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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1 剣の夜を越えて ~fragile days~(2 / 2)




不由分说的强硬语气。



「幸福啊」



所以流卡不由自主地小声说了出来。



「正因为现在很幸福,所以才想知道。把那本书还给我」



流卡不服输地瞪回去。



总觉得自己赢不了眼前的她,却又不知道理由。但是,唯有自己的心情不能输给她。



「…………」



不知为何,她撇开了视线。



「既然幸福的话,那就别再追究这些。魔法和魔法使什么的,这种荒唐的事全部忘掉吧,只要你自己不乱来,你的日常是不会那么简单就崩坏的」



「什……」



「那么,再见。全部要忘掉哦,知道了吗」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一步又一步地走远了。



流卡无意识中握紧了双拳,盯着那个背影。强行把那本书夺回来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但马上就消失了。流卡做不到,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不到,只是觉得自己敌不过她。



「……什么啊」



能做到的,仅仅是将心中的强烈的郁闷吐出来。



「你们到底算什么啊」



空荡荡的书库一楼,只有流卡在重复空虚的抱怨。



4



从书库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节日气氛中的城市,在晚上竟比白天还热闹。



虽然感觉身体已经好多了,但还是不想置身于嘈杂中。所以,流卡避开人多的大道,净挑小路走回了家。途中一度来到闹市,买了三根烤肉串和一个黑麦面包三明治作晚餐,另加一个甜南瓜派当点心。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倒在沙发上。



隔壁的麦璐琪家传来了豪爽的笑声,接着是嘭嘭的拍打后背的声音,然后就是爱丽丝那如同尾巴被踩到的猫的悲鸣。应该是爱丽丝的爸爸在捉弄宿醉的爱丽丝吧。他总是那样。



喀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窗户。



咬一口肉串。肉已经冷掉了,硬硬的难以下咽。肉质与价格成正比,相当的差。调味汁的味道浓得过分。真失败啊,流卡想,这种东西只有随着节日一起兴奋起来的胃才会觉得美味。幸好,三明治没那么糟糕,对自己那疲惫的胃袋来说意识相当的美味了。这下肚子里总算是充实了起来。



喀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窗户。



「……幸福的话就忘记那些、么」



这话应该是对的——流卡咬着甜南瓜派思考。



上周杰内特一声不吭就走了,这就意味着她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能再跟魔法使们扯上关系,不然来之不易的幸福就会烟消云散。安宁的生活其实是无价而又脆弱的财产。



——啊啊,可恶,这种事不你们用说我也知道,也能理解。



但自己就是无法接受。无形而朦朦胧胧的感情累积在胸口,让自己坦率不起来。



啊啊,真是没意思。



自己的心境自己都不能理解,结果无处发泄的焦虑愈发膨胀起来。



「啊……有没有完啊」



流卡抓起一直方形的靠垫,甩向窗户。



喀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窗户——



「…………」



终于意识到了。确切的说,刚才就意识到了,只是没放在心上。



「搞什么啊,真是的……」



流卡拉开窗帘。



玻璃窗格的对面,街上立着的路灯在青色夜幕中投下根根光柱。也许是先前集体失踪的传闻在作祟吧,路上并不见人影。



「…………」



错觉么。



刚想拉起窗帘的时候——喀拉,玻璃都随着声音颤抖起来。



这下可以确信了,有什么硬的东西击中了窗户。恐怕是有人在仍小石子吧,而且敲击声越来越响了,窗户很可能要扛不住了。



如果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这稍微有些过度。



「搞什么啊!」



流卡打开窗户,大叫,



「谁啊,烦不烦啊!」



只不过,是以不给邻居造成麻烦的音量。隔壁,也就是爱丽丝的爸爸,在这方面是很恐怖的。



然而窗外一个人也没有。就在流卡疑惑不解的时候——



<……这边,这边啊>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口齿不甚清晰的老人的沙哑嗓音。



慢慢低下头来看,那里果然站着一个金发碧眼、体型与小红帽相仿的古董人偶。人偶不知为何正抱着一颗成人拳头大小的石块,踉踉跄跄地一副要跌倒的样子。



「……老爹?」



眼前的光景简直难以置信,流卡半信半疑地喊了出来。不过喊的不是名字。



阿鲁特?巴尔盖利亚。



是那天来去如风(可惜是有害的暴风)的魔法使二人组之一。



他是没有实体的幽灵,凭依在可爱的人偶身上来活动,乃是存在本身就属恶趣味的老头。



<呜,呣>



「你在干嘛啊?」



<呃,扔小石子你完全没反应,索性就找个能砸破玻璃的石头扔过去算了>



「真行啊,你是五岁小孩么!」



<没办法啊,门口的门铃我够不着啊!>



这么说,倒也是啊。门铃的设计中并没有考虑到人偶的使用,所以身高大约只及流卡膝盖的人偶,再怎么跳也够不到。



「这个身体还真不方便啊」



<不要悠闲地说得像是别人的事似的好不好!>



「这不就是别人的事么……呃」



流卡察觉到,



「你一个人么?」



再次环视周围,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当然,面前的这个奇怪的人偶是不能当做『人』来数的。



「看不到你搭档耶」



<没错,就我一个人>



「怎么了?难道说,杰内特终于烦透你了,抛弃你了?」



<怎么可能啊!杰内特才不是那么薄情的人>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以那么小的身体,你一个人旅行是不可能的。那家伙就在附近吧」



<那么说,也没错>



「之前你们突然就走了,我有些事想问都没来得及。另外我还有些话想跟她说,她在哪呢?」



<……想知道么?>



阿鲁特忽然严肃起来,这样问道。



没能跟上变化的流卡慢了一拍后点了点头,



「嗯」



<好,那就告诉你吧。反正我本来就是为这个来的>



人偶如舞蹈般转过身去。



<来吧,我给你带路>



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刚落,人偶就用它的小短腿开始移动。



「…………」



真拿它没辙。



流卡赶紧关上窗子,跑到玄关,抓过外套穿上皮靴,奔到外面锁上门后就追人偶而去了。



人偶的腿真的很短。再怎么拼命努力,它走十步的距离也就相当于人的一步。流卡感觉让走路这么慢的阿鲁特带路太浪费时间了,于是就在途中抓着它的脖子,把它拎起来夹在了腋下。而且,现在可是节日的夜晚,就这样让它带路带下去,目击到会动的奇怪人偶的人数可要用打来计算了。



<哦噢>



人偶小小的手脚在空中乱舞乱踢。



「你以前是怎么行动的?我觉得你这样子哪也去不了啊」



<让杰内特背着>



「……果然」



流卡一点也没猜错。



<紧急情况下我可以用『无扉仮宿』。莱奥纳尔的魔法书擅长支配和命令,杰内特的魔法书精于回想和回忆,而我的魔法书的价值在于剥离和固定。把自己从某个位置剥离,然后固定到另一个位置,这样不耗费时间就可以移动了。不过,这招只能偶尔用用,所以起不了大作用>



「哦」



原来如此,这就是阿鲁特的特技(?)啊,以前还见他用过一次呢。



「现在用不了吗?」



<原则上,在这个身体里就用不了。这个人偶是特制的,施有阻止内部夜之软泥向外流出的刻印。只要在这个身体里,我就只能以手足来移动>



「……为什么非得这样啊」



<因为要想使用魔法,就必须耗费夜之软泥>



这个以前曾听过,好像是说,她们在使用魔法时在周围空间内展开的初步准备性质的力量。



<这对于依靠在体内储存夜之软泥来维持生命的不死者来说,等于是抽光了全身的血液。过度使用力量而导致夜之软泥的支出超过自然回复的话,不死者就会变得衰弱,长而久之也会死亡。不过这也只限于杰内特那样的普通不死者。我的话,因为我没有身体,所以既不能展开夜之软泥也不会受伤……总之就是,以我自身的力量是无法使用魔法的>



「哈?」



这话还真是意料之外。



「但是老爹,你不是能用的吗?」



<有没有听我说啊。是以自身的力量无法使用,所以才要用到这个小巧可爱的身体。在这个人偶中,我所能维持的夜之软泥的量有个上限,大概相当于我在外面精神解放状态是的一半。所以,解放状态的我在将自己封印进这个身体的时候,必须舍弃一半的夜之软泥——而这一瞬间就是我能使用魔法的时候。当然,那是将大量的夜之软泥一次性用完的做法,所以,那之后我就得慢慢积聚力量。直到能够自己再次脱离这个身体之前,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用出魔法的>



「……哦」



这个说明,听起来有点……



「魔法这东西意外地有原则嘛。是不是这样,在旁人看来是破天荒的魔法,其实在魔法世界中是有着严格的理论体系的?」



<怎么可能啊!现实跟你说的正好相反。正是因为魔法破天荒又乱七八糟又莫名其妙的,所以只好把尚能理解的部分拿出来分析研究,总结出大致的规律来>



「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听兵器的讲解」



这是流卡如实的想法。



魔法是上个时代的遗物,是渐渐被人淡忘的传说的碎片。而生存至今的杰内特和阿鲁特还有来奥纳尔就是传说的体现……也就是神秘的某种东西。



然而,真相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火药取代了剑,同时也取代了跟剑同样作用的魔法。



没错,这就是白天在看过那本书之后一直感到不对劲的地方。



<呣,时代再怎么变,人依旧是那个样>



阿鲁特淡淡的答道。



<不管什么时候,人类都只会将手中的力量照着自己的欲望来使用。不过,反之人类这种动物也不会在这大陆上生存至今。只要是需要兵器的时候,能作为强力兵器的技术就只能有那种用途,就算是那技术有着其他无数种可能性,人们也不去关心>



咚咚——



比下腹部的震动稍微慢一拍,夜空被点缀得绚烂夺目。



流卡不由得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各种颜色的花瓣尽情绽放,然后又融入夜空消失了。



「烟花耶……」



大道那边传来了鼓掌声与欢呼声。



啊啊,他们正在享受节日呢。



<我说啊,少年>



「什么?」



<现在的生活,你觉得幸福吗?>



出其不意的一问。



「哈?突然问这个干嘛。现在这个问题是不是很流行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怎么样?幸福还是不幸福>



「就算你这么问,这种问题……」



自己当然是很幸福的了,所以这样回答就好了。但是……



「……不知道」



最后说出口的是这种东西。



「幸福不幸福的……这种话题我不想听」



<是么>



阿鲁特的回答有些阴郁。



「你问这个干嘛?」



<嗯,其实,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只是这个稍微有些难以启齿……>



说到这里,阿鲁特变得支吾起来。



咚咚!



又有烟花飞上了夜空。



绚丽的彩色光芒中,流卡背对着欢呼声再次开始移动。



「你想拜托我什么啊?」



<呃,这个,也是相当地难以启齿>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说」



流卡停下了脚步。



然后顿了一拍,就连自己都感到不解,因为并没有停了来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要看烟火,也不是听了阿鲁特的话受到了冲击,更不是撞到了哪个熟人。



仅仅是,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脚步。



「……嗯?」



<注意到了么>



听到阿鲁特严肃的低语,流卡这才察觉到周围的异常。



远离喧嚣的这条小巷里,有几个人影。清一色的深灰斗篷。脸藏在头兜下,让人看不出他们的视线是对向哪里。而最为异常的,要数他们的动作了——不管是哪一个动作,其中都感觉不到意志的存在。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傀儡,让流卡觉得心里发毛。



「那是……什么啊,他们?」



<啊,怎么说呢,这也很难说清楚……应该是敌人吧>



「语气那么不确定是为什么?」



<是敌人>



「啊啊,跟你说话真让人受不了」



哗——重合的脚步声。几个人影几乎是在同时朝这边跨了一步。



<只是人偶罢了。不过,虽然很粗糙,却是施有刻印的猎犬。在王城是负责送货的杂鱼兵。因为工艺粗糙,所以他们只能依靠夜之软泥的气味分辨出猎物来。我的身体构造是不会泄露出夜之软泥的,而你本身也不会积累夜之软泥,所以放心好了,他们不会对我发动攻击的>



「……不太懂,不过就你刚才所说,他们不是人吧?」



<没错>



这也就意味着,并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出现牺牲者。



稍稍放下心来。



<不必担心,『目』或是『門』之类的歪门邪道,除了『铅人偶之王』的主人莱奥纳尔之外没人会用。每本魔法书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表象看起来差不多,本质也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并非魔法书代言人的普通人类是无法使用莱奥纳尔那种蛮横的魔法的>



「哦,魔法使么」



<……呣?好像我可没告诉过你这事啊>



没错,那是自己从书上看到的。



而且,是被人要求遗忘,至今未能忘掉的知识。



「拥有没被烧毁的魔法书,读过之后能够使用魔法的人,对吧?据说魔法的规模跟你们不死者比起来要落后很多。这么说,这也就是隶属于那个王城的魔法使干的好事?那他们不就是敌人了吗?」



<呣、呜呣、呣~>



咚咚——天空又被烟花照亮。



一瞬间流卡看到了人偶头兜下的面容。



那是木雕的人偶,可以看到表面的木质纹理。



<好像是叫克里斯托弗?戴尔戈的。所持的魔法书是『木棺的誓言』,似乎是擅长奴役契约的一本>



人偶的左眼窝里是深绿色的浑浊水晶球。因为水晶球比普通的眼球要大很多,所以人偶的鬓角至额头、鼻尖的部分都被挖掉了。



「…………」



这幅恶心的光影让流卡不由的皱起了眉。



「街上都是这种东西么?」



<应该没多少。走吧,不用管他们>



一手夹着人偶,流卡钻入夜间的小巷。背后,人们欢乐的笑声渐行渐远。



5



学院这个组织,实际上是由三方势力运营的。



第一是院长。是名副其实的学院代表人,也是所有最终责任的负担者。院长之职实行世袭制,自创立起到现在,共经历了七代。



另一位是院长助理。如其字面意思,就是在业务上辅佐院长的人。不过,院长助理的工作和权限跟院长是独立开来的。因为院长助理掌管着学院内一切人事变更(包括院长指名),所以在某些情况下他的话比院长更有分量。



最后一人是第六书库的高级管理员,专门负责魔法书的收集、管理和运用。



天花板很高的圆筒形房间。



无数的书架如同要覆盖墙壁般排列着,中间是等间距放置的烛台。烛台上插着白色蜡烛,昏暗而微小的火焰随风摇晃。



房间的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圆桌,围坐二十人简直是绰绰有余。然而,椅子却仅有三张,而坐着的也仅有三人。



「……二百三十年前,一位魔女创造出了魔法书」



院长亚尼克?艾尔斐诺克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位老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装上了手脚的大木桶,外面再套一件灰紫色长袍。光溜溜的秃头,茂密的白胡子,狡黠的眼神。



「讨伐队消灭了魔女,随后点燃了魔法书。被火烧毁的魔法书不甘心就此消失,于是就附到附近的人身上,然他们成为自己的替身。魔法书共一百九十七本,烧毁的有三十三本,产生了三十七名魔法书代言人。他们是将魔法书的功能植入肉体的,天生的魔法使。拥有人的姿态却又舍弃了人的身份,永远生存的不死者。而留下的魔法书还有一百六十四本」



「强大的力量必将引发战争」



院长助理罗杰?威尔托尔沉痛地接着说道。



他是个体型魁梧的老人。胡须如同脱色了般地雪白,额头上是岁月刻下了深深皱纹。身体上同样是代表高学位的灰紫色长袍。即使是隔着宽松的长袍,老人那不像是学者会有的肌肉依然很明显。



「古代,丰饶的土地和矿山是力量的源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数个时代。优秀的冶铁技术、火药的制法和便利的贸易交通都是衡量国力的重要因素,同时也诱发着争斗。魔法是优秀的力量,它颠覆了这个世界的公理,能够发挥出惊异的威力。乃是常识无法测量的,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力量。多抢一本也好,多看一段咒文也好,人们争斗不休。争夺中,三十七名不死者分道扬镳,一百六十四本魔法书也流散在大陆各地」



稍作停顿,院长继续道,



「无数的势力兴起,又没落。历史的阴暗处,战争延续了两百年,直至今日。王城、商会、工房、茶会,还有学院,乃是互相敌视的五支最大的势力。互相之间小摩擦不断、虎视眈眈,处于一触即发的临界平衡状态。任何一方都寻求着可以改变现状的强大力量,然而谁也没能如愿」



「你可明白了吗?艾鲁蒙特君」



两人向第三张椅子上的男人看去。



阿路贝鲁?艾鲁蒙特,第六书库的高级管理员,乃是相貌中庸的中年男子。



相比柔和,用随意来形容更合适的面容。枯树枝般不可靠的体格,还有非常严重的驼背。短短的红发,不知是因为年龄的原因还是劳累的原因,稀稀落落地夹杂着白发。



一言以蔽之——与眼前的两位气势汹汹的老人相比,他是个缺乏威严的男人。



「那个……您所说的,我明白。两位说了这么久,但这些事情,为什么要在这个会议上在这里再次确认呢?」



「当然是稍微讽刺下你这个似乎不懂自己立场的家伙了。这种事,希望你不用别人说出来也能察觉」



「哦……那个抱歉啊」



「总之」



院长助理依旧以沉痛的声音插话。



「我们想听听你的解释,艾鲁蒙特君。数日前在这个城市中展开的不死者间的厮杀,若是能巧妙的插手的话,乃是获得渔翁之利的绝好机会。而你,为何无动于衷,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呢?」



「就算你这么说……。不死者、不、魔法书代言人的争斗,一概不予干涉。这不就是我们学术院的基本立场吗?」



平静而柔和的声音,阿路贝鲁继续说道,



「他们每一人都太强大了,与之为敌的风险很大。就算能够打倒其中之一,我们受到的伤害也足以致命。所以我们要避开他们之间的争斗,不论在何地、做了什么,都必须视而不见。因为对方也理解我们的方针,所以并没有主动攻击我们的不死者。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城市的和平才能持续至今」



「和平?你刚刚说了和平吧?」



院长嘲笑道。



「那些『不主动攻击我们』的家伙们,这个秋天在这菲鲁兹邦做了什么,难道你忘了吗?无辜的居民们被卷入那些怪物的同族厮杀中失去了生命,仅仅是已知的死亡数就已近百」



「对此,我当然无比心痛」



阿路贝鲁缓缓摇头。



「但是,那个时候能够出动的魔法使仅有『流水革鞘』瓦伦汀一人而已。虽然他实力绝对不弱,但却不是能够对抗不死者的程度。就算当时下达了什么命令,我想状况也不会好转的」



「那可未必」



院长助理稍稍耸了耸肩。



「你所说的没错。的确,每一位不死者都非常强大,随意出手的话只会引火烧身。但我们并不是完全没办法」



「此话怎讲?」



「学术院的魔法使与魔法书代言人对抗起来的确麻烦。但是,你对我们隐瞒了某个重要的东西了吧?」



「……」



些许沉默。



如果试探眼前老人的真意般,艾鲁蒙特不慌不忙地反问,



「……不知阁下是什么意思呢」



「莫要装傻」



院长又嘲笑。



「指的当然是你手上的那本魔法书了。如果力量真如其称号的话,应该能轻轻松松击败两三个不死者吧」



瞬间的无语。



「从哪听来的啊,这种事?」



「从哪都无所谓吧」



院长助理鼻子哼了一声,回到道。



「问题是,你没有全力完成你应尽的职责。你若是以这种态度持续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招来不必要的调查的」



「您是说,我把那个占为己有吗?」



「没错。那种可能性,正是我们所担心的。你也明白的吧?那本魔法书的魅力,足以让我们怀疑你」



快要笑出来般的高扬的声音。



「那可是魔女最后的遗产啊」



之后大概又经过了一小时,阿路贝鲁终于从带有拷问意味的会议中被解放了出来。之后踉踉跄跄地穿过大理石走廊,七倒八歪地撞进一个房间。



房间的门上挂着的牌子上写着『第六书库管理室』。



厚厚的红色地毯上摆放着深黑色木质办公桌。玻璃架上罗列着各种颜色的酒瓶。奢华的房间的正中央,乃是价格不菲的皮革蒙皮椅子。阿路贝鲁摇摇晃晃地倒在椅子上,一个劲的深深叹气。



「不干了。真的不干了。已经累得无法工作了。我要回家」



咚——拳头无力的落在桌子上。



「上次回家都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虽然是两个人的家庭,可这种生活持续下去的话,可爱的侄子可要把我给忘了。然后呢,学术院会承担这个责任吗?要承担这个责任吗?说起来责任不就在我身上吗?我要承担这个责任?呜哇我不要,都说过了我不想成为大人物的」



「……今天也是,很严重的精神错乱呢」



为客人而准备的沙发上,坐着一名女性。



二十岁左右的高挑女性。身着暗红色的制服,明亮的朱色头发被简单的剪到脖子附近。



她膝盖上的是一本皮革蒙面的书。



「详细情况还没人跟我说呢。那件事最后是如何处理的?」



「那个可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阿路贝鲁一副潸然欲泣的样子。



「被『铅人偶之王』莱奥纳尔?格兰特施加刻印而变成自动人偶的牺牲者共八十七人。其中五十五人是一般市民。剩下的,学术院教室四名,学生七名,文职人员九人,圣职者五人,以及拥有这个城市居民权的旅行者和商人弓七人。当然,他们全都在莱奥纳尔死亡的同时化为了灰烬,造成了前所未闻的集体失踪事件。为了不引起骚动,情报操纵工作让我大概三天没睡觉」



「啊……你也不一般嘛」



「还有就是,恐怕是不幸地目击到他们打斗的一般人,被杀的也达五人。另外,建筑的破坏也很严重……不过因为场所在开发区,还比较容易掩盖」



「被人随心所欲地搞破坏么」



女性叹了口气。



「学术院对不死的魔法使之间的争斗不加干预是基本原则,但却又无法向他们抱怨,甚至还要替他们善后。啊哈哈」



「没什么好笑的吧」



阿路贝鲁拖着长长的悲鸣,把脸埋进了堆积如山的文件中。



「不干了。真希望我的劳动者权利更有保障点啊。直到死为止我是出不去了。不,感觉墓碑都被带到这个房间里了」



「呆会再诉苦吧。关于那个事件,可以继续说下去吗?」



女性依旧是事不关己的声音,转换了话题。



「为不死者们的争斗善后的辛苦,我已经明白了。事件的严重性也明白了。城市里奇怪气氛的理由也明白了。反过来,能让事件的影响降低到仅仅是奇怪的气氛,其中情报操纵的高明我也明白了。但是,这还没有结束吧。特意把任务中的我从贝璐塞利奥招回来,肯定是有着听了就会让人觉得胃痛的坏消息吧?」



「…………」



女性并没有理会阿路贝鲁的沉默。



「想让我做什么?状况的严肃性我知道,相应的心里准备也有。一般的工作是不会让我吃惊的,你就放心地说吧」



「啊……你能这么说,让我感觉轻松了点呢」



阿路贝鲁慵懒地摇摇头。



「那个造成问题的莱奥纳尔?格兰特」



「嗯」



「在那天被目击到了多次」



「嗯」



「根据情报,他在来学术院这个岛之前,好像和我家的侄子有过接触」



——稍微有些长的沉默。



「难怪他会对奇怪的东西感兴趣啊」



女性叹息着将膝上的书本放到桌子上。



「这本书?」



「你的侄子刚才在综合书库找到的,第二类禁书中的稀有品。我觉得不妙,就赶紧抢了过来」



「……遇到他了?」



「在综合书库偶然遇到的。第一眼看见他就认出来了」



女性耸耸肩。



「很有精神的样子,也有劳累的痕迹。会对这种书有兴趣,大概是被那个恶心的美形男灌输了许多不必要的东西了吧」



「果然,很严重么」



「当然很严重了」



空气很沉重。



会话中断了。



「……能不能,再去见一下那孩子?」



阿路贝鲁说道。



「虽然我知道那样会使你很痛苦,但现在那大概是有必要的。他的状况只有你能了解。如果事态严重的话,就必须得趁早采取措施」



「嘛,也对。状况的确不容乐观,虽然不情愿,却也没办法呢。放心吧,只要有必要,我都会去做的」



女性一脸苦闷的表情,随意拨乱了自己的刘海。



「因为这种私人的理由,万一要是跟丢了『最初的谎言』的话,可不是后悔就能了事的,知道的吧?」



6



菲鲁兹邦原本就是以接受来自各国的学生和游客为大前提而兴起的城市。



巨大的人流量同时也带来了众多的问题。所以,这里跟同规模的都市相比,是属于治安不太乐观的那种。



为了解决治安问题,政府采取了各种政策,每晚也有大量的警卫兵在城市中巡逻。而混沌状态的西北地区更是被列为再次规划的对象。但是,当然了,问题是不会单纯到就此就会被全部解决的。虽然治安多少有些好转,但在士兵和规划都无法企及之处,黑暗依旧是主宰者。



菲鲁兹邦的西北部,可以说是被划为整理规划区的无人区。



没有路灯设备。一到夜间,就只有星月之光的照明。







偏僻的旅馆中,少女就躺在那床上。



一瞬间,流卡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但那无力垂落的纤细手足,还有冰凉的白银色长发,不会错的,睡在那里的就是自己所知的杰内特?哈鲁邦。



然而,为什么自己没有马上就接受这个事实呢。



「为什么……会这样……」



喉咙嘶哑,导致后面的话未能说出来。



两个月前美丽的杰内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会吸引众人的目光,乃是宛如梦幻般的存在。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



<在路上遭到了敌人的攻击,竭尽全力才逃回了这个城市>



衣服上到处都是破裂的痕迹,染着血污。



完全感受不到生机。苍白的脸在逐渐染上灰色。



现在的她依旧美丽,那却是即将灭亡而特有的死亡之美。跟杰内特原本所具有的高雅和坚定之美毫无关系。



<夜之软泥几乎被耗光了>



阿鲁特老爹作出说明。



作为魔法书的自己,自身生成的夜之软泥会在体内积蓄。因为自己已化为了怪物,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所以世界的自我净化作用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而那个夜之软泥就是魔法书代言人将自己和这个世界连接起来的纽带。



也就是说,夜之软泥对于魔法书代言人来说,相当于是血液。



<我们的存在是靠魔力来固定的。换句话说,魔力耗尽时,我们就将失去生命。过度地使用力量,使得夜之软泥耗尽的话,就会陷入这种状态>



「能治好吗?」



<算是可以吧>



听到这回答,流卡不由地安下心来。



「那……」



<这次的状态,姑且还能挽救。只要静养数天的话,就会恢复到一定程度。但那也只是『一定程度』罢了,因为有个稍微有些麻烦的原因,最多也只能恢复到那种地步而已。然而以这种状态再次遇敌的话,这一幕又将重演。不,下次恐怕是逃不掉了。对方必定会赶尽杀绝>



阿鲁特老爹沉痛地说道。



「…………」



<不是说过吗,使用魔法就会消耗夜之软泥。对我们来说,使用魔法就等于是流血。持续使用魔法的话,血就会不断流失。静养的时候虽然会有所恢复,但如果流失量大于恢复量的话,身体只会继续衰弱,一步步走向死亡>



人偶痛苦地摇摇头。



「持续……使用魔法……?」



<没错。不管我怎么说,她还是不肯解除掉那个魔法>



阿鲁特老爹的语气中包含着对杰内特的温柔,同时也有对另外一个人的类似于憎恶的黑暗沉重的感情。



<不要忘了,少年。现在你的性命,全是这个笨蛋在支撑着>



冰冷的语气,提醒流卡。



「嗯,我记得」



自己在那个晚上就应该消失的。



但是,擅长回想和再现的杰内特的『琥珀画廊』却将即将消亡的自己唤起了。所以之后自己才能醒来,然后一直存活到现在。



「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对。这样下去的话,杰内特会白白死去,而一旦她死去,魔法就会自动解除,你也又将消失。这是最坏的结局,你明白么?>



明白。



这么简单的算式,不可能不理解。



<牺牲者当然是越少越好,这你也明白吧?>



明白。



而且自己也无法佯装不知来蒙混过去。



<……流卡?艾鲁蒙特喲>



缓缓地,如同难以启齿般。



温柔,同时又极度悲痛的声音。



<你自己跟杰内特说吧。告诉她你已放弃自己的生命,让她解除魔法>



▼promnade/



距今六年前。



阿路贝鲁?艾鲁蒙特曾拜访过一个名为艾布里奥的村庄。



艾鲁蒙特本是菲鲁兹邦的学者家系。少儿时代起就在学术院学习,长大后在学术院工作,生命走到尽头后就把骨灰埋在学术院里。如此朴素的生活方式延续了很多代,流传至今。



但是阿路贝鲁的弟弟克雷曼?艾鲁蒙特却没有走上这条道路。



在学术院学习的时候,他结识了花店的女孩,然后两人就恋爱了。随即,以私奔的气势离开了菲鲁兹邦。平常不温不火的男人突然表现出这般行动力,让认识他的人都大跌眼镜。同时,既然他们都做到那份上了,众人也就不多说什么,仅仅是向着天空,各自谩骂着祝愿他们能幸福。



之后经过了三年,一纸书信寄到了阿路贝鲁手中,告诉他弟弟的近况。



和妻子都很好。



第二个孩子出生了。



非常有那个男人的风格,只写上了最低限度都达不到的事情。



之后又过了很久,兄弟俩未能会面。再加上两人都不善文笔,所以几乎没有书信来往。



这样的日子中,突然有一天,弟弟寄来了一封奇妙的信。



——《剑逝之丘》和《某位机械工的手记》能帮我弄来吗。另外,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两本书中,一本是已亡国的中世纪国家修泰布鲁最繁荣时代的短篇诗集。另一本传说中近代技术革命之父的自传,内容因为太专业而难以理解,乃是唯有技工们才能读懂的奇书。



为什么,又是这种东西。



虽然抱有疑问,但却又觉得弟弟的请求来的正是时候。



这时的阿路贝鲁已经在学术院内获得了不小的地位,所以费点手脚把那两本书搞到手后,就请假去会见自己那多年未见的弟弟了。



在定期来往的马车上摇晃了两天,然后走了近半天的山路。走完这些让因习惯了办公室工作而衰退的身体感到吃不消的路程后,终于来到了艾布里奥。



「哥哥,老了呢」



才刚会面,偏偏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然而这么说的弟弟,跟阿路贝鲁记忆中的那个样子相比也老了许多。体格结实了许多,脸上刻着数道皱纹。



「怎么样,这个村子。不错吧?」



的确,正如他所说。



虽然这种偏僻之地的寒村很常见,但跟阿路贝鲁曾拜访过的几个村庄不一样的是,这里没人对外来者冷眼相看,也不会排斥感。甚至,村民们还以亲近的态度对待自己。这让阿路贝鲁稍稍有些惊讶。



所以,就问弟弟,现在在这里生活是不是很幸福。



「不知道啊,这种事」



弟弟挠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个要等年纪再大一些的时候,回头想想——『那个时候真是幸福啊』的,才有实感嘛。不是可以用现在进行时来表达的」



然而说这样的话的弟弟,表情却背叛了他自己,如同描绘出幸福般松弛了下来。



说了很多话。



问了再会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哪些事。



然后,话题告一段落的时候,阿路贝鲁想起了行李。《剑逝之丘》和《某位机械工的手记》这两本深奥的书。



「啊,谢谢,帮大忙了」



接过书本的弟弟应哥哥的要求道出了用意。



「是我家小孩想读的。这里和菲鲁兹邦不一样,是搞不到想要的书的。虽然是个不错的村子,在这方面却非常不便」



——小孩?



「咦?不是寄过信吗,说有两个小孩的。现年十三岁和十岁的姐弟。姐姐像我,头脑很聪明,轻易就读遍了我的藏书,然后又说想到读其他的书。既然孩子本人都这么说了,做父母哪能不听呢,所以就拜托哥哥你了」



阿路贝鲁起初还以为弟弟在开玩笑,但却发现他是认真的。



虽说已经十三岁了,但还是孩子。获得学术院入学资格必须要十二岁以上,所以她勉强能进第一学年吧。然而要读懂刚刚的那两本书,没有学术院第四学年的修养是不可能的。



「……至于商量的事,就是这个啊,哥哥。不是我这做爸爸的偏爱自家小孩,我家小孩真的很优秀。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完美。这孩子会成器的,但是,一直窝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小村子里,并不是最善之举。只要能有良好的教育,这孩子必定是前途无量……」



阿路贝鲁理解了。



弟弟是想要让自己的孩子进入学术院。



然后委托这个当哥哥的照顾她。



当天晚餐的时候,阿路贝鲁见到了那两小孩。



姐姐的名字是克罗蒂亚。



弟弟则叫流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