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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Complex π(1 / 2)



强烈的夕阳西晒射入放学后的教室。



我抱着头,将目光从摊在课桌上的两百字稿纸上挪开。



稿纸一共有两张。一张是完全空白的,另一张则是以铅笔写满了字,但最后却在上头被划了一个红色的大叉。



“唔唔……”



抱头苦思还是得不到解答,甚至让我产生了轻微的既视现象。我总觉得三个月左右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当时我所烦恼的是科学社的人社申请,至于这次的嘛——



“——升学志愿调查书?为什么现在还要重写一遍?”



刚好也留在教室的大闲人樋口凑近我手边的稿纸说。别乱看好不好——我脸上虽然浮现不耐的表情,但这也不算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教室里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几个女同学,为了不让她们听见,我刻意压低音量。



“……老师说我填的志愿分数太高了,铁定上不了。”



我告诉樋口这种丢脸的事。只见他“唉”了一声,露出不知该怎么回应我的紧绷表情。



我二话不说就填上了想考取的大学名称,结果与前阵子的模拟考试成绩比较,班导卅蹲帅柱谷口认



为两者的差距实在太远,所以就叫我回去重填一遍。真是麻烦死了。



“怎么会这样。智春到底填了哪个志愿?”



“……古都大。”



“嗄?真的假的?”



樋口愕然地再度确认。他似乎在怀疑我是不是在开玩笑。毕竟古都大可是跟某T大并列日



本最难考的国立大学啊!



“……你会被叫去重填也是自找的吧。柱谷那家伙有时候也很顽固。只不过,你为什么要



乱选这么夸张的志愿?”



“我可不是胡乱填写的。”



“耶,是喔?”



樋口对我投以好像在看什么可怜生物的同情视线。这下子我可火大了。虽说,我也认为自



己考得上那里的机率非常低就是了。



“因为我老哥也是上那里,所以我才填的。”



“你哥……原来……”



樋口恍然大悟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智春,你哥就是那个天才少年吧?他不但跳级又狂拿学分,进大学没多久就有许多企业争相聘请他为技术顾问。”



“嗯……没错,事实的确是如此。”



我边叹气边点头同意。



虽然那家伙很难归类为好兄长,但头脑超好这点可是毫无疑问地足以拿来炫耀。毕竟他当时根本没念书就随便去考一考,最后还以榜首的身分进入古都大理学院。



不要硬拿自己跟那种人相比——大家都这么劝我,我也有同感。



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努力吧?否则大家给我贴上的“没斗志无能弟弟”标签铁定永远撕不下来。我过去的经验让我非常肯定这点。有时候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摆脱恶名。



结果就算我试着发愤图强,还是被老师认定我填的志愿不切实际。



“家里有个天才兄弟就是这样吧……不过柱谷那家伙也真是的,何必硬要退回来叫你重



写?况且我们才一年级,这时候调查升学志愿都嘛是填好玩的。”



“啊……好像是因为我们班真的有人将来有希望上古都大吧。因此柱谷不希望被其他班的导师说闲话。”



“喔,就是嵩月吧……”



望着我前方那个目前空无一人的座位,樋口点点头。那座位的主人就是自称“恶魔”的嵩月奏。除了是传闻中学年数一数二的美少女外,她的成绩也好到没话说。



樋口“嗯嗯”地表达强烈赞同之意。



“就算在整个一年级里她功课也是顶尖。虽说平常看起来总是呆呆的。”



“另外一个有希望的就是佐伯。”



我以手撑住脸颊喃喃补充道:



“上次的考试,她的※偏差值拿到六十五,虽然是B但差点就进入A了,她好像对此很骄傲。”(译注:在日本用来计算学力测验的分数,依此判断进入理想大学的可能性。)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种事,是因为佐伯玲子本人硬要把模拟考结果秀给我看。我搞不懂她做这种事有何好处,难道希望我夸她几句吗?真受不了。



“哼——没差啦,一年级的时候通常都是女生成绩比较好。况且那两个人本来就很用功。



对了,那智春你的分数哩?”



“……Z,所以需要改填其他志愿。”



“哈——这真的差太远了——”



樋口事不关己地发表看法。话说回来,那家伙的成绩其实也不赖。平常明明都在研究超自然现象、根本没念书,我怎么会输给这种笨蛋啊,真让人不服气。



“如果你是C或D至少还有点希望吧——不过,我觉得现在也还不用急。你就先随便填个—



比较有可能的学校上去吧。”



“柱谷也是这么对我说……”



我咕哝一声后便趴在桌子上。其实我也还没真正决定自己想考哪里,这时候的升学志愿随便写写根本就没差。



只不过,要以这种心态写下未来规划,我还是感到有点不甘。



这恐怕跟我刚进洛高时,第一学生会会长——佐伯哥,还有朱里学姊等人的胡言乱语不无关联。



我们所住的世界曾经毁灭过一次,现在则是重新再来过的“第二轮世界”。



因此,世界总有一天依旧要步人同样的毁灭结局。既然是这样,写这种升学志愿调查也不会有实现的一天了。永远都不会——对吧?



真是无聊的妄想。



会认真听这种梦话的人也是傻瓜。根本没有任何值得采信的理由,更缺乏半点证据。我原本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隐藏在我影子中的机械驱动恶魔——“机巧魔神”出现在我眼前为止。



“唉……算了。”



我轻叹一声后,重新面对课桌上的稿纸。



反正以我的成绩,能填的学校选项并不多。就以随即的方式写满所有的空位,然后把它扔回给柱谷吧,这样我就能早点回家了。我现在可没空继续在意已经结束的模拟考成绩。



况且下周就要开始期末考了耶。



包括感冒以及其他恶劣条件在内,我的期中考成绩可说是惨不忍睹。这次的期末考如果不考个稍微能看的成绩,不要说什么升学志愿调查,想要升上二年级都有危险。



正当我烦躁不堪地按出自动笔的笔芯时……



“哈罗,智春。你在做什么,还不回家?”



我后方突然有人出声。而且还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着我的背。



转头一看,原来是大原杏站在那。这位短发的女同学一脸开朗笑容,浑身散发出体育社团的好动气息。她手上拿着班级日志,看来是刚好轮到她当值日生吧。



“还留在教室的只剩智春你们罗。如果不早点离开我就要直接去锁门了。呼呼呼……”



“住手,别闹我了,我也想赶快回家……咕啊!”



被硬邦邦的班级日志尖端戳到两根肋骨缝隙,我不由得真的惨叫起来。



我这才发现,原本还留在教室的其他同学也不知不觉全开溜了。如今这里只剩下我们三人而已。此外身为幽灵的操绪则躲在太阳照不到的阴凉处,将身体缩成像猫咪一样睡午觉。这副模样乍看下还真的有像普通的高中女生。虽说普通高中女生应该不可能离地飘浮就是了。’



“对了,大原……你为什么要穿这样?”



樋口也回头看我们这位中学时代的共通朋友,并不解地喃喃问道。



杏身上并不是穿着制服,而是田径队的练习用服装。



上半身是紧黏肌肤的超薄T恤,下半身则是近乎泳装的小面积短裤。被太阳晒得肤色健康的大腿也毫不保留地跑出来见人。



“啊哈,我也是刚换好衣服,因为突然想到我是值日生所以才会跑回来。怎么样?这样很性感吧?”



说完后杏就当场转了个圈。樋口则“哈”地发出一声讪笑。



“像个小学生一样。”



“什么——!”



杏不满地鼓起脸颊,不过很遗憾,我这回跟樋口有相同的看法。大家认识太久也是一个原因,而且个子娇小又娃娃脸的杏实在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虽说这也是她的优点就是了。



“你把日志给我吧,我等下也要去柱谷那里,就顺便帮你带去。”



“哇,真的?谢谢你,智春,我好高兴。社团练习只到这礼拜为止,迟到就不妙了。”



杏像是个孩子般咧嘴大笑,并将班级日志塞给我。然后就这样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一个人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樋口望着从走廊离开的杏,无奈地喃喃说道。我则面露苦笑。确实如此,从一大早到放学都能维持同样的精神饱满,这点也满厉害的。相形之下,为这种无聊的升学志愿调查苦恼的我根本是笨蛋。



只不过,当时的我跟樋口都没察觉到。



这已经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精力充沛的杏了——



O



之后又过了几天。



就算是苦恼于志愿调查的期末考试前几天,还是依然要面对打工的日子。



虽然并没有深一层的理由或目的——我会在酒行打工,起因确实是因为那里是杏的老家。



大原酒行至今已创立八十年。是一间从昭和初期就开始、历经三代的老店。店面看起来并不怎么豪华,属于那种几乎都是靠熟客光顾、跟地方紧密结合的经营方式。此外,这间酒行也会将很难买到的梦幻名酒照原本定价陈列在店头,无怪乎是熟客口中的优良店铺。



下了很久的梅雨终于放晴了,这个星期日的天气非常晴朗。



但气温也提升至让人快受不了的程度,因昨夜下雨而潮湿的地面此刻正散发出白色的水蒸气。



一大早我就听到这附近不时有救护车的警笛声,跟这种几乎可以杀人的高温应当脱不了关系。住在商店街的野猫也尽量躲在阴凉处趴着,一动也不动。此外……



“商品……终于全部整理好了……”



我在强烈的日晒下,以印有店名的毛巾擦拭滚烫的汗水,同时步履蹒跚地走回店内。



酒行的打工其实出乎意料地消耗体力,今天尤其如此。光是要把厂商送来的一卡车罐装果汁调酒,按照客户的需求分门别类地收进仓库,就已经够累人了。



商用冷气送出的凉风,让体力透支后的我舒畅不少。尽管激烈的温差让人感到有些眩晕,但我还是放松地吐了一口气。



“啊,智春回来啦!’



看见这位熟悉的青梅竹马幽灵,原先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立刻变成困惑的叹息。



操绪身着肩膀完全裸露的清凉细肩带连身裙,飘浮于柜台内侧。呆立不动的我转过头,发现对方正以徒手为自己的脸扇风,并理所当然似地招呼我。环顾无人的店内后我不禁愕然,为何一只幽灵会在大白天光明正大地顾店?就算客人再怎么少,也不能摆出一副酒行老板的架子吧?



“……操绪,你在做什么?”



‘嗯——看店啊?代理招牌女店员。’



“不,我不是要问那个……这样不太好吧?”



“一点也没错……操绪自己也觉得怪怪的。”



她事不关己地耸耸肩,我则瞪了她一眼,开始真的紧张起来。



创设八十年的大原酒行,建筑物本身当然十分陈旧,外观就像古装剧经常出现的那种旧式仓库。古意盎然的白色墙壁营造出很棒的气氛,但让幽灵当这种地方的店员就未免太超过了。



虽说操绪乍看下完全不像幽灵,不过跟这种房子搭配起来就会变得很恐怖。如果有上了年纪的客人走进来,搞不好会被吓得当场腿软。



希望不要引发不好的谣传才好——我从打心底担心这点。



愿意雇用被幽灵缠身的高中男生,要找这种打工职场可是不太容易。倘若因为这样被开除的话就麻烦了。不,事实上真正的问题也不是那个。



“其他人都上哪去了?”



为什么会让不是店员的操绪一个人顾店呢?这应该才是根本的疑惑吧,我想。



“啊——太好了……这次很顺利。唔呼呼呼,可以说是今天最成功的呢!”



店后方传来了啪畦啪畦的拖鞋声,那是一名有点娃娃脸的娇小女性,正是杏的母亲大原樱’



子。虽说她前不久才过了卅五岁的生日,但外表确实比实际年龄轻十岁左右。大原伯母简直就像在面对同学般向柜台内的操绪招手。



“操绪,对不起,谢谢你帮我看店,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刚才没办法离开厨房。你知道吗,要把豆子煮好,加水的时机可是关键呢!这回我赌上一切也要将豆子煮软——哎呀,智春你回来啦,辛苦了辛苦了。外头一定很热吧?我帮你端麦茶,你等等。”



伯母匆忙转变表情,然后又慌慌张张返回店后方。托她的福,方才发生什么事我也大致理解了。大原伯母就是那种有点少根筋的人。为了要把豆子煮好,宁愿暂时把店丢给一只幽灵。



操绪边苦笑边眯着眼。



“呃——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罗!”



“嗯……我大致可以理解。”



我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随口又叹息一声。不拘小节可说是大原家优良的传统,只是不知道用在商场上会如何就是了。



不,或许连幽灵都可以拿来当劳动力这点,就是生意人了不起的创意吧。反正操绪是缠身于我的幽灵,能以正面态度接待操绪的打工职场,应该算弥足珍贵了。



“久等罗——对了,我说智春呀。有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



大原伯母端着托盘回来,把事先递给我的空玻璃杯里扑通扑通倒满麦茶。



“老实说,我想请你送货,请你帮我把两瓶纯米酿的“冥龙王”送到四丁木的小森家。



对不起,你们就快期末考试了说。”



“啊……这点小事不用在意啦。而且四丁目离这里又没多远。”



我将冰凉的麦茶一饮而尽,忍不住按了按因此刺痛的太阳穴。话说回来,毕竟现在快要期末考了,这礼拜也早就说好打工可以提早下班。况且身为店长的大原伯父应该没多久也要回夹了。



“对了,老爹呢?”



“他喔,跟商店街认识的朋友出门了,好像暂时不会回来吧。刚才他有打过电话,不过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反正好像是因为担心什么事暂时不能走,叫我别担心他。”



“嗄……?”



那是什么意思,因为在担心所以别担心?鬼才听得懂吧。



“小杏今天的田径应该已经练完了吧。那孩子难道去别的地方闲逛了?”



大原伯母以手抵住脸颊叹息道。



操绪则“嗳呀”地偏着脑袋。



“练习?小杏这礼拜不是没有社团活动吗?”



“就是自我锻链啊。地区预赛快要开始了,她说不能偷懒。”



“耶?地区预赛,所以她已经代表我们学校罗。她还是一年级生耶!”



“啊……对喔,我怎么没想到。”



被操绪这么一说,我才终于发现这点。杏是田径队队员,擅长项目则是一百、两百公尺,以及跳远,是典型的短跑选手(sprinter)。



能以新人之姿出席地方预赛,应该算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但她本人却看不出有任何兴奋的表现,害我都没去向她道贺一番。



不过话说回来,洛高田径队的人数本来就不多,或许杏就是因为如此才不甚高兴吧。即使社团没活动也要自我进行锻链,可以想见她身上的压力也不小。



“……真羡慕。”



我不由自主泄漏出心底的话。社团活动、地方预赛、自我锻链这些名词,听起来就很青春、热血,令我相当钦羡。就好像不须背负任何阴影、能正面迎向阳光的感觉。这种健康的压力,我也很想体会一下。不过事实上在没几个月前,我也应该是属于杏那个世界的人才对啊。



相反地,自从我落入了科学社的掌握,我就得跟机巧魔神、使魔、恶魔等,从字面上看了就让人反感的东西亲近。还有好几次我差点就被死神带走了,那真的是攸关性命的经验,已经不能用“有压力”这类词汇来说明的事了。



假使我当时走对路的话——我不禁用恍惚的眼神开始回顾过去的人生。



“话说,智春加入的是科学社吧,那个社团都在玩什么?”



大原伯母突地发出疑问。呃——我听了顿时语塞。



这个人从以前就是这样,简直是把我当她亲生儿子一样对话。有时鼓励我,有时斥责我,当然以前也有好多次是托她的福才得救。



然而科学社的活动内容都很那个。包括枪战、在湖边击退怪兽、枪战、弄垮地下遗迹、让学校一块地整个陷没、枪战、枪战,以及枪战。



这种事能照实说吗?



我与操绪默默对看一眼,什么话也不说。就在这种沉默快要变得很不自然之前……



“——啊,刚才说要送货对吧?科、科学社的事以后再聊!”



我尖着嗓子宣布道。



“哎呀,是喔?”



我左右两边各夹着一瓶日本酒,从一脸愕然的大原伯母前仓皇逃跑,迅速冲出店外。高温潮湿的日本夏季空气再度无情地袭来,造成了几乎无法以叹息轻言带过的伤害。



强烈的日照让我在地上留下了浓密的影子。以机械驱动的怪物就躲在那里面——我顿时想起那只人工恶魔。



说真的,我当初到底是哪个选项选错了?



O



与那个怪大叔碰头,是在我送完货的回程途中。



那家伙的个子还真是魁梧。



身高绝对超过一百九十公分以上,肩膀宽度搞不好是我的两倍。



结果那个大叔如今正勉强缩着巨人身躯、躲在便利商店的招牌后面。



他似乎企图掩饰身分,所以将完全不搭的帽子用力压得很低,还以手帕代替面罩缠在脖子上。至于他微微探出头所对准的日光焦点,则是走在前方的女子高中生背影。



除了可疑人物以外,我找不出其他形容词来形容。



额头浮现豆大汗珠的操绪喃喃对我说:



‘智春……那家伙不是小杏的……’



“老、老爹,真的耶。”



我望着大原老爹毫无防备的背影,不得不点头同意。就算老爹再怎么乔装,那种像反派摔角选手的体型,这座城镇根本找不出第二个。所以我们绝对不叮能认错人。



况且在这种交通流量不小的大街上,一名中年男子躲在电线杆还是垃圾桶什么的后面跟踪(插图)女高中生,真是让人不得不去注意这个近乎是犯罪者的家伙。



老实说我并不想扯上这件事,但对方可是我打工职场的雇主耶,我总不可能视若无睹吧。



于是我用力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



我对着背部大得夸张的大原老爹出声。



一瞬间——



“呜喔!”



大原老爹瞬间发出如野兽般的吠叫声,巨大身躯也往后一仰。



“呜哇!”



我跟着发出惨叫。我就像看到一只放养的低地大猩猩突然开始失控一样大吃一惊。操绪也愕然地瞪大眼睛,一动也不动。接着……



“混帐东西,声音不要那么大。如果被发现怎么办,给我闭上嘴!”



大原老爹以巨掌整个抓住我的脸,同时也堵住了我的嘴。这种握力太惊人了吧。我真的很想说“你自己的声音才像打雷咧。”可惜没办法开口。



大原老爹观察了一阵状况,确定自己在跟踪的对象没发觉异样,最后才望向我的脸。他那在手帕面罩下的小眼睛眨呀眨。



“啊,怎么,原来是智春啊。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那个问题应该是由我来问吧……老爹在这里做什么?”



由于刚才差点就窒息了,我只能有气无力地反问。



“呃……其实是因为小杏啦!”



大原老爹用力搔着鼻头并喃喃表示。



“杏?”



“是啊,总觉得她最近怪怪的。”



说完后,大原老爹再度从电线杆后方探出头。



如果行为近乎犯罪者的大原老爹要为自己的行动开脱,唯一的借口就是在跟踪自己女儿。



然而仔细一瞧,那位女子高中生的确是杏没错。



“请问……她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既然这么在意就去问本人啊,我心想。毕竟你是她的父亲,没有必要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吧。



“你自己看看吧,智春……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嗄?”



所谓的看是要看什么——我一边思索,一边无奈地躲在附近的行道树根部后方。



“那个?”



“恋爱。”



大概是在意旁边的大原老爹反应吧,操绪的音量非常低。



大原老爹什么也没说,或许他一开始就考虑过这点。尽管长得像反派摔角手,但他毕竟是为人父的角色。我对他的异常冷静厌到相当钦佩,所以便转过头。



结果老爹已经脸色苍白地在原地石化了。异常安静是因为震惊到完全失去意识的缘故。



“……恋爱?为什么你会这么判断?”



我暂时放着大原老爹不管,继续询问操绪。



“嗯,因为那个呀。”



操绪边说边指着杏。



那位小个子的田径队员正停下脚步,凝望路旁的内衣店橱窗。玻璃的另一头站着一名身材火辣的塑胶模特儿,套上一袭华丽的性厌内衣摆出诱人姿势。商品名称则是“只要穿它就会爱上你的少女内衣”——美妙的乳沟展示的确能独占男性视线,布料那么通风,穿起来一定也很舒服——我猜的啦。总之,我想杏应该不可能是在观看商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吧。



杏虽然再度迈步而出,但却马上又停止前进。她所关注的目标,是一对刚好擦身而过的情侣。那两人看起来有点像是特种营业的。俊男身着黑色西装,至于旁边的大姊则穿特意强调胸部的大胆款式衬衫,看起来很亲密的挽着胳膊的他俩,被杏投以好一会儿羡慕的注目礼,我以前可从来没看过杏露出那种表情。



‘对吧?’



操绪征询我的赞同。她的推测或许没错。杏看起来似乎对恋爱相当苦恼,而且还很像是单相思。



“恋……恋爱……”



我这时才猛然发觉,已经复活的大原老爹正剧烈颤抖肩膀。接着,他突然恶狠狠瞪我一眼。



“是哪里来的臭小鬼?是哪个混帐把我家的小杏抢走了!?”



“耶……我、我哪知道?”



这种问题问我也没用吧?但大原老爹却使劲揪住我的肩膀并拉向他。



“智春,你去帮我调查。”



“嗄?不,这种事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吧……”



“混帐东西,我女儿有难你要放着不管嘛!可恶,别开玩笑了,小杏怎么可能会失恋?”



“又还没确定她是失恋……”



“是呀是呀。小杏应该满受欢迎的吧。”



操绪又开始说没必要的话了。啥啊——果然大原老爹又受一次冲击。



杏平日虽然跟这些八卦话题扯不上太大关系,但在男生中她颇受欢迎这点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她那种宽容大度、毫不拖泥带水,以及对谁都很亲切的性格,本来就不问男女老幼都极受好评。不过,我可以打赌杏本人绝对没注意到她自己的优点。



“可恶,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



完全陷入混乱的大原老爹这时不知在想什么,只见他突然朝杏走过去。



“等、等等……您想做什么?”



“哼,这样瞎猜根本不合老子的性格,干脆直接去问小杏。”



“耶!?不、不行啦,先等一下!”



杏也不想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被老爹质问关于恋爱的烦恼吧?如果处理不当,说不定会变成一辈子的恶梦。就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大原伯母才会严厉警告老爹不可以插手。



“智春,不关你的事,放开我。”



“就说了不行这样啦……”



“好,那你去帮我问。”



“啊?”



就像这样当我正与想冲向女儿的大原老爹争执不下时,杏已经摇摇晃晃的走远了,相反地……



“警察先生,这里这里!”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尖酸刻薄的中年女性喊叫声。



“就是那两个人!那两个色狼从刚才就一直偷偷跟在女生后面——!”



我回过头,一个大婶正领着两名警官直接冲向我们的所在之处。唔哇——这回我可是哑口无言了。



其实也不是无法预料。诡异的蒙面大叔尾随女高中生,不被人报警才奇怪。只不过,“那两个色狼”——怎么连我也被算在内?害我一下子呆掉了。



“唔喔。你们这些混帐!”



不明所以就被逮捕的大原老爹开始挣扎。



周围甚至开始聚集看热闹的人群。



警官开始以无线电呼叫支援。



大原酒行,在开设第八十年遭逢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第二天是礼拜一,我一早就以非常疲惫的姿态勉强前往学校。



昨天与大原老爹一起被警察说教的事拖太久了——不只这样,今天早上出门又遇到另一件很闷的事。



“早啊——智春。怎么啦,看你累成那样。难道是跟操绪做了一整晚色色的事?还是说是和那个小鬼大战了整夜?你这个幸运的家伙!”



先进教室的樋口跟平常一样出口就损我,只不过我现在连理会他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瘫软地趴在桌上。坐在我左右两边的操绪与阿妮娅一瞬间对樋口投以带刺的视线,但马上就相互撇开睑了。哼——我同时听见两侧传来低沉的鼻息声,这让我的心情更加郁闷。



“耶,我怎么觉得今天你们都不想理我?我说智春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住在你家的这两位女性一大早就杀气腾腾啊?”



樋口以困惑的表情质问道,我则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她俩现在在吵架啊。”



“她俩……你说幽灵女跟小鬼头?”



真是稀奇的组合——樋口感慨地叹了口气。这家伙真是不要命啊!



“那原因到底是什么?”



这种事,你也要问,一瞬间,操绪和阿妮娅再度凶狠的奏起眉毛,就像是3D立体影像般



一左一右同时瞪着樋口。



‘都是那个小鬼不好。’



“操绪才该反省。”



说完这两人再度恢复背对背的姿势。我总觉得从两边发出了带有强烈恶意的辐射,缓缓削减我的体力。



樋口则露出了颇为愉悦的表情。



“喂喂,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明一下吧,智春。”



“内容一点也不有趣。”



被樋口扯着袖子,我只好很勉强地开了口。事情的开端是起于我今早要煮早餐的味噌汤时……



“电视上的新知节目正在拨出新款式泳装特集,像是流行的花纹与材质等。”



“是啊,夏天也到了。”



呼嗯——樋口交叉双臂点点头。



“可是,操绪看了节目上介绍的泳装,似乎发现喜欢的款式。”



“喔喔。”



“——但妮娅却说那一点也不适合我。”



操绪鼓着脸颊咕哝道。很过分吧——她为了征求同意,而以楚楚可怜的目光仰望我。



“我可没那么说。”



阿妮娅气势惊人地展开反驳,就连现在她都激动到嘴唇发抖。



“我只是好心提供建议而已。你穿会滑下来的,就这样。”



“……滑下来……啊,原来如此……”



不知看出什么端倪的樋口正盯着操绪的制服胸口处不放。二次元——或许可以这么形容吧,那上头非常缺乏高低起伏。



“你在乱猜个什么劲!”



噗哇——操绪头发倒竖。啊,不妙——樋口则惶恐地将脸转过去。



但操绪的火气并没有因此平息。她一边死命地咬牙切齿,一边发出低沉的怒吼。阿妮娅见状马上露出得意洋洋的模样,我则默默闭上眼睛。



我好歹也是她的青梅竹马,平心而论,操绪的身材并不算差。



她虽然个子不高,但却拥有修长的四肢与比例良好的头身。腰围也纤细到令人怀疑她的内脏究竟装在哪。



然而就客观的角度,她的上围的确不突出。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确实比班上女生的



平均要小一些,平常操绪总是装着没事,但其实非常在意,阿妮娅的一句无心之说刚好挖开她的伤口。



虽说我觉得她根本不必在意的,反正是幽灵嘛。



“可是,人家不想被妮娅这么说呀。她自己那样才叫洗衣板吧!”



“洗……洗衣板?”



樋口低头看向阿妮哑的胸口,拚命忍住爆笑的冲动。如果要比胸部有多平,阿妮娅根本没



资格批评操绪。即便她是个天才少女,体型还是跟小学生一样。



没想到阿妮娅也对这种事非常在意,可能是因为刚好处在发育期吧。咕——表情紧绷的阿



妮娅似乎在强作平静。



“我、我的胸部还蕴含着无限可能,不想跟已经结束的人相提并论。贫乳!”



“贫、贫乳!?已经结束!?”



操绪一脸愕然。她按着自己的胸,双肩不停发出颤抖。



“担心自己家族肥胖遗传的小朋友竟敢说这种话!?明明是幼女体型却小腹凸出!小鬼、小



鬼!’



“你……你很吵耶!我不想被你批评。你根本不算活人嘛!”



“臭小鬼!你在胡说什么!”



操绪与阿妮娅这种没水准的争执逐渐开始吸引教室其他人的注意力。但即便如此,她俩依旧没有要歇手的迹象。



“可恶,看招!”



暴怒的操绪操控我的身体,给阿妮娅一记强烈的弹额头——然而,阿妮娅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惊险闪过,随后还露出锐利的犬齿。



“好啊,智春!连你也和我作对!”



“嗄……等等,刚才是操绪强制使用我的身体……不要搞错了!现在那真的是我的手。不要乱咬啊!也不要乱吸!”



我不由得发出惨叫。没义气的樋口早就远远躲开了。激昂的操绪与阿妮娅斗争愈来愈白热化,再这样下去,我开始担心包括我在内的其他学生性命都会有危险·



“啊……早、早安,夏目同学。”



在怒骂争执的短暂空档中,我听见了一声腼腆的问候。正以近距离逼视对方的操绪与阿妮娅,也因为这声招呼暂时回过头。



“啊,水无神同学你们也早。”



一名黑长发的少女恭谨有礼地低下头。她正是嵩月。



发现我们很尴尬地站着不动,嵩月先是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但接着就以略微困窘的模



样独自走向自己的座位了。



我赶叫住。这种时候为了操绪她们的注意力要随便找点话题来聊。



“嵩月…你的衣服,怎么了吗?”



啊——嵩月发出轻微的呼声,立刻停下脚步。



不知为何,她上半身以体育服代替正常的制服衬衫,而脱下来并折好的衬衫则夹在手臂旁。今天第一堂又不是体育课,当然科学社也不会有类似晨间练习的活动。难道是因为上学途中衬衫湿了或弄脏才不得不换掉吗?



“扣、扣子……掉了……”



说完嵩月便怯生生地摊开衬衫。我仔细一看,从上头数下来的第二颗钮扣确实不见了。此外嵩月手上还拿着携带用的针线包,可能是要趁上课前赶紧将扣子缝回去吧。



“那……那个……我要下公车的时候不小心扯掉了……所以……”



嵩月胆怯地编造借口。当然,那是因为她很在意操绪等人的视线才这么说。



也就是说,她的衬衫扣子之所以会弹开,完全是因为受外力影响,不是由于里面装的“东西”太大、撑不住的缘故——这就是嵩月想表示的。



但操绪与阿妮娅依旧无言地盯着嵩月的体育服胸口处。



她有着与苗条身躯毫不相衬的丰满上围,还描绘出像是二次函数图形般的美妙曲线。这种轮廓光是用推测的就可以确定超过F罩杯的大小。



“呃……妮娅。”



操绪终于恢复冷静并喃喃说着,金发留学生则面无表情。



“干嘛,操绪。”



“我……我终于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了……’



“真巧……我也是……”



不知为何,那两名死对头突然订定了和平条约。



“那……那个……”



嵩月以衬衫挡住自己的胸部,只能畏畏缩缩地窥看着我们。



O



那一天,杏很难得在几乎要迟到的情况下冲人教室。



乍看下她的模样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如果再仔细看,果然可以发现某些不对劲之处。如



果她跟其他人讲话,表情一样会笑,但只要一陷入独处,就会立刻以忧郁的神色偷偷打开小笔



记本叹气,或是傻傻地望着窗外。



“那样子一定是在烦恼爱情的事吧。”



操绪再度不负责任地断定道。我很多很怀疑,为何她会这么有把握。



“你又知道了?”



“智春自己看嘛,小杏现在在注意什么……’



经操绪这么一提,我便顺着杏的视线望过去。杏对着靠走廊那侧的教室窗户发呆,所以应



该是在看校舍走廊上的什么东西吧。有一群应该是二年级的学生在那谈笑风生,大概是要移动



到其他地方去上课。



‘只要那边有学长姊们经过,小杏就会一直看。智春都没注意到吗?’



“没有……”



我缓缓地摇着头。这么说来,杏喜欢的对象有可能是学长,或者说二年级的学姊是她情敌?



不过那都不重要,因为老实说不是我该管的事。况且,我很不愿意深究这个问题;有一种很难形容的复杂感想充斥于我心中。



今天不管杏爱上了谁,都不是我可以干涉的范围。但尽管我非常清楚这点,还是难以摆脱那种莫名焦躁的情绪。



可能是因为我有点悔恨吧。



对我来说,杏就像是家人一样。我们从中学就同班,当时也同样隶属田径队,况且她的父母亲简直比我真正的父母还像我父母。大原老爹与伯母之所以能爽快接纳被幽灵缠身的我,也正多亏了杏的帮忙。



因此杏遇到这种问题竟然不愿找我讨论,这让我感到非常难过。



不知为何,我这时突然又想到我老哥直贵。



那个出国后就音讯全无的蠢蛋亲哥哥,最近我几乎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没印象了。真不知退他会不会像普通人一样,也有需要找人排解困扰的时候。



当没办法跟家人讨论问题时,老哥是否也会感到很苦闷?不不不不,那是不可能的。



对于那个头脑好到作弊的老哥,我实在很难想像他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如果他的个件具有那么平易近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杳无音信了。



此外,如果他真有什么兄弟之情,就不会莫名其妙送我那只诡异的手提箱,还顺势把亲弟弟推入烦恼的深渊。我到现在还是不懂他脑袋里装了些什么。



可恶,愈想他我就愈火大。



“……智春,你怎么了?’



操绪发现我的脸色极为难看,便讶异地关切道。没事——我则冷淡地如此回答。



“对哦,我和大原老爹说好了。”



“嗯?是指要调查小杏的爱慕对象吗?可是智春不是不想帮这个忙?’



“……我改变主意了。还是查个水落石出比较好。”



“要怎么查?”嗯——操绪歪着脑袋,冷静地反问我。



“这个嘛……旁敲侧击如何?从跟杏要好的女性朋友那若无其事地打听出来?”



“嗯……这样也许问得到,但以小杏的个性来说,恐怕不会跟朋友讨论这个唷。如果她会这样,早就先跟智春你们讨论了。”



“是、是这样吗……?”



被操绪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高兴。但既然没办法用旁敲侧击的方式,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调查了。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就干脆豁出去吧。比起寻找那个蠢老哥的所在之处,这件事应该容易多了,就当作是练习吧。



操绪发现我这副斗志高昂的模样,似乎有些担忧,于是便轻叹了口气。



“操绪觉得直接问小杏就好了。’“直接问?那不好吧……”



“当然不是像昨天大原老爹那样,在大马路上突然冲过去问罗。假使她本人表明了不想说,智春就不必继续追问。但如果小杏想跟大家讨论,她一定会老实告诉我们。”



“是吗……嗯,这么说也有道理。”



操绪这难得的中肯建言让我心悦诚服。总之,不可以再做类似跟踪的事了。幸好离下一堂上课还有一点时间,杏又刚好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趁其他同学不注意时,我赶紧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咦,智春?怎么了,看你偷偷摸摸的?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吗?”



杏感应到我的接近后,立刻猛然抬起头。她露出足以让吸血鬼化成灰的阳光般笑容,还同时灵巧地转着手上的自动笔,看起来莫名类似自由女神像的姿势。我最后终于发现她是想模仿仪队舞指挥棒的花招,真是个小傻瓜。不过话说回来,杏从以前就一直这样,我不得不开始怀疑她真的遭遇了什么烦恼吗。不不,或许她还在逞强喔,真是个不服输的家伙。



“啊,对了,昨天害惨你了吧?真不好意思,是我爸连累了你,竟然被警察误认为是什么跟踪女高中生的色狼。听说你也被带去了派出所?”



“啊——嗯……是啊。”



被杏那对灵活的黑色大眼珠凝视,我不自觉支吾起来。随意扎起的短发、晒得相当健康的细致肌肤,还有宛如异国少女般的娃娃脸。



然而杏似乎没发现那个被跟踪的女高中生就是自己。为了大原家的和平着想,最好她一辈子都不要发现实施的真相。



杏仰望着我冷汗直冒的脸。



“智春……怎么了吗?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喔?”



“啊,是啊。多谢。”



结果我反而被对方关切了。虽然很感激杏的好意,但这并非我的目的。



“呃……事情不是那样啦。你最近如何?”



“咦,我吗?”



“我觉得你好像有什么烦恼,样子看起来也有点怪怪的。”



很好,这种问法应该非常自然吧。我趁杏不注意时,对位于我后方的操绪比出竖起大拇指的胜利手势。操绪也很期待地探出身子,还对我轻轻挥手示意。



这时,杏嘴角边的笑意突然不见了。



“嗯,是没错……的确是有点烦恼。”



她低头望向自己的课桌。摊开在上头的玩意儿列出了一大堆冰冷的数字,原来是数学科的笔记本与参考书。



“下午第一堂课的数学课,我到现在都还没写完作业。怎么办?搞不好我今天会被点到。”



“数学……的作业……是吗?”



今天要交数学作业喔?我脑中立刻浮现阴险而神经质的数学老师矶村。



“是啊。试题集的这里到这里,还有一张要交的考卷。”



“呜哇!”



我面色发青,压根儿就忘了还有这回事。大概是因为期末考快到了,我才会完全忽略掉作业吧。竟然趁这种时机偷偷塞给我威力如此惊人的炸弹——矶村给我记着!



“智春要抄吗?我已经跟玲子借了笔记。”



说完,杏便露出宛如猫咪眯着眼睛的表情“呀哈哈”地笑着。



“呃……这个嘛……”



不对,我不是为了抄数学作业才来找她的。虽说我原先是想以出乎她意料的途径来证明我俩之间的友情,顺便在一旁帮她加油打气,可如今面对这更为现实的难题,我实在很难抵抗佐伯玲子的笔记,以及能顺便抄数学作业的诱惑。



“你可不能自己都不想就照抄喔!”



杏以身为共犯的狡猾笑容笑着说。这一瞬间,我再也无法抗拒内心的动摇。



“等我一下,我去拿我的作业!”



说完,我便离开杏身边冲回自己的位子。



操绪这时候正很没礼貌地盘腿坐在我的课桌上。



“……智春,这样不对吧?’



她无奈地瞪了我一眼。思,我的确没话可说。明明是要去调查杏的烦恼,结果最后却变成要一起抄作业。



“这样很蠢耶?”



操绪尖锐的评论让我哑口无言。



是啊,我刚才到底在做什么啊?



O



结果最后,杏的秘密是以我完全没预料到的时机揭晓。



“喔喔……这不是夏目吗?好久不见啦。”



午休时间,我从厕所回来时被人在走廊上叫住。那是一名体型壮硕的学长,拥有适合当相扑力士的理想肥满体型。因为事发太过突然,我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只知道我应该有印象——呃,这位学长到底姓什么啊?



“是我啦,田径队的吉田。”



“啊……!吉田学长,真的好久不见了。”



我仰望着学长那张好像大佛像一样的脸,以体育社团应有的毕恭毕敬态度低下头。才一段时间没见,对方的体重好像又上升了。这位学长以前在中学田径队曾照顾过我,乍看下会以为他是玩相扑的,其实他是铅球选手。附带一提,他还是本县的中学生纪录保持人。



吉田学长兴冲冲地盯着飘浮于我后方的操绪。



“喔喔……她就是传说中的幽灵,原来如此啊……被这种东西缠着,难怪黑崎会一下子就看上你。”



“不……呃……学长这么说我很难接话。”



我仰望着迳自点头的学长,脸上不由得浮现复杂的表情。那是什么意思嘛——操绪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吉田学长对于原本是田径队员的我高中竞被科学社抓走,应该会对朱里学姊怀着些许怨恨才对。只不过话虽如此,他应该没胆正面去跟朱里学姊呛声。



“也罢。夏目跟大原现在同班吧,你可以帮我叫她一下吗?”



“学长要找杏?”



“嗯。是关于最近的录影带——你只要这样跟她讲她就懂了。”



“嗄?录影带……那,我这就去找她。”



我与壮硕的吉田学长分手后便返回教室,结果刚好就在教室人口附近发现杏,我便依照学长所说的告诉对方。



“吉田学长……?”



那时,我与操绪都看到,喃喃念着的杏表情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她的眼神甚至还困惑地出



现闪烁。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谢谢你喔,智春。”



杏强颜欢笑,随后便避开我们的目光快步离去。



然而她似乎无法掩饰心中的动摇,途中好几度碰到墙壁,或是撞上其他友人。这种失态完



全不像平常杏会出现的举动。她此时的表情就跟单独在街上闲晃时很类似。



操绪目送着如此离去的杏,以严肃的表情低声说:



“……好怪。”



“嗯……我也有同感。”



不得不同意,方才杏那种反应太可疑了。与其说可疑,不如说里头一定大有文章吧。这可



是杏首度在我面前暴露出如此严重的破绽。然而……



“这么说来,让杏烦恼的对象不就是吉田学长了?”



“可能性非常浓厚唷。智春刚才也亲眼看到了吧,小杏慌成那样。”



“嗯……的确,我也看到了……不过,居然是吉田学长……”



‘什么嘛,智春对小杏的审美观有意见吗?’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吉田学长已经有女朋友啦,一年级的。”



“耶?”



“我也是最近才从杏跟樋口那听到谣传,应该有一定的说服力才对……据说是上个月开始在一起的。”



而且那女生好像还很漂亮。关于这点我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嗯……也就是说他劈腿?胖子也敢劈腿?”



真有他的——操绪咬着嘴唇。呃,你的歧视比我还严重吧。



“对唷,如果是杏主动的话应该叫出轨吧。胖子也敢出轨?”



“跟胖不胖一点关系也没有!”



“啊啊!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了啦,智春快追过去!”



“耶……可是,你之前说不可以跟踪……”



“别罗哩罗嗦了!不是要调查小杏的烦恼吗!”



在操绪的高压指使下,我只能犹豫地离开教室。杏他们的身影已遍寻不着,但我大致可以猜到他们的去处。这种时间可以两人单独相处的教室并不多,运动社团在下雨天经常用来开会的视听教室便是其中之一。那里也备有拨放录影带的器材,应该不会错吧。



“对了学长刚才说的录影带到底是什么?而且还是什么最近的。”



我突然想到这点并喃喃找自语道。操绪轻轻将手指抵在唇上。



“A片吗?’



“不会吧……应该吧……不过我也不敢百分之百否定。”



“对唷对唷,吉田学长单独把小杏叫过去的确很诡异耶。又不是没有其他一年级的田径队员,而且那两人练的项目又差很多。”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