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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假期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我总觉得好像是受骗一样,以无聊补习揭开序幕的暑假第一周,几乎完全没在我脑中留下任何记忆便溜走了。珍贵的长假也迅速进入了第二周。



到了这时,生活作息通常会出现明显的紊乱,要像以往一样在早上正常起床反而是一件苦差事。强烈的晨间日照与嘈杂的蝉鸣再也无法打扰我,我继续躺在自室的床上睡着懒觉。如果是平常,现在这个时间已经差不多做好去学校的准备了,然而能光明正大在早上睡懒觉正是放暑假的学生特权。此外,昨天晚上打包行李到深夜,也是我今早爬不起来的原因之一。



话说回来,昨晚我好像作了个美梦啊。



结果打破我这甜美好眠的,却是一阵意想不到的噪音。



“——起床啦,智春!”



巨大到无谓的音量与大笑声传人我耳中。下一秒钟,为了挡住日照而盖住脸部的棉被也被



外力粗鲁地扒开了。这股力道甚至让我顺势摔下床,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继续熟睡根本是不可能



的。



“……樋、樋口?”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仰头看着那个还在大笑的闯入者。这里是我熟悉的鸣樱邸自家房间没错,但樋口怎么会突然出现我就不懂了。如果是他,要突破玄关的门锁应该是轻而易举,只不过他怎么会想要袭击一个正在熟睡中的男人啊?



“喂喂,你还在赖床啊,智春。从今天起就要到民宿去打工、过夜了。你总不会忘了这件事吧?”



“不,我当然没忘。只是约好的碰面时间,不是中午十二点在车站前吗……”



我脸色难看地搜索房间内的闹钟。难不成这家伙是特地来叫醒睡过头的我?不可能吧,我边想边瞪着摆在床边的传统闹钟指针。



“等等……现在还不到六点啊!”



我无言了。就算他是为了怕我迟到而来叫我,这个时间也未免太早了吧?搞不好樋口就像远足前夜的小朋友一样兴奋地睡不着觉,所以才会跑来闹我。



“嗯……是谁在鬼吼鬼叫呀?”



操绪缓缓浮现在半空中,脸上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她身穿短裤与短T恤这种毫无防备的装扮,此外虽然尺寸不是很大,但大致还看得出来应该没戴胸罩。如果是平常的樋口瞧见了势必会乐不可支才对。



“哎呀,真抱歉。操绪,其实没你的事。你继续睡吧。Go back to sleep!Good night!”



“嗯啊……?”



操绪以尚未完全睁开的眼睛狐疑地瞪着樋口,但最后还是抵不过瞌睡虫,勺呼哇”地轻轻打了声哈欠后,她便再度像是溶解在半空中一样消失了。这种时候我还真有点羡慕她身为幽灵的身分。我一边摇着尚未清醒的脑袋一边对樋口说:



“话说回来……到底是怎样啊,樋口,你也太早跑来了吧?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再睡一下喔?”



“嗄?”



樋口夸张地表现出惊讶的反应。



“你在胡说什么。现在还有时间睡觉吗?”



“咦?”



“总之你盥洗完以后就跟我一起出门。不,我看还是淋浴一下比较好。记得要把身体每个地方都洗干净啊。”



“啥?”



“还有,洗好澡以后就用这个。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但总比没有好。”



说完樋口便取出脸部清洁保养品之类的玩意儿。包括化妆水、乳液、止汗剂。以及看起来很高级,让我非常不习惯的小瓶装香水等。



“等等……樋口?这是做什么?”



为什么前往西式民宿打工还得涂抹这些玩意儿啊?我又不是要去当牛郎。



不过樋口并没有回答我的疑问。



“另外,你得准备好衣服才行。”



“衣服?如果你是说去外宿用的换洗衣服,昨晚我就打包好啦……”



“什么?不行不行啦,这种难看的东西!”



樋口擅自打开我的旅行袋,粗鲁地将里面的衣物翻出来。喂喂喂喂,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天啊,这里面都是旧衣服跟牛仔裤嘛!你就没有比较像样的衣服吗?”



“呃……我是去打工的,穿太正式不是很不方便吗?”



“你太天真了!重点根本不是打工好不好!这里面的内裤……看起来还满新的。应该勉强可以吧。”



“嗄?”



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不过樋口并不理会困惑的我,继续在我的袋子里东翻西找。



“拜托啊,智春,这泳裤不是学校指定的款式吗?”



“有什么关系?是大厂牌制造的,设计也不会很突兀。”



“就是因为太普通才不行啊。你要穿更能凸显自己的。”



“凸显自己……”凸显什么啊?



樋口“呼”地夸张叹了口气,接着又迅速瞟了闹钟一眼。



“也罢,反正时间还够。我们等下就去站前的购物中心补货。”



“啊?为什么?”



明明是要去打工的,结果还为了这个破费?



“还是应该先去美容院才对。如果一开始营业就杀进店里……总觉得时间很赶啊。可恶,我应该更早过来叫你才对。”



“等等……去美容院?是指我吗?”



“不然咧?”



樋口万般肯定地点点头。真搞不懂这怎么会变成理所当然的。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差不多该理发了,但本来是打算领到打工的钱再去。



“算了……总之你先去淋浴。”



我的脑袋虽然装了无数个问号,但才刚起床,毕竟无法顺畅地嗯考。就算樋口不催促我,我也觉得用淋浴来清醒一下比较好。



我拿着浴巾与衣服走出房间。尽管我还没看穿樋口的用意为何,但那种中年人才会用的古龙水我是打死不喷的。



不过就在我一脚才踏进走廊时……



“等等,智春,有样东西要先让你看一下。”



樋口一下子又从背后叫住我。



“……还有什么事?”



“你先过来看就对了。”



我不耐地回过头,结果樋口却朝我递来这附近便利商店卖的街头情报杂志。看起来应该是最新的一期吧。他打开的页面上如此写着。



“占卜?”



“嗯。这是评价极高的命理专家——黄泉子老师的星座占卜。”



“……喔。”



那个名字真不该用在算命仙身上,比较适合格斗家或杀手之类的。这种玩意儿真的有准确性可言吗?



“我记得智春是金牛座的吧?”



“是啊。”



“你可别吓到。你的恋爱运是五颗星,这礼拜的运势是最好的。上头还写着叼命中注定的恋爱季节来了,跟身边的异性将会有迅速进展乙。”



“呃……所以呢?”



“‘在旅行时会出现与意中人急速拉近距离的意外。请注意她所烦恼的问题。幸运物是烤玉米’。”



“等一下,我不是那个意嗯……樋口,你以前不是说你不相信算命吗?你好像举例过,三围的影响效果在统计学上并不完全什么的。”



尽管是个重度的超自然现象爱好者,樋口对于这些理论或数据之类的倒很讲究。



假使出生的月份会影响发育速度,那就某种程度而言,便可以利用统计学来判断一个人的性格了。但那都是基于过去的资料进行分析,想要拿来预测未来在逻辑上说不通——大概就类似这种理论吧,反正樋口以前认为算命之类的根本就没有参考价值。



“你不要拘泥那些小细节嘛!虽说不确定性原理的确已经否定了以决定论预测未来的可能,但还是有机会发生自我暗示效果或小差错之类的。这一期的占卜绝对会准,相信我!”



“随便你啦,我不在意就是了。”



我扔下试图强力说服我的那家伙不管,直接走向浴室。



樋口那白痴,到底在想什么啊?总不会为了对我分享杂志上的占星专栏才一大早把我挖起床吧?我看他是因为要去打工旅行而兴奋过头了。话说回来,打工跟占星又有什么关联?



被我单独留在房间的樋口,交互比对手上的行事历与时钟,露出了深嗯熟虑的模样。真是怪胎——我只有这个感想。



O



很快到了约定集合的时间,我们与杏跟嵩月会合。然而,上了电车以后的樋口依然很怪。



“好,找到位子坐了。嵩月先坐到最里头。智春负责把大家的行李放到网架上。剩下的人就跟我去买便当吧,冲啊!”



樋口一马当先,闯进刚驶进月台的特急列车后,便擅自分配起大家的任务。随后他便抓着杏的手再度跳回月台。



“呃……樋口,人家也想坐靠窗的位子耶!”



“什么操绪得负责买便当嘛::那种东西又没操绪的份!”



两位少女异口同声地抗议道,但樋口却一概不理。就在大家闹哄哄的同时,列车已经离启动的时刻没多久了,莫可奈何的操绪与杏只好跟在樋口后面,这么一来就只留下我跟嵩月在车厢里。



“……搞什么鬼啊,那家伙。”



我以目光追逐正奔向零售处的樋口他们,同时困惑地摇摇头。



同样被抛下的嵩月则拘谨地端坐在四人面对面的包厢席其中之一,脸上露出了困窘的表



情。本来是她经常出现的这种反应,现在看起来却令我既怀念又新鲜。



这位成绩优异且大病初愈的少女,根本不需要参加什么暑期辅导,所以我跟嵩月算来大概



已经十天没见面了。上次看到她就是采病的那天。大概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感到莫名紧张。



虽然不清楚嵩月的心情是否一样,但本来就很寡言的她,现在却散发出一种欲言又止的气



氛。这种让人觉得她坐立难安的表情还真奇妙。



附带一提,今天嵩月所穿的便服是款式简单的迷你连身洋装。以水蓝色和白色组成的这套



衣裳还附有水兵领。要说简朴大概很难找到比这更朴素的打扮了,结果配合她鹤立鸡群的美貌



依然让人一眼就难以忘怀。如果跟路人说她是偷偷跑出来旅行的大明星,应该所有人都会相信



吧。



“啊……行李。我来帮忙。”



发现我正在将四人份的行李扛上网架,嵩月立即站起身。



“不好意嗯,那就麻烦你了。”



我率直地接受了她的好意。这当中只有某人带的东西既大包又重,我本来以为铁定是樋口



那家伙,没想到竟然是杏的行李。她是用体育社团常见的那种大型运动袋,真佩服她能独自把



那玩意儿扛来车站啊!



“这里而到底装了什么。不但重而且还很硬……喔::”



正当我边抱怨边勉强将行李塞入网架时,运动袋里的东西从半开的拉链缝隙滚落出来。脸



部差点被砸个正着的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零零碎碎掉下来的玩意儿包括了折叠在一起的块状尼龙物体,以及可分拆的划桨前端。看来这应该是货真价实的橡胶艇零件吧。



此外还有海滩球、露营用的铝箔垫、防晒乳等等。一大堆东西就这样四散在地板上。



至于刻有观光景点名称的木刀,应该是要拿来玩刦西瓜用的吧·



“呵呵……”



忍俊不住的嵩月从喉咙轻轻发出一声后,便再也无法按捺地抖动肩膀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发出苦笑。刚才的紧张感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杏那家伙,根本就是去玩的嘛!还亏她邀我们打工哩!”



“……不过,好像很有趣。”



在笑着的嵩月协助下,我们终于将行李安置到定位。



我们找到的这个位子,是四人面对面而坐的包厢席。虽然只能坐四人,但因为嵩月很苗条,杏的个子又很小,加上操绪是不占空间的幽灵,所以一点也不感觉拥挤。



这班特急列车,预定在九十分钟后抵达我们打工的民宿所在地。按照计划,我们要在车上享用买来的便当,充分体验观光的气氛。



然而刚才说要去买便当的樋口他们却一直没回来。以那三人的个性,想必是看到了什么无聊当有趣的事物,就顺道去闲逛了吧。



离电车启动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真担心他们来不来得及赶回来。



如果只是樋口他们没赶上车那也就罢了,总有方法可以弥补。不过倘若要我饿着肚子撑到目的地就有点辛苦了。



话说回来,这样子我不就要跟嵩月单独待在电车上了吗?不能否认,感觉好像也不错。况且我还有许多问题想私下问她。



“……妮娅她……”



结果令我讶异的是,首先开口的人竟是嵩月。她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还留有先前的笑意,并像只小鸟般侧着脖子凝视我。



“有事吗?”



“呃,其实,那家伙已经有一阵子没回我家了。”



“咦?”



“幸好她打了好几次电话回来,她本人也强调不必我们担心。”



“可是……她一个人?”



嵩月发出不安之声。这也不能怪她。摒除阿妮娅是天才少女这点不论,阿妮娅可是非常欠



缺所谓的生活常识。比起普通的小学生,她恐怕更无法自理生活吧。



独自搭电车或巴士就不必说了,就连她有没有办法正常用餐我都很怀疑。只要把房间的电



灯关掉,那小朋友就不敢睡觉。甚至一个人半夜也不敢去厕所;在什么障碍物也没有的地方她



也会经常摔倒。如果要让这种麻烦的小孩独自在外待一周,任何人都会感到担忧吧。



“老实说,阿妮娅并不是单独出门,社长跟她在一块儿。”



更正确地说,并不是社长本人,而是他的分身布偶。社长本人为了补足上课时数的不足,



今天还在学校补习。嵩月察觉到这点后,脸上的表情显得更担忧了。



“此外为了小心起见,我也拜托朱里学姊去关照阿妮娅的行踪了。我想她们昨天应该已经



会合了吧。”



由于朱里学姊答应要办这件事,我们的打工才能顺利成行。既然她没有主动联络我们,想



必就代表阿妮娅平安无事吧。



我接着又以近乎感慨的口吻说道:



“阿妮娅其实是去追踪加贺篝的去向。”



“呃!?”



嵩月讶异地挑起眉。那是当然的,毕竟她之前会住院,就是因为在加贺篝的使魔攻击下援助我们。



此外,与加贺篝缔结契约、并召唤出那只使魔的恶魔,还是阿妮娅的亲姊姊。这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负责任,但我也不确定该不该阻止阿妮娅的行动。据她本人说,要掌握加贺篝的去向就只能趁现在了。”



尽管我也觉得这很像藉口,有相当大的部分却是千真万确的。加贺篝在上回的事件中负伤,而他的使魔与机巧魔神也受到损伤。想要在一周内完全治愈应该是不可能的。像加贺篝那么机灵的家伙,想必不会选在这种状况与洛高学生会作对吧。因此换个角度想,现在可是跟加贺篝和平进行对话的绝佳时机。



“或许……是吧。”



嵩月以非常谨慎的口气喃喃道:



“让阿妮娅去做她想做的事可能对她比较好。现在加贺篝先生应该没有引发另一起事件的体力……另外,他还……”



没有时间了——嵩月的语尾说到t半便打住。



没错。加贺篝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是因为他的契约恶魔——克莉丝丁·福尔切已经开始非在化。这样下去在不久后,她就会一点也不剩地完全消灭了。



这是阿妮娅如此急迫的主因——不过事实上我还是无法理解非在化的理论。操绪当然也不清楚,问朱里学姊嘛,她大概也不会告诉我。至于对阿妮娅则是因为恐惧而无法提及。



这么一来唯一可以问的对象,看来就只剩下眼前这位沉默寡言的少女了。只不过向来不擅长说明的嵩月,真的有办法让我理解非在化是什么吗?尽管我这么想……



“对了,嵩月,之前加贺篝那家伙说的非在化——”



无可奈何下,我还是决定姑且一试。



但随后代表列车要启动的电子音便响起。发音铿锵有力的车掌广播在月台上响彻着,列车出发的时刻到了。



“啊……”



嵩月愕然地望着窗外。我则慢了半拍才察觉事态的严重性。樋口那些人还没回来啊!



“那些家伙,到底跑哪去了……!?”



我忍不住站起身,贴在车窗上朝外窥看。



砰咚——当列车发出蛮横的启动声瞬间,我的身体也只能遵循牛顿第一运动定律,大幅摇晃并倒向对面的座位。



而位在那里的刚好就是嵩月纤细的身躯。



嵩月虽然一时想扶起我,但坐姿实在很难施力,于是我便夸张地跟她双双倒在椅子上。最后演变成我把嵩月推倒在座位上的姿势才停住。电车这时正缓缓摇晃着并开始加速。



“抱……抱歉。”



我以尴尬的语气喃喃说着。



“不……那个,你还好吗……?”



嵩月面红耳赤地摇摇头。几乎在同时从我们的背后……



“哎呀;—好险啊。本来以为赶不上车了,真是干钧一发。”



“真受不了……谁教樋口坚持要吃冷冻橘子。”



“怪我罗?我哪知道月台上的零售店那么远啊!你们自己还不是为了看对面的奇怪电车而浪费了好多时间。”



“因为操绪不知道※四八五系的车厢长那样呀!那可是新型的。”(译注:日本国铁的交流电与直流两用特急型电车。)



那群家伙无视周遭的乘客观感大声嚷嚷地走过来,我顿时脸色铁青。



我好不容易从跟嵩月纠缠在一块的状态下爬起身,那三人也恰好同时现身于包厢席。感觉车内的空气好像霎时冻结了。



(插图)



“……你们在做什么?”



一瞬间的沉默后,操绪开口了。她的面无表情与语气之冰冷,比之前还恐怖。



“啊……”嵩月则有点慌张地整理凌乱的衣服下摆。



“不、不是的……这是因为……”



我拚命嗯索适当的解释方法。这只是单纯的意外啊,何况起因也是操绪他们太晚回来了,然而我却找不出可以迅速证明这种逻辑的确切证据。



“……”



操绪一句话也不说,而同时抱着大量便当的杏却高声喧闹道:



“怎么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都没看到精彩的部分耶?咦,为什么我的木刀会躺在地板上!?”



樋口则与我相视而笑。他甚至还竖起了代表‘Good job’的大拇指。



你那什么意嗯嘛——我心想。



难道如今的状况都在他的计算中吗?刻意把我跟嵩月单独留在车上,然后又姗姗来迟,引发我们的焦虑。



樋口为了安抚操绪她们而耸了耸肩。



“哈哈,操绪,你们先冷静一点吧!现在是暑假,大家又是出来玩的,发生这种事也算不了什么。对吧,智春?话说回来我们终于把便当带回来了,每一盒的口味都不同哦,等下就用猜拳来选便当吧。”



樋口发出“嘿嘿嘿”的笑声,并将刚买来的便当叠在一旁。从他那轻浮的表情中,实在无法看穿他的真正目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感到大惑不解。总觉得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就结果而言,我这种不好的预厌几乎没出过错。



O



令人意外地——这么说或许有点失礼,但我们打工的那座西式民宿竟然是栋雅致又豪华的建筑物。



三层楼的大型洋房,有着令人联想到爱琴海别墅的白色石灰外墙。窗框与门则是耳目一新的水蓝色。至于面向东南的那座宽阔庭院里,洋溢着南国气息的树木正恣意舒展枝叶,此外还有品味高尚的木制露台增添雅趣。



至于在庭院的对向,从陡急的坡道上可以俯瞰一片蔚蓝的海洋。



“真了不起。”我娅口无言了。



“嗯……感觉不像是日本呢!”操绪也感叹地吐了口气,这种反应可说是非常自然。



事实上,这真的是一栋气氛非常好的西式民宿。



从车站走到这里的十五分钟,在美丽的风景与拂过脸颊的海风陪伴下,让人一点也不觉得远。眼前是蓝天与几乎呈透明的海浪,纯白的沙滩一直延伸到远方,在海岬的前端甚至还能望见一座小教堂。这种绝妙的光景就像是外国明信片上才会出现的照片。



西式民宿的人口是一扇被藤蔓缠绕的石制大门,无数朵向日葵则在两侧的花坛迎风摇曳。



不管是开放式的门厅也好,并设的餐厅装潢也罢,几乎都充斥着令人毫不排斥的高级感与巧妙雅嗯。若无其事摆放在其中的日常用品也都是高等货。如果是要跟另一半出门旅游,这个住宿地点我绝对会强力推荐。



如果民宿的名称取得更好听一点就无懈可击了,我心想。



怎么会叫什么‘东方龙’呢?



有这种环境和外观,却取名为东方龙。东洋的龙——跟气氛根本搭不起来嘛!此外这里提供的名产菜肴都是南法普罗旺斯风格的,绝对不是中华料理。



“哈哈,不必在意那个小细节啦!名字只要好记就行了。”这是杏的解释。



虽然我觉得名称才不是什么小细节,但既然她那么乐观我也无话可说了。



最后,在这栋西式民宿“东方龙”等待我们抵达的,则是一位与东洋之龙名符其实的怪



人。



那便是杏的叔叔——大原龙藏。



“喔喔,你们终于到啦,桃,不对,应该是李吧?”



刚好在玄关等待我们的大原叔叔,以响彻到马路上的大嗓门喊道。



杏的老爸乍看之下像是反派职业摔角手,但他的叔父就散发着彷佛“士官长”的气氛了。



就连他所穿的服装都是丛林靴、迷彩长裤,配上贝雷帽。其中任何一项都足以把这栋民宿的气氛破坏殆尽。



不过杏似乎早就习惯她这位叔叔,立刻浮现满脸的亲切笑容。



“讨厌啦,龙叔叔,竟然连侄女的名字都忘了。我叫杏,桃或李是给小狗取的名字吧!”



“是吗是吗,抱歉抱歉。本来以为一阵子不见你应该会长大一些,没想到还是跟以前差不多嘛!”



哇哈哈——杏与大原叔叔豪迈地相视而笑。看来大嗓门应该是大原一家共通的特征吧!我们几个完全跟不上他们的对话,只能被晾在旁边。像这样经营民宿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接着大原叔叔好像才终于发现我们的存在。



“喔喔……你们几个就是杏的朋友……!”



他使劲踏着丛林靴大跨步朝我们走来。我无意识地就想往后躲,因为一瞬间还以为要被对方生吞活剥咧!



“呃,我叫夏目。之前在大原酒行打工时曾与您碰过面。”



“喔,对喔对喔。你就是樱子嫂嫂很中意的智春同学嘛!”



大原叔叔交抱双臂,夸张地点着头。他口中的樱子嫂嫂想必就是杏的母亲,也就是现年卅



五岁的大原樱子吧。至于那位女士中不中意我,我就不清楚了。



“呃……另外,那边那个有点透明的是……”



“啊,我听说了。她就是智春同学的青梅竹马幽灵吧。没想到……能亲眼目睹……”



大原叔父边感慨边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操绪。‘你、你好’——操绪则以略微胆怯的模样



努力挤出亲切的笑容。



“呼,我虽然在格瑞那达跟盖亚那都见识过恶灵或精灵之类的玩意儿,但像这么可爱的幽



灵妹妹倒是第一次遇到啊……”



一下子露出严肃表情的大原叔叔陷入了沉嗯。



“恶、恶灵……”



被对方冷不防感佩起来的操绪脸上浮现出复杂的反应。尽管大原叔叔夸奖她是个可爱的妹



妹,但操绪却无法率直地感到欣喜。



结果被大原叔叔这番话挑起兴致的却是樋口。只见他眼睛突然一亮,凑到大原叔叔跟前。



“哦哦,这我可不能装作没听见了。关于盖亚那的恶灵,想必是土着宗教之类的吧?”



“不,我想那应该是当年被流放的犯人冤魂……你这小子,对这些事有兴趣啊?”



“是的。请务必把详情告诉我。”



瞬间恢复超自然现象爱好者身分的樋口,发出了“呼呼呼”的嗯心笑声,大原叔叔也对他咧嘴而笑。



“没问题啊。不过故事可能会很长,待会儿再找机会跟你慢慢谈。”



“喔喔,那真是太感谢了。”



呼呼呼、呼呼呼——两个男人面对面再度笑了起来。怎么才刚抵达这里就遇到让我浑身不舒服的场面啊?



话说回来,杏的叔叔不知为何好像去过许多偏远神秘的地方。那是他当年担任特殊部队的任务——真希望真相不要是这个。



“……好了啦,龙叔叔。先带大家去房间再说吧!”



杏代表除了樋口以外的其他人心声要求道。



全身散发出诡异气息的大原叔叔这才惋惜地耸耸肩。



“喔喔,对喔。在二楼帮你们准备了两个房间,男女要分开住……喔?”



大原叔叔恢复正常以后开口说话,但在看到最后才进入民宿的嵩月时停住了。



过了一瞬间的沉默后……



“喔喔::”



他的眼神莫名其妙锐利起来。嵩月则被吓得猛然颤抖肩膀。



大原叔叔这种预料外的反应也令我浑身紧绷。



对幽灵都无动于衷的他,为什么只有看到嵩月才出现这种激烈异常的反应?



难不成他已经察觉嵩月的真实身分是恶魔了?还是说他与嵩月老家那些黑道分子过去曾发生纠纷?



数十种最糟糕的想像一瞬间掠过脑海,让我的脸色顿时铁青起来。



万一大原叔叔突然与嵩月开打怎么办?位在这里的普通人应该没有一个能制止吧。



就在我胆寒地观望当中,首先采取行动的是大原叔叔。他直接以如同捕手手套般厚重的手掌往我头上劈来。



“吓,你这个小色鬼!”



接着他又以惊人的气势不停拍打我的背。



“……::”



这种恐怖的冲击力道让我全身都引发痉挛。我几乎要因呼吸困难而发出无声的哮喘了。随后大原叔叔又粗暴地抓着我的肩扯过去。



“智春同学,你还真行啊!不,应该说我对你刮目相看了,有这种大美人当女友,刚才害我都看傻了眼。你这就叫暗度陈仓吧!”



“看……看傻了眼?”



原来这是大原叔叔刚才的厌想啊。我还以为他看到什么仇人哩,不过现在不是吐槽的时



候。



“不,那个,嵩月并不是我的女友……”



我迅速试着订正大原叔叔的认知。这方面的误解如果不早点排除,恐怕就会招致难以挽回



的严重后果。



但大原叔叔根本没在听我解释。



他为了安抚呆站在外头不动的嵩月而将我与樋口推开,领她进入门厅里面。



“哈,失礼了,小姐。进来吧进来吧,不必客气。”



“啊……”



嵩月则以困窘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操绪这时微微嘟着嘴,以不满的口气咕哝道:



“……为什么操绪是妹妹,嵩月同学就是小姐呢?”



你想吐槽的就是这个吗?我厌到非常无奈。其他可以指责的地方应该很多吧。



大原叔叔这时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敲了敲他那头发理得很短的脑袋。



“对喔,真糟糕。我什么也没考虑就自动分成男女两个房间,是不是该让男女朋友住一起才对……不,高中生那样又太早了吧?最近的年轻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他以想要严肃探讨的口气说道。



我不禁慌张起来。



“不……等等,照原本男女分开的就行了。我跟嵩月并不是什么男女朋友。”



“耶::”



大原叔叔一脸愕然的表情。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吗?



“是这样吗……不,那太奇怪了吧。”



“嗄?”由于对方以出乎意料的认真口气回答,反而让我不安起来。“怎么了吗?”



大原叔叔经过片刻的沉默后,才吐出好长的一口气。他就像在回顾过去记忆般远眺窗外。



“……自从我退伍经营这栋民宿以来,已经过了十年了。”



“啊……?”



怎么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来这里投宿的客人,大约有一半是女性。剩下的一半你觉得是哪种人?”



“应该就是那些女性的男伴吧?”



“没错,正是如此!就这样过了十年哦!这十年我几乎无间断,每天都会看到几对情侣入住,因此,类似男女朋友之间的那种气氛,我大概一看就知道了。嗯,这就是所谓的职业病



吧。”



“唉……”结果他也是用猜的嘛。“可惜,这次您真的误会了。”



“是吗?太奇怪了,我以为你们绝对是那种关系。”



大原叔叔不太甘心地继续强调。



什么关系嘛?我心想。操绪也很无奈地摇着头。我因为害怕而不敢直视嵩月的脸,不过狼狈地低下头的她,脸颊上的红晕应该是受光线所影响吧。



大原叔叔最后才终于勉强说服自己。



“也罢。这样不是很好吗,杏。”



“咦?”



突然被他点到的杏,有点动摇似地瞪大眼睛。



“既然智春同学不是跟这位小姐交往,你不就有机——”



“哇——!”



大原叔叔的发言后半段因为两个理由让我听不清楚。



第一个当然是杏的尖叫声,另一个则是突然从大原叔叔背后现身的人影,以手中的拖把柄使劲敲打他的脑袋之故。



咕喔——大原叔叔发出低沉的呻吟后便蹲在原地。



“别再说那些没意义的废话了。”



那个人影以听起来颇为温柔的语气说道,原来是一名脸上浮现亲切笑容的娇小女性。身着凉爽白色围裙式洋装的她,应该就是杏的婶婶吧。如此的言行举止与开朗气氛,还有让人看不出年纪的娃娃脸,就跟杏的母亲樱子很像。



“婶婶。”



杏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大原婶婶则对她微笑点头。



“好久不见了,杏。此外还要对你的朋友们说声抱歉。从傍晚开始上工应该不会太勉强吧?你们先去房间休息一下,到傍晚之前都是自由活动时间。”



大原婶婶的说明也让我放下心来。看来比较像样的打工行程总算要展开了。至于让我陷入混乱的元凶大原叔叔,此刻依然抱着惨遭重击的头部叫苦着。



“杏,还是你带大家去房间吧。知道在哪里吧?”



“嗯,大概知道。走吧,各位。大家想必都很累了吧!”



杏催促我们道。大概是想趁大原叔叔又说出其他废话前,先一步离开这里吧。我也觉得这是非常明智的判断。



我们抱着给子的行李开始移动。这当中,我与嵩月的视线刚好对上了。



她以非常不好意嗯的人们,对我露出羞涩的微笑。



O



东方龙民宿的旅客房间气氛也很好。在令人心平气和的象牙色墙壁边,摆放着高级的家具。包括舒适的床铺与小而精致的沙发。因为天花板特地挑高设计,感觉比实际的面积要宽敞。白色的窗帘则在大而开放的窗边摇曳着。



尽管听说这是员工用的房间,但规格其实并不差。能免除食宿费住进这里,最后还可以领到打工薪资,算算还挺划得来的。这么一来可要好好感谢帮我们介绍的杏了,我心想。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也有脑袋构造异于常人的家伙。



“该怎么说……本来以为跟智春一块儿,就应该可以期待一下,结果竟然是这种跟超自然现象完全无缘的高级民宿啊。幽灵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没哩,床铺下也不可能藏着尸体吧,淋浴的时候如果能突然从莲蓬头喷出鲜血那该多好。杀人魔大概也不会挑上这种房子吧。”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我无奈地喃喃说道。就算我再怎么倒霉,也不可能遇上樋口所说的那种悲惨经历吧。不过—话说回来,幽灵与杀人魔之类的,最近倒是遇到过几次。



“算了。先坐下吧,智春,我有话要跟你说。”



樋口突然正经八百地对我说道。他从扔在床上的行李中翻出万用手册并迅速翻页。我很清楚,这家伙虽然脑袋不太正常,但行动力却非常惊人,只可惜从来不用在正途上而已。想必他现在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吧。



但撇开那些不谈,我这里倒是有许多问题想找樋口解决。现在这个时机可说是恰到好处。



为了与樋口面对面交谈,我一屁股用力坐在沙发上。



“你有什么话想说?”



“等一等,我要先确认几件事。”



樋口以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回答。



我则默默地绷着脸。那家伙如此慎重其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樋口首先清了清喉咙。



“关于刚才的事,我想知道智春你有什么想法?”



“……刚才的事?你是指床底下藏着尸体之类的吗?”



我对那种话题一点兴趣也没有。



然而,樋口听了却有点不耐地摇摇头。



“不是啦。我是指大原叔叔说的话。关于你和嵩月”



“咦?”



“你跟嵩月实际上是什么关系?应该在交往吧?”



“没、没有啊……”



这种单刀直入的无礼质问让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不过我还是首先以摇头代表否定的意



嗯。



“不。完全没那回事。根本是无稽之谈。”



“怎么会!?”



樋口愕然地大叫游。他的音量之大让我也跟着焦躁起来。我们这样对话没问题吧?隔壁的房间会不会听到?



“喂?你干嘛那么惊讶啊……该有这种反应的人是我才对吧。为什么你一直对那个问题死缠烂打?”



“原因很复杂,希望你能谅解。”



“原因很复杂?”那是什么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