
只见飞鸟第一次对哥哥露出笑容——
「……谢谢你,哥~」
飞鸟就是从这时开始,真心认隼人为哥哥。
那是令人怀念的约定之日。
隼人想起怀念的往事,总觉得很难为情。
现在想起来,他说了相当肉麻的话,还做了相当肉麻的事。
「不过,和刚认识那时比起来,飞鸟变了很多呢,个性也变开朗了。」
刚认识时,飞鸟给人的印象是内向怯懦的女孩子,等到发觉时,她个性已经变得活泼开朗、很会照顾人。
该说是变坚强了吗?
「嗯嗯,我也是会成长的喔,我已经是大人了。」
「像这样强调自己是大人的行为很小孩子气就是了。」
「啊,又把我当成小孩子嘲笑了,我很讨厌哥哥这点。」
就算飞鸟这么抗议,在隼人心目中,飞鸟永远都是妹妹。
「……对了,你是从什么时候改叫我『哥哥』的?」
「嗯?谁知道,你说呢?」
(以前都叫我『哥~』的……)
「少女心是很复杂的喔,心会变,也会成长。」
「成长吗……」
隼人听到『成长』这个词,不小心想起刚刚在内衣店看到的飞鸟胸部尺寸。
(等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哥哥从以前就一直都没变呢,个性鸡婆又温柔,其实还有点好色。」
「什、什么好色!」
「哥哥聊才在想我的胸部对吧,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唔……!」
「嘻嘿嘿,想瞒我是没用的。我从小就一直看着哥哥,看到哥哥的脸,我自然就知道哥哥现在在想什么。」
飞鸟朝隼人投以温柔的笑容。
飞鸟的笑容抹上了夕阳的胭脂红,美得让隼人一瞬间心跳加速。
「没错,全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还知道哥哥太温柔了,常常会逞强乱来,所以,我在哥哥身边时就会担心哥哥。」
飞鸟的笑容蒙上一层阴影,接着低下头。
「……对不起喔,我老是害你操心。」
隼人摸着飞鸟的头好一段时间。
飞鸟不开心时,隼人就会像这样摸她的头,直到她再度展露笑容为止,这是隼人身为保护妹妹的哥哥——以及小时候发誓作为骑士的使命。
飞鸟默默地任隼人摸头过了一段时间后,慢慢地抬起头——
「嗯,我原谅你了。」
她重拾笑容。
「……差不多该回去了。」
既然飞鸟这么说了,隼人点头。
「而且再逗留下去,天就要黑了。」
两人离开闹区,走在通往家里的河堤旁铺装的小路上。
这条路是隼人捡到指环的地方,也是隼人和飞鸟读小学时上下学的路线。
「对了,结果我没把甜点送到你手上对吧。」
「就是说呀,你出去跑腿后就再也没回来了,我好担心你。」
(……说得也是呢……)
虽然不是自己的错,隼人还是自我反省。
「我说哥哥……」
「怎样?」
「3往上前进,2往左前进会变成什么?」
「3、3往上?往左?」
(咦?我想想……)
隼人正要拼命思考问题的答案——
「噗——时间到!」
飞鸟宣告完后,接着微微一笑——
「答案等将来时候到了再告诉你。」
她这么告诉隼人。
「时候?」
只见飞鸟向前跑去,与隼人拉开一段距离之后,转头朝隼人挥手。
「或许是确认自己心意的时候,又或许是拿出勇气的时候,到时候我会先问哥哥的答案·哥哥有空就先想好解答。那我走了,过几天再去找你玩!」
飞鸟留下这句话,就踏上通往家里的路跑走了。
「……你不是要带我回去吗?」
隼人一边目送妹妹离去的背影,一边浮现看似喜悦的苦笑并叹气。
「……隼人。」
这时,有人从背后叫住隼人,隼人转头。
出声的人,是一路跟踪戒护隼人的明。
「好了吗?」
「是啊,我们回去吧。对不起喔,拜托你做这种麻烦事。」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明似乎很羡慕地轻声说道。
「对了,小明是独生女吗?」
听到隼人的问题,明瞇起眼睛,似乎烦恼该如何回答般地陷入沉默。
(咦?难道这是不该问的问题吗……)
就在隼人后悔发问时——
「以前有过哥哥。」
明这么简短地回答了。
(以前有过哥哥……)
也就是说,现在不在了吧。是因为家庭因素分开了吗?还是——
「……隼人和哥哥很像。」
「是吗?」
「……(点头)」
明点头,就这么无言地朝宿舍方向走去。
隼人也默默地跟明一起踏上归途走回宿舍。
(所以小明昨天才会对我有妹妹的事有所反应吗……)
隼人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说到这个,那时候她还显得很寂寞……)
【插图】
隼人忽然发觉,他对明的身世几乎一无所知。
隼人为了得到指环的力量,必须和悠久骑士刻下奏魂之盟。刻下奏魂之盟的条件,就是加深彼此的因果,也就是增进感情。
为了增进感情,当然就必须了解对方。
(今后也得一步步了解小明的事才行啊……)
◆
「喵————!」
在宿舍玄关迎接两人归来的,是威猛的猫叫声。
这只猫的毛是灰黑相间的虎斑纹,斑纹平行排列,称为鲭鱼虎斑。
娇小的身躯配上惹人怜爱的稚嫩脸蛋。牠的眼睛则是银灰色。
「……猫咪。」
明看着猫低声说道。
猫快步奔向隼人,用脸磨蹭隼人的脚。
隼人认得这只猫。
「……真是的,等一下!」
这次换诗爱冲下楼跑过来了。
看样子她正在追这只猫。
「蓝田,这只猫是……」
「……嗯,皮特。要养在这里了,是理事长许可的。」
这只猫是隼人和诗爱两个人之前养在学校逃生梯下面的野猫。
皮特是最近诗爱帮牠取的名字。
「养在宿舍吗?」
「……我照顾牠的时候,过到正在散步的理事长,然后理事长就说:『既然要养就养在宿舍吧。』」
「这样好吗?在宿舍养猫……」
在宿舍养宠物不仅是增加麻烦,重点是这里并非普通宿舍。
「……我也再三确认过了,结果理事长说,最近宿舍人变多了,再多一只宠物也没差。」
(平常明明禁止外人进入,有时候倒是满随便的……)
但毕竟隼人也很牵挂皮特,所以倒是赞成将牠养在宿舍。
「我会照顾好牠的。」
诗爱说得信誓旦旦,她比隼人还要疼爱皮特。
「不过好像马上就被牠逃掉了……」
「……这要怪夕雾同学,牠好像是察觉夕雾同学回来,才突然跑掉,冲到玄关的。」
「啊哈哈……」
皮特不仅亲近诗爱,也很黏隼人。
在皮特眼中,两人就像是牠的父母吧。
「……猫咪,喵。」
明靠近皮特,摸摸牠的头。
「……真可爱。」
「小明喜欢猫吗?」
「……(点头)」
明一点头,就蹲下来搔皮特的肚子。
皮特往地上一躺,瞇起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夕雾同学、佐藤同学,可以帮我顾一下皮特吗?」
「嗯?」
「那个……」
诗爱害羞地看向食堂旁边的厕所。
「喔,嗯,你去吧。」
「那就麻烦你们了。」
诗爱冲向厕所。
隼人看向明,说:
「你很习惯和猫互动呢。」
「……以前养过。」
「是喔。」
「……(点头)」
躺在地上的皮特站起来。
然后,牠开始舔明的手,仿佛是向搔牠痒的明回礼一样。
「嗯……好痒……」
明与皮特嬉闹。
明就这么任由皮特不停舔手。
(这幅光景真可爱啊……)
看着明开心地和动物嬉闹,隼人不禁莞尔。
不久,皮特似乎嫌光舔手还不够,竟然钻进明的裙子里。
(——咦!喂!)
然后——
「……呀!哇,猫咪!不可以舔大腿……!」
明扭动挣扎。
「天啊!」
看到皮特闯的祸,隼人不由得说不出话。
「快、快停下来,猫咪,大腿根部……不、不行!呀!」
(天啊,不可以舔哪里啊,皮特!)
猫舌舔人的触感似乎叫人难耐,只见明不自觉地脚软,瘫坐在地上。
皮特还在明的裙子里面不出来。
「……隼、隼人,拜托你,想办法把这只猫咪……」
明满脸通红,仰起身体拜托隼人。
「咦?」
隼人焦急了。皮特在明的裙子中,要拉开皮特,就需要把手伸进裙子里面。
(可是,既然这是小明的请求……)
【插图】
「呜呜、啊啊啊,隼人,快点……!」
(总、总之,得阻止皮特才行!)
隼人把手伸进明的裙子里面,要把皮特拉开,他终于踏进男生眼中的『秘境(El Dorado)』(译注:传说中的黄金国。)
(不对,我不是因为*色才……!) (译注:El音近日文的「色」。)
为了解救困扰的明,隼人抓住皮特的脚,但皮特似乎抓着明的大腿不放,不肯乖乖出来。
就在隼人把手伸进明的裙子里面与皮特搏斗时——
玄关门被打开,从社团回来的玲奈刚好在此时现身。
「呼,我回来了……不对,咦……?」
然后,玲奈看到隼人,马上绷起脸。
「……你、你回来啦,玲奈。」
只见玲奈气得肩膀发抖——
「连结,<天翔霸者>!」
她变出大剑,举剑对着隼人。
「你、你、你在做什么呀!竟、竟然连小明都下手了!你是嫌昨天的Cosplay还不够吗!」
「不,不是的,你误会了!这不是在对她……!」
「啊、呜,那、那个地方……」
「你、你在摸哪里呀!」
「才不是,是皮特!」
隼人夸张地摇手,要求玲奈住手,但玲奈当然不可能罢休。
玲奈即将朝隼人挥下高举的剑——
——就在这时,本来在明裙子里动来动去的皮特突然跳向玲奈。
「喵——————!」
「咦?等、为什么会有猫……呜呀!」
然后,皮特扑向玲奈的脸,呈大字型攀在玲奈脸上。
这一下撞得玲奈当场站不稳,往后倒下。
——咚。
而且她手上的剑正巧(不巧?)撞到自己的头部——
「啊啊呜呜呜呜~……」
结果玲奈双腿大开,露出了心爱的条纹内裤,跌坐在地上眼冒金星。
诗爱从厕所回来,回到现场。
诗爱看了看面红耳赤且不断扭动身体的明、手伸进明裙子里面的隼人,与露出内裤眼冒金星的玲奈以后——
「……你、你们在做什么呢?」
诗爱感到不可思议地轻声问了。
◆
隼人他们在玄关和猫缠斗时——
里昆卡和琴美在二楼的理事长室讲话。
「下面还真热闹哪……不知道在做什么。」
里昆卡目瞪口呆地说道。
「啊哈哈……要我去察看情况吗?」
琴美脸上浮现出苦笑,这么问里昆卡。
「不,不用了,宿舍开始养猫,大概是在玩吧。」
「关于这件事……您为什么同意养猫了呢?」
琴美认为,在宿舍养宠物存在不小的风险。
像猫这样的小动物想必很容易绑架,魔术师可能会利用皮特图谋不轨。
而且里昆卡的房间摆放了因果观测机,如果皮特在这里捣蛋的话会很麻烦。
「老身觉得那会为诗爱带来好的影响哪。」
「蓝田同学吗?」
里昆卡点头。
「在她今后成长上——不是身为魔术师,而是身为悠久骑士。」
「成长……是吗?」
琴美无法参透里昆卡这番话的含义,那是期待诗爱成为有用的棋子呢?还是关心诗爱这个人呢?
如果直接按照字面解读就是前者,但在琴美眼中,这时里昆卡的表情看起来很慈祥。
「怎么了?看汝一脸惊讶的表情。」
「呃,不,没事……那么,为什么养猫会促进蓝田同学成长呢?」
「人有了想保护的事物时就会变强,这是世间常理哪。人会为此想要改变自己哪。」
「……原来如此,的确有道理。」
魔术师和悠久骑士共通的心情,就是想改变的念头。
里昆卡和琴美认为,那个念头的矛头指向何处,就是悠久骑士与魔术师的巨大分歧点。
诗爱本来憎恨这个世界,但经过日前的战斗,现在她为了要改变自己而奋斗。
里昆卡认为,一日一身边有了需要保护的事物,诗爱那份符合悠久骑士资质的念头,或许会变得更强烈。
「是悠久骑士,还是魔术师……」
琴美低声说道。两者虽然同是理的持有者,却互相对立。
两者没有明确差异,随时会改变立场,这点琴美非常清楚。这是因为琴美有个本来是悠久骑士,却倒戈成为魔术师的叛徒姐姐。
「话说,关于我今天来这里要谈的正题……」
「怎么,原来不光是要谈猫的事吗?」
「我才不会只为了那件事特地过来。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谈隼人同学究竟是王还是魔王(洛基)的事。」
听到琴美的话,里昆卡蹙眉。
「虽然隼人同学说『不管事实如何都没有关系』……实际上却会出现问题对吧?如果指环不是属于王,而是属于魔王……」
「没错,这么一来创世执行者将会师出有名,这是不希望落入他们手中的情报哪。」
组织采取集体行动的要件之一,就是要师出有名。
如果没有共通的价值观或目标,人就难以团结一致。
而创世执行者正是将大义名号发挥强烈作用的魔术结社。
建构新世界,创造理想国度。
如果再得到赋予创世执行者行动正当性的情报,知道指环真的是属于魔术师的东西,情况会非常不利。
「我方非得是代表正派不可,尤其是护树议会更加这么认为吧。假使有东西可能威胁护树议会的立场……」
「最糟糕的情况,甚至会不惜铲除指环。」
里昆卡脸色凝重地点头同意琴美的话。
护树议会无意利用指环当作证明师出有名的信物,一方面是因为不相信<王之诗篇>,一方面也是因为抗拒创世执行者的理念。
——『人不在人之中排序。就只有作为神的树而已。』
护树议会的理念,无法认同王这种居上位者的存在。
「抬轿子这种行为是很难应付哪,人总是以神为借口引发争端。琴美哪,隼人的梦,千万要——」
「我知道,千万要保密,我也会委婉地转告隼人同学和玲奈她们的。」
(不管指环本来是谁的东西,咱们要做的事都不会改变,和隼人说过的话是同样意思哪……)
里昆卡想起昨天隼人说过:『我和玲奈都不会因为听了那件事就成为魔术师。』
而且他还相信里昆卡。
(他只是滥好人、单纯的笨蛋,还是……)
「理事长?」
琴美看里昆卡突然噗哧笑出来,担心地这么问道。
「没有,没什么,老身只是觉得,或许他的器量大小,刚好是适合领导他人的人才哪。」
「……?」
琴美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里昆卡看了她一眼就径自站起来走到窗边。
然后,她望着窗外的黄昏天空,朝不在这里的某人呢喃。
「汝想奉为魔王的隼人相信人类喔,和汝不一样哪。」
(汝明白吗,埃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