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能不能帮忙在放学后巡逻?」
由于白树台过于广大,因此光靠执行委员跟风纪委员是不够的。此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如果只有我们,呃,就是,高年级生可能不愿意听我们的话……」
「我懂了,所以你想借用我们的威严?」
「是的!还有,学生会干部都很受欢迎,所以如果各位巡逻时能顺便为留校努力的同学加油打气,大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明白了,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美园学姐不假思索答道。「呵呵!阿薰学弟,你也越来越有学生会干部的样子啰。能利用的东西就尽量利用——这股气势加上你的魅力,肯定能成为所向无敌的宣传人员。」
「谢谢学姐!我相信学姐一定会帮忙,所以已经把你的巡逻区域规划好了。」
这孩子真不简单啊。桐香望向阿薰取出的校园平面图,睁大双眼。
「……为什么连我的名字也有?」
阿薰倏地眼泛泪光。
「啊……抱歉,桐香姐姐不愿意帮忙?」
「也不是……不……愿意……啦……只是没想到连我也得去……」
桐香尴尬地别开视线。
「我看桐香姐姐也挺有人缘的呀。」
「我、我才没有!」
「当我告诉大家桐香姐姐可能也会来巡逻时,大家真的好开心……」
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拒绝泫然欲泣的阿薰。桐香赶紧说道:
「我又没说不去。」
「谢谢姐姐!」
他兴奋地弹起来,接着拿出四支手电筒摆在桌上,真不知是从哪儿变出来的。手电筒的大小类似大啤酒杯,看起来颇具威力。
「好,晚上的校舍很黑,请各位记得用这个喔。」
此言一出,桐香倏地面色惨白。
*
园游会筹备期间,学生会书记简直忙到昏天暗地,因为管理库存就是书记的工作。举凡铁锤啦、扳手啦、锯子啦、摺叠梯啦*刷子啦,每天都要借出几百支;这全是学生会的重要宝产,因此必须盯紧借出与归还的每一个步骤,我们学生会会计绝不允许「反正明天也要用,明天再还」这种懒散的态度,所以每天离校前都必须确保所有物品皆物归原位。
如此这般,晚上九点巡校舍对我来说简直求之不得,反正我得检查库存完才能离开。若是大家知道学生会书记会亲自出马巡逻,想必同学们也会严格遵守归还物品的规定。
将近晚上九点时,会长跟美园学姐带着手电筒出门,而我也将盘点表夹在胳膊下,准备离开——此时桐香突然走出会计室,揪住我的外套下摆。
「呃、呃?怎么了?」
「……我也要……去巡逻。」
「……嗯?我知道啊。你是负责巡数理科大楼吧?」
「日影是负责巡美术科大楼吧?」
「是啊。」
「一起去。」
喔,大概是因为顺路吧?我如此揣想,带着桐香走出中央校舍。
白树台的校地几乎被树林所覆盖,因此即使路灯繁多,夜色仍深深渗入地表。此外,十月中旬的秋天透着寒意,前往数理科大楼的途中,桐香紧紧揪着我的外套下摆。
抵达数理科大门时,她依然不肯放开我的外套。
「……桐香?到啰=」
找抬起下巴指向一片漆黑的校舍。她没有答腔。大大的黑白色缎带颤颤巍巍,是不是因为寒冷的关系呢?
「怎么了?桐香不是负责这里吗?」
我将手电筒推给桐香,她却迟迟不拿。
「……日影。」
「嗯?」
「日影没去过美术科大楼吧?」
「只去过……一次。怎么了?」
「就是!」桐香揪着我的外套挥动。「你大概不认得路,我陪你去。」
「不,不必麻烦了。」
「没关系!我陪你去!」
哈哈哈,我懂了,她该不会……
踏进校舍后.每当手电筒的光反射在窗户或门的玻璃上,桐香就吓得发抖。斜瞥着她问道:
「害怕吗?」
桐香猛力摇头。
「我、我才不怕!」
「好啊,既然你对美术科大楼这么熟,不然这儿就交给你巡逻好了。」
她用力一扯,我真担心自己的外套会不会被撕破。
「抱歉、抱歉啦,开玩笑的。」
话说回来,美术科大楼净是些美术系的特殊教室。每次打开教室门用手电筒一照,浮现在黑暗中的不是肖像画或胸像,就是人体或动物素描模型……行至一楼走廊尽头时,桐香终于蹲下去,动也不动了。
「好像有刮东西的声音!」
「听不见听不见,是错觉。」
「资料室好像有人在动……」
「那只是手电筒照到大雕像而已啦!」
「我一个人巡好了,你回去吧。」话音刚落,桐香霎时面色铁青,再度定格。
「你、你、你想丢下我一个人?日影不是人!」
到头来,我还是得背着桐香巡逻美术科跟数理科大楼。早知如此,你最初就别跟来嘛。
*
隔天放学后,我一踏进学生会办公室,会长就贼笑着靠过来。
「怎么样?昨天是不是见识到桐香不为人知的可爱一面了?」
「……原来你知道啊……」
会长和桐香从小学就认识,这也难怪。既然如此,你干么不事先阻止?我很想抱怨,但转念一想,天王寺狐彻怎么可能毁掉如此有趣的机会呢?
「不过只有总务执行部的人知道就是了。她从小就很怕鬼故事啊。喏,拿去。」
会长打开自己办公桌最下层的大抽屉,不知怎么的,里头居然有几本绘本。她拿出来排在桌上——
《三只山羊》(注5)
《壁橱冒险》(注6)
《谁家小孩不睡觉》(注7)
注5 De tre bukkene Bruse,挪威童话。故事描述三只山羊想去山上吃草,途中遇到一只想吃了它们的巨魔。第一只小山羊对巨魔说:「后面那只羊比较大,吃它。」巨魔放过它;第二只中山羊也说了同样的话,因此也逃过一劫。最后的大山羊打败巨魔,三只山羊成功上山吃草,下山时变得肥嘟嘟。
注6 おしいれのぼうけん,一九七四年出版的日本绘本。两名幼稚园男孩某日为抢玩具而大打出手,老师遂将他们关在壁橱里,表明不道歉就不放他们出来。两人坚持不道歉,结果黑暗中出现诡异的老鼠婆婆跟无数的老鼠及一条隧道,于是他们展开一场壁橱冒险。
注7 ねないこだれだ,一九六九年出版的日本绘本。描述熬夜的小孩被妖怪抓走,飞向天空彼端的故事。
喔,嗯。全都是恐怖故事。
「她很喜欢这些故事书,可是又不敢一个人读,所以才将它们收在我抽屉里。每次她想听故事,就会坐在我腿上……」
「才不是腿上呢!」
桐香从会计室飞奔而出,满面通红地反驳会长。
「我们都多大了,怎么可能嘛!」
「小学时你不是坐在我腿上吗?」
「呜……话是没错啦。」
还真的咧。你们不是只差一岁吗?桐香个头娇小,所以小时候大概不成问题吧。
「每次老鼠婆婆一出场就吓得要哭出来,可是又催我继续讲下去——」
「狐彻!」
面红耳赤的桐香猛地拍打会长的手臂。记性好的儿时玩伴还真可怕。
「对了,桐香不是住在这里吗?半夜你怎么办?」
虽然我觉得住了这么久,搞不好早就习惯夜晚的校舍了。
「……天亮前绝不踏出学生会办公室一步。」
「你不用上厕所吗?我记得你也会借用学校的淋浴间……」
「我会带着这本去,所以没问题!」
桐香激动地取出一本绘本,书名是《世上根本没有鬼怪》。
「我觉得上高一还把绘本当成护身符带去厕所实在有点……」
「所以你想陪她去洗澡、上厕所吗?」
「我没那么说!」
「日影是猪头!」
「就是嘛,你在说什么呀,狐彻!」一旁的美园学姐也为之不平。「上厕所就算了,怎么能连洗澡都一起去呢!」
「两边都不行吧!干么说得好像上厕所没问题一样!话说陪上厕所还比较糟糕吧!」
不知为何,阿薰也开口了。
「就是说呀,学长也会跟我一起洗澡,可是上厕所实在是……」
「能不能请你别讲得这么暧昧?」
「这是事实啊……」
「日影,你在想什么呀!」
一起去男生宿舍的公共浴池有什么不对吗?我们可是室友耶!
此时,学生会办公室响起敲门声。救世主从未在这种时候出现,所以我也不抱期待,但最恐怖的捣蛋鬼居然现身了。
「打扰啰——」
一头棕发搭上眼镜后方的调皮眼神,她就是神似狐狸的监察委员郁乃学姐。原本洋溢着嬉闹氛围的学生会办公室,浮现出一股火药味。
「你来干么?郁乃。」
会长回到座位,托着面颊叹道。
「看你的表情,八成又是来查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吧?」
「小狐,你真敏锐啊。呵呵呵,我听说啰、我听说啰,小桐的新弱点!」
桐香吓得面色一僵,本想躲回会计室,却被见猎心喜的女狐狸逮个正着,简直比闪电还快。桐香才闪进会计室一半,手臂就被郁乃学姐扣住。
「昨天晚上,你让日影看了自己好口——爱的一面呗?」
你怎么知道?我正觉疑惑,才想起执行委员跟风纪委员,都目睹了我背着颤抖的桐香到园执室报告巡逻结果那一幕,难怪会传到郁乃学姐耳里。
「我都不知道小桐有如此坦率的女性魅力咧~呵呵呵呵呵,我要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好好逼问你啰!」
你到底是来干么的?那么闲不会去工作啊。
「喔!话说在前头,这也是监察委员长的分内工作唷。」
郁乃学姐回头指向我。
「最好是!」
「你知道我是风纪委员会的老大呗?」
「呃,嗯……」
风纪委员会等同于白树台的警察,而他们居于监察委员长的管辖之下。
「昨天起留校时间延长到晚上九点,我们家的宝贝风纪委员们也被派出去巡逻了。」
「那又如何?」美园学姐皱起眉头。
「就是啊……出现了几项灾情……」
郁乃学姐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刻意压低嗓子说道。阿薰的脸蒙上一层阴霾。
「灾情?呃,什么意思?我没听说这件事。」
「那当然啰,毕竟没有实际危害咩,只是晚上巡校舍时看到鬼——」
会计室的门猛然关上。
「讨厌!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门的另一侧传来桐香的尖叫声。
「哎呀,关上了。」
郁乃学姐略显遗憾,倚着会计室的门。
「算啦,没关系,反正在这儿讲,你也听得见。一个人在黑漆漆的会计室里听闹鬼的事,想必恐怖感倍增呗?」
你还是不是人啊。桐香完全上了郁乃学姐的当,眼泛泪光冲出来大喊:「我才不怕!」
「真的有鬼吗?」美园学姐问。
「夜晚的学校当然会闹鬼啰。」会长愉快地说道。「晚上九点这种时间,实在太小家子气了,怎么不干脆延长到午夜十二点,搞不好会出现更有趣的灾情呢。」
我由衷感到傻眼。哪有人把校园鬼故事当成灾情啦。
「说到底,为什么是郁乃学姐出来谈这件事?反正你只是来捉弄桐香而已吧?按常理来说,应该是风纪委员或园执过来理论吧?」
我知道讲了大概也没用,但还是跟她讲道理。郁乃学姐的答案,我只猜对了一半。
「这个嘛,一半是为了捉弄小桐没错。其实本来应该交由风纪委员处理,但我来还有另一个原因。」
「原因?」
「小枫也怕得不得了哩~」
「委员长!」
枫花学姐满面通红地冲进学生会办公室。
「我、我、我们不是约好不说吗!」
「哎呀,是咩?喏呵呵,抱歉啰。」
我懂了,你只是为了同时捉弄两个人……
*
大部分的学校都有许多鬼故事。
小孩子喜欢想像出一堆稀奇古怪的事,宽广的校内又有好几块未知领域,此外设备也总有些老旧。像我以前念过的那家普通市立国中,也有所谓的七大不可思议,只是我从未遇过能完整讲出七大的人(听说知道七大不可思议的人会死于非命,但我怀疑那是藉口,因为根本没有所谓的「七大」)。
普通学校尚且如此,更遑论拥有半世纪悠久历史、校地大如城镇的白树台学园了。
「那种东西多得是哩。」
盘踞学生会办公室会客席的郁乃学姐,一副很想讲古的样子。现场观众只有我跟阿薰,因为大伙儿都很忙。
「白树台的鬼故事可不只七个唷。」
「是七十七不可思议吗?」
「是七千不可思议啊!」
到这程度似乎已经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吧。
「比如说啊……普通科校舍一楼饮水机右边的出水口,水流出来时会啾啾叫喔……」
废话,那是出水口啊,没声音才奇怪咧。
「右边第二个出水口也会喔,还有右边第三个,第四个……」
「连这种事都算进去,当然会变成七千不可思议啊。」
「演艺科的装饰品仓库日光灯明明没人动它,却会忽明忽灭……」
「换灯泡好吗?」灯泡坏了啦。
「还有,最近每到晚上九点,就会有光球在校内飘浮……」
「那是巡逻的执行委员吧。」
「而且还有个怪男人背着一只大兔子……」
「那是我啦!」把桐香的缎带看成兔子会不会太扯?
「如此这般,据说将七千不可思议背熟的学生一定会自杀唷。」
将宝贵的青春时光浪费在那种事情上,当然会想死啊……
「那么,请问……」
阿薰扭捏地搓手问道。
「我该怎么做呢?是不是该请人驱邪?驱邪费用能算在园游会公费内吗?」
「天知道。这部分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看大家反应都很有趣,所以才提出来而已。不必管它啦。」
「你很闲吗?你很闲吧?」
忍可忍的我不禁加重语气问道。郁乃学姐慵懒地摇摇手。
「我才不闲哩,现在不是正忙着和阿薰跟日影玩吗?」
「我说啊,我们真的很忙,因为再不到一个月就是园游会了!郁乃学姐你也是学生会相关人士吧,难道不想稍微帮一下忙吗?」
「用膝盖想也知道没有呗。」
她笑嘻嘻地速答。
「我是监察委员,只负责找碴啊。学生会的活动成不成功,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咩。好啦,你们想想办法呗。」
语毕,郁乃学姐站起身来。
「那个人到底在搞什么啊……」
赶出郁乃学姐、关上大门后,我深深叹了口气。
「阿薰,你绝不可以相信她说的话喔。那个人活着就只为了找我们碴而已。」
「才没这回事呢。」
很意外地,阿薰竟然为郁乃学姐说话。
「郁乃学姐可是很关心学生会的。」
「最好是。」
「枫花学姐常常跟我讲述郁乃学姐的丰功伟业。」
「她是郁乃学姐的粉丝,不可以相信她!」
「既然有粉丝,不就代表郁乃学姐值得崇拜吗?」
「咦?呃……嗯……总、总而言之,不要理那个人,不然园执的工作会做不完的。」
此时,阿薰露出冬阳般温暖可亲的微笑。
「其实,学长说不定还比我更了解郁乃学姐的好呢。」
「叹?我?为什么!哪可能啊,那个人可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而且她自己也说不想帮忙园游会啊。」
「她本来就是个很棒的人,如果肯出马帮忙园游会,岂不是更讨人喜欢吗!」
到底是哪一座油田涌出那么多正面能量给你?
*
很意外地,朱鹭子学姐似乎认同郁乃学姐的立场。
「这种距离感对于监察跟园执来说正好,毕竟他们的立场是监督园执。如果理所当然地跨刀帮忙,难保不会互相串通。」
「嗯……话是没错啦。」
此时,我位于中央议会的议长办公室。确认完各联络事项后,我不经意想起郁乃学姐的事,便试探性地提起。朱鹭子学姐的说法与弟弟阿薰不同,有逻辑多了。
「对了,朱鹜子学姐好像也不打算帮忙嘛。」
「怎么,你想要我帮忙吗?」
「没、没有啦。」我赶紧摇摇手。「毕竟议会也没有帮助园执的义务。」
「没错。中央议会再怎么说都是决策机关,并不参与行政事务,跟园执一点关系也没有。此外,如果我过度偏袒园执……岂不是显得很公私不分吗?」
朱鹭子学姐尴尬地说道。
「毕竟朱鹭子学姐疼爱阿薰,可是人尽皆知呢。」
「你,你胡说什么?」朱鹫子学姐脸色大变,接着稍稍压低嗓子:「……真、真的大家都知道吗?」
「谁教你三不五时跑去园执……」
「我是议长!去园执接洽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你不是在二十秒前说议会跟园执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况且,我也……呃,很担心那孩子会不会给园执的人添麻烦……」
「放心啦!什么添麻烦,他很称职呢!」
「可是,那孩子……动不动就要求你们帮忙,对吧?」
「嗯,算是吧。」
我认为办得到这点也算是一种才能。
「其实照理说,总务执行部也是不能轻易帮助园执的。如果少了总务执行部帮忙就忙不过来,就表示人手分配有问题。」
「嗯……这么说……也对……」
学姐讲道理的功力又复原了。
「你跟竹内同学都太宠他了。以前才没这种事呢,伊吹学姐跟柏崎学长对园执都很公事公办。」
「听说她还对广告使用方式提出抗议呢。」
「这就是总务执行部的使命呀,毕竟你们是站在监督的立场。总务执行部必须做些只有自己才能做的事,不能插手园执的工作。」
我明白她的意思。稍微思考后,我答道:
「……可是,现在我们才是总务执行部的人。这是我跟美园学姐的做法……当然我们也还在摸索中啦。」
朱骘子学姐双眼圆睁,别过头去。
「你嘴巴倒是变得很利嘛。」
这是在称赞我吗?
总务执行部只要专心找出最有效率的系统,剩下的交给学生自己想办法就好——或许这是对的,但我无法如此豁达,只好插手每一件小事。
「我知道你想说自己跟竹内同学才刚当上干部一年,所以还在学习——」朱鹭子学姐加强语气。「但是,你真的认为明年还能稳坐这个位子吗?」
我咽下唾液,端详朱鹫子学姐。本来只打算闲话家常,却在不知不觉中踏进黑暗深渊。
「假如我当选了,干部当然也会大换血。」
「……你认为自己赢得了会长?」
「如果我没有半点胜算,何必参选?」
这说法包含各种意义,听起来像表明自己有信心与天王寺狐彻一较高下,也像怀抱着「只要有一丁点胜算,就绝不放弃」的壮士断腕心态。我很想问她到底有几分胜算,但还是作罢,毕竟问了又如何?
「我可没说自己站在会长那边喔。」
朱鹭子学姐斜睨着我打量。
「说这话算你有胆。你也要参选?」
「不……我还没决定。」
我无法干脆地说「不」。不过,我实在无法想像自己竞选会长宝座,和天王寺狐彻、竹内美园为敌。
既然无法想像——就表示完全没有胜算。
朱鹫子学姐无奈地叹口气。
「再不到两个月就要选举了耶?明明说要赢过狐彻,却还没决定要不要参选?你还有什么办法能赢过她?找她单挑?」
我缩起脖子。朱鹫子学姐说的没错,想挑战那个会长,只能在学生会选举中赢过她。
该怎么做?
我并不想藉由学生会的权力达成什么目标,也不认为输给天王寺狐彻有什么不好,更没兴趣咏唱凯歌,高举旗帜。当她跪下双膝时,我不须站在她背后,只要站在她面前就好……
既然如此——
我再度瞥向朱鹭子学姐。我俩一瞬间想法重叠,她很快又别开视线。
「……我……正在找副会长候选人……所以,呃……如果你不嫌弃,不妨跟我——」
「咦,我?」这次换我瞠目结舌了。「不、不,不可能啦。找我当伙伴也没什么胜算吧。」
「才、才没那回事呢!你是现任书记,因此具有丰富的实务经验,这是一个很明确的卖点呀。再说——」
朱鹫子学姐欲言又止,微微摇头打住话。我俩的视线犹如热水和蜂蜜般时而互斥、时而交会,在狭窄的办公室中卷起和缓的漩涡。
「姐姐!」
门应声开启,朱惊子学姐吓得几乎弹起来,赶紧转动椅子背对我。冲进来的人是阿薰。
「……奇、奇、奇怪,学长也在呀?」
阿薰看看我,又看看躲在椅背后偷瞄我们的朱莺子学姐,接着满面通红地往后退。
「对不起,打扰二位了。姐姐,加油喔。」
「加、加什么油呀!」
朱鹭子学姐面颊潮红地站起来。
「就是……呃,基础体温之类的。」
「现在量也来不及啦!不对,你、你知道那四个字的意思吗?谁教你的!」
「是美园学姐,她说要从基础开始教我。」什么鬼基础啊。
「总、总而言之,你来干么?」
「这样好吗?你不是正在跟学长做见不得人的事?」
「才没有呢!」
朱鹭子学姐双手猛力拍桌。叠成山高的文件几乎崩塌。
「好,那我就去跟总务执行部的人说你跟学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还深情对望……」
「不行!」
「所以果然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嘛。」
「不、不是啦!」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反正也只有他们姐弟俩在吵。
离开会议室后,我在走廊上一边走着、一边为谈话中断感到遗憾。我希望朱鹭子学姐穷追猛打,逼我这个嘴上说想赢过会长、却仍未想出具体方法的迟钝鬼正视问题。
园游会结束后,我就再也不能将忙碌当成藉口了。选举迫在眉睫。
可是,要我当朱鹭子学姐的伙伴,竞选副会长?
不行。我说不出哪里不行,但我无法想像自己能靠这招赢过会长。
*
隔天放学后,阿薰带着一个陌生男学生来到学生会办公室。
他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颇为阴沉,对端茶来的我投以尖锐的视线。看看他的领章,他是高中部数理科二年级生。他是谁啊?
「前阵子郁乃学姐说晚上巡逻时,曾有人看到怪东西、听见怪声。」
阿薰对出来应对的会长开门见山地道。
「从那天起,连续好几天都发生同样的事,所以我认为不能再置之不理,否则万一事情传到老师们耳里,或许就不能再夜间留校了。」
「喔?」
会长饶富兴味地望着阿薰身旁的数理科生。
「所以你才找来深町这个专家?」
「是的!我是请风纪委员们介绍给我的。其实,我本来想拜托桐香姐姐,但是她害怕灵异现象,因此我想不如请求专家协助。」
「谁是专家啊!」
深町学长扬起盾毛。
「拜托你不要把我讲得跟灵异大师一样,我什么案子都接!只是来的案子都是灵异现象而已!」
我眨眨眼,交互望向深町学长跟阿薰。
「呃、呃?案子?」
阿薰还来不及回答,深叮学长便逼近我说道:
「牧村日影,你、你、你这个侦探助手只不过是最近稍微有点名气,就嚣张起来了!」
「啥,啥?」
「这是我的案子,你乖乖死心吧!顺便转告那个学生会侦探!」
撂下狠话后,他便匆匆走向门口。阿薰一脸狐疑地对我频频鞠躬,一边追着他离去。我杵在沙发附近,目送他俩离开。
大门关上时,会计室的门也几乎同时开了条小缝。桐香探向外面,小心翼翼地出来。
「……那个人真是阴魂不散。」
桐香注视着大门咕哝。
「那是谁啊?」
听他的语气,似乎跟学生会侦探有什么过节。桐香一脸伤脑筋地盘起胳膊,和会长互使眼色。会长的眼色似乎说着:「你自己解释吧。」
「那个人是『Mystery Circle』这个同好会的人。」
「……Mystery……Circle?」
「他憎恨学生会,认为我们毁了他们的同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