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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猎鹿摧花(1 / 2)



穿越久违的城门,感觉城门看起来已不复往日的庄严。



或许是因为外墙已被事先放出的鸟兽王(Griffon)破坏得惨不忍睹吧。还是因为现场的卫兵倒地不起?又或者——单纯只是因为自己正情绪高昂?



优贝欧鲁感到自己雀跃的心跳正逐渐加遽。



他在来的路上看到了修纳·维纳的尸体。虽然成功破坏了结界炼术,但他也和城门卫兵一同沐浴在高浓度的毒气下丧命了。就算是炼术师,看来老弱的肺腑果然还是难以承受。



虽然内心为他的死亡哀悼,但没空凭吊他的尸骨。有效运用修纳争取的时间才是为他最好的饯别。



「可是这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凄惨呢。」



走在身旁的雷德·欧塔姆环视着四周苦笑。



不只卫兵,就连碰巧进城的贵族,甚至连养在中庭的鱼或野鸟也惨遭波及。遍地可见受毒气所害的尸体。



也零星可见负责警备的炼术师。他们虽总算免去了一死,但有的痛苦跌坐在地,有的面对惨状正惊慌失措,有的正在照顾倒地之人。当然,只要一被优贝欧鲁发现就格杀勿论——即便是负责守护王宫特殊任务的结界炼术师们也不例外。



「该不会前方也是跟刚才一样的惨状吧?」



在中庭通往王宫的门前停下脚步,雷德出声问道。



「放心,结界内侧应该没事才对。」



解除结界炼术时所施放的毒气,全都会朝界外释出。不管结界规模再怎么巨大,原理应该都不变。



「不过就算受到了波及,对我们来说也没差,只是省去动手的麻烦罢了。」



「哈,这倒也是。」



边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推开门走进王宫。



宫内一片沉寂。似乎鸟兽王(Griffon)来袭之前早就已没什么人进出了。



原本优贝欧鲁也就是为此目的而谋划了之前的騒动。



由于议员接连失踪的事件勃发,怯懦的贵族们都逃离匍都前往郊区了,进出王城的人也势必因此减少。护城的卫兵以及王属军自从「撕裂杀人魔」事件之后,也一直持续着慢性人员短缺;加上日前亲王理查德为了欺敌搜查而外出,本来就为数仅少的人力更是因此而被分散。再加上来袭的鸟兽王(Griffon),剩下的炼术师不可能不去加以对付。



换言之,一切全都在优贝欧鲁的计算之中。



环绕王宫的回廊以及通往二楼王座大厅的螺旋梯都杳无人烟。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人手短缺。残存兵力恐怕都聚集在王座大厅守护着国王。不愧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能手。



「准备好了吗?」



一面从容地步上阶梯,一面询问雷德。



「不晓得会有多少人?五十人吗?」



搭挡也态度悠哉地回以轻浮笑容。



「没那么多,顶多三十人左右吧。」



「哈哈,没什么两样嘛。」



「意思就是不管三十人还是五十人,都不是你的对手罗?」



「还好啦。」



雷德神色自若地颔首。看样子他也不打算谦虚。



当然,他不是瞧不起王属军。



「好!」



来到螺旋梯的终点,站在大门前。



那是一扇甚至让人抬头才能尽收眼底、与城内装饰相比华美程度更胜一筹的对开式门扉。



「要华丽地把门轰开吗?首领。」



雷德举起右手——液态金属所形成的义肢「艾莉丝五号」。解除肤色的拟态,显露出暗金属色的表面。接着内侧浮现皲裂,啪喀啪喀地逐渐碎开。与状如棘剌般伸长的五指加起来看,整体就像是一只身躯扁平的蜘蛛。



掌心的那一面,也就是「艾莉丝五号」的内部本身则画有密密麻麻的复杂纹路——炼术阵。整只手伸展开之后纹路也接合,呈现出完整的形状。



「结果上次没机会尝试啊,这个。都是那小鬼害的。」



「放心,现在没有人会吸噬你的毒气。」



将长刀自腰际的刀鞘抽出。



「请别连国王也都顺势杀了喔。」



「我可不敢担保。毕竟是初次应用于实战……你又如何?那个东西。」



「谁知道,这也是第一次用于实战。」



望着赤裸的刀身。



呈现极平缓弧度的细剑,长约一公尺。



白浊而带点半透明的刀身,看起来就像是毛玻璃,或者可形容像朝阳下闪闪生辉的湖面。



「你知道吗,雷德。」



凝视着那别具风格的奇异刀刃,优贝欧鲁说道:



「听说在遥远的东方国家,自古以来就将王比喻为鹿。在凭刀剑与血光以下犯上为理所当然的时代……篡夺王位或许就是一种类似狩猎的娱乐。」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接下来就是要去猎鹿是吧?」



雷德半掺玩笑地笑着回应。



「没错。由我先来打草惊蛇吧。」



握住刀柄的手施力——朝门轻轻一挥。



「……唔。」



成果令他们不禁瞪圆了眼。



钢铁制的门扉被俐落地斩成了两半。



残余的只有轻盈、宛如撕裂薄纱的手感。



「唷~真吓人。」



雷德耸肩的同时,被斩断的铁门缓缓倒向另一侧。



扑鼻的白檀薫香,是王所在的圣域特有的高贵空气。



「好,猎鹿之前就先来猎兔吧……国王陛下,初次见面,你好吗?」



雷德·欧塔姆举起预备发动炼术的右手,狂妄地踏入王座大厅。一路走过的地方留下了浓烈的血腥与铁锈味,甚至足以掩盖白檀的香气。



对此,优贝欧鲁虽觉得有失风趣却也感到安心,跟着走进王座大厅。



——那么,是该让这白檀也染上血腥与铁锈味了。







同一时间,基亚斯·梅涅克来到后宫。



王城的一楼位居王宫最深处,几乎在王座大厅的正下方。这里是王族女性居住的区域。



若在平时,像基亚斯这种区区伯爵家的人根本不被允许踏进这种地方。然而当下就连最低必要的护卫都没有,呈现毫无防备的状态——不如说,应该保卫后宫的近卫兵与基亚斯相反,全都逃到城外去了。



这半是巧合,半是必然。



卫兵们完全陷入混乱。因为不但童话里的怪物飞绕着城周围肆虐,这种异常事态实在太超脱常识;再加上还发生了守护结界被打破——这种前所未有的大事。



怪物出现的消息才刚传进近卫兵耳里,王宫外的近卫队长就沐浴在毒气下晕厥了,指挥系统呈现瘫痪。结果怪物出没的恶耗中途就断了传令,士兵们完全陷入恐慌状态。



护卫王室的近卫兵遇敌逃亡,这种事本不该被允许发生。可是自从几个月前便接连发生的怪事,造成王属军的人员慢性短缺,导致近卫兵不但使命感薄弱,而且又都是些缺乏经验的新人,甚至大多是低阶贵族的次男或三男。过分依赖强力的守护结界,搞得必须最为巩固的王宫却变得薄弱,只能说很讽剌。



但结果这也同时佐证了一件事,王家的权威于现代仅只是如此。



与绝对君权的时代不同,国家的主权被分散给了市民与议员。这种情况下,愿意赌命守护王室的人必然也会减少。



在优贝欧鲁的周到策划下演出的混乱,以及国家目前的情势。两者不知幸或不幸而重叠造成的结果——让基亚斯毫无滞碍地抵达了公主的寝室前。



最先发现并责怪他的,是在房门外待机的两名贴身侍女。



她们发出「噫!」的惊呼声,害怕似的僵在原地。



这也难怪。与低层的平民不同,公主的贴身侍女是不谙世事的贵族千金。光是有陌生男人走进后宫,就很可能吓得她们昏倒。



「你……你是谁?」



「我是基亚斯,梅涅克伯爵。收到公主的信前来赴约。」



虽然报上了名号,却只是让她们颜抖的眼神更加不知所措。



「……你们不晓得现在外头是什么情况吗?」



进一步向她们询问,但反应仍旧没变。



这也难怪。怪物的事,基亚斯也是直到刚刚才晓得。



他偶然听到惊慌失措逃命的近卫兵谈话,才知道了这件事。虽然一时之间难以相信,但地震般的声响一直断断续续传出,充分煽动了他的危机意识。再加上走到王宫如此深处都没什么人烟,无论如何事态肯定有异。



——这群近卫兵也不向后宫报告异状就自顾自地逃了吗!



真是群不配做骑士的愚蠢之徒。基亚斯紧咬着唇。



尽管如此,公主也已经不要紧了,因为有自己在。



「公主殿下!是我,基亚斯!」



他无视侍女径自敲门。



「这里很危险!请快点逃命!」



「……基亚斯大人?」



不知敲了第几下,门里才传出战战兢兢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您会在这里……」



她的回应听起来微微有些不对劲。



归根究柢写信找他来的明明就是公主,却问他「为什么在这里」,这不是很奇怪吗?不过重新思考后,他猜测意思应该是「明明约在中庭,为什么跑到后宫来」。基亚斯坚信「那封信是公主给他的」。



「抱歉违背约定跑来这里!可是事态紧急!听说城外有怪物肆虐……不,或许您很难相信……」



就连他自己也还是半信半疑,因而含糊其词。



「可是在下却没有遭受卫兵阻拦走到了这里,请您明察,目前城里发生了怪事。公主殿下要是留在这里会有危险,因此在下才斗胆前来!」



他半是喊叫,说着说着话语间渐渐夹带了激动。



基亚斯赌命地劝说。只因为担忧玛格丽特——他心爱的人。



「求求您,请您开门!至少让我见您一面!」



拳头使劲地槌打房门,一点也没发觉对方或许会因而感到害怕。



最后,在他第五次敲门时。



「我知道了,基亚斯大人。」



——对他来说真是相当幸运。



玛格丽特年纪尚轻,未曾深入参与国事。又接到惠国王子遭暗杀的噩耗而心慌意乱,因而对于国内情势疏于关心。



换言之,对于梅涅克伯爵因叛国而被问罪一事她并不知情。她不晓得基亚斯因为有协助犯罪的可能而正受到禁闭处分。



对于公主来说,基亚斯·梅涅克——依然还是在那个舞会之夜救了自己、值得信赖的青梅竹马。



「请进,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房门开启,心爱的公主战战兢兢地探出脸来。



久违不见的玛格丽特显得有些憔悴。基亚斯拼命按捺着情不自禁想抱紧她的冲动,以沉稳的态度行了一礼笑道:



「谢谢您,公主殿下。」



忠实遵从着敬爱的已逝祖父的教诲,无论何时都要保持绅士的风度。



「请放心,我一定会守护您。」







卡尔布鲁克受伤的部位是右手腕。



那是他使剑的惯用手。



当然,以卡尔布鲁克的本事来说,就算只有一只左手也丝毫不减他的战斗能力。而且「艾莉丝七号」是能接收使用者的意志自在活动的剑,就这层意义而言,区区的擦伤完全构不成障碍。



只不过,前提要只是「区区的擦伤」。



「嘻嘻,真遗憾!太遗憾了!」



伊莎·德雷伊安以老妪般的声音嗤笑。歪斜着身体、躬着背的动作也是一样,与她美丽的容姿完全不相衬,反倒增长了可怕。



「你已经完蛋了。这些孩子的毒可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喔!尽管惊慌吧。惊慌失措然后难看地倒地打滚吧。呵呵……嘻嘻、嘻嘻、哈哈哈!」



那究竟是疯狂到了尽头,抑或是孤独的成长过程所导致?



失去了身为重罪犯的父亲,领地遭到没收,仰赖私下援助而孤独地生活——在无法整理、日渐化为废墟的旧德雷伊安宅邸里,心怀对国家与王家的怨恨,十年以来都在为父亲与幻兽们服丧,最后造成的结果吗?



当然,现在不是同情她的时候。



「卡尔布鲁克,如何?」



依然坐在驾驶座,雷可利向管家询问。



背后虽流着冷汗,但并未表现于态度上。



「有点伤脑筋。」



与说出口的话相反,老管家脸上也同样冷静。



他抽下系着长裤的腰带,紧紧勒住自己的上臂止血。一连串的动作毫不迟疑且迅速,中毒后的临机应变十分完美。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应急处理。不管将血流束得多紧,毒总会扩散开来。无论是即效性、迟效性、会带来何种破坏都一样。



回想刚才看见的尸体。看似同样因蛇鸡(Basilisk)之毒而遇害——由皮肤蜕变成红黑色来看,很可能不只有神经毒,也包含出血毒。



「……雷可利大人。」



邻座的理查德心急如焚而铁青着脸。虽然无论何时都不失威严是身为施政者与王族必备的能力,但面对这种情况,这样的要求大概有些残酷。他不像自己一样,对于卡尔布鲁克有着绝对的信赖。



「放心,殿下。」



因此雷可利该做的,就是继续保持高傲不羁的态度。



「我的管家不是会因这点程度就动摇的男人。你说是吧?」



「当然,夫人。」



卡尔布鲁克站起身。



不尽快处理的话,毒就会窜遍全身。到时别说自己了,连主人和亲王都会没命。明明处于这种窘境——然而却不见他有丝毫焦急的迹象,仍是如此地威风凛凛。



「嘻嘻、嘻?……那是什么态度?一点也不有趣。」



抽搐着脸颊、面带嘲笑的伊莎啧舌。



「只咬一下不够吗?那就再多咬几下……」



「不,恕我敬谢不敏。」



管家毫不留情地拒绝,挥出左手。



即便不是惯用手,使出「艾莉丝七号」的动作也完全同样地——不,甚至更超乎想像地精准。



剩下的蛇鸡(Basilisk)瞬间就被打落地。



扣掉在中毒那一刹那的攻防砍死的那一只,残存数量有八。不到一眨眼时间,全都躺在石板路上了。



「什……」



伊莎蹙眉。虽然有几只还一息尚存,但无疑也都身负重伤。伊莎总算领悟这下子无法再次追击施毒。



但她想像得太天真了。



她太过小看卡尔布鲁克·特菲这个男人。



几乎在制伏了所有蛇鸡的同时,管家纵身一跃。



由静到动,举手投足甚至令人错以为是闪电。他从马背落地,丢下手中的「艾莉丝七号」,粗暴地一把抓起倒在附近、体型较小的蛇鸡(Basilisk)。



勉强一息尚存的怪禽在他手中挣扎,但脖子被揪住而逃不了。



揪着、双脚一蹬,用力勒紧;的脖子,指尖灵活地对头部施压使其张开鸟喙。然后——



「恕我失礼。」



简短的一句话,不知是否有传进伊莎耳里。



蛇鸡(Basilisk)的嘴巴被硬生生推向伊莎的手腕——衣袖里。



「……咦?」



被勒紧的脖子突然获得解放,牲畜自然会惊慌。对着直到刚才都还仰慕、依偎着的饲主的手腕,蛇鸡一口咬下。



几秒后。



一身黑衣的淑女总算发觉自己手腕流出的血所代表的意义,因而陷入错乱。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刚才都还冷静地伫立一旁,此时态度一转,发出尖锐的叫声盘蹲在地。



「毒!有毒!肮脏的毒居然进到了我的身体里!」



她再也无法保持从容。



顾不得披头散发、薄纱帽落地,她卷起衣袖露出被蛇鸡(Basilisk)所咬的伤口。「竟敢如此!竟敢做这种事!这个低级的畜牲!竟敢咬我……咬我这个饲主,没用的废物!果然不该急着赶时间!就因为急着赶工才会发生这种事,才会变成这样!可恶的畜牲!」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咒骂。明明刚才都还那么疼爱地抚摸蛇鸡(Basilisk),现在却用尽了不堪入耳的言词咒骂。



「哎呀哎呀,这才是你的本性吗?」



似乎是没听到雷可利的嘲讽。



伊莎一面尖声叫唤面撩起裙摆。



袒露出的大腿上绑着一条皮绳,系着一根透明的玻璃试管。



以软木塞封口的管中装着透明的液体。在她摘下那根试管的同时。



卡尔布鲁克手中不知何时已再次握着「艾莉丝七号」。



「……再次冒犯了。」



抢走了玻璃试管。



「啊、啊啊啊啊……做什么?」



——一切都按照卡尔布鲁克的计划进行。



「还我!那个是……!」



无视伊莎的呐喊,他从容不迫地走回马车,然后将玻璃试管交给雷可利的右手。



「夫人,能拜托您吗?」



「哼,居然使唤主人,你架子也变得很大了嘛。」



「实在惭愧。」



戏谵似的交谈着,雷可利亮出护身用短刀。操作着安装在剑柄上的键器,以「愚者之石」启动炼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