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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 2)


兴奋难耐的郁乃学姐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那似乎是这栋中央校舍三楼的平面图。



“只要对照这张图,就能知道她是不是偷工减料、中饱私囊。”



郁乃学姐振奋地打开第一页,“后宫设计图”五个大字映入眼帘,她顿时全身僵直。桐香凑过来一把抢走,翻着翻着,只见上头煞有介事地贴着中国的后宫平面图和照片,以当作参考资料。桐香愤怒地阖上笔记本,塞回郁乃学姐手中。



“她真的是个大白痴耶……”



郁乃学姐错愕地将笔记本塞回书架上。



虽然觉得郁乃学姐也没资格说别人,不过我和她有同感。



我轻叹一声,靠在书架旁的墙壁上,再度环顾室内。



书架、靠在墙边的小桌椅、从天花板垂吊下来的吊床——这间房的布置如此单调,我却觉得喘不过气,仿佛待在蜘蛛妖怪的巢穴中。



我想,原因八成出自于后面那道墙。



墙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母,从脚下直达天花板。



正确说来,那不是一道墙,而是一扇占满整面墙的对开门。仔细一瞧,门的正中央有一条铰链,扣着左右两片门板。



刻在门上的《大宪章》全文,看起来像一群蠢蠢欲动的毛虫大军,一想到这点,我忽地感到不寒而栗。



“……日影,日影!”



一阵女声将我唤醒到现实世界。我匆匆从墙边弹起,郁乃学姐、桐香和美园学姐都狐疑地望向我。



“呃、呃……抱歉,桐香,你叫我吗?”



“没有啊。你怎么了?”



“奇怪,刚才我明明……”



明明听见声音。



我战战兢兢地瞥向门扉,难道是从那边传出来的吗?不不不,别乱想,里面不可能有人,更不可能从里头呼唤我的名字。



不过,我确实不知道那扇门后方有什么东西,连会长也不知道。



该不会真的有人被关在里面吧?



我摇摇头甩开妄想。怎么可能嘛,这里可是学校耶。



“搞不好跟这个有关喔。”



不知何时,郁乃学姐已经走到我身边,注视着那扇写满《大宪章》、弥漫着不祥气息的门。她一会儿看看那扇门,一会儿又望向手中的平面图。



“日影,想必你也听过小狐那一番愚蠢的演讲吧?”



“嗯,是啊。”



天王寺狐彻野心勃勃地计划着打倒民主主义、复兴君主制度,还说要将第一步写在这扇门的另一侧。



“她告诉我这件事时,我才刚当上副会长。”



美园学姐有气无力地说道。



“如果她早一点告诉我,或许我会考虑不要参选……”



“早在我上小学时,已听过她那番话。”桐香呢喃道。



“桐香学妹,你明知狐彻的脑子病得不清,还接下学生会会计这项工作啊?”



“对啊,反正我习惯了。”



“呜呜,其实我最近也不小心习惯了……”



这两个支撑天王寺政权的人竟然私下讨论这个……真惨。



“不过从那之后,狐彻再也不提起这扇门。”



“当中一定有古怪啦,呵呵呵。”



从平面图看来,这扇门的后方,应该恰巧为夹在中央议会议场和学生会办公室中间的封闭空间。



“她该不会在施工费用上头灌水,好用来改造这间房呗?比如说在墙壁上贴金箔,或是建造一个超级豪华的王座!”



谁会做那种蠢事——我本想这么说,但对方可是那个天王寺狐彻,没人敢保证她不会做出那种事。只见郁乃学姐靠近门边,伸手触摸那面写满字母的墙壁,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她推了推又摸了摸,接着回过头。



“这要怎么打开啊?连门把都没有嘛。我只能确定这是一扇门,因为推了后确实有一点反应。”



“天知道。”美园学姐耸耸肩。“说不定连狐彻自己也不知道呢。”



桐香默默摇头。



“日影、日影。”



郁乃学姐对我招手。



“什么事?”



“你用头把门撞破好咩?”



“才不要咧!为什么是我?”



“你不是很擅长吐槽咩(注:日文的吐槽也有冲撞的意思)?”



“我——”



我本想回嘴,却将到口的话吞下去。若是顺势吐槽,岂不正中郁乃学姐下怀吗?到时事情恐怕会变得更难收拾,得忍住、忍住。



此时,后方的学生会办公室那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不在吗?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在呀!”



语露焦急的嗓音是来自朱鹭子学姐,美园学姐赶紧走到学生会办公室。



“啊,太好了。”



朱鹭子学姐一见到美园学姐和随后跟上的我,顿时松一口气。然而,待她看到郁乃学姐登场,霎时又板起脸。



“怎么回事?为什么连郁乃也在?而且你们全待在狐彻的办公室……”



“那是因为去年的楼层改装费用中,有一笔用途不明的金额啦。”



郁乃学姐贼笑着将资料塞给朱鹭子学姐。



“那时刚好是建造中央议会议场的时期,如果我在总务执行部这边查不到什么证据,接下来就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好好质询小朱啰。”



朱鹭子学姐蹙起眉头。



“那次工程是狐彻的主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呵呵呵,如果你上面的嘴巴不说实话,我就要……”喂,干嘛在这里开起黄色笑话?



“先不说这个。牧村!”朱鹭子学姐推开郁乃学姐,朝我逼近。“出事了!”



朱鹭子学姐的气势吓得我往后一退,刚好和走出会长室的桐香撞个正着。



“怎、怎么回事?”



“兔子不见了!”



议场的左手边后方,也就是议长办公室的门口,有三名中央议会的女性成员正站在那里等我们。



“我们都找过了。”



“它好像不在议场里。”



“会不会还没有离开议长办公室?”



“我们一直待在这里,它不可能凭空消失。”



“对呀。”



女学生们面面相觑,你一言、我一句地说道。



“……兔子真的在里面吗?”甚至有人口出此言。



“当然啊!是牧村把它放在里面的。”



朱鹭子学姐回头望向我。我听得一头雾水,望向跟在后头的桐香。



“你们从头好好解释一次吧。”



桐香冷冷地说道。围在她脖子上那两条系在一起的臂章,如今已绕了半圈,露出“侦探”两个大字。



朱鹭子学姐轻咳几声,默默在脑中整理思绪半晌,这才娓娓道来。



刚才我把兔子搁下、迳自离开后,朱鹭子学姐和兔子相处了一会儿,后来议会的成员回来,她便将兔子搁在椅子上,到议场和她们谈话。五分钟后她回到办公室,兔子却不见踪影。



她们找过议场和议长办公室,但一无所获。办公室的出入口只有一个,就是连接议场的那扇门。朱鹭子学姐和其他成员当时站在议长室门口谈话,就算兔子再怎么娇小,离开时也不可能避过所有人的耳目。



“会不会是钻进哪个通气口?”



“或许吧。怎、怎么办?”



不知怎的,朱惊子学姐竟比我这个饲主还仓皇无措。冷静一想,假如兔子真的钻进通气口,可会相当糟糕。那家伙经常藉由地板下的洞进出我的寝室,可见它非常喜欢钻进狭窄的地方。它很有可能在通气孔中迷路出不来,也很有可能被换气扇卷进去。



不过,桐香将我和朱惰子学姐的不安视为无物,面无表情地走过朱鹭子学姐身旁,进入议长办公室。我赶紧回过神来,跟着她随后进入。



里头有一张六人座的人桌子,后面还接着一张办公桌,再来是书架、罗列在墙边的收纳柜和铁柜。这是一间非常讲究机能性的整洁办公室。通气口在门左手边的墙壁高处,上头覆盖着网状塑胶盖,这样兔子当然不可能钻进去。



……呃,等一下。



那么,它究竟跑去哪里?



“圣桥学妹,你找得到它吗?拜托你,我会好好付委托费给你。”



朱鹭子学姐朝桐香的背影奔去,语露慌乱地说着。正当她想取出钱包时,桐香回头说:“不用了。”



“……咦?”



“不用给我钱,我已经找到它了。”



当我和桐香、朱鹭子学姐回到学生会办公室时,美园学姐和郁乃学姐似乎非常讶异,大概是因为我们太快回来。



“找、找到了吗?”



“我打去宿舍间过,舍监说兔子没有回到日影的房间耶。你们是在中央议会找到的咩?”



我和朱鹭子学姐一头雾水地望向桐香。桐香颔首,所有人的视线倏地集中在她身上。



找到了?它在哪里?



“呃……它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吗?”



美园学姐环顾宽广的办公室,然而桐香摇摇头,指向办公室后方的某一点,我们随之望去。



桐香指的方向,是排在一起的办公桌后方那五扇罗列在墙上的门扉——右边数来第二扇。



“咦、咦?”



美国学姐惊呼一声,我们也哑口无言地端详桐香的脸。



副会长室?为什么?



桐香毫不理会我们的讶异,绕过办公桌走近副会长室的门扉。她转动门把,但门锁住了。



“呃,学姐,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对美园学姐说。“但能不能请你开门?”



我自己脑中也是一片混乱,又担心兔子的安危。假如它真的在副会长室,我想早一刻放它出来。现在门锁着,它根本出不来……呃,等等,既然门锁着,那它是怎么进去的?说到底,兔子既不会开门也不会开锁,如果美园学姐不为它开门、开锁,它根本进不去啊。



然后,美园学姐接下来说的话,更将我推入混乱的洪流中。



“呃……我、我没有钥匙 ]



郁乃学姐和朱鹭子学姐的讶异视线,这下子改投到美园学姐身上。



“没有钥匙……是什么意思?”朱鹭子学姐逼问美园学姐。



美园学姐别过头说:“狐彻没有给我。”



“为什么?你是副会长耶,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副会长室的钥匙吗?”



美园学姐在朱鹭子学姐的逼间下颔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从来没看过美园学姐使用那间房——不,我甚至从未看过那扇门开启。可是,她已经当了将近一年的学生会副会长耶。



桐香注视美园学姐半晌,接着垂下眼叹一口气,朝我们走来。然而,她并非走向美园学姐也不是走向我,而是朝伫立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的朱鹭子学姐走去。



她冲着朱鹭子学姐伸出手,朱鹭子学姐只是困惑地凝视桐香的掌心。



“……干、干嘛?”



“借我钥匙,议长办公室的钥匙。”



“为什么?办公室的钥匙?你到底在说什么?”



“别问了,快给我。”



看来,我们只能在一旁静观侦探的动向。



桐香从朱鹭子学姐手中接过钥匙后,再度走向副会长室的门。



她握住门把,在插入钥匙前回头说道:



“这就是解答。”



不可能打得开,因为那是别间房的钥匙啊。



只见桐香将钥匙插进钥匙孔,“喀嚓”一声悦耳、令人不安的声响顿时钻入耳中,弥漫着整间房的困惑氛围骤然龟裂。桐香转动门把、将门拉开,一股既新鲜又冰冷的寒风迎面吹来,拂动她的发丝——我甚至萌生这样的错觉。



朱鹭子学姐屏住气息,踏着地毯越过办公桌,直奔副会长室的门口。她推开桐香、往前踏出一步,接着伫立不动。



我和美园学姐也随之屏气,走近朱鹭子学姐身后,越过她的肩头往内窥去。



此处和会长室、会计室相同,是一间细长的三坪大办公室。左手边的墙旁罗列着收纳柜和铁柜,正中央有一张椭圆形的桌子,两侧各放着一张椅子。右边那一张椅子拉开到墙边,左边那一张则整个翻倒过来。



桌上有装着黑浊液体的马克杯、笔筒、台灯,以及一个奇怪的东西——一叠被撕成两半的皱巴巴资料。



“……不会吧。”



朱鹭子学姐低语。她茫然地再往前踏出一步,然后蹲下来。



地上散落着某种碎片。那是摔碎的另一个马克杯,地上那一滩水渍也相当显而易见。



兔子蹲在桌下,嗅着散落在地的马克杯碎片。它的胡子尖端,在黑暗中数度画出银色线条。



我环顾此处后心想:时间好像静止了。



原本有两人坐在桌子两旁,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谈话,左边那一人激动地站起身,椅子因而倒地;由于桌子晃动,马克杯掉下来摔个粉碎。她将撕成两半的资料砸在桌上,接着拂袖而去。留下来的另一人,将房内的时间停留在那一刻。



光是在脑中想像,从前那一幕便历历在目,我总觉得它就烙印在这片混浊的黑暗中。



“……为什么。”



朱莺子学姐将地上的碎片收集在一起,一边呢喃道。兔子将鼻子抵在她的指尖。



“为什么就这样将它们留在这里?一切……一切都跟那时候一模一样。”



我想,那时候大概是指——



“你是指……你和狐彻不欢而散的那一天吗?”



发问者不是我,而是美园学姐。



朱砖子学姐没有答腔,或许是因为美园学姐猜对了。



“郁乃。”



桐香呼唤独自待在门外的郁乃学姐。



“干嘛?你们现在不是在讲正事咩?我这样出来吵闹好咩?”



郁乃学姐一如往常打趣地说道。



“过来。这就是那笔用途不明费用的出处。”



郁乃学姐走过来,桐香则指向副会长室的门把。



“换过锁了。这扇门的锁,换成跟议长办公室一模一样的锁。”



“……光是换锁不可能花那么多钱呗?”



“还有另一个地方,那边。”



桐香指向房间内侧那一道和门口两相对望的墙。那边什么东西都没摆、什么都没贴,是一面毫无使用痕迹的墙壁。



……不,正确说来,并不算是毫无使用痕迹,因为正中央的下方有一道裂痕。



郁乃学姐走过桌子的左侧、越过椅子,朝墙壁靠近。我和桐香也留下蹲在地上的朱鹭子学姐,迳自踏入房间深处。



“兔子就是从这边钻进来的咩?”



“咦?”



“你没发现咩,日影?”郁乃学姐从制服外套的暗袋中,掏出这栋中央校舍三楼的平面图。“这间房正好位于议长办公室的内侧唷。”



“啊……”



此时我才终于发现,刚才我们在会长室监视东翻西找的郁乃学姐时,我所听见的呼唤声并不是叫我,而是朱鹭子学姐在议长办公室呼唤兔子的声音。由于两问房间的墙角相连在一起,我才能听得如此清晰。



不过话说回来,校舍的墙壁怎么这么容易崩毁?



解决我疑惑的人依然是桐香,她冷冷说道:



“一开始,狐彻应该是想把议长办公室和副会长室打造成一个房间。”



我的眼角余光瞥见朱鹭子学姐的发丝颤动一下,也看见美园学姐垂下眼。



“我猜,当初改装工程已经进行到拆除墙壁的阶段。但是……”



桐香瞥向蹲在地上的朱鹭子学姐。



“她无法说服另一个人。”



“没错。”



朱鹭子学姐朝收齐在手中的马克杯碎片说道。



“那还用说吗?谁知道狐彻到底在说什么!叫我当她的敌人?什么意思?谁知道她在胡扯些什么!”



碎片再度从朱鹭子学姐的指缝间滑落,撞到地板、兔子的鼻尖,然后四散,兔子吓得往后一退。



“所以狐彻才……”



桐香的视线再次回到郁乃学姐身上。



“她凑出追加工程款,在这里紧急造出一道墙,然后把这间房锁起来上让时间停留在那一刻。这道墙的另一侧八成是议长办公室的书架,墙壁在使用者抽出、插入档案夹时一再受到碰撞,由于材质脆弱,因此崩塌。”



我蹲下来,从墙壁崩塌处的小小孔穴望过去。正如桐香所言,对侧是一排塞得紧紧的蓝色厚纸板档案夹。



朱莺子学姐就在这一道既薄又脆弱的墙壁另一侧。虽然她和会长诀别已久,两人间的距离却如此接近。



郁乃学姐将视线从朱鹭子学姐移向美园学姐。



“小美……你知道这件事咩?”



学姐目光温柔地点头。



“是呀,我知道……不过,我不知道工程的事情,也不知道这间房和议长办公室使用同一个锁。这是我头一次踏进这里。”



“你不用紧张,我不是在向你追究那笔钱啦。”郁乃学姐浅浅一笑。



“狐彻从不给我副会长室的钥匙,也不告诉我原因。即使如此,我还是隐约察觉到了。”



美园学姐朝朱鹭子学姐的背影说道。她的嗓音蕴含我们熟悉的温暖——母亲般的温暖。



“我觉得在狐彻心目中,只有朱鹭子同学才是她的副会长……我觉得,她一直在等待你。”



朱鹭子学姐站起身。



一头黑夜般的长发,隐藏她脸上的表情。



“……真是愚蠢。”朱鹭子学姐说。“话都是她在说,什么事都是她自己决定。什么意思嘛?这不就表示她从来没考虑过竹内同学的心情吗?狐彻这个人,总是、总是这样……”



她的话语混杂着湿濡的气息,变得沙哑难辨。



朱鹭子学姐转过身,低头避开美园学姐的视线走出副会长室。当时桐香目送她离去的眼神,我怎么样都忘不了。那并非同情,也不含一丝掩饰愧疚的意图,而是一种满怀悔恨和憧憬的神情。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只能默默目送朱鹭子学姐离去,唯有兔子缓缓地晃动耳朵,随后走出副会长室。这时我真不得不感谢我的室友,因为它给我一个追向朱鹭子学姐的藉口。



离开学生会办公室不久,我便在走廊追上朱鹭子学姐。我抱起兔子,朱鹭子学姐也停下脚步,背对着我说道:“……什么事?”



“……啊,没有啦……”



我感受着怀中那团温暖、颤颤巍巍的毛球,一面思索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不能就这么让她离开——其实,我只是凭着这股模糊的预感追过来,如今她停下脚步,还以如此沉稳的嗓音反问,我反倒说不出话。因为我根本没必要唤住她,也没必要向她道歉。我到底该说什么?



“事到如今……”



朱鹭子学姐越过肩膀说道。



“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样?我对狐彻……无话可说,也无可奈何。我不想改变自己的做法。”



门扉开启、旧空气流出,只是这样而已。那道墙依然矗立在那里,隔开两人。



即使时光流转,隔阂仍然没有消失,只是多出裂痕。



可是……我心想,墙壁开出一个容纳兔子通过的小洞,如此一来,无论声音——或是话语,都不再有隔阂,不是吗?



“……我觉得自己好像懂了。”



朱鹭子学姐的披肩秀发微微一晃,她的肩膀看起来是如此纤弱无助。



“我觉得自己好像稍微听懂会长的话。”



我想起桐香那双烙印着憧憬的眼睛,以及美园学姐那甘愿殿后的胸怀。



“会长有很多盟友,而且只要她有心,支持者要多少便有多少,讨厌她的人也随时都在增加。但是,唯有敌人……够格与她为敌的人,只有一个。”



只有朱鹭子学姐一人。



因此,会长才选择离别,即使受到误解也无所谓。不,正因为是敌人,才必须一直误解下去,绝不能心灵相通。



桐香想必很羡慕朱鹭子学姐吧,因为她是唯一有资格与天王寺狐彻交锋的敌手。我想美园学姐的心情应该和桐香差不多。



不知怎的,现在的我——想法和她们一样。



“那只是你个人的解读。”



朱鹭子学姐喃喃低语,迳自迈步离去。



她说的没错,我根本没有权利代替会长发言。既然如此,又何必特地追过来?因为我如果不这么说,就无法让自己释怀吗?还是因为朱鹭子学姐太可怜?



不对。我在想什么啊?谁管会长怎么想,我能不能释怀又怎么样,这些根本不重要!眼前的朱鹭子学姐正灰心丧气,你快点说说话啊,笨蛋!不管是说谎或吹牛或鬼扯都好,快点全部说出来啊!



“——我愿意代替你。”



此言一出,朱鹭子学姐再度停下脚步。



“我想和会长好好地一决胜负。既然学姐不想管事,就由我代替你。呃,对了,学姐之前不是想把我拉进中央议会吗?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自告奋勇当议长吧。朱鹭子学姐,你尽管退居幕后,专心准备考试……”



“笨蛋。”



学姐打断我的话,我不禁噤声。朱鹭子学姐微微转动脖子,向我露出她的侧脸。藏在黑发之后的脸颊,仍隐约残留着泪痕。



“你以为……这世上有人能取代我吗?”



待朱鹭子学姐离去、背影消失在走廊彼端的转角后,我才低头望向怀中的兔子。



怎么样?你觉得她恢复精神了吗?



兔子偏着头,好似在说:“谁知道呢?”



或许我那番话说得不够好,或许我只是令朱鹭子学姐傻眼。说不定再把兔子留在议长办公室一次上让她好好跟兔子玩耍还比较能带给她快乐。



没办法,刚才已经是我的极限。



回去学生会办公室吧,把副会长室好好扫一扫、开个检讨会、帮桐香修正追加工程款的会计报告,再编一大堆藉口把郁乃学姐赶走。



然后,我们再仔细想想,该如何欢迎会长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