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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吊起、撕裂、乞求迷惘(2 / 2)




接着三个人又同时出声——



「你还可以杀更多人,不管几个还是几十个,想杀多少就尽量杀吧。」



——如此宣告着。



「啊嗯,啊。」



这次轮到伊帕西发出呜咽。



被原谅了。方才的快感,那种残虐的行为都被原谅了。原来自己是可以这么做的。



一个绮莉叶站了起来,旋踵准备离去。



「那我就先去帮你找衣服啰,还有收纳魔剑的剑鞘也不能忘了。」



目送她的背影离去时,剩下的两个绮莉叶扯了扯伊帕西的衣袖。



「你还在发什么呆啊?」



「咦……」



「还有两个我在这里啊。继续吧?你应该还办得到吧?这次要更激烈、更狂野、更认真一点才行喔。」



噬人心智的诱惑逼使伊帕西再度提起魔剑。



沉溺于这种行为的伊帕西又压倒了另一个绮莉叶。







就算落日西堕夜已深沉,王立炼导院——边狱院依然不知休眠。



这里蔓延着一波「比起自身的饮食作息,研究才更重要」的异样风潮。



正因为没有规定的勤务时间,只要能交出一定的研究成果其它细节一概不问的特殊给薪制度,才让这股风潮蔓延更甚。比起白天,夜晚时的边狱院反而聚集更多研究员。因为深夜能加速逻辑思考的信奉者对此深信不疑,而研究员之中存在这种迷思的人更不在少数。



然而特莉艾拉•梅普,她并没有这种深夜信仰。



但相对的,她是个无论日夜都能集中精神投注于工作的人,在某种层面上这种资质反而更糟糕。结果就是,她经常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边狱院里没日没夜的进行研究。



想睡觉时就到休息室假寐一下,虽然不太常使用,但边狱院的卫浴设备也相当完善。她甚至摆了一星期份的替换衣物在研究室里。会回家就是那些替换衣物没了的时候,要不就是疲惫到极点,连思考能力都变得迟钝的时候。



于是,今天她也一如往常地留在边狱院过夜。



几个礼拜来所热衷的「克拉夫念珠」分析与改造终于在昨天结束了。为了稍微喘口气休息一下,她便从数据室挖了一堆文书数据打算大肆补充知识。想当然耳,她完全没有「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场工作,就好好回家休息吧」的想法。



这时,有人敲响了研究室的房门。



稍稍拉开间隔,连续敲了三次。在特莉艾拉所认识的人当中,会用这种方式敲门的只有一个。



「嗨。」



连请进都还没说,对方就已经自动自发地开门走了进来。



所以她的视线并没有从书上移开,头也不回地直接开口:



「三更半夜的,你有什么事?」



「说三更半夜,都还没十一点啊。」



「从我的手表看来,都十一点五分了。而且过了十一点之后,一般都会避免进到淑女的房间吧。」



特莉艾拉一如往常地开起玩笑。



「这样的话……」



另一个人却走上前来,忽然拉起特莉埃拉的手,将手表的转轴稍微转了一下。



「这样就是十点五十五分,回到十一点前了。」



——想不到他竟会把自己的手表时间往回倒转。



这样的反应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



特莉埃拉不禁眨了眨眼.随即呵呵笑了出来。



「你果然很有趣呢,优贝欧鲁。」



「是吗?」



闯入房里的青年,名叫优贝欧鲁•卡特榭雷提斯。



「能被你这么评价,真是我的荣幸。」



他背抵着墙,有些得意地耸耸肩。



「还好啦。」



特莉埃拉和这个「有趣的朋友」是在一年多前认识的。



起因是身为王属炼术师的他带着之前负责的案件到边狱院委托调查的关系。他在炼术阵及炼术方面拥有相当惊人的知识,和特莉埃拉也很聊得来。



从那之后,他总会像这样经常来串一下门子一个月两、三次,有时甚至每星期都会过来。经常就不着边际地聊着炼术的种种*然后一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除了他见多识广总能聊得很愉快之外,难以分辨男女的外表和总是配合自己的说话方式都让特莉埃拉觉得可爱。



「话说回来,听你自称淑女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虽然我每次都试着约你这位淑女在外头见面。」



唔,动不动就像这样揶揄自己正是他的缺点。



「就因为你老把我当女人看待,才会被我挖苦啦。不过我不也常说吗,要是想跟我在外头见面,就赶快辞掉王属炼术师的工作,来当我的部下就行了啊。」



「这不就表示在外面你也只打算跟我聊工作吗?真是的……我可是认真的耶,虽然只有一半。」



「我也是认真的啊,比你的一半还多呢。」



「你说的一半跟我说的一半,意思似乎不太一样啊。」



「在外面喝茶这点都是一样的吧?」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你喜欢喝茶吗?」



「还好,与其去茶馆,还不如约在王立图书馆见面。可惜啰。」



「说得没错。」



前一刻还你一言我一语不着边际地聊着,优贝欧鲁的表情却忽然变了。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正经事要告诉你的。」



「什么事?」



看特莉埃拉愣了一下,他不禁叹了口气。



「……『想在外头见面』这种邀约的台词或许暂时不能用了。」



「啊?」



这句话说得太委婉了,委婉到让人搞不懂个中含意。



所以特莉埃拉沉默地以视线要求对方解释清楚。



他则回以淡淡一笑——但,却是个忧心大于欢快的笑容——



「匍都接下来……会变得愈来愈危险。」



优贝欧鲁答道。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之前所研究的『克拉夫念珠』啊。」



优贝欧鲁的视线瞬间变得锐利。



「那玩意儿似乎正悄悄在市井里流通。对炼术师来说,那种键器相当有魅力。特别是对只有二、三流程度,端不上台面的那些人来说更是如此。」



「咦,是这样吗……?」



特莉埃拉相当惊讶。



这跟昨天从弗格那里听来的消息不同。他说的应该是「没听说有流通的情况」才对。但,会感到无法释然的原因还是在于——



「这是真的吗?我觉得实在难以理解。」



不合理——一言以蔽之,就是这个意思。



「克拉夫念珠」发动的力量过于庞大。



高浓度的毒气到头来只会残害自己。光是吸到都会削弱生命,以如此强大的毒气所启动的炼术,只会超出使用者本身的操纵能力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最适合用来发动炼术的就是「愚者之石」。



「愚者之石」所开启的门扉大小、以及从中流泄出的毒气量都是这个国家针对炼术所发布的统一规格,也就是炼术的基准。炼术的规模、定义威力的冠位、还有用来测验炼术师适应性的抗力值,全都是在使用「愚者之石」的前提上所成立的。



正因如此,使用「克拉夫念珠」就表示无视于基准了。无视基准就会使秩序崩盘。当冠位的存在不再有意义,对应场合该使用什么术式的概念就会消失,而持续接触超过自己忍受范围的毒气,就跟忍受力不足的家伙却成为炼术师没有两样。



「那东西根本没有使用的意义,做出那种行为只会被我国蕴育出的炼术学历史唾弃。」



特莉埃拉困惑地歪着头。



「因为你是个学者啊。」



你也许无法明白吧,优贝欧鲁夹杂着叹息从喉间逸出一声苦笑。



「真的亲临现场时尤其对那些必须拼命一搏的炼术师而言,基准什么的已经排到第三顺位了。最重要的是努力保住小命,再来是不能输掉眼前的战斗。为了完成这两点而寻求更庞大的力量,谁也不能去苛责他们啊。唔,不过我也认同这是种自杀行为啦。」



「……是这样吗……」



就算听优贝欧鲁说了这么多,特莉埃拉仍旧无法释怀。



炼术师该如何突破眼前的战斗是很重要的一点,她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输了或许就得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但使用「克拉夫念珠」去赢得战斗也确实会缩短寿命,若炼术控制失当,同样也是血本无归。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思考如何使用「愚者之石」安全且确实地拿下胜利,并加以实行才对吗?



人之所以是智慧的动物,就该是因为如此啊。



「不管怎么样,我想说的就是,请你务必多加小心。」



像是拒绝继续议论下去,优贝欧鲁忽然转变了话题。



「就在不久前,王属军那边也收到命令了。接下来匍都恐怕要进入全城戒严状态。因为那些被力量迷惑的家伙很可能会干出什么傻事,虽然不想妄加猜测……但那些思想犯也很危险。在奉行海利库斯主义的信徒当中,有些家伙为达目的甚至不惜牺牲呢。」



「你的意思是,我也会被牵连其中吗?」



「你不是常会在过度疲劳的情况下拖着虚软无力的身体回家吗?光是这样就很容易遭遇劫匪了,现在外头那么不平静,也就更危险了呀。」



特莉埃拉不由得苦笑。



确实如他所说——自己还真是丢脸啊。



优贝欧鲁似乎也明白特莉埃拉的尴尬,淘气地举起手指。



「不过呢,只要待在这栋建筑物里就安全啦。你就尽可能地工作吧。反正不管怎样,你平时也不常回家不是吗?」



「说得也是。要是我家被破坏活动殃及,我说不定还不会发现呢。」



「我啊,只要你平安就好了。」



眼前这个堂堂正正说着肉麻台词的青年让特莉埃拉有些难为情。他大概是认真的,所以才更觉得抱歉。



「我会注意的。就算要回家,也会尽量选在白天啦。」



「那就好,晚上可是很危险的。」



直起靠在墙上的身子,优贝欧鲁微微一笑。



「那我先走吨。」



「咦,这么快就走啦?」



从进来到现在还不到十分钟呢。



而且也还没像平时一样进行炼术学辩论呀。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现在是戒严状态,我的工作也变得不分壹夜了。」



「真不好意思。多谢你了,还特地跑这一趟。」



看来他真的只是专程来给自己忠告的。



坦率地表达感谢后,优贝欧鲁也转过身随意挥了挥手。



「为了你,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谢谢你啦。」



对他装模作样的说话方式只能报以苦笑,特莉埃拉目送友人离开。



老实说——他把自己当成女人看待这一点,确实心里是有些高兴的。



这样的优贝欧鲁总让自己想起在故乡的青梅竹马。那个从没有一丝犹疑,老是嚷着:「将来你要当我的新娘喔!」的少年。记得没错的话,他应该小自己两岁吧,日复一日地就算被其他同年纪的男孩取笑也毫不在意,从不曾离开自己的身旁。



特莉埃拉还清楚记得,在前往匍都的那天,他因为舍不得而嚎啕大哭,把自己心头那股即将到工厂劳动的不安,以及离开家人的悲切都一并消融了。会跟优贝欧鲁变得如此亲近,一定是因为他和青梅竹马的那个少年有些相似的关系吧。



那孩子现在过得还好吗?他是家里的次男,说不定也跟自己一样来到这里工作赚钱了。说不定他早就已经被炼狱院——



摇了摇头,把这讨厌的念头赶出脑海。



儿时的玩伴应该有不少人也来到这里打拼吧,但特莉埃拉不想刻意去调查他的消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那种想法。如果哪天能在某处再相逢的话就算是赚到了。所以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算了,都是孩提时代的回忆了



若是真的重逢,看到自己变成这么不修边幅的疯狂学者,他一定会觉得很失望吧。所以只要这样就好了。只要偶尔笑着回想一下。



「……伊帕西。」



特莉埃拉轻声念出他的名字。在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研究室里,再次摊开书本。就让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消失在算式的字里行间。







迈出边狱院大门的青年——优贝欧鲁•卡特榭雷提斯循着大马路走向位于南边的市民区域。约莫走了十分钟,弯入一条暗巷内,推开了某扇廉价酒馆的大门。



客人只有小猫两三只。环顾一圈后,叫住女店员点了杯啤酒,然后在桌边坐下。



向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扬起微笑。



「嗨,等很久了吗?」



「不会,我也刚来呢。」



回答他的是名少女。



穿着过于暴露的服装,让她看起来只是个年轻娼妓,在深夜的酒馆里更加重了这样的观感。也多亏这一点,才让她的存在显得自然,也不会以为她跑错了场合。



「你不用先跟客人报一下自己的名字吗?」



「我讨厌这种低级的玩笑。」



少女刻意板起脸孔。蓝色的发丝柔顺飘逸,同色系的衣服袖口也微微晃荡。就像缠缚着细长的绸锻,又如同霓裳羽衣有着不同一般的奇特设计。



等待店员送上啤酒的空档,优贝欧鲁开口询问:



「那边的情况如何?」



少女似乎很愉快地回答:



「六个人。」



「哇……他真是杀了不少呢。」



「是啊,我被杀了好多遍呢。」



不清楚内幕的人想必听不懂这几句对话的含意。



「现在呢?」



「很满足地睡着了。不过从明天开始,我这个制动器就派不上用场了吧。呵呵……一定会发生不得了的大事,你那边呢?」



「我正在进行的事前准备真的很麻烦。而且我的目的原本就跟你不一样,对你信奉的圣母和精灵也不感兴趣,又没有人能出手相助,实在让人很提不起劲啊。」



优贝欧鲁的戏谵让少女露出不耐的表情。



「哎呀,我对正统的丁字教也没兴趣啊,对法王厅也没什么人情义理要顾的,侍奉神明只是碰巧罢了。只是因为好玩才这么做唷……不过那位祭司大人真的很不错,他很理解我,也非常爱我呢。」



「因为好玩吗?你这个女孩还真是恐怖。这么说来,你跟我也是同一种人呢。」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来这里之前,我去找了一个朋友聊天。」



无视少女的质问,优贝欧鲁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聊的都是关于炼术师的话题。朋友说她没办法理解炼术师们追求强大力量的理由,认为只要花功夫钻研如何让现状变得更好就行了。」



「……所以呢?」



「在这个世界上,也是有只为了追求快乐而存在的人。只要能开心就好。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就算再怎么痛苦、不幸、违反天理,那群人也毫不在乎。但她就是无法理解这一点。明明她自己也是追求着所谓求知欲快乐的残缺之人, 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真是有够奇怪。」



「也就是说,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快乐吗?想寻点乐子?」



「老实讲,确实有些麻烦的地方——作为王属炼术师,我有义务守护国家的安宁,但同时也利用身分之便走私键器,顺便帮了前来莹国造成混乱的奸细一把,甚至提供情报给那些想背离公会的炼术师们。除此之外还干了很多没办法对你说的坏事,真是太矛盾了。」



「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干嘛要做这么麻烦的事啊?」



「不不不,所谓的麻烦只是种言语的修饰。做这些事我其实很开心呢。不管到哪里都摆出一副好人嘴脸,唆使、诓骗、玩弄操纵人们……若说目的,也许这确实就是我的目的。因为快乐才这么做。为了让自己感到愉悦,才会去做这些事呀。」



「我讨厌讲话迂回的男人。」



少女蹙起眉头。



「我跟你不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认为有捏造道理的必要,因为开心才这么做,就只是这样罢了。生为算不上人类的怪物,靠着超乎人类的力量去玩弄人类,这不是很有趣吗?」



「是吗?」



但优贝欧鲁否定了少女的说法。



不对,或许不是针对眼前的少女,而是对自己的否定吧。



「所谓的快乐跟憎恨只有一线之隔。散播憎恨的同时,往往也会产生快乐。如此一来……你跟我的快乐,只是因嗜好而来的纯粹狂喜吗?还是从憎恨而生的不纯愉悦呢?」



那一瞬间,两人之间满溢着紧张的氛围。



没把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明显杀气当一回事,彼此间的空气流动也尖亲得让人如坐针毡。



——过了好一会儿,少女才率先别开了视线。



吐出一口带有放弃意味的叹息,她说:



「怎样都无所谓。」



「什么?」



环视周围,她刻意压低了音量。



「你老是喋喋不休到处泄露秘密的毛病,我觉得还是别再犯比较好。就算这间店没几个客人,但谁知道有没有人在偷听呢。想不到你这种人居然还能从事间谍的工作,啼叫得太凄厉的夜鸫即使躲在黑暗中也会被射下来的.」



「啊啊,你是在说那个呀。」



真无聊。他在嘴里咕哝了一声,同时微微一笑。



扬着微笑,抬起搁在桌上的右手,「啪」地一声弹响手指。



眨眼瞬间。



店长、店员、顾客、清扫工人,也就是除了优贝欧鲁和少女以外,待在店里的所有人都——缓缓地,一个接一个原地惊愕得瞠大双眼,然后倒下。



「什……」



连少女都错愕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到底…」



「『淡色蜜蜂』。创造并控制拥有迟效性神经毒的微小羽虫,是第三冠式喔。」



「第三冠?那么高位的冠术你是什么时候发动的?而且……」



「共有十三只。」



他满不在乎地回答,脸上依然带笑。



「夜鸫哪,会藏身在黑暗中啄食心脏。不论再怎么喧闹啼叫,若是无人倾听也就只是一首寂寞之歌罢了。所以没问题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少女的脸上爬过一丝胆怯。



为此感到满足的优贝欧鲁举起木杯,这才终于喝下第一口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