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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2 / 2)


听到薰这名字,由纪翡翠色的眼眸浮现了静谧的光辉,然而平静中有着激动的感情。玉看得出来她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我要砍了你。”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你最好有点分寸,鸟边野。我不想跟你说话。”



由纪压低音量简单地挑明了自己的不屑。另一方面,玉从由纪的模样开始推理她被捕获的过程。



由纪身上固然披着军服,可是扣子没有扣上而且吊带也没挂,只是直接罩了件上衣然后被粗绳捆住,处于无法动弹的状态。



——她应该是在更衣的时候遭到袭击的吧。



准备穿上衣服的时刻,比一丝不挂时来得更没有防备。在优秀特进种之间的战斗中,即使只是那一瞬间的空隙都有可能会致命。



即便是趁着更衣的空隙,虽然不晓得那个臃肿巨汉用了什么招式,竟然能让那个由纪几乎只能像待宰羔羊一样束手就擒,代表他的实力相当不错吧。



“哦哦,好可怕好可怕。对了,涩泽薰大人本来是未来的天子呢。恕属下失礼了。那么就从问安开始从头来过吧。”



鸟边野合上眼皮,一如在面对贵人般单膝跪地,朝鞍上的由纪深深低下头,口念假惺惺的台词。



“有幸拜见尊容,微臣喜不自胜。本次行动实乃情势所逼,如有冒犯,还叩请天子忍一时之辱……类似这样的感觉可以接受吗?”



鸟边野用面带嘲笑的表情抬头看着由纪,由纪的脸则因无处发泄的怒火显得僵硬不自然。



就在这段期间,步兵和骑兵挡住了坡道上下两头的道路。这回换被绑住的财前跟式岛、以及一之谷被人拖了出来。



“对不起,由纪,我们的行程好像被泄漏给这些人知道了……”



被粗绳缠住了腰部的一之谷自责地表示。由纪用摇头要一之谷不必愧疚。



由纪怪罪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一之谷没有做错事,错的是旅途还没结束就怠于精制练气的自己。



“该拿这些小孩怎么处理?”



臃肿巨汉用只眼盯着财前与式岛,询问鸟边野的意见。



“就用最残酷的手段在由纪的眼前杀了他们吧。”



鸟边野气定神闲地回答。



“住手!他们两个是无辜的!”



由纪放声咆哮。鸟边野装模作样地微微将脑袋歪向一旁。



“难不成这是命令?不对,是所谓天子的诏敕吗?”



“你这家伙……”



“如果下令的是天子大人,那我辈自当只能听命行事……关于这点,薰你个人所持的立场是?”



“……我才不是什么天子。是市长擅自把我列为人选而已。”



“那恕难从命啰。太可惜了。”



“你给我住手!”



“嘿,薰,你那是什么语气?”



“……请住手。”



“我听不见。”



“请住手!”



貌似愉悦地聆听由纪嘶声的呐喊,鸟边野把财前和式岛抓到了眼前。身上还穿着学生制服的两人同样也被粗绳牢牢捆住了身子。



“久坂小姐,很抱歉我们没能保护你。”



“我们早已做好觉悟,宁死不屈。”



才年仅十五岁的两人话说得勇敢,这教由纪的脸痛苦地皱成了一团。她将圆睁的翡翠色杏眼投向了下流地挤眉弄眼的鸟边野。



“你的目的是带我回姬路吧?我不做抵抗,也会乖乖服从命令,你就放了他们两个吧。不,请你救救他们。”



见由纪低声下气地恳求,一个嗜虐性的狰狞面貌顿时刻印在鸟边野的脸颊上,但眼神随即一改,流露出一抹虚情假意的慈悲之色。



“薰好有舍己救人的精神啊,充满英雄色彩真的很棒,你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了。”



毫不吝惜地如此盛赞后,鸟边野朝臃肿巨汉扬起下巴示意,卸下鞍上的由纪。接着以故作优雅的姿态走近,手撑起由纪的下颚,仔细地欣赏她那紧绷的表情。苍白的拇指轻柔地从由纪樱花色的嘴唇上滑过。



“气都用光了是吗?那还真是可惜啊。只好麻烦你从零开始蓄起了。”



“…………”



“我决定先吸干你的气再去攻击调布新町。我会使用你的气来压制那座市镇的。就用你的力量把窝藏你的镇彻底烧成灰烬啰。这计划如何,很有趣吧?”



由纪向上吊起眼尾,气愤地冲口骂出闷在心中已久的字眼——



“你这禽兽!”



“哎呀呀。才以为你变顺从了,结果一下子就露出马脚。”



鸟边野高高举起左手之后,奋力打了由纪的脸颊一巴掌。



不单只有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撕裂空气般的刺耳声响在杂木林间回荡。每挨一巴掌,由纪都把脸转回来继续怒瞪鸟边野。那个不屈不挠的目光反而更激起鸟边野内心中的魔性。



“啊啊,你那眼睛是怎样,看了真教人火大。我要用舌头狂舔那双眼睛!”



鸟边野用尖锐的假音慢条斯理地如此说道后,令人不可置信地伸出指头强行拨开由纪的眼



皮,准备把自己的舌头伸进去舔暴露的眼球。



“喂~不好意思打扰你的乐趣,可以听听我怎么说吗?”



这时,玉丝毫不带紧张感的声音突然从旁响起。



原本浑然忘我的鸟边野意识被拉回了现实。



“我的要求有两个。一是那女人的哨子,二是把马车的货物全部交给我。东西到手后我就乖乖消失,之后随便你们怎么玩。”



鸟边野一脸愕然地盯了玉一会儿后,嘴角微微漾起笑意,一语不发朝着坡道上方扬起下巴。原先把路挡住的士兵们让出一条通往马车的路来。



“谢啦。多亏你们我才得救了。”



玉嘻皮笑脸地向鸟边野行了一个不正经的敬礼之后,钻进马车的货物架翻找收集的物资,拿出了藏在木箱里的短剑。



“卑鄙小人!”



由纪对着从货物架下来的玉劈头就是一顿臭骂。玉只把它当耳边风,一边在掌心转动短剑把玩一边说:



“那,麻烦你把哨子交来吧。”



玉悠悠哉哉地靠近由纪。



由纪用跟先前看鸟边野一样的表情怒视着玉,玉泰然自若地与她互视。尽管由纪的脸颊肿胀得红通通,但眼神依旧保持着勇健的气魄。



玉抓住在由纪胸口前摇晃的哨子,从脖子上一把扯了下来,然后丢到地上用鞋底践踏。



至今一直维系着玉和由纪两人之间的物品,伴随着硬质的声响在地上粉碎了。



玉将脚提起,前一刻还是哨子的瓷器在柏油路上变成了无数支离破碎的碎片。



轻浮的笑容又一次浮现在玉的脸颊。期盼已久的目的终于达成,玉的脸上漾起了一种获得解放的畅快感。



“这么一来我就是自由之身了。费了我好大一番工夫啊。”



“那些货物是镇上居民的!你这小偷,还知道羞耻吗!”



“随便你怎么说。我今后要自由自在地生活,不受任何人或任何事物的指使。”



刹那间,玉改用反手握持短剑,朝着由纪向上一砍。



“!?”



指天的剑尖旋即往下一拉,直接朝鸟边野挥去。



鸟边野将整个身子扑倒在地闪避了那一击。



束缚由纪的绳子被一刀斩断。



被斩断的绳子滑落到地上,玉把右手的短剑交给由纪握好,在她的耳畔轻声耳语。



“你们往下坡道逃。”



由纪睁得人人的眼睛从极近的距离仰望玉。



“为什么救我?”



“我是很讨厌你没错,但是我更讨厌那个变态。”



用克制过的语气飞快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后,玉有如一道闪光般纵身冲进了布阵在上坡道的步兵团里。



“呜喔!”



斩击扫开了第一列的步兵。第二列的步兵接着挥下沉重的铁矛,但玉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早早用不输给猫的敏捷身手描绘出弧线腾空。



越过步兵的阵列后,镰鸟的队伍就位在玉降落地点的前方。为了争取让由纪他们逃走的时间,玉一开始就做了要抢下镰鸟的盘算。



玉利用落下的劲道借力使力地双手往地面一拍,再次腾空而起,飞跃的同时顺势射出的短剑一举命中了鞍上骑兵的咽喉。



从脸上挂着浑然不知发生何事的表情、脖子血流如注的骑兵手中抢下铁矛后,玉一脚将他从鞍上踹开。



在士兵即将落地之际,玉从他的脖子拔下短剑,把缰绳缠在右手腕上笑了。



“我来跟你们示范镰鸟要怎么驾驭!”



放完话,玉踩了马镫一脚,同时手上的缰绳用力一拉,镰鸟伸长了长长的脖子,两把镰刀朝着步兵高高扬起——



然后横劈。



步兵的脖子被形似锯子的镰刀猛然刺入,毫无慈悲地硬生生被锯断。这把镰刀并非单纯只是巨人化的螳螂镰刀,上面长着无数类似鲨鱼牙齿的尖锐突起,可以将敌人的身体斩断。



被镰刀锯开的不幸步兵,头部只剩一层薄薄的皮勉强跟身体藕断丝连,但马上就不堪重量掉在自己的脚跟旁。



四周的士兵如退潮般火速散开。



玉拍了下缰绳,朝落荒而逃的士兵们展开突击。



满是鲜血的镰刀又是一闪。



玉对准千钧一发地勉强闪过镰刀的士兵的头盖骨,举起手中的铁矛笔直往下扎去。不只是头盖骨,连脊椎一带也被那一击粉碎。



笑容从玉的脸上消失了。虽然表情看似冷静,但眼睛却显得更加璀璨有神。



镰鸟大步地跨出右脚,突破涌上来展开包围的士兵后,举起镰刀向后方的两列骑兵进攻。



骑兵现在正团团包围着由纪。看来由纪在准备下坡的时候遭到包围的样子。她挥舞着用起来绑手绑脚的短剑保护一之谷,一旁获得松绑的财前和式岛同样使用聊胜于无的气在缠斗。然而,现在避免正面对决、以脚程逃走才是明智之举。



“快抢马啊!”



玉高声呐喊。由纪转过头望向他。



“马的脚程比镰鸟还快,你们快骑马逃走!”



由纪的眼睛骨碌碌地扫视路旁。眼尖地发现一路上由玉和由纪骑乘的那两匹马正被系在马车旁的杂本上。



“休想得逞!”



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从旁飘下。



玉转身的同时,一把铁矛直朝脑门挥来。



“啧!”



玉咂了声嘴,勉强闪开攻击。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陌生的肌肉发达男子,在眼前高高抡起铁矛,准备挥出第二击。



动物的直觉告诉玉,即使跟对方交手自己也占不了便宜。



玉用力拉扯缰绳,利用镰鸟敏捷的动作闪避横击。接着两腿夹紧镰鸟的侧腹,瞬间观察四周的情况。



由纪依然穷于应付骑兵。不但数量上趋于极端的劣势,她还得分心注意一之谷的安危,同时抵挡镰刀与铁矛的二段攻击,这对把气耗尽的她而言负担过于沉重,因此始终难以突破重围。了解困境的玉牢牢抓稳缰绳使镰鸟旋转,朝被系在树上的马匹奔去。



先前被自己撞散的士兵群又折了回来。玉用镰鸟的脚程甩开他们,从被系住的马匹身旁冲过的同时,一把抓起两匹马的缰绳。



玉继续骑着镰鸟冲刺。脚踩马镫向鸟腹施压,加足马力一头冲进骑兵所围成的人墙。



跨下的镰鸟在玉的驾驭下,毫不留情地向姬路兵挥舞镰刀。



“接好!你们快骑着这两匹马逃走!”



在人马混战的混乱中,玉把缰绳交到由纪手里,回身朝穷追不舍的士兵挥出铁矛的一击。



肉片与血沫随着铁矛划出的弧线轨迹喷洒而去。



但眼帘的一角随即有一道闪光映入,玉连忙脖子一缩压低了头。



镰鸟的镰刀倏地从玉的头顶掠过。



但攻势并未因为一回的落空就停止,斩击接二连三地不停朝玉挥下。



原本身手俐落地化解攻势的玉陡然感受到有另一股寒气从背后袭来。



回头一瞧,先前的巨汉正手提铁矛准备横劈。



——闪不过了!



下一个刹那,侧腹感到一股浑厚沉重的冲击。



铁矛深深陷入玉的右腹,冲击的力道甚至撼动了脊椎。玉的身体折成ㄑ字状,从鞍上被扫了下来。



腹部的脏器可能有好几副都遭到击碎。玉隔着呕吐出来的带血秽物,看见了一之谷跨上马鞍的身影。“就是这样,快点骑马逃走吧。”玉如此心想。



被击倒在路面的玉一个反弹,重重地撞在路旁的水泥墙上,在壁面洒下一片血泊后,身子缓缓地崩垮。



五名骑兵无情地朝玉倒地的地方直奔而去,镰鸟高高提起脚往倒地不起的玉狠狠踩下。



如同俎上肉的玉只能任凭骑兵们宰割蹂躏。



手断了、脚也断了,肋骨锁骨肩胛骨不仅遭到折断还被踩成了粉碎。



玉的身体就像马口铁人偶一样,在镰鸟的脚下被践踏得噗叽作响且满目疮痍,四肢折成了扭曲变形的角度,毫无抵抗能力,只能一抖一抖地跳动。



我失手了。搞不好会死在这里吧。明明一再告诫自己明哲保身才是上策,结果还是扮了倒楣鬼的角色。



就在玉为自己的行动感到茫然错愕时,内心底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跟我交替‘意志’吧。



由三个单音叠合而成的合音在玉的内侧响起。



“我才不干。”



一边受到骑兵的蹂躏,玉一边回答那个声音。



——你这白痴,想死吗!



“与其跟你交替,还不如死了比较痛快。”



玉坚拒从心的内侧响起的合声的提议,视野随着微弱的闪烁上下左右激烈地震动着。痛觉早已麻痹,无论是被践踏还是遭到铁矛殴打,除了冲击的力道外啥也感受不到。



“抓住我!”



这回换另一个声音从外侧传来。



遍体鳞伤的由纪映入了眼帘微睁的玉眼中。和玉一样浑身都是鲜血的她拼了命伸长白皙的手。



“这女的只要闭嘴不说话,其实是个美人胚子嘛。”不知何故,这时玉又浮现了这样的念头。



——长得一模一样。



她跟某个人好像。可是我不知道那个某人是谁。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由纪确实长得很像消失在遥远时空的某人。



玉就在没能想得出那个人是谁的情况下遽然失去意识,周围的世界被涂成了一整面无声的漆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