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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ter Calamitage “alive”(2 / 2)


“哎呀呀!”法尼·弗兰克满脸笑容伸出手去,“您远道而来,我们才要感谢您赏光呢。朋友!阁下刚才说您是朋友!我们也正希望与您世代为友啊!不幸的过去已经过去了,我们必须放眼未来向前走才是嘛!这对于人类、恶魔、以及其他异界生物来说,都是一样的啊!虽然我们之间会有意见不合、或是立场相对,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通过对话跨越这些障碍!至少,尝试对话这一点正合我意!这是重要的一步!既然我们已经一同迈出了这一步,那我们无疑就是朋友!请务必和我们一同走完这段路啊!这条路虽然漫长,但我们还是出发了!走出了第一步!?那么首先,就让我们一同祝贺这一事实,一同构筑明天吧!我们一定能够办到!”



“这也正是在下的愿望。”



法克鲁卡握住了法尼·弗兰克的手。虽然那手散发着丝丝寒气,但光是愿意握手这一点就比亚隆兹·尼德斯比亚好多了。不不不,别被骗了,不能松懈。不过,这方面就交给我深爱的王妃、或是内兄强·杰克·顿·裘克来考虑,他们定会妥善处理的。法尼·弗兰克只需要拿出法尼·弗兰克的风格,将滑稽戏演到底就好了。



“那么,请诸位赶紧入席吧……!”



法尼·弗兰克带领着法克鲁卡一行朝圆桌走去,同时窥探了一下罗叉、琺瑠、切斯·彼得、多瓦宁古、卡塔力、库尔蒂巴的表情。没事的。没事的。我相信大家,相信大家拥有构筑未来的力量。



我们新生太阳王国与JCK、新生拉夫雷西亚、阿尔多尔玛,于今日,在此缔结和平协定。这一协定并非永远有效,当然只是暂时性的。它确定了四国的国境和彼此之间的缓冲地带,并规定互不侵犯。缓冲地带或许会引发争端,然而在目前这个时点,四国均无法接受让彼此的国境直接相接。另外,还存在着许多不服从阿乌多尔玛的恶魔和异界生物势力,今后他们之间肯定也会纷争不断。这一和平协定,绝不能说是真正带来了和平。



然而,若是不前进,就什么都不会改变。这是为了改变、为了改变下去所迈出的第一步。



哪怕前方的道路,会迫使我们不得不后退一步、甚至是十步,我们也不会放弃。



今日,我们迈出了这一步。因此明日肯定还能继续前进。



68 ҹ



“——啊啊。结束啦结束啦。终于结束啦。总算是结束咧。结束啦。结了个束了哇。呼。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卡塔力倒在床上,仰面朝天,解下蝴蝶结,脱下外衣随手一丢,刚好被阿尼亚接住。



“辛苦了。晚宴很难熬吧?”



“……是咧。裘克和克罗蒂亚倒是不错,但那个亚隆兹·尼德斯比亚实在是摸不透,至于恶魔,只能说隔种族如隔山呐。宴会上倒是吃吃喝喝了不少,可都是为了收集情报,也不知这到底是好是坏,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火大啦……”



“是啊。的确。”



“那边也不光是像法克鲁卡那样会说我们语言的家伙。好像公爵侯爵级别的就会说了,但其中貌似还有好多不服法克鲁卡呢。那边的事真是麻烦透顶,一想到接下来,就头疼得要命哇……”



“那你想听我再说点工作上的事吗?”



“不要。已经听够了。”



“那么?”



“让老子抱一下。”



“嗯。”



卡塔力紧紧抱住俯下身来的阿尼亚。



阿尼亚亲了亲卡塔力的额头。卡塔力把脸贴在阿尼亚的胸口上,突然一滚,将阿尼亚压在身下。



“……这可不像老子啊。”



“没有的事。”阿尼亚用全身摩擦着卡塔力,仿佛要和他重叠、混合成一体,“再强硬一点。”



“老子指的不是这个啊……是工作上——”



“我知道。你做的是只有你才能胜任的工作,也拿出了出色的成果。你很勇敢,和任何人都能毫不畏惧地交涉。你又重情重义,只要和你结交,谁都会信赖你。为了重要的事,你愿意舍弃一切,你也很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你是个了不起的人,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人。虽然有些吵闹,也有一些人因此而对你产生误解。不过只要和你长久相处下去,所有人都会领悟到你的厉害之处。大家都看重你,你也看重对方。你也不拘泥于小节,能够承认错误并改正。”



“只有这些?”



“不。卡塔力先生。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我最喜欢你了。我爱你。”



“老子也喜欢你,也爱你啊。不管发生什么,老子也绝不会放手。”



“我明白。”阿尼亚温暖着卡塔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再忍忍吧,卡塔力先生。”她在他耳边吐出炙热的气息,轻轻说道,“我知道你想和朋友们一起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对吧?现在姑且,再忍一忍。大家都需要你。现在你就为了大家,好好工作吧。”



“忍不了。”



“不行。你必须忍。”



“老子指的不是这个啦。”



卡塔力和阿尼亚的温度彼此交融。突然,“赝品”这个词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的胸腔顿时冷却。这个单词时而会将卡塔力拽向无底深渊,让他不禁觉得,一切都是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肯定不止卡塔力是这样。那个时候,在场的全员都被诅咒了。然而,还是有人拼上性命保护了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犹豫,不顾迎来最残酷的命运。到底是赝品,还是真货?是或不是那又如何呢。这根本不重要。哪怕这份温暖在下一个瞬间就消失,现在它还是存在的。就存在于此,真真切切,那便是值得赌上性命去保护的东西。虽然这话不适合老子,但老子一定会这么做的。瞧好了吧,呐?



69 晚安



“总裁,您辛苦!”“噢!”“总裁!辛苦啦!”“噢。”“辛苦了,总裁!”“啊。”“总裁!”“哦。”“您辛苦了!”“哦……”“总裁!”“总裁!您辛苦了!”“总裁!”“您辛苦了,总裁!”“啊啊啊啊啊晓得啦晓得啦,还有我一点都不辛苦!”“咿咿咿、非、非非非非非常抱歉……!”



瞥了一眼缩起身子的员工,飞燕快步走上街头。今夜的坎梅克龙州街格外热闹。这都是因为JCK和正统拉夫雷西亚、甚至还有阿乌多尔玛的人们——不只是人,还有异界生物们,都聚集于这坎梅克城中。目的各异,商事谈判、扩展人脉、游山玩水。无论如何,最终还是得吃吃喝喝,唱歌跳舞,好好闹腾一番。看到各种稀奇玩意儿琳琅满目地摆在店头,就忍不住靠过去把玩,在这一点上,人类和恶魔无甚差别。



这条龙州街上开满了食堂、酒家、珍品店。飞燕的目标是,要把这条街渐渐发展成一个“想要什么来这里都能得到”的地方。



为此,飞燕开了一家公司。龙州联合公司。飞燕便是公司总裁。只要是能干的家伙,不论是龙州人还是什么人都愿意招揽过来,担任重要职务。目前虽然还没有,但将来应该还会招收人类之外的种族。飞燕是认真这么考虑的。



就像往常一样,飞燕没有带护卫,只身快步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员工们都吵吵嚷嚷地说什么危险危险,危险这个词是对我说的吗!?一群暴徒傻不溜秋地从小巷里扑出来,飞燕“呜啦!”地大喊一声便踢倒一个。暴徒们一共十七人。“——蠢货!居然敢对本大爷下手!要下手的话就先拉个五万人过来啊!噢啦噢啦噢啦噢啦噢啦噢啦噢啦噢啦……!”



不一会儿便全部收拾掉,飞燕朝着东倒西歪躺倒在地的暴徒们丢出一万达拉硬币。“你们太弱了。回去多吃点饭。要来我手下工作的话,便雇了你们好了。好好锻炼,知道了吗?”



在数个示弱声中,还掺杂着辱骂声。飞燕咧嘴笑道:“好,要的就是这气概。”



于是接下来花了一些功夫隐藏踪迹,终于回到了My home门前。带着庭院,被围墙围住的独栋屋。这附近其实警备森严,但乍一眼望去还是难以发现。将兜帽掀到眼睛处,敲了敲门。于是啾便跑出来迎接。“咕!”



“噢。抱歉回来晚啦。大家都睡了吗?”



“啾。”



“这样。也是啊。”



揉着啾的绒毛,朝家中走去,结果听到了“呜呀——”的哭声。客厅里开着灯。一走进去,只见胡子大叔说着“乖、乖、乖。”正哄着孩子。



“噢。大叔。辛苦喽。那是芳吗?”



“嗯……”胡子大叔将才刚满一岁的芳一会儿举高一会儿放低,但那孩子还是哭个不停。



“哎呀,给我来试试。”飞燕从胡子大叔手里抢过芳,轻轻拍着那孩子的后背,微微摇动身体。芳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唔唔,你还真有本事啊。”



“是大叔你太差劲了吧?大叔你可别什么事都靠力气啊,这样不对。这种事啊,必须得柔和一点,柔和,你懂吗?”



“无言以辩……”



“话说啊。大叔你今天不是应该很忙吗。不是有那啥吗,那什么仪式。应该很累了吧。快去睡啊。你也已经快上了年纪了。”



“贫僧还很年轻!至少还没老到需要你来担心的地步!”



“疲劳都要从你脸上溢出来啦。别逞强了。大叔你要是不长命百岁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别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搞得像你是我儿子一样!”



“唔哈哈。的确不是儿子啊。最起码也是孙子?”



“咦?”突然插进来一个声音。是哈妮梅丽,带着她的儿子朱尼尔走进了客厅。她在内衣上只穿了一件下摆很长的白衬衫,而且衣襟还敞开着,这打扮真是不像话。这女人一直都是这样,所以关于这一点,不仅是飞燕,连喜欢多嘴的胡子大叔都不发表任何评论。



“噢~”飞燕打了一声招呼,于是朱尼尔抓着哈妮梅丽的衣服下摆,灰茶色眼瞳朝这边盯了过来。那坚定的眼神明显很像父亲。朱尼尔明明年纪尚幼,却很沉静,只有很少的情况下会笑。



“你回来了啊。”这么说着,哈妮梅丽朝紧邻客厅的厨房走去。从冰箱里取出一个瓶子。是啤酒。哈妮梅丽用指头撬开瓶盖,直接对着瓶口灌了起来。朱尼尔望着自己的母亲。“你要喝吗?”被母亲这么一问,朱尼尔缓缓摇头。“也是嘛。就算你说要喝我也不会给你的。对你来说还太早了。”



“你是在休息?”听到飞燕的询问,哈妮梅丽耸着肩点了点头。“嗯。”



“你现在做的是啥玩意儿?”



“内燃机。”



“nei ran ji?”



“将燃烧燃料释放出的热能转化为机械动力的装置。”



“……你这么跟我说,我也是一头雾水啊。”



“等做好了会给你看的。”



“噢噢。那可真是值得期待。话说啊,你那小娃儿晚上难道不是应该好好睡觉去吗?”



“嗯,贫僧也这么认为。”



“但是他就是不睡啊。而且,与其非要让他去别的地方睡觉,还不如让他待在我身边不是吗?”



朱尼尔紧紧抓着哈妮梅丽。



飞燕低头看了一眼芳的睡脸。“嘛,说的也是。人总有各式各样,既然你和小娃儿觉得这样好,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贫僧差不多要去睡了。”



“啊。去吧去吧,大叔。”



“那我回工房去了。”



“别勉强哦。朱尼尔,困了的话,一定要去好好睡哦。在妈妈旁边睡就好啦,谁也不会把你带走的。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胡子大叔去了自己的房间,哈妮梅丽和朱尼尔回到了工房,啾似乎也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于是飞燕也抱着芳朝卧室走去。卧室很宽敞,不过基本上就是在地板上铺满了被褥,孩子们七倒八歪地熟睡在上面。这些孩子都是被父母抛弃,或是一出生就是孤儿。一个两个地慢慢变多,算上芳已经足足有九人了。



“飞燕。”孩子们的“母亲”朝这边望来。她侧了侧身,但由于还没满一岁的奇卡正枕着她的手臂,她无法随意活动身体。“欢迎回家。你累了吧。”



“我回来了。其实也不累。”飞燕将芳安放在空着的位置。只要吵醒了哪怕一个孩子,就很可能哭闹起来,演变成大骚动,于是他必须蹑手蹑脚,慎重地前进。终于抵达床铺边,侧身躺下,伸手搂住了她的后背。“……虽然其实不累,但还是觉得浑身疲累一扫而空啦。”



“我也系。”



“小娃儿们乖不乖?”



“嗯,很乖。又系捣蛋、又系哭、还特别吵闹。”



“这哪里算得上是乖了。看我不教训他们。”



两人悄声笑起来。飞燕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嘴唇贴上她的耳垂和脖子。一碰这些敏感的部位,她就会稍微有一点反应,真是可爱得要命。但还是适可而止吧。



“晚安,塞莉哈。”他叫出她的名字,她向飞燕坦白说明的、她的真正名字。



听到她说的晚安后,飞燕便陷入了睡眠之中。



70 于这漫入朝阳的房间



天亮之后,莎菲妮亚总会潜入他的房间。他当然在床上熟睡。被子基本总是掀开着,衬衫的纽扣也没扣紧。如果他睡在床的某一侧,她就会去另一侧。如果他睡在正中央,那就根据左右两边的空间来决定。今天早上,他在床铺的正中央摆成了一个大字。他的头发稍微有些长了,莎菲妮亚心想,得帮他剪掉。她随后敏捷地将身体滑进他的右臂下方。背朝着他蜷缩起来,等待胸中的悸动减弱。然而等了好久,心跳仍不见减缓。上啊、快上啊。莎菲妮亚仿佛能听到一个声音在鼓舞自己。不过,无论如何还是拿不出勇气。到如今,她仍然很害怕触碰他,但又想碰他想得不得了。她甚至会觉得,光是现在这种状态就已经足够了。实际上,她还是在等。期盼着他翻个身,然后偶然碰到她。我这个人啊,难道是个笨蛋吗?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没有进步。不过莎菲妮亚倒觉得没进步其实也不错,仿佛也能听到某个声音在赞同。是吗?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随后,那一时刻终于到来。他“嗯嗯……”地嘟哝着,转了个身,变成了侧躺的姿势,而且是面朝这边。他的手臂落下来,碰到了莎菲妮亚的耳朵一带。能感受到他的重量,他的体温。他好热,非常热。他的气息就在附近。莎菲妮亚也好热,越来越热。“那个……”一不留神脱口而出。“那个……那个……”用非常非常细小、微弱的声音。“那个……我……喜欢你。”说出来了。其实之前倒不是没告诉过他。只是,最近没说过。没有说的机会。明明这感情一直填满了她的心房,非常、非常强烈,每分每秒都是。这感情是特别的,一点也不会变得陈旧,根本不见褪色,连她自己都很吃惊。不过差不多,该去准备早饭了。虽然很想一直在这里待下去,但是不能。起来吧。下定决心,但实际上还是磨磨蹭蹭的。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说:明明只要开口问他能不能一起睡不就好了吗。不、这种话、问不出口。真的问不出口啊。恋恋不舍地正要离开他的手臂,“……嗯。”他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莎菲妮亚。你在吗?”“是、是、是、是、是的……对、对、对、对不起……”“干嘛道歉。”被他抱住了。胸口发紧,她变得无法呼吸,脑中一片空白。然而没过一会儿,便又产生了希望他再多做一点的贪婪想法。不过同时也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已经很满足了。这两种感觉都不是虚假的。窗帘的缝隙间透入阳光,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忽然,她想起了同伴们。



71 两人



“不知大家怎么样了啊。”低声嘟哝了一句,于是躺在脚边的阿尔法便抬起头,蹭了蹭萝姆·琺的腿。萝姆·琺也摸了摸阿尔法的脖子。“你最近真喜欢撒娇啊。”以前要是对他说这种话,他肯定会生气然后把头别到一边去,然而最近他反倒是黏得更紧了。阿尔法已经不年轻了。何止是不年轻,阿尔法在狼之中已经算是活得非常非常久,属于极为稀少的例子了。萝姆·琺已经有所预感,差不多快到时候了。大概不久之后,阿尔法便会离开萝姆·琺的身边。他肯定会想在变得无法动弹之前先独自离开。在这趟旅程之中,那个时候应该就会到来。萝姆·琺抱住阿尔法,摩挲他的肚子。阿尔法看上去很舒服。不过,当她打算为他擦眼屎的时候,阿尔法却“汪”地叫了一声,飒爽地站起来,仿佛在说‘好啦快起来,要出发了’。“我知道了。”萝姆·琺苦笑着站起身,擦掉行李上的朝露背在身上。阿尔法已经走了出去。眺望着他的背影,萝姆·琺不禁想要否定自己的预感。这会是阿尔法最后一次旅行——也许并非如此。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等到她想要回去的时候,那就回去罢。



72 简单的道理



白。外墙是纯白色,没有任何装饰。看上几乎就是个四角盒子,也没有围墙。



居然在新生太阳王国的版图之外、同时也不属于阿乌多尔玛地盘范围内的大陆北横贯道边这么显眼的土地上,造了这么一座建筑。



在建筑物前抱着膝盖蹲下,眺望着雕刻在墙壁上的“莫莉·利普斯收容所”一行大字,不由得涌出一股笑意。虽然似乎很疯狂,但这的确很像妈妈会干出来的事。设施规模很小,雇员也都是少数精锐。其实,所谓“少数精锐”的真相是,医术士的数量本就不多,其中愿意投身于这个只能认为是无谋的大胆计划中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



嘛,只要有妈妈和我在,总会有办法的。与其说是佩尔多莉琪乐观,到不如说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就要做到底。来者不拒,通通施以医术式,只要是还有救的患者,无条件全部施救。在这之后等着我们的是怎样的道路?妈妈的答案是:我怎么会知道啊。



的确,这不是个容易预料未来的时代。设定一个目标,然后朝着目标一个劲猛冲的做法也不适用。只能去摸索,然后朝自己相信是前方的方向行进。妈妈是医术士。我是救护剑士。所该做的就是拯救生命,所能做的也是拯救生命。既然如此,所要做的便显而易见了。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嘛。你说呢……?”



佩尔多莉琪的这句话是对着朋友问出的,问完之后,她便稍微笑了笑。如果不笑,表情便会扭曲。她的胸口开始发紧。



“——嗯。没事了。”



她如此说服自己,然后站起来迈出脚步。



她的步伐轻盈。能够闻到青草的气味。头顶的阳光分外耀眼。



73 继承自父亲



挡开刺来的木刀,侧身躲避。然而,对方的战法出乎预料地难以摆脱。被挡下一击之后,虽一时失去重心,却也抑制到了最小限度,随后马上便朝他的木刀零敲碎打,试图使他的剑锋动摇,趁机近身。很有趣,然而——



“这种技法,只在比试中有用……!”他朝着冲来的对手挺身一撞,便将对方撞得踉踉跄跄,然后劈向戴着防具的右肩,再是左肩。对手被打得坐倒在地,便将木刀刀尖抵上对方的喉咙。“刚才,你已经死了。夕蝶。不要耍小聪明,要带着死中求活的觉悟使剑。所谓的剑,便是这样的东西。”



“……是!”夕蝶跳起来,举起木刀,“再来一次吧,拜托了,团长!请再与我较量一次……!”



“不行。一天之内,不能死两回。明天再拿出觉悟来挑战我吧。”



“是……!”夕蝶满眼盈泪地鞠了一躬,“多谢指教……!”



“等等。”他叫住正打算转身离去的夕蝶,“虽然觉悟不足,但技巧不赖。”



“……我到底能不能变强呢。强到不用再受人保护、强到可以保护别人……”



“既然你如此希望,那便为此而努力吧。”



“是!谢团长指点……!”



他注视着夕蝶离开的背影。快要离开道场时,她突然慌张地转身,又鞠了一躬。虽然尚且年轻,目前并不可靠,但的确是个前途无量的团员。她刚一走,便有另一个身穿防具握着木刀的孩子进入了道场。“老爹,来比一比!”



“……卡雷尔,又是你。”他皱起眉头仰天叹息,“你还做不了我的对手。还有,不要让我一遍又一遍地说,我不是你的父亲。”



“既然你是我老爹的朋友,那你就相当于是我老爹啦!”



“这算什么理论?”



“好吧。那就——罗叉!和我一决胜负!”



“直呼其名?”他只好服了这小鬼,握住木刀摆出架势,“那就来吧,输了也别哭鼻子啊。”



“谁会哭啊!呀啊啊啊……!”卡雷尔的踏前突刺很锐利,当然,只是相对于他的年龄而言。不过,他的剑中蕴含着力量,偶尔连罗叉也不得不感慨。



“别大意,卡雷尔!来,接我这招!”“接就接……!”“好!既然如此,那这招你又如何接!”“这样接……!”



试着主动发起攻击,他全都巧妙地守了下来。卡雷尔非常灵活善变。



“——啊。罗叉,你笑了!”



“没笑。”



“就是笑了!你小看我!”



卡雷尔攻了过来。不错,真是不错的剑。



是啊。我的确是笑了。你的儿子变强了啊,优安。



74 巫女神的野心



“无趣……无趣。无趣啊,无趣。无趣……!”



灵姬坐在王座上摆动双脚。王座位于极高处。灵姬命令无命卫士和自动骸新建的这座广大无边的灵王宫,内部的隔墙数量被刻意限制到了最少。坐在设置于中央高处的王座上,便几乎能俯瞰整座灵王宫。



麽祷埜灵国的灵王宫中唯一的生者就是灵姬。灵王宫的管理维护人员全都早已死了。这都是因为生者既无能又吵闹。“……说起来。尽是死人也有个缺点。妾这才察觉,没有人可杀,实在是非常无趣啊。若有生者在,至少还能杀了操控起来这一乐趣。光是死人的话,虽然很安静这一点非常棒,但是该怎么说呢……没有发展性!毕竟死人已经死了嘛。这可以说是死人唯一的缺点了……”灵姬抱起胳膊思考,马上便想到了一个主意。“——好,妾决定了!就去攻打周边,扩张领土好了!这样就能想杀多少杀多少,死人也可以越来越多了嘛!让世界中充满甘甜的死亡,当作送给妾的美妙赠礼!咯呵呵呵呵……!”



75 尽头之外的尽头



(看,伊凡洁琳)



超贤者握住女儿的手。向下望去,只见浓淡不匀的灰色。抬头仰望,则是一片漆黑。在深渊之暗中,浮着一颗巨大的蓝色星球。



(——嗯,师父。很美。不管看多少次,依然觉得很美)(没想到,那就是我们居住的星球)(我们一直被囚禁在那颗星球上。但只有我们获得了解放)(是啊。伊凡洁琳,我的女儿。我们真正的愿望,魔女直到最后都没能理解)(前往这个世界尽头之外的尽头。说到底,魔女只是个眼界狭窄的渺小之辈)(是啊……)



超贤者闭上双眼。即便如此,他也看得见。五感对于他来说已经只是个概念罢了。或许,连感情也是。即便如此,人也无法彻底舍弃人的身份吗。



(师父)女儿贴近超贤者,(还有我在。不论我们到底成了什么东西,我都会永远留在师父身边)(啊啊——)



(你们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恶心)突然,一道白色辉光穿越到了他们身前。(居然跑到月亮上来调情,你们两个,真的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居然……)(魔女……!)



(就此告别,莫格,伊凡洁琳。我要去前面了)



(等、等等!)(给我等一下……!)



青白辉光紧追在纯白辉光之后。



它们的前方,是这个世界的尽头。



尽头之外的、尽头。



76 大海原



在中意的地方舒展身体,沐浴着扑面而来的海风,闭上双眼。这中意之处便是这艘正穿越夕暮之下的大西洋、前往黑暗大陆的航船的帆柱顶端。当然,帆柱顶端是没有落脚之处的。她虽然脚底搭在帆柱上,但其实并不是站在上面,而是在配合船的航行速度飞行。难得的好兴致,却被破坏了。“——皮肤皮肤皮肤会变差变差变差变差的呀❤ 贝蒂贝蒂小贝蒂海风可不好不好不好不好哦❤”



睁开眼一看,一身漆黑的知世就在身边。



贝蒂啧了一声,用手指梳了梳头发。的确,头发稍微有些、不、是非常非常硬。



“……你好烦啊。反正你都变成那副模样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和知世知世知世知世小姐当然没关系❤ 但是贝蒂贝蒂小贝蒂你就不在乎吗❤”“不用你管。真是多管闲事,快消失吧。”“喂喂喂喂喂喂❤ 你呀你呀你呀你呀不会还是还是处处处处处处女吧?”“吵死了!小心我灭了你!”“KYAHAHAAHAHAHAHAHAHAHAHAHAHAHAHAHAHA❤ 其实其实其实我知道的❤”“——你这个、色情狂……”“NYAHAHAHAHAHAHAHAHAHAHAHA❤ 再见喽❤”“别再来了!”“才不要❤”



知世仿佛被海风吹走一般轻飘飘地离去了。贝蒂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估计她很闲吧。都已经走上那条道路了,就别再这里插一手那里掺一脚了呀。真是够烦的……”



由于兴致全没了,贝蒂踢了一脚帆柱,缓缓朝甲板上落去。



甲板上早就开起了酒宴。那帮人即便是不喝酒也足够闹腾的了。除了睡觉和暴风雨时以外,根本就不可能老老实实在船舱里待着,真是一帮无药可救的家伙。



握着钓竿坐在船边的凯伊轻轻挥手。“贝蒂。”“怎么样,凯伊?有收获吗?”“不,今天什么都没有。”如此回答着,凯伊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遗憾。稍微有些意外,这家伙最近似乎非常沉迷于钓鱼。



音美婆婆不顾高龄,以一副太阳镜加泳衣的打扮躺在躺椅上,似乎在小睡。就不觉得冷吗?贝蒂刚想到这里,约瑟和优里便拿了毛毯过来给音美婆婆盖上。莉莉亚则在远处微笑着注视自己的女儿们。



戴着面具的半裸大蠢蛋仍不知悔改地锻炼着肌肉。



胜男握着船舵,就那么站着睡着了。贝蒂一行人刚好是在出海前与他重逢的,结果莫名其妙地就让他来当掌舵手。别看那样,其实他还是挺有本事的。



至于那个男人,头顶二角帽,背靠船头,翘着二郎腿,盯着几乎空了的酒瓶底看个不停。



在船头附近,一个金发扎成辫子的褐皮肤男人、脸上有着十字形伤疤的男人、还有一个体格粗壮的男人以及一个爆炸头男人、再加上一个幽灵一般的女人围坐在一起,难道是在赌博吗?



“嗨哟,贝蒂。”爆炸头迪·佩德罗抬手示意。粗壮的刚格正在理牌。金发长辫的夏玛尼嘿嘿嘿地开朗笑着,带有十字伤疤的梅切尔帝则发出呼呼呼的阴森笑声。幽灵女则用菜刀嘎嚓嘎嚓地刺着甲板。



“我说,柯林——”贝蒂中途改口,“不、斯蒂芬妮。你在干什么啊。你这样会把船搞坏的。”



“……对不起。一不留神就习惯性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原谅我我马上就去跳海淹死所以原谅我拜托了。”“——喂喂,斯蒂芬妮!冷静点!”刚格连忙试图按住斯蒂芬妮,结果反倒被按倒了。斯蒂芬妮按着刚格痛打不停。“冷静我很冷静我很冷静!明明我都这么冷静了为什么还要说那种话!我很冷静……!”“唔咕、嘎、噢咕、等、嘎呀、要、要死——”“快、快住手!”迪·佩德罗倒剪住斯蒂芬妮的双臂。“呐,我们知道你很冷静了,斯蒂芬妮,呐?你再这么打下去的话,呐?斯蒂芬妮你的手也会疼的呀?没事吗?嗯?”“……没事、才怪。”斯蒂芬妮抬起手,来回甩了几下,哭了出来。“好疼。好疼啊。呜。好疼,好疼啊。呜哎哎。疼……”“维多利亚亲!麻烦你治疗啦!”夏玛尼一喊,远处的维多利亚便慌慌张张地跑来。“好、好、好……”



贝蒂耸了耸肩。“刚格。迪·佩德罗。柯——不、是斯蒂芬妮。你们几个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你也一点没变还是顶着一对假奶啊。”由于刚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用双手挡住了自己满是鲜血的脸,于是贝蒂毫不留情地一膝盖顶中了他的股间。



“——唔、呜咕!真、真的要死了……”



“呵呵呵……”坐在船头的那个男人眯着青与黑的双眼笑了起来。



“干嘛?”贝蒂瞪向那个男人。



“还能干什么狗屁嘛?杂碎。”男人抿了一口酒瓶,随后将彻底空空如也的酒瓶丢进大海。



“你啊……”贝蒂故意在那个男人的腿上坐下,抱着胳膊说,“海可不是你的垃圾桶。别什么东西都随手就往里面丢呀。”



“别对我指手画脚的,你又不是我老婆。”



“哎呀,难道说,当了你的老婆你就会听话了吗?”



“谁知道呢。我又没娶过老婆。”



“那就娶呗。你好歹也是个海盗船长,娶上三、四个老婆不也很正常吗。”



“女人只要强奸就够了。”



“你早晚会老得需要人照顾哦?”



“闭嘴,假奶。”



“不,我不闭嘴。你还不清楚吗,我什么时候乖乖闭嘴过?”



“啊啊,是啊,你从不乖乖闭嘴。就是个狗屎一样的聒噪婆娘。”



“那可真是抱歉啊。”



“你当然应该抱歉。”



“不适合你。”贝蒂伸出手,夺走男人戴在头上的二角帽,“塔里艾洛。这帽子一点都不适合你。”



男人的双眼,并没有追着那顶被投向海中的帽子。



那对颜色不同、表情各异的左右眼瞳,紧盯着贝蒂。



最后还是贝蒂坚持不住,首先避开了对方的眼神。



“是啊。”男人喃喃自语般说道,“我不需要那种玩意儿。你说得对,贝蒂。”



“知道就好。”



“你这女人真不可爱。”



“我也不想让你觉得我可爱啊。”



“哼……”男人哼了一声,枕着自己的胳膊,仰望黯淡的暮色。“那个狗屎混账,现在到底在哪儿干什么呢?”



“谁知道呢。”贝蒂侧首说道,“虽然不知道,但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77 一切



并非没有头绪,的确有线索散落于世界各处,而且寻找相关情报的不只有他一人。他试图收集起零零碎碎的蛛丝马迹,将它们拼凑起来,组成完整的图案。然而,并没有这么简单。线索之中也有真有假,无论如何都无法组成一个整体,而且说不定,当组合在一起后,真的线索反倒会被假的挤走。到底该相信什么?总之,他只好先相信每一条线索,然后一条一条去亲自确认。想要将这一方针贯彻到底是很难的,他的意志时而会摇摆不定,但唯独没有生过放弃的念头。从来没有。他如字面意思在世界中四处飞行。或是漫步、奔驰。至于休息,哪怕只是短暂的歇息,他也从没考虑过。不论线索指向什么地方,他都去探查过了。白跑一趟、灰心、失望,把这些单词全部忘记便好。他已经不再去计算日夜交替。时间。时间这东西又有什么意义?他有线索。不论这线索多么细微、多么不明确,既然是线索那就是有用的。不知道是真是假,既然如此,那就去调查,去亲眼看看,做出判断。世界如此广大,但他也会时而感到狭窄。不过,他唯独没有失去过目标。他不断地寻找。



那里是一处遗迹。



或者应该说,曾经是一处遗迹。



其周边的大地一眼望去尽是红色岩石和沙土,然而那附近一带却是一片洼地,其中草木茂盛。而那些被树木和风运来的红沙掩埋、倒塌大半的建筑,若是不仔细观察都无法分辨。



遗迹在此处沉眠许久,或者该说是被埋葬于此,直到最近才被挖掘出来。遭到以恶魔为首的异界生物入侵,许多背井离乡的人们流亡至这处洼地。洼地中有一汪泉水,遗迹中的古井若是加以修缮也能使用。因此这里便形成了一处村落。洼地中央的某座腐朽建筑,最初是村民们用来遮风挡雨的地方,后来又成了集会场和祭祀场。



人们不知道,在那建筑物的地下,有名为“上古之门”的装置。他们也无从知晓,上古之门零星散布于世界之中,现今也能加以利用,在不同的上古之门间来回穿梭。



他本来也不知道,只是在调查中得知了这一点。上古之门并不是能让现代人自由自在操控的便利工具,只在极为限定的情况下,出现过偶然启动的案例。其中甚至有人通过上古之门,被弹至了位于遥远彼方的秘境。



他在洼地的村落中漫步。没有人向他搭话。村民们都非常警戒。若他试着主动打招呼,村民们便一定会逃跑。他听不懂村民们的语言,他们应该也听不懂他说的话。虽然他想要说明情况,请求帮助,但实在是没有办法。因此他只好一个个仔细观察遇见的行人,虽然知道这样很无礼,但他还是一间一间地窥探过了村中的每一个粗制小屋。他没有得到任何成果,于是便朝洼地的中心部走去。



他从倾倒的石柱之间穿过,朝深处前进。这里虽宛如密林,却并不难走。因为多年以来,地面已经被村民们踩实了。而且不久之后,还发现了类似石阶的东西。道路,那是一条道路。他便沿着道路前行。



仿佛被什么东西引导着一般。然而这种感觉,他至今为止已经品尝过了无数次。



不要期待。会失望的。会又一次大失所望的。



那又如何。即便是失望也无妨。根本不算什么。



因为他知道。即便是被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他也一定会设法站起来。



他必须证明。



不、不是必须。只是他想要证明,证明自己说过的话。



为此——不,不是为了这个。不是为了什么,也不是为了谁。只是他想要这么做。既然这是他自身的渴求,那他的脚步便不会停歇。



渴求。期盼。祈愿。到头来,对他来说,这些就是真实。保持渴求,保持期盼,保持祈愿。归根结底,还是一件事——



相信。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却能从中发现意义。有工夫连连哀叹没意义、没意义、没意义,还不如伸出手去抓住些什么。此身是赝品也好,是人偶也好,哪怕下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要去相信、去渴求、去期盼、去祈愿、去寻觅。向着最后的最后,再走一步。再走一步。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能做的事了吗?不,话不是这么说的。能够相信,能够渴求,能够期盼,能够祈愿,能够寻觅,我们已经有了这么多能做的事。即便是不存在永远也无所谓,只要还有一秒,便能活着。便能面向前方,相信这一瞬间的存在,去渴求,去期盼,去祈愿吧。



他拨开树枝,越过翻倒在地的石柱和墙材,向深处前进。



深处。



他发现了一处建筑。布满苔藓的石柱、墙壁和天花板都只残留下来一部分。



他踏入其中。



这建筑并不大。或许曾是天花板的石材散落在地面上。阳光通过缺口倾注其中,照亮了建筑内部。正面对着大门,有一条走廊。



“找到你了。”



你就在走廊前。



我一直坚信,你一定身在某处。



果然没错。



“蔷薇的玛利亚【Mariarose】。”



《蔷薇的玛利亚》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