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苦涩的伤痛(1 / 2)
「——哎呀……」
听说椋郎的养母过去曾经远近驰名,是个令人间之色变,使用铁管打架的高手。同时在附近一带,她也被认为是最美丽的太妹,鼎鼎有名;而她的目光甚至被比喻为「妖刀正宗」,只要瞪一眼就可以把三个人吓得半死——等等诸如此类,这些虽是以前她本人酒醉时所吐露,但那大概只是吹牛吧。
下班回家后,换上运动服,坐在摆满外送披萨与寿司的餐桌前,高夜千姬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
「我也吓了一跳呢!因为我第一次听说章吾有个外国亲戚呢,那家伙相当乱来,有些地方也很莫名其妙!所以这种事其实也不算奇怪啦……」
附带一提,高夜章吾是千姬的丈夫,对椋郎而言是户籍上的养父,现在则是杳无音信——变成是这样的情况。
「虽然夏莉并没有见过章吾先生——」
夏莉·兰思邦。
她有一头与其说是会反光,倒不如说更像是本身在发光的金发。
基本上,她似乎自称小椋郎两岁,目前是十四岁,而她看起来其实也并非完全不像十四岁,若说是外表略为年幼的十四岁,倒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坐在千姬身旁的夏莉,露出亲切乖巧的笑容。
「夏莉听说过他的事情,他是个非常强悍又帅气的人。」
「啊啊……不,章吾的事就别去管了。」
千姬喝了一口啤酒,耸了耸肩说道。
「那个笨蛋家伙都已经失踪了,聊他的事也没什么意思,别提他了!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就聊些欢乐的话题吧!」
「是。」
夏莉的脸上虽然一直挂着笑容,但内心又是如何呢?
提到狼男、狼人、人狼,就算是不知道古代种存在的人类,大概也都能够做联想吧。
而金狼族就是属于那一派,他们是最自命不凡的种族。
他们所尊敬的只有夜魔而已,其他不管是应该是同伴的夜之眷属们,还是其他的古代种,或是人类,他们全部一律鄙视。
他们的性格桀骛不驯,奔放不羁。
金狼族众人曾不断向夜魔挑战,在历经九十九次的战败之后,全族打算自我了结性命,却被当时的夜魔宗主所制伏,并且想要解放他们。
然而他们却不选择逃走,话虽如此,他们的自尊心也不容许对拯救他们性命的夜魔恩将仇报。
因此他们以自己的意志,宣誓臣服夜魔,之后金狼族就成为勇猛善战,绝对不会背叛夜魔、比钢铁还要稳固的臣家。
夏莉。
这个女孩虽然有些天真之处,但她也如同其他金狼族般骄傲自大。
这个在千姬身旁频献殷勤,看起来就像在讨好千姬的少女,真的是那个夏莉·兰思邦吗?
「啊,这么说来,夏莉你有在吃吗?这个披萨虽然是外送,不过相当不错喔。寿司也是花了大手笔,买了特上的!好了,吃吧吃吧。」
「是,夏莉有在吃,母亲大人。」
「喔喔!叫我母亲大人耶!哇啊!我有生以来从没被这样叫过呢,真是难为情啊!喂,椋郎!」
「咦?什么?」
「你也都没在吃啊!你正值发育期,要好好吃饭啊!」
「嗯。」
椋郎用筷子挟了黑鲔鱼的握寿司,沾了点酱油吃下去。
千姬却突然站起来叫道:
「喂!椋郎!你怎么这样!一般来说黑鲔鱼应该要留给客人吧!那才是合乎日本的礼仪啊,白痴!」
「啊,对不起。」
「你从以前就是这样!吃寿司绝对从贵的先挟!」
「我有吗……」
「夏莉!你可以吃两个黑鲔鱼哦,我的份也给你!」
「一个就够了。夏莉虽然很喜欢吃黑鲔鱼寿司,但是因为味道太浓,吃不了那么多,所以母亲大人也请吃吧。」
「是、是吗……?这个嘛,我也很爱吃黑鲔鱼,而且如果不是这样的机会也吃不到呢……」
「妈妈,你太诚实了……」
「少、少罗嗉!率直地活着有什么不对!」
「夏莉觉得那样一点也没错。」
夏莉双手合掌,目光闪耀地说道。
「母亲大人,您太了不起了。」
「别、别这么说啦,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哈哈……」
千姬露出腼腆的笑容,她红润的脸颊,应该也不是酒的关系吧。
妈妈真是单纯啊。
「——话说回来,夏莉!」
千姬搂着夏莉的肩膀,将她拉向自己。
「你真是个好家伙!好家伙这种说法好像不太好,你真是个好孩子啊!」
「很多人都这么说。」
「一定的吧!事实上你真的是好家伙嘛!好孩子!而且超可爱的!」
「母亲大人才美丽动人昵。」
「不不,我是已经那个,唔……有年纪了吧?而且又有小孩。」
「完全看不出来呀,夏莉好羡慕哥哥喔。」
「什么嘛!真是的,你再说那种话,我可就要收你做女儿罗!」
「如果夏莉拜托您的话,您愿意让夏莉当您的女儿吗?」
「非常欢迎啊!哇哈哈哈哈……!」
——随你们去闹吧。
不过夏莉那家伙,到底打算怎么样?
妈妈回到家的时候就已经知情了,似乎是夏莉事先连络过她的职场了吧。
辗转流亡到这个国家的夜之眷属不在少数,他们大多隐藏身分,椋郎也无法全数掌握他们的行踪,不过金狼族的地位非比寻常,只要接获夏莉的连络,应该也有人会听从她的指示,为她卖命吧。所以要事先安排也是办得到的——但就算如此,她竟然自称是高夜章吾的亲戚?这未免太勉强了吧。
就在椋郎闷闷不乐地吃着披萨的这段期间,千姬与夏莉的话题聊到了往事回忆。
当然,那些全都是捏造的。
「——这样啊,那夏莉以前也曾经住在日本罗?」
「是的,那时候因为哥哥就住在我们家附近,所以我们时常一起玩耍。」
「啊,所以你才会叫他哥哥吧。」
「就是这样。」
「那是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吧,那也是当然的,那时候的椋郎是个怎么样的小孩呢?」
「非常帅!」
「真的假的?他是不是那时候就不多话啊?」
「他不会说出不必要的话,有种拒绝他人亲近的感觉。」
「那还真是……不像个小孩呀,他来到我这里的时候也有点那样的感觉就是了。」
「您不觉得那样反而帅吗?」
「夏莉喜欢酷酷的男人啊。」
「夏莉喜欢强悍,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对别人屈膝的男人。」
「喔喔!就是所谓的不屈不挠吗?不屈不挠的斗志!我也喜欢那样的男人呢!男人就是要不服输嘛!」
「夏莉和母亲大人的意见相同呢。」
「对吧!——那这么说来,椋郎以前是那样的小孩呀?」
「是的,确实是那样。」
「哦……实际上他的自尊心也很强,只是他不太表现出来就是了。」
可是——像这样被人在面前谈论自己的事倒是有点像拷问,没有比这更令人坐立难安的事了。
「不过哥哥不只是帅,而且也很温柔。」
夏莉朝椋郎偷瞄了一眼。
「夏莉以前曾经从高处掉下来过。」
「什么……?不要紧吧!?」
「幸亏哥哥救了夏莉。」
「椋郎!你这个家伙!英雄救美呢!」
「……有那种事吗……?」
「有啦,夏莉记得很清楚。」
这个嘛——我也不是不记得啦。
夏莉以前就喜欢高处,那可能是因为她喜欢站在高处,享受俯视众生的感觉吧。
某一次,当夏莉在房子屋顶上游玩的时候,她不巧失足跌落下来。椋郎虽然觉得这家伙真蠢,但又不能放任不管,无奈之下只好接住她——这种事发生了三、四次,不,大约有五次吧。
现在回想起来,她绝对是故意的。
「真的是太帅了。」
夏莉抿嘴笑道。
「自从那件事之后——除了哥哥之外,夏莉从来不把其他的男人当成男人看了。」
「哇哈!爱得这么死心塌地呀!」
「就是如此。」
「椋郎!你这家伙!」
千姬拿起外送披萨所附的纸巾,对着椋郞丢过去。
「你这个罪孽深重的家伙!」
「……哈哈……」
椋郎只能干笑两声。
「而且——」
夏莉脸颊泛红。
「哥哥和夏莉约定好了。」
「什、什么呀!?椋郎那家伙跟你约定什么了……!?」
「他说要娶夏莉为妻。」
「噗哈!来、来了!该来的时刻终于还是来了!我唯一的儿子要结、结、结、结、结婚!要结婚了……!」
「……妈妈,我还是高中生而已耶。」
「对喔,嗯。」
千姬咳嗽一聱,喝了一口啤酒。
「不过那应该是小时候,还不怎么懂事的时候所做的约定吧。」
「……我不记得我做过那样的约定。」
我个人是没有。
不过金狼族族长古连丹·兰思邦的长女——夏莉·兰思邦是宗子的配偶候补也的确是事实。
他们原本或许真的有一天会结婚,但是若是在那之前有夜魔的女子诞生的话,那么宗子也就没有理由娶眷属为妻了;就算已经迎娶了眷属之女,只要夜魔的适任人选出现,他们也可能会离婚。
不管怎么说,幸存的夜魔只剩下椋郎一个。
夜魔这个种族已经完了,也就没有什么配偶的问题了。
「没关系的。」
夏莉侧着头甜甜一笑。
「因为就算哥哥忘记了,夏莉也还记得。」
椋郎双眼一敛,朝夏莉瞪了一眼。
而夏莉则是不当一回事地面露微笑,她还是一样大胆又厚脸皮。
「这个嘛。」
此时千姬意味深长地看了椋郎一眼。
「漫长的人生总是有起有落,多经历一些事也不错吧。嗯。」
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想必有吧,而且椋郎大概也猜得到她想说什么。
诗羽琉如果知道这件事,她会做何感想?
管她怎么想,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而且诗羽琉只是家住在隔壁,就读同一间学校,在同一个班级,时常一起行动的——青梅竹马,仅仅只是这样的关系而已。这样就够了,而且两人也必须仅是这样的关系。
回过神来才发现,夏莉锐刊的目光正直射椋郎的脸颊。从千姬说的话与椋郎的神情,她或许感觉到什么了,真是敏锐的家伙。
「啊,话说回来——」
千姬用已经喝光的啤酒罐敲打桌子。
「夏莉有地方住吗?」
「夏莉打算去住旅馆。」
「这样啊,可是空暮只有破旧的商务旅馆和便宜的民宿而已喔。」
「是那样吗?」
「这个城市不是很安全呢,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还没有决定。」
「学校怎么办呢?」
「这一点没问题,因为夏莉是跳级就读,现在已经高中毕业了。虽然随时都可以进入大学就读,但是夏莉想去许多地方旅行,学习学校所无法教到的事情。」
「真厉害!夏莉你是天才呀!」
千姬坦率地对她佩服不已,但她肯定是在胡说八道。这个谎言是因为妈妈人太好,所以才骗得过去。什么跳级,她根本是信口胡譌……
「那么这样好了!」
千姬抱住夏莉的肩膀。
「你就住在我们家吧!住旅馆也很浪费钱的说!」
「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没问题!你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嘛!」
「等、等一下,妈妈,虽然你说要让她住下来,可是房间……」
「啥……?」
高夜家是※2LDK的格局,LDK以外的两个房间是千姬和椋郎在使用,虽说也可以在LDK铺棉被给她睡,但是椋郎不想这么勉强地让她住在家里,不,就椋郎而言,他是希望能想办法赶走她。(编注:两房、一厅、一饭厅、一厨房的缩写。L指的是客厅,D是饭厅,K是厨房。)
「既然如此,夏莉就——」
夏莉的双手轻轻拍了一下。
「睡在哥哥的房间就好了。」
「不不,夏莉,不管怎么说那也太——」
千姬侧着头想了一下。
「算了,这样也好。」
才不好呢。
※
千姬喝光好几罐啤酒后,在浴室洗澡又接连喝了数杯烧酒,之俊就烂醉如泥地去睡了。
而椋郎和夏莉也已经洗过澡了。
将访客用的棉被铺在地上,夏莉身穿满是摺边的连身性感睡衣坐在上面,而椋郎则是坐在床上,两人已经沉默了三分钟之久。
这种感觉真奇怪。
「……你到底想怎样?夏莉·兰思邦。」
「哥哥。」
夏莉摇了摇头。
「——宗子大人,夏莉恳请您起身。」
「啥……?」
「夏莉求您。」
看来她并不是在胡闹或是开玩笑,严肃认真的表情写在夏莉脸上。
「到底要做什么啊……」
椋郎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夏莉立刻上前跪倒在地,深深地向他低头鞠躬。
「——宗子大人,日后将成为夜之王的大人,能有再见到您的一天,这是夏莉多么梦寐以求的事,能够得偿宿愿,夏莉·兰思邦是个幸福之人,宗子大人!夏莉好想念您……!」
「不,不用这样……」
椋郎想要后退,夏莉却跪着趋上前来,双手紧紧握住椋郎的右手不放。
「哥哥……!夏莉一直都相信您一定仍在某处活着——这一点夏莉从来没有怀疑过!可是夏莉……夏莉还是非常担心您喔?因为无论怎么调查都找不到哥哥死掉的证据……所以夏莉认为总有一天一定能见面!绝对能够再见到您……」
「……夏莉。」
「夏莉很不安。」
夏莉亲吻椋郎的手背。
她的唇也被眼泪沾湿了。
「——夏莉心里旁徨不安得不得了……!夏莉对于自己会怎样都无所谓,夏莉一点也不害怕敌人,但是一想到万一哥哥……哥哥出了什么事,那该如何是好,哥哥如果遇到危险该怎么办才好。夏莉满脑子担心的都是这些事……」
「啊……」
伤脑筋,真的很伤脑筋。
我最怕这种场面了。
「这个嘛,总之我没事啦……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请不要小看夏莉。」
「我没有那个意思。」
「虽然夏莉并不是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莉泪湿的脸颊不断磨蹭着椋郎的手。
「——您不是平安无事……这一点夏莉是知道的,因为——」
「别说了,夏莉。」
椋郎虽然有点犹豫,但是他还是轻轻地用左手抚摸着夏莉的头。
「别再说下去了,我没事,现在还活着站在这里。」
夏莉彷佛是一个被劝导的孩子般,无言地点点头——没错,宛如孩子一般。
金狼族是长寿的种族,但就算是那样,为什么她会这么幼小……?因为夏莉也和我一样,她也并非全然平安无事,是这么一回事吗?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时的夏莉尽管年幼,却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战士了。她比任何人都奋勇战斗,尽管最终得以幸免于难,但是要毫发无伤地度过夜魔灭亡的那一日,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
究竟有多少人,失去了多少重要的人事物,身负多么沉重的伤痕?
「你是……陷入深沉的睡眠了吧。」
「……没关系的。」
夏莉笑着用脸颊磨蹭着椋郎的手。
「无所谓的,夏莉怎么样都无所谓,夏莉不在意。因为能够像这样与哥哥再相见了啊。」
你可以无所谓——你们可以无所谓,可是我不行。
如果我——如果我们夜魔能够再多一点力量,更加谨慎小心,做好完全的防备,或许事情就不会演变成那样了。
一切都是我们的——
不对。
夜魔已经只剩我一个人。
因此一切罪责都该由我来背负。
这沉重无比的罪业,到底要如何偿还?
「夏莉。」
已经够了,你不用再跟着我,不要再管我了。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你应该为了自己而使用。为了你自己而活,为了你自己而死。
「已经……」
夏莉抬起泪湿的脸,用舌头舔了舔那稍稍醒目的犬齿。
「可以了吧?」
「咦?」
椋郎眨了眨眼,正想问她什么事的时候,椋郎的身体就被整个翻了过来。
真是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不愧是金狼族——不对,现在不是佩服她的时候。这、这不是床吗?我被推倒在床上了。
夏莉跨坐在椋郎的腹部上,用双手按住椋郎的两只手,清澈的绿色眼眸之所以闪耀着灿烂的光辉,应该不是反射日光灯光线的关系吧。
「关灯比较好吗?」
「……啥?关灯……?」
「不管是亮还是暗,对哥哥和夏莉来说都是一样的吧?」
「不,你——你在说什么……」
「不用说也知道吧?」
夏莉的肩膀与胸口正激烈地起伏。
「我们与那时候不同,彼此都不再是小孩子了,所以——可以了吧?」
「等一下!别做傻事——」
椋郎张口大叫,却被夏莉以左手捣住了他的嘴。
「不、行,太大声会吵醒母亲大人的,那样好吗?」
那样——当然不好。如果被她看到这样的状况,不管怎么说那都不太妙——吧?应该说那样会非常糟糕。
只见夏莉轻巧地将身子往前一移,跨坐在椋郎的胸部处,变成用两边膝盖稳稳压住椋郎双手的姿势。
好烫。
我的胸口。
感觉莫名地火烫。
而且——相当沉重。对了,包括金狼族在内,人狼的体重都比外表看起来要重,因为他们的身体构造与人类颇为不同。
「哥哥,你……已经和谁做过了吗?」
由于嘴巴仍被她捣住,椋郎只能左右摇头否认。我怎么可能会做啊!
夏莉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
你、你是担心什么——
「夏莉很早以前就决定第一次的对象是哥哥,当然哥哥也是最后一个人。」
「别擅自决定!」
「没问题的,虽然夏莉是第一次,不过夏莉会做得很好的。」
夏莉的右手从椋郎的左耳,一直触摸到颈部附近。那是似触非触,非常微妙的触摸方式。令、令人发痒。
「因为夏莉想着哥哥,已经在脑中演练过几千、几万遍了嘛。」
「……呜……!」
这与其说是令人发痒,倒不如说是——
夏莉用右手推着椋郎的肩膀,然后腰部微微前后摇动,她闭着双眼,咬着嘴唇。
「……嗯……!」
你、你、你在做、做、做什么—
不行。这样不好,要离开她才行。要把她推开,要把她顶开。虽是这么想,而且也想要这么做了,但是夏莉的力气很大。毕竟她可是金狼族;况且椋郎的身子愈是动,事情就愈是不妙——
「……呼……!」
夏莉仰身吐出炽热的气息。不、不、不行,不可以动啊!不行吗?真的是那样吗……?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想吧。思考吧。要好好想清楚。
想要深思熟虑一番,为此需要一些时间,然而夏莉却肩膀起伏喘着气,一口气把睡衣——脱掉了。
她竟然脱掉了。
「#%&X♂$¥+@§=♀÷∞……!?」
椋郎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喊。
怎么可以这样。
脱下睡衣不就只剩下内衣而已了吗?
而且她上面还没有穿。
她身上穿的衣服就只剩下一条白内裤而已。
「哥哥你也……」
夏莉将身子稍微往后移动,然后用双手抓住椋郎的右手腕。
「摸摸夏莉吧……」
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那样很糟糕啊,与其说糟糕,倒不如说那是禁忌的游戏吧。不对,什么禁忌的游戏。总之,即使说碍再含蓄,那也是不太好的行为吧。
椋郎的头脑很明白,那并不是值得夸奖的事,那是不能做的事。由于他的嘴并没有被塞住,因此他应该能够开口主张那是错误的行为才是。
可是椋郎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什么也办不到。
不知为何,不管怎样,就是无法抗拒。不,我并不是不知道原因。
我很清楚。
那是因为欲望。
欲望擅自高涨个不停,却又无法得到有效宣泄。那股随时都会爆发的欲望,现在终于到达极限了。
忍耐,我要忍耐。再忍一忍,我必须更加忍耐才行。
可是在这么想的同时——为什么我非忍耐不可?我有必要忍受到这么痛苦吗?
于是椋郎的手,椋郎的右掌终于——
触碰到夏莉那些微隆起的胸部了。
椋郎闭上眼,咬紧牙关忍耐着。
手上是温柔的触感。
有一点柔软。
我在说什么——
什么叫……
什么叫有一点柔软啊……
我——我真下流,我是败给情欲的战败者!是不可饶恕的懦夫……!
「……嗯……呼啊……!」
夏莉百感交集般地举赳椋郎的右手,将之紧紧拥抱,双唇亲吻着指尖、手背与手腕。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她每唤一声,我的身子就跟着震动一下,这样的我干脆埋到地下深处算了。
难以忍受,这实在难以忍受。不管是震撼脑髓的这份刺激,还是这股失败感。
椋郎只能全身僵硬,默默承受而已。
此时夏莉已经整个人覆在椋郎的身上。她将脸——或者该说是鼻子,贴近椋郎的肩膀、胸口、脖子、特别是耳朵下方处……闻着椋郎的味道。
「哥哥、哥哥、哥哥……这是哥哥的味道……」
即使如此,这仍是非常地搔痒难耐。
「——哥哥……真的是哥哥……这是哥哥的味道……这不是梦……哥哥真的在这里——哥哥、哥哥……」
在那之后究竟经过了多久呢……?
那是一段漫长的时间。
她一直都记得我的味道吗?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夏莉是金狼族,虽说她必须现出真正的模样,才能够发挥出她的真本领,但即使如此,她的本事仍是超乎常人。
那就是嗅觉。
和几乎仰赖视觉生活的人类不同,金狼族的嗅觉就像狗一样灵敏。
夏莉一边呜咽哭泣,一边嗅着椋郎的气味。她这是在确认。
确认这场再会并不是幻觉,而是千真万确的现实。
只用眼睛看见身影,只用手触摸,对夏莉而言仍是不够。
只有气味。
对金狼族而言,那是最鲜明强烈,最为真实,不会出错,也不会背叛自己的感觉。
「……终于见到你了……哥哥……」
终于,夏莉的鼻子贴着椋郎颈子,就这样睡着了。
如果是现在的话,不管是要改变夏莉的姿势,还是把她推开,都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虽然简单,椋郎却办不到。
其实并不是他办不到,而是他不想那么做。
「……我让你受苦了吧。」
她的睡眠非常深沉,可以说是假死睡眠的状态。
金狼族的肉体非常强健,也拥有旺盛的恢复力,然而他们并不像吸血种那样,只要头没有被砍断:心脏没有遭到破坏都可以复活——金狼族并没有那种异常的再生能力。
受到危及生命的严重伤势时,金狼族会找侧阳光所照不到的场所进入睡眠。
而那样的睡眠有时长达数年,甚至更久。
就算面临濒死的绝境,只要进入假死睡眠状态,睡眠没有在中途被打断的话,金狼族都一定可以平安生还。
然而在假死睡眠的那段期间里,他们就有如不会腐败的尸体。别说是不会思考,甚至也没有感觉,不会做梦,而且身体也会停止成长。
「夏莉……你究竟沉眠了多久呢……?」
那一定是一段漫长无尽的睡眠吧。
一定是濒临死亡,不知何时会醒来的深眠。
所以原本应该长大成人的夏莉,看起来却仍只有十二、三岁。
而且当她醒来之后就一直在寻找椋郎。
她只是没有椋郎已死的确切证据,根本无法确定他是否还活着,她却抱持着那遥不可及、甚至无法称为希望的一缕希望,一直支撑到现在。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段日子?
虽然无法想像,但那一定是一段充满苦难的道路才是。
虽然不知夏莉先前人在何方,总之她不知如何得到了椋郎仍然存活的消息,然后就立刻赶来日本了。
「你一定累了吧……」
虽然她看起来很有精神,完全看不出疲累的样子,但肯定是疲劳到极点了。
她一定是在疲惫不堪的状态下,因为放下了一颗心,而安心地睡着了吧。
椋郎把眼镜摘下,放在头的上方。夏莉身上几乎没穿衣服,一定会冷吧。不,她不是人类,所以或许没什么大碍,不过——继续看着她的裸体,果然还是会有许多问题。
于是椋郎伸出右脚,用脚趾抓住铺在地上的棉被,将棉被拉起来,盖在夏莉与自己的身上。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灵活的脚。
「……好,这样就可以了。」
不过几乎全裸的夏莉仍俯卧在自己身上,这个状况依旧没有改变。
「别、别去意识到就好了……别去意识……」
只要不摸她就没问题,只要手不触摸到夏莉的身体,这根本不算什么,没问题的——应该吧。
椋郎紧紧闭上双眼。
如果这样还能睡得着,他觉得真要好好夸奖一下自己了。
※
「……太遗憾了。」
高夜椋郎错过了夸奖自己的机会。
结果直到夏莉醒来,椋郎还是没有阖眼。当夏莉起床时就已经是必须准备出门的时间了,当然他也不能睡了。
「哥哥,什么事情遗憾呀?」
「别问了……」
椋郎在玄关一边穿鞋,一边发出叹息。
这时千姬已经去上班了。原本夏莉似乎打算跟着椋郎去学校,不过遭到椋郎拒绝之后,她退让得倒是意外地干脆。
「那么……」
椋郎站起来,打开玄关的大门,看也不看站在玄关台阶上的夏莉,只是稍微举起一只手向她道别。
「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哥哥。」
走到屋外,关上门后,邻家的门也关上了。
诗羽琉似乎也刚好走出家门的样子。
「早安,椋郎。」
「……早安。」
不知为何,椋郎无法直视诗羽琉的脸。怎么回事?胸口竟感到苦闷,难道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吗?
不是那样的,而是胸中内侧似乎有个如针一般尖锐的东西在刺着自己,这种疼痛简直就像是——罪恶感……?
椋郎一迈开脚步向前走,诗羽琉却不与他并肩而行,而是跟在他的身后。
「刚才那是谁的声音?」
「咦?」
椋郎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什么……?」
「还问我什么?我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并不是千姬小姐对吧?」
「啊……」
该说什么?该怎么对她说明才好呢?要找个不会造成风波的藉口——不,我不需要找藉口,因为我又没做什么坏事。我什么也没做,至少我自己是没做,应该……没做吧?
两人已经来到大楼的入口大厅。如果椋郎在与丽会合之前都保持沉默,那么诗羽琉一定会认为他在隐瞒什么吧。确实,有许多事都不能对诗羽琉说明,但椋郎并不打算每件事都隐瞒她。
「对。」
椋郎点头承认。
「那并不是妈妈。」
「有客人吗?」
「有亲戚来家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