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终章(2 / 2)


‘我回家杀鱼啰。从现在起玉是由纪的看护了,一定要小心带她回病房喔。’



“喂,你不准一个人溜走!”



不等玉说完,理绪提起鱼笼一溜烟地就往堤防跑去。



如豆粒大小般的理绪和一之谷在堤防上头朝着岸边挥挥手,折回了镇上。哑口无言的玉和由纪就这么被留在河畔边。



两人互望了彼此的脸。



但随即又别开视线看向别的地方。玉盘着腿漫无意义地撩动钓竿,由纪则是毫无意义地拔着满地都是的狗尾草。



天色渐渐垂暮。时间一分一秒白白地过去,最后才由纪率先开口了。



“……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嗯?”



“……你就是那个篡夺王——雾泽桐人吗?”



玉揪着一张臭脸回望身后的由纪。伸手搔了搔后脑勺之后,又把头转回去看着河面。平淡没有起伏的话语隔着后背传进了由纪的耳朵。



“现在在这里跟你讲话的我,以前确实是名叫雾崎桐人,但那个名字我早已经舍弃了,所以目前的我没有名字。不对,好吧,硬要说的话玉就算是我的名字吧,嗯。”



“……那个怪物是?”



“他是桐人啊。虽然我选择舍弃了名字,但是他并没有,可以说现在只有他是雾崎桐人吧。省得麻烦,叫他桐人就好了。”



玉背对着由纪低声发牢骚,他的言语中掺杂着一种类似孤独的感觉。



一阵徐风吹过,河畔边的草丛迎着风微微摇曳。不知不觉间,浅滩上映照着傍晚天空的紫红色。



由纪默默不语地凝望着西边的天空。在视线的前方,天空正如一之谷所愿开始慢慢飘起了晚霞。



“请问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咦?”



“呃,因为我的脚还会痛。”



由纪轻轻提起手中的松叶杖。



“……拜托不要再这么客气地说话了,一整个让我无所适从。用你平时惯用的那个嚣张男人婆的措辞说话好吗?接受的话我就答应你坐旁边。”



“可是……”



“你姿态放低反而让我坐立难安啦。算我拜托你,用过去的命令口吻说话吧,这样我才不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吧。”



由纪嘀咕着,在玉旁边的石阶坐了下来。两条腿随意地向前打直,盯着涓涓流水。



两人身后的镇上开始亮起盏盏灯火。盘结缭绕在西边天空的云层染上了一抹粉桃色,在云层的缝隙仍留有清澈的水蓝色余晖,一如用水彩颜料调配而成般的红蓝两色,对比在山脉棱线的另一头打盹。



抬头看正上方,天顶已经泛起了深蓝色,东边天空的下缘可见高亮度的星星闪烁。



两人只是一语不发地看着夜色渐深的天空,天色以难以察觉、缓慢但又稳健的速度渐渐降低彩度。



犹豫不决了一会儿,由纪终于把好奇许久的问题给问出口。



“那个时候,为什么你又折回了镇上?”



“啥?”



“就是调布新町遭到姬路兵攻击,我被鸟边野捉走的时候……我不懂你怎么会跑回来解救我们。你看起来不像对镇上抱有恋栈,我下场如何跟你应该也没有关系。”



“喔,单纯只是我看不爽姬路那帮人而已。我的个性没办法被人骑到头上还能忍气吞声。”



玉冷冷地搪塞。



由纪原本想就这么接受这个答案,可是心里仍存有着某种纠葛。



玉当时的行动不管怎么看都像另外藏有由纪所不知的隐情,只不过还缺少了明确的证据。



不,论线索其实有一个。由纪决定把认识玉以来两人曾有过的对话和互动里,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问出口。



“我还有另一个想问的问题。”



“什么啦。”



“真理是谁?”



“!?”



玉瞪得老大的两只眼睛朝向了由纪。玉的反应比预料中的还要激动,由纪抓紧机会继续追问。



“你当初在油菜花田昏睡,梦呓时曾经说出‘真理’两个字。我有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却想不起来。那到底是谁?”



“……我哪知道。不要问我。”



和表面上的说词背道而驰,玉的举动仍残留有动摇。由纪注意到他握着竹竿的手隐隐约约地正在颤抖。



“我求你告诉我。那个人物应该也跟我有渊源。当我从你口中听到那个名字时,胸口震颤得好厉害。我想我绝对有在某个地方见过那个人,可是却不知何故想不起来。”



“你在说啥啊。跟你有关系……那怎么可能。”



玉的回答显得含糊又口齿不清,明显有在隐匿什么事情。



“不要睁眼说瞎话了,跟我透漏一点消息又有什么关系?我也想知道真相啊。”



玉一直低着头,一边克制打个不停的哆嗦,一边毫无意义地上下左右胡乱挥动着钓竿。



接着他叹了口长长的气,在做了一回深呼吸之后,玉一脸无精打采地转头面对由纪。



“……真理是我名义上的姐姐。”



“……姐姐?”



“六十年前,她牺牲自己的生命给了我这副身体,是我的救命恩人。”



玉面带难过的表情搔弄着后脑勺,继续开口说道:



“……你跟真理有几分神似。长相和个性虽然完全不一样,可是本性的部分真的非常相像。不对,与其说是本性……那叫什么呢?该怎么形容才好。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啦,总之就是基本的地方非常类似。”



“…………”



“你一定觉得我脑袋有间题对吧?”



“……把话说完。”



“然后……真理留下奇怪的话以后就死了,什么‘我们在铁桥再见’之类的。这句话本来我一直没搞清楚是什么意思,不过……那个该怎么说呢……”



玉话含在口中欲言又止十分痛苦,一副无法把想法顺利转化成言语的模样。由纪直觉地知道玉想说的事。



“我和你当初就是在铁桥上决战的吧。”



“是啊,没错。嗯,所以……嗯。我说完了。”



“…………”



“……我说完了啊,嗯。”



“……是吗……我明白了。”



“啊啊。你能明白我也很高兴。”



玉以敷衍的语气如此说道后,又把视线别回水面。



夕阳已没入山脉棱线的后头,天空布满一整面火红的晚霞。



河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绯色重叠在群青色的水面上。过去文人歌咏的一点也没错,江水滔滔不停留。它们总是时时变化多端,不停向前流。



玉自始至终一脸尴尬,三不五时睨眼偷看由纪的脸,仿佛充满了不安的言词不禁冲口而出。



“你那个表情是怎样啊?”



“嗯?有哪里不对劲吗?”



“不要笑得那么奸诈。铁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没有在打什么坏主意啊。”



“那你快收起那个奸诈的笑容。”



“我没有笑得很奸诈呀。”



“分明就有!”



表情和悦的由纪在玉的面前挥舞之前拔下来的狗尾草作势挑逗。然后语带淘气地调侃道:



“说穿了,那个时候你是特地跑回来救我的啰。因为我就像你的救命恩人的翻版。”



“不是!才不是那样!”



“是吗——”



“那是什么脸啊。不要窃笑了低能女!”



“我没有窃笑。”



“分明就是在窃笑啊!”



由纪脸上挂着笑容,在玉的眼前频频抖动狗尾草的前端。



“别闹了!”



“干嘛对我大吼大叫。明明跑来救我一命呢。”



“我就说了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由纪用清新透明的笑容回应了玉的咆哮。



一阵风徐然吹过,风中夹带着一股夏天的气息。再过不久,就能听见蝉鸣在调布新町响起。



——继续在这镇上多停留一些时日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玉向由纪怒吼的同时,一边在内心角落悄悄如此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