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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1



渡轮预定上午九点整准时出发。



「绝对来不及!」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总算是赶上了。通过舷梯,踩着楼梯往上跑,来到渡轮后方的甲板区后,武田正时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将行李丢在地板上,努力地调整呼吸节奏,沿着下巴流下的汗水,滴到地板马上就蒸发了。他看了看手表。



八点五十五分。



还好及时赶上。



从正时背后采头看着他手表的理香姊却开口说:



「什么?还有五分钟嘛。」



一副千金难买早知道的抱怨语气。明明一起从停车场跑来,理香姊却半滴汗都没流。她动作粗鲁地坐在长椅上,并且毫不犹豫地点燃三天前才信誓旦旦宣告要戒的香烟。



「怎样?比搭电车来得有趣吧?」



正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要不是因为那件事,才不想跟理香姊去南方小岛。离家的那一刻,他早就觉悟到一定会遇到一、两个这种程度的惊险时刻,但即使如此也是破坏力超强的十五个小时。他们理所当然地迷路、爆胎两次、在二十四小时服务的汽车休息站里跟卡车司机起口角、顺路去超市补充干粮时,居然迷上扭蛋机,为了集满不知名动画角色全系列,还把整个机台转空了。现在竟然能够平安无事的抵达这里,简直是种奇迹。



「哇,好重。你带了什么这么重?」



理香姊从背后伸长了脚,轻轻踢了一下正时的旅行袋。



「换洗衣物、课本,还有参考书之类有的没的。」



正时推开理香的脚,才发现她两手空空。



「理香姊,你的行李咧?」



「那种东西不需要啦!我出国旅行时都这样啊!反正必需口叩都很便宜,到当地在买,用完就丢就好了。」



这是另当别论的极端例子。看看四周,甲板上的其它乘客几乎都是全家一起出游,不管是行李或服装,都散发着暑假的气氛。听到周遭人不断地提到「守人岛」这三个字,正时愈想愈不对劲,于是赶紧拿出塞在口袋里的船票一看



上头写着「中浦岛守人岛」。



「不是要去岬岛吗?」



理香姊抬起头说:



「什么?」



「我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岬岛吧?」



「对啊。」



「咦?可是你看这个。」



「该不会搭错船吧!?」正时心想,慌张地把船票拿给理香姊看。



「没有从本岛直达岬岛的船啦。听说载运生活物资的货船,也是每几天才往返一次,但连船员证都没有的家伙,人家还不给搭咧!所以啰,我们得先搭这艘渡轮到守人岛才行。」



「这种事情应该事前跟我讲啊!」正时心想。



就名称看来,总觉得「守人岛」比「岬岛」来得有意义,比较有目的地的气氛,但似乎还是有点不同。毕竟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始终是岬岛,守人岛只不过是中途的停靠站而已。



「到了守人岛之后呢?」



「安啦!我已经跟岬岛那边的人联络好了。到守人岛之后,他们会派人来接我们,你不用担心,安啦、安啦!」



正时开始觉得不安。理香姊的「安啦」通常都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正时开始嫉妒起周遭的旅客。只要渡轮没有撞上潜水艇、海底大章鱼不跑来攻击渡轮,这些人就能平平安安地在抵达守人岛之后,来个海水浴或是泡个温泉,接着品尝美味的料理:然而,自己却在抵达守人岛之后,还得踏进另一个未知的陌生世界。脑海中浮现电影「法柜奇兵」里的某个场景印第安纳琼斯博士搭乘飞机的画面和地图重迭,正时朝着目的地,画了一条红线过去。只不过,印第安纳博士是为了解开谜团、找出失落的法柜,才前往南方小岛展开一场寻宝之旅,而不是到莫名其妙的南方小岛念书。



没错,他现在即将前往遥远南方的岬岛念书。



在南方岛屿念书。



他真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当初居然会被说服,正时到现在还觉得匪夷所思。从以前开始,会提出这种古怪提议的一定都是理香姊。这次当然也不例外,最后说服正时父母的人也是她。



「环境优美,是个适合读书的好地方!」理香姊这么说道。



「等正时升上高中,说不定就再也没机会参加这种旅行了哦。」她还说:「与其每天顶着热得要死的大太阳,遗得搭乘挤得像沙丁鱼一样的电车,去补习班参加暑期辅导,倒不如让他去南方小岛,对他反而比较好。」



即使如此,要是当初正时吭个声说句「我不去」,这件事应该也会就此打住。



正时会这么想,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不知尝过理香姊多少苦头了。正时忘也忘不了,那时他才小学二年级,理香带他到野生动物园去,却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幸好当时野生森林的看守人(那里的监视员都是这么称呼的)救了他。隔天报纸还出现这则报导,虽然版面不大,不过标题却印着令人一头雾水的七个字:「泰山救回失踪儿」。还有一次,大概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吧,那时正时和理香在玩摔角游戏,但理香却冷不防地狠狠使出一记后翻摔,让他当场昏了过去。小学五年级,当正时烦恼着暑假作业的自由研究该做什么好的时候,理香姊却提议他进行「电击棒人体实验」。奸像是因为她刚从邮购买来了电击棒,想试得不得了。事后,正时心想:「自己怎能白白地沦为实验品!」于是认真地整理出实验结论,并在班上发表,结果,隔天班导就直接跑来登门拜访。



正时痛心疾首地心想:



「明明惨遭那么多次教训,自己怎么就是学不乖,还老是被理香姊的花言巧语给蒙骗?」



「脸干嘛那么臭!」理香把香烟包装揉成一团,朝正时的胸口丢去。



「守人岛唯一可取的只有那种到处都是垃圾的海水浴场,和大肠杆菌到处乱钻的温泉而已,你的理香姊怎么可能找你去那种鸟地方啊。」



正时苦笑以对,心想:



「还敢讲咧!要是我没跟着来,你搞不好到不了这里。」



话虽如此,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反正都已经来了」正时在大大的旅行袋里塞进满满的课本和参考书,还有再三考虑后偷偷带来的海滩裤和海滩球。



想些开心的事情好了!心中的不安作祟,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往悲观的方向想。理香姊说的话或许有几分道理,岬岛说不定是比想象中更棒的地方。至少,一定比挤进热得要死、人满为患的电车,一路摇摇晃晃地赶去补习班来得愉快。对呀!只是个单纯的二选一嘛!就像补习班的冷气与树荫下的凉意、自动贩卖机的罐装咖啡与热带风味的鸡尾酒、脏脏的电动游乐场与雪白沙滩、「今天会比较晚,所以不回去吃晚餐了」的电话,与上面写着「到底哪种土产比较好呢」的风景明信片。



理香姊双臂伸直、往后一仰,打了个大哈欠。



接着便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在栏杆上头的烟灰缸里捻熄了香烟后说道:



「好渴哦。」



她自然地伸出右手向正时要钱,正时也反射性地拿出五百圆硬币放在她手上。所谓「说话时机也是有诀窍的」,理香姊从以前就常用这种手段,又是冰又是果汁地敲诈正时。



「下了楼梯,旁边就有台贩卖机。」



理香姊连声谢谢也没说,准备转身往回走时,突然停下脚步:



「好险,差点忘记。」



「什么?」



「这个。」



理香姊的坏习惯是喜欢把东西抛给对方。东西突然飞到眼前,正时惊险地接住。



看起来像是小朋友在美劳课时做的手工项链。



至少在正时眼里看来就是如此。



「这是啥?」



理香姊没有回答,手指在眼睛周围转呀转地,以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



「该把眼镜摘下了吧?」



「哦!」



武田正时只有上课和看书的时候才会戴上眼镜。



他忘得一干二净。在车上的时候,正时一直专心研究地图;在休息站熬夜的时候,也不记得曾经摘下眼镜。或许从昨天早上开始,就这样一直戴到现在。



「难得有机会去南方小岛,等一下到了守人岛后,拜托你去买一副有度数的太阳眼镜吧。」



正时慌张地把眼镜摘下。眼镜盒在旅行袋里。包包最上面塞满了一堆在超市买的饼干、零嘴,要把眼镜盒从里面找出来,还真得花费一番功夫。



「啊!」



抬起头,看见理香一边把玩着五百圆硬币,一边走下甲板楼梯。这时正时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既然拿了我五百去,也顺便帮我买一瓶吧。」要是刚刚记得说就好了



烟灰缸里的烟蒂冒出薄薄的白烟。正时在长椅上坐下,把旅行袋勾到脚边,不停地注视着理香姊丢给他的项链。



这是什么东西啊?



皮绳的部分不是金属,而是棉线之类的细翻。坠子既不是钻石也不是翡翠,而是一个小小的圆筒型物体,大概有三号电池的一半大,表面呈暗绿色,上头还画满了密密麻麻像是唐草般的细小花纹。无法判断它的材质,感觉上比石头来得轻,又比木头硬得多。圆筒顶部和棉线连接的地方镶嵌了可三百六十度活动的接头,可以轻松地横向旋转。



圆筒的部分也不是胶囊构造。如果拉着细绳让它来回摆动,正时也不认为它会像笛子般发出声响。他试着用手指弹着它转不过并没有什么有趣的现象发生。



算了。



等理香姊回来再问她好了。



正时把项链戴在脖子上,重新俯视这条项链心想:「真是有够不搭」,于是便将它塞进了T恤,忍受项链在T恤里滚动的不舒服感觉。



甲板上的扩音器传来声音冷淡的广播,通知乘客船再过不久就要出发了。



炙热的阳光变得不那么令人厌烦。正时将背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从脚传来的引擎震动,简直和按摩椅没两样。即使隔着眼皮也对太阳的位置一清二楚。愈接近出港时间,气氛越是骚动。兴奋的孩子们发出动物般的吵闹声,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突如其来的汽笛声响吓得正时睁开眼睛。



「出发!」



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学一、二年级的女孩,双手抓着船尾的栏杆,开心地跳上跳下。



再看看手表,九点〇二分。



本以为船身会摇晃得更厉害,赶紧站稳脚步,但渡轮行进却比车子还来得平稳顺畅。绑在码头的旧轮胎缓缓地远离,让人产生一股错觉,似乎不是渡轮在移动,而是港口离他们越来越远。他慢慢地走向船尾的栏杆,在女孩身边探出身,回转的螺旋推进器在混浊的黑褐色海面上,打起翻腾的滔滔海浪。正时不禁心想:「这么肮脏的海水真的和南方岛屿相连吗?」



「奶奶,我会买礼物回来的!」



身旁的那名小女孩大声地喊着。已经没有什么送行的人的码头渐渐远离,站在上头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一名背驼得惊人的老婆婆,就像参加大庆典似地挥舞着手,响应着小女孩的呼喊。老婆婆身旁站着一位长得很像理香姊的女人,手插腰暍着罐装咖啡。



真的超像。



正时的大脑下意识否决这样的事实。



「哇啊!?」



正时本能地叫出声来,仿佛就快从栏杆上跌落海里似的,身子探得更出去,塞在T恤里的项炼也跟着露了出来。明明知道根本不可能碰到,但还是伸长了手、睁大着眼睛盯着码头看,而理香姊竟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正时急得放声大喊:



「理、理香姊!你在干嘛?怎么还站在那里?赶快上来啊!快!」



快该怎么办才好?船已经开得好远了。要理香姊跳上船来,或者是要自己跳下船去都是不可能的事。说不定现在赶快跑到驾驶室说一下,船长会把船停下来也不一定



正时惊慌失措,啪嚏啪嚏地在甲板上来回踱步,思考的尽是这种于事无补的愚蠢想法。从旁人的眼里看来,正时的样子一定很可笑,但对当时的正时面百,这可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



「喂!正时!」



是理香姊的声音。正时再次紧抓住栏杆。的确,理香姊就站在渐渐远离的码头上,使劲地挥动她的双手。



「我已经连络好了!不要担心!会有人去接你的!要打起精神来哟!」



正时只能呆呆地望着码头。此时,他完全没察觉到周围的乘客都以一副「发生了什么事」的眼神看着这里,脑中一片混乱的他试着将现在的状况一点一滴拼凑出来,终于理出了一个结论。



那女人一定打从开始就准备这么做。



「女人」指的当然就是理香姊。她从以前就是这样,自己从小到大已经上过她无数次当了。把我一个人丢在野生动物园、使出后翻摔害我昏死过去、自由研究的电击棒人体实验,而这次就是这个



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流落荒岛。



「理香」



「理香姊!你这王八蛋!」正时对着遥远的码头疯狂地喊叫。



汽笛恰好在这时响起,盖过了正时的声音。



渡轮继续前进,已经无法分辨站在码头上的人了。在一旁瞪大着眼睛看着的小女孩,用手戳戳一脸呆滞的正时说:



「骂人就是在骂自己哟!」



***



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正时至今已经有过八次的转学经验。



正时的父亲是在某汽车大厂的制造管理部门工作的上班族。基本上,是个不喝酒也不抽烟的老实人,暍得烂醉如泥的情况,一年顶多发生一次。醉醺醺地回到家后,他还会走到正时的房间说些「真抱歉,又要辛苦你了」之类的话。



长到十五岁,多多少少都会摸清父母的「底」。「老爸在公司一定是属于那种很笨拙的人吧。」正时如此认为。不过,他不会以转学或搬家为理由来憎恨父亲,更不曾认为自己比别人辛苦。一般人听到正时转过八次学,都会很惊讶,但对正时来说,如果从入学到毕业都待在同一间学校,那才是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所处的生活环境、周遭的人际关系,如果没有每三年、六年重新换一次,那才会令人喘不过气。「毕业典礼上一定有人会哭」,就算已经有这样的基本常识,但在正时的内心深处,还是完全无法理解离开学校到底有什么好伤心的。



抱持着这种想法的正时,在一个月前,也就是国三暑假即将到来的六月底,第八次转学。



转学都已经转了八次,正时早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既没有送别的花束、写得满满的祝福卡片,也没有送别会。但这也不表示他被班上的人讨厌。就正时的经验而言,正好相反,反倒是自己觉得还没融入班上同学时,导师或班长才会提出举办送别会的提议。若说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那大概是转学的前一天,老师在放学时突然现身,哭着对他说:「对不起,老师无能为力,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个人拿我当借口,其实根本就是为了自己而哭正时心想。当时他当然没有把心里所想的事情说出口,当场和导师圆满地话别。回到家后,武田一家发挥了连搬家公司看了都会惊讶得掉下眼珠子的绝佳搬家本领。三天后,正时已经站在五百公里外的新学校,其中一间新教室里的讲台上,在新黑板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根本就不该转进那间学校。



转学的时间点更是不对。



片濑区立第四中学在当地也算是间有名的明星学校,转进去后的第三天,学校举行模拟考,正时考得一塌糊涂。两天后,学校就通知正时的母亲到学校去,导师郁郁寡欢地盯着成绩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一口断定:「再这样下去,武田同学会没有高中可念。」



这当然是言过其实因为老师的说法充满了语病。依目前正时的成绩,愿意收留他的学校还是大有所在,只不过片濑第四中学的老师根本不把那些学校放在眼里。



再者,之前正时念的学校,并没有「高中联考」这种充满现实压力的词汇存在。反正一定会有高中可念,无论考进哪一所学校,所录取的人数一定会比预定招收的人数还少,所以几乎可以确定是「高级」,而非靠「升学」的方式进入高中就读,因此大家完全不把联考放在眼里,除了部分成绩优秀的人外,其它的人只能坐以待毙在这种地方城市常有的风气之下,正时醉生梦死了一年又八个月的光阴。



话虽如此,其实正时对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了。



正时的乐天性格,或许是与生俱来,也或许是因为这连续八次的环境遽变所造就出的。他并没有后悔进入不适合的学校,就算考试考不好也不怎么在意。至于在新学校书念不好而被当成笨蛋一事,他也觉得那就跟使用之前所住的地方方言说话,而被人嘲笑没两样。况且他也不必在片濑第四中学待太久,只要再八个月就能从国中毕业,离开这间学校,要不然,在毕业之前又得转学也不无可能。这段期间,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安然度过,就心满意足了,然后能上高中就上,有书念就念,这样就够了正时轻松地想着。



只不过,这次似乎让正时的父母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这是正时的父母第一次因为儿子成绩太差,而被叫到学校去,不过他们可能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老是强迫正时转学所造成的。此后母亲每晚加菜,而父亲虽然每晚都想和正时一起泡澡,然而,却总是只穿着一条内裤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他们大概在担心我吧。」正时这么想。



然而,他们突如其来的异常关心也让正时感到不适。「要是能上高中,或是有学校可念就好了。」关于这点,正时和父母亲的意见倒是一致,只不过对作父母的来说,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吧。正时在片濑第四中学时,最先结交的朋友光头,是附近一间寺院住持的长子,听说他打算毕业以后到和尚学校读书。正时很想跟父母说:「我们班上除了我以外,还有这样的怪人。」于是他半开玩笑地说:「要是我也剃光头,搞不好也很适合念和尚学校。」结果当晚半夜三点,正时父母的房间里竟然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这方法没用。」正时心想。



在那之后,级任老师的态度也突然转变。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反省过自己当初把话讲得太难听,于是老师开始不寻常地关心起正时的每一件事,不过老实讲,那样的好意反而是种麻烦。这样令人惴惴不安的一个月过去了,终于到了学期的最后一天,那天正时在便利商店前的站牌下车。书包里塞满了还能感觉到刚印完不久的余热的讲义,新家就位于与公车站牌相邻的高地上的一栋五楼大楼里,从站牌还可以看到母亲晾到忘记收起来的衣物。每走近家里一步,就表示暑假又更接近了。



「我回来了。」



谁来了啊?



连在玄关都能听到客厅里的谈话声。屋里飘起一阵平常家里鲜有的咖啡香,一双似曾相识的破旧NIKE球鞋倒在一旁。正时走到走廊上,将书包丢进自己分配到的那间六帖榻杨米大的房间后,马上来到客厅。一拉开纸门,只见一名绑着长及地毯的马尾头女孩,正面对着母亲喝茶。



「妈,你衣服还没收进来哦。」



母亲叫了声「哎呀!」赶紧起身,而那个绑马尾的人也很快地转过头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正时,好久不见!」



是理香姊。



正时口中的理香姊,正确来讲是父亲的妹妹,也就是正时的姑姑。二十五岁,B型天蝎座。今年二月一度决定出外工作,可是也不知道到底在做些什么,现在依然留在大学研究所里,听说偶尔还会解剖老鼠、进行研究什么的。不知情的人都以为理香姊是正时的姊姊,事实上,正时在上小学前也一直以为她是自己的亲生姊姊。虽然那时他已经吃了不少理香姊的亏,但对这个无论他们搬到多远都必定登门拜访的奇怪姑姑,正时也不怎么讨厌。



「来,这是礼物。」



理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石块状的东西丢给正时。正时七手八脚地将它接住,目不转睛地看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就只是一块石头而已。



「这是什么?」



「恐龙的便便。」



此时,妈妈已经收好晾干的衣物回到客厅来了。



「理香才刚度完蜜月回来。回来之后还特地带礼物来看我们呢!」



原来如此。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正时不知道的事,理香姊已经在一个月前结了婚就是其中一项。



虽然六月新娘的理香姊大肆宣扬,但婚礼当天正好撞上正时模拟考的第二天,因此,正时到现在还没见过理香的结婚对象。听说对方是位在业界颇有名气的新闻工作者,每当有大新闻发生,就会立刻飞往世界各地的战争地区,或是灾害现场,是个喜欢冒险犯难的家伙。



「那个真抱歉,没能参加你的结婚典礼。」



正时打算先低头道歉。要是被理香姊怀恨在心可就惨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呀!你也要忙着准备考试嘛!」



理香耸着肩膀笑个不停,她拉着正时坐下来,并且一直催促他赶快品尝她买来的蛋糕说:「这个蛋糕是我带回来的土产,快吃吃看!」母亲也已经折好衣物加入谈话,话题从理香姊的蜜月旅行,转到平常旅行的逸事。不知不觉,只顾着吃蛋糕的正时失去开溜的机会。如果是只有理香姊在场也就算了,没想到妈妈竟然也凑上一脚。觉得不太自在的正时,打算待会儿吃完蛋糕就趁机开溜。



「正时!」



理香姊突然把话题转到正时身上。



「你暑假有什么计划吗?」



「嗯,有啊,就是那个」



「根本就很闲吧?」



「才不是咧!我有好多事情要忙」



他要去上补习班。



自从模拟考考砸了之后,就想过大概会是这种结果。并不是想努力让成绩进步,但是总觉得考试考砸了,自己一定得付出一些代价,不然无法对自己交代。于是正时搜集了好几份暑期辅导的广告手册,每天都想着:「今天就去报名吧!」但他把作业先搁在一旁,死拖活拖直到今天,不知道还有哪一家补习班愿意收留他。



「要是没有什么特别计划的话,要不要去南方小岛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