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Calamitage 003 “rebirth” 1(2 / 2)


“噢噢……!”塔里艾洛欢呼起来,米希莉亚和约瑟也惊得哑然无语,她们肯定眼睛都瞪圆了吧。虽然有点想瞧瞧她们的眼睛瞪得有多大,但果然还是无法从那东西身上挪开视线。贝蒂,贝蒂,贝蒂啊。从贝蒂的身体里冒出来的、那东西?应该说是“那些东西”才对?不论如何,那东西既是手臂,也是腿脚,既是前爪,也是后爪,既是手指,也是头部,是尾巴的同时,也是身体的一部分,甚至也是其他各个部件,让人无法马上判断出那到底是什么。是人?还是野兽?还是恶魔?或者简单来说无所不是?各式各样,似曾相识、又好像从未见过的生物的身体从贝蒂的体内溢出。比如从肩膀、从侧腹、从脖子、从胸口、从腹部、从腿上、从手臂上,竞相生长出来。不仅如此,从贝蒂右肩出生出的昆虫腿上,又迸出满是毛发如同熊的前肢一般的东西,而那熊臂上又长出一条好像属于人类的手臂,真的是无所不有无所不包,仿佛在此开展了一场超大规模的生物博览会。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荒谬绝伦。贝蒂,这样一来,能分辨出是你的部分不就只剩下脸了吗?贝蒂被不是贝蒂的各种东西覆盖,那些东西也将塔里艾洛、米希莉亚、约瑟包裹在内,甚至连正在毁坏的银之城寨地基都牢牢缠住。



“贝蒂。”塔里艾洛叫着那女人的名字。



女人小心留意着不让各种各样的手臂和腿之类的东西将塔里艾洛他们挤扁,塔里艾洛他们被温柔地包裹于其中。女人的脸就在近旁,塔里艾洛的鼻子几乎要和女人的鼻子碰到一起。女人恶狠狠地睨视着塔里艾洛。即便是在如今这个瞬间,女人也持续膨胀着,发出吱溜吱溜咕噜咕噜噗叽噗叽的声音。这声音真是恐怖,让人毛骨悚然,甚至还透着一丝下流。



“……塔里艾洛。”女人开口道。



如同呻吟,又如同呢喃。



“别看我。”她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语气仿佛是在哀求。



“你说我用哪种眼神看你了?”塔里艾洛一边问着一边瞪大右眼眯起左眼,“不想被看的话,就把我的眼睛戳瞎好了。反正你有那个本事的吧?贝蒂。”



“我只是让你别看我。”



“不。”



塔里艾洛探出舌头舔了舔女人的鼻尖。



女人的面孔抽搐起来,好像大吃了一惊,有一瞬间,膨胀也停止了。



真的只是一瞬间罢了。



“再让我看看啊。”塔里艾洛嗫声道,“让我看啊,贝蒂。继续让我看啊。继续。继续。有本事就继续啊。哪怕你变成了一片又脏又黑的内脏,我也会好好看着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继续啊,你不是很能吗,你不是没有不可能吗?那就来呀,让我见识一下啊。继续啊。不要停,要做就要做得彻底。继续,贝蒂。继续。给我做到底啊。”



“……我可不想被你这种家伙这么教训!”



没错,贝蒂。



你就该是这样才好。



07 九头龙



“卡塔力……!莉琪……!” 脑子被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塞满了,只顾呼喊着同伴和朋友的名字,还有胸口也胀得仿佛要裂开,无法随意呼吸。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完蛋了。艾尔甸完蛋了。就像拼图一样,当初,所有的碎片都被整合在一起,处于自己应该处于的位置,这才构成了艾尔甸这座城市——仅限当初,现在已经不行了。艾尔甸的每一处,拼图的残片都在脱落,接连不断地坠落。要说面积的话,还剩下多少?三分之二?二分之一?不管现在还剩下多少,转眼间肯定就只剩下一半,再一转眼就要比一半还少,甚至连三分之一都没有了。高度也在变矮,艾尔甸将要消失,彻底消失不见,现在正处于消失的临界点——不,其实早就跨过临界点了,已经完蛋了,真的完蛋了。为什么会这样……可是质问理由又有什么意义呢。



卡塔力和肩上担着佩尔多莉琪的SIX朝银之城寨门前疾奔而来,还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雷多拉斯·维什克拉德正伏在银之城寨前,不,她已经微微抬起身躯,活动起十四枚巨翼。光是这样一个动作,就有好几个正要爬上维什克拉德后背的人滑落,翻滚着坠落下去。不要!可是,这也无可奈何。银之城寨已经四分五裂,或是倾斜、或是径直地向下沉没。在玛利亚罗斯看来便是如此。明明避难还没有完成,明明城寨中还有人,明明莫莉说不定都还在里面、不、肯定还在里面。莫莉肯定会留到最后,至少也是接近最后。“——真是的……!”玛利亚罗斯摇了摇头。真是的、又算什么?虽然想哭但是哭了又能怎么样?什么都改变不了。“清醒一点,玛利亚……!”亚济安这么说着,用力抱紧了玛利亚罗斯,“贝蒂已经去帮忙了!肯定会成功!贝蒂不会白费功夫的……!”“可是……!”



就算贝蒂是个很厉害的魔术士,那种状况——再怎么厉害,面对那种灾难又能如何呢。话说,那个,难道是——贝蒂?不会吧。不可能。停下来了。沉没停止了。原本正伴着嘎吱嘎吱巨响沉没下去的银之城寨,被支撑住了?那是贝蒂干的?怎么做到的?无所谓,根本而无所谓,不论用的什么方法都无所谓,是不是贝蒂做的也无所谓,有什么关系?



维什克拉德马上就要起飞,还没有乘上维什克拉德的人们会回到银之城寨里吗?看来的确是的。维什克拉德之前趴着的一带已经开始碎裂,也只能这么做了。亚济安急速上升,盘旋一周,解放了右臂。“——阿尔卡迪亚!抓紧了,SIX!还有那个半鱼人……!”“Nuuuuuhhhh……!”“鱼哈……!”SIX和卡塔力高高跳起,黑管向下延伸。“呃……!”佩尔多莉琪抱紧了SIX。SIX伸手抓住了黑管,卡塔力也成功了。玛利亚罗斯不由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咳……!”亚济安的黑翼激烈地拍打着空气,然而还是被拽得向下坠了几美迪尔。一口气让阿尔卡迪亚多负担了SIX、佩尔多莉琪和卡塔力三人的重量,还好没有撞到地面,就差一点。这样子是没法飞行的,尤其是长距离飞行,更是绝对不可能。亚济安也没有妄图强行带着三人一起飞。“走了……!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而是拖拽着阿尔卡迪亚,面朝维什克拉德所在的方向——维什克拉德正要起飞,原来如此,明白了,亚济安是打算把他们甩过去。把那三人,朝维什克拉德扔过去。那么远够得到吗……!?一定要成功啊。亚济安挥起阿尔卡迪亚。“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Mu·Haaaaaaaaaaaaaaaaaaaaaaahhhhhh……!”“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鱼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三人飞了出去,描出一道抛物线,落在了维什克拉德的前肢根部、肩膀附近。SIX好像吸附在了珍珠色巨龙的外皮上一般安然着陆,卡塔力却“嚯咕”地一声狠狠地撞了上去。那一下真的没事吗?哎呀像他那种生物肯定没事的吧,别看那样也是相当顽强的物种呢。亚济安收回阿尔卡迪亚重新组成手臂的形状。“……哈。”看到他长吁了一口气的样子,亚济安刚才说不定相当紧张。当然玛利亚罗斯自己也紧张得差点心脏破裂。不过,佩尔多莉琪已经从SIX身上跳开朝这边挥手,卡塔力也正在爬起来,总归还算顺利,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等等,不好,完全不好,一点也不好。因为——



心脏变得冰冷起来,视野在以细微的幅度激烈震颤。不好。怎么办。不好了。



“玛利亚……?”被亚济安叫了名字,也只能连连摇头。想要说话,却绞干了声带也发不出像样的声音来。简直就像是已经忘了单词该怎么发音一样。不,其实并没有忘,只是害怕说出口来。——由莉卡。萝姆·琺。阿尔法。飞燕。她们之前朝银之城寨的方向去了,最后见到她们的时候还平安无事,可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了多久?时间其实倒是没有多久,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状况每一刻都在改变。



准确地说,状况是在恶化,不得不承认,只是一个劲地恶化。连卡塔力他们都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至于由莉卡她们,虽说也不一定就更糟糕,但——我难道是忘了她们吗。至今为止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假如我还记得,就能做点什么吗?难道不也是无可奈何?已经完蛋了?再也见不到由莉卡她们了?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不相信会是这样。必须回头去确认。一定得去确认一下。可是说不定她们平安无事呢?说不定、奇迹般地平安无事——玛利亚罗斯其实已经在心中否认了这一可能性,已经放弃了。不会有这种好事的,不会的。玛利亚罗斯紧咬着嘴唇别开头去,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若不是亚济安马上抱紧了玛利亚罗斯,说不定就从他臂中滑落下去了。“——玛、玛利亚!?怎了么,玛利亚!?玛利亚!玛利亚……!”



“……你好吵。”脑中一片空白。如果这不是梦的话——不,不会是梦的,不是什么梦,而是现实。虽然隔着相当远的距离容貌都看不清楚,但不会错,那就是由莉卡,被飞燕抱着。还有萝姆·琺,旁边是阿尔法。多瓦宁古,还有啾也在。大家被青白色的光芒包裹着,浮在空中。怎么回事。为什么——对了,是超贤者莫格和伊凡洁琳。看在啾的面子上出手相助了啊,还是说,是啾求他们帮忙的呢。



当然很开心,但比起开心,安心感更是大了千百倍。当然也不免犹豫起来,现在是不是安心的时候?毕竟,维什克拉德每上升一段,便有许多零零散散的人滚落摔下。下方的地面已经崩毁的不见原形,那些在空中乱蹬手脚挣扎着的人们已经没有救了。就那样直撞地表,肯定是死路一条。没有人能出手相救。那些人虽然还没死,却已经注定要死了。想要挪开眼,不想去看。“玛利亚……”亚济安仿佛要堵住视线一样抱住玛利亚罗斯的头。“……我都说了——”老是玛利亚玛利亚叫个不停很烦人啊。虽然想要推开亚济安的手臂,但根本没有那个力气。坠向死亡的人们凄声惨叫,真想充耳不闻。



银之城寨勉强保持着外形,一点一点缓缓降落着。还留在其中的人们大概是安全的。贝蒂,那是贝蒂做的吗?虽然银之城寨整体上被支撑住了,但城墙、主塔、副塔上都出现了已经远超裂纹程度的裂纹,从那些裂口中冒出许多像是各类生物的集合体一样的东西,翻滚着看上去像是要侵食银之城寨,但也许实际上是另一回事——银之城寨的安全都是拜那些东西所赐,正是那一团巨大的异种生物混合体,将银之城寨强行维系起来,在危险的界线上停止了崩坏。贝蒂是用魔术使役那生物混合体?还是说,贝蒂自己变成了那一团混合体?搞不懂,怎么可能搞得懂?



莎菲妮亚和多玛德君似乎终于压制住了“龙之大公爵”盖玛尼翁·瓦查尔·帕普提安·布里克斯·冯多尔·葛维哈布纳斯。只是,由于贝蒂去银之城寨了,地狱龙骑兵们便解放了出来。龙骑兵们朝维什克拉德蜂拥而去,包括玛利亚罗斯这边也有不少龙骑兵袭来。若是放着不管,说不定龙骑兵们还会攻向由莉卡她们那边。“……亚济安!”“啊啊,我懂,sweetheart……!”“唔……!”呼吸瞬间一窒,亚济安突然加速,转变方向。“——Loooooove·Maaaaax……!”说着莫名其妙蠢话的笨蛋一号从龙骑兵群中飞过,光是如此那些家伙的躯体就像爆炸一样四分五裂,被切碎的肉片、骨片、脏器、体液在空中飞溅。好快,太快了,真的快过头了。说实话,好恐怖,而且转来转去的好恶心。能不能把我放下去,随便哪里都行。拜托了,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去吧——虽然想要这么说,但说不出口。现在根本不是说那种事的场合。忍耐。现在还是能想办法忍住的。“——可是,再这样下去……!”不行。糟糕。龙骑兵数量太多了,数也数不尽。还密密麻麻地重新集结起来。这算什么啊,笨蛋一号再怎么奋战、收拾掉再多也没个尽头,情势根本不见好转。“——唔……!?”亚济安突然一挥黑翼停在了空中。“……咦?怎么了?”“那个是……”“那个?你指的是——”



什么……?



没必要再问了。毫无疑问。‘那个’指的就是那个。不管怎么想都只有这一个可能性。



不可思议的巨响。仿佛切削着鼓膜的超高音与足以震动身体根底的重低音一同袭来。



来了。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飞过来了。



朝这边靠近。



方向大概是——北。



虽不是正北,但基本上是从北方而来。



伴着K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的嗡鸣。



Goooooooooooooooooooonnnnnnnnnnn地急速飞来。



好大。



那东西……太大了。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得让人惊叹这简直是大得不讲道理。



最初以为它是黑色的,看来是错了。像是灰色,但是又泛着光泽,到底算是什么颜色呢?总之,就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至于形状、有点像是生物……?看上去应该不是建筑物,建筑物又不会飞。不,这世道连城市都会飞了,建筑物飞起来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现在银之城寨也浮在空中,虽然一点点慢慢下落着。——总之,那东西有着类似某种生物的外观,毕竟,你看,我估计,那应该是好几颗头吧?还有好几条长脖子,以及翅膀一类的东西。另外还有,手脚,不过手脚恐怕不止四处。那是什么啊,到底是什么东西——“……九头龙?”



玛利亚罗斯的脑中突然浮现出这个词汇。九头龙。古德王之前说过的,什么‘九头龙级超弩级飞行战舰’,莫非指的就是那家伙?应该就是吧……?



“糟了……!”亚济安拼命挥着黑翼朝斜下方飞去,“太快了!又太大!冲击会很强……!”“——哇噗……!”玛利亚罗斯发出了怪声。冲击。的确。已经来了。是空气吗?还是说是声波?搞不明白。总之迎面扑来的冲击翻弄着亚济安和玛利亚罗斯,两人如同被强风吹拂的树叶,已经分不清上下左右,只顾凌空打转。这样没问题吗?不会死吗?幸好是在空中,如果不是的话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你没事吗。”耳边传来低语,吓得差点尖叫一声,总算是忍住了。玛利亚罗斯点头回答:“唔、嗯……”首先要确认,我——应该说、我们到底怎么样了?毫无疑问仍飞在空中,维什克拉德在右边,银之城寨在下方,几乎是正下方。艾尔甸的崩毁又严重了一分,已经连一半都不剩了,差不多正好三分之一。建筑物和地表全部剥落之后,便露出了地基骨架——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骨”架。艾尔甸是在九头龙骨骼上建造的,泛黄的骨头如今已经暴露出来,九头龙骨骼。而那东西恐怕正巧也是九头龙级飞行战舰。带着光泽的灰色九头龙,比起龙倒更像是三尾六翼八肢九首、大得荒唐、以龙为原型打造的金属雕像——不,果然还是不像雕像。分布于包括六翼在内的身体各处的喷射管中释放出某种气体,使超弩级飞行战舰纳·因得以飞翔。纳·因的躯体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立着,四只前肢提至肘部,四只后腿则耷拉着。中央偏长左右稍短合计三条尾巴的尖端悠然地摇晃着。九条脖颈一刻不停地蠢动,九对十八颗闪着淡红色光芒的眼瞳似乎能将周围三百六十度全景收入视野。纳·因的存在是动态的,让人能感受到生命的脉动,只能认为它是“活着”的。明明是金属,明明不管怎么看都明显是一台机械,却仿佛活着。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玛利亚罗斯喃喃自语着,和纳·因对上了视线——只是感觉似乎对上了视线。肯定只是我想多了。毕竟九头龙纳·因有足足九对眼睛,只是其中的一对碰巧看向了这边罢了。肯定是这样。这暂且不论,真是——



真是太大了吧



从头顶到尾部,大概远不止数百美迪尔,估计超过了一基尔美迪尔。总之肯定比维什克拉德、盖玛尼翁、甚至比银之城寨还要大上许多。维什克拉德和盖玛尼翁都已经大得让人头晕目眩神志不清了,而这家伙——这家伙居然能够活动起来,实在太奇怪了。甚至还能飞——哎呀,既然艾尔甸都能飞了,倒也不算是奇怪——不、还是太奇怪了。而且速度又快,快得简直是恐怖。是谁,到底是谁造出这种东西的?对了,虽然看上去是活着的,但是它实际上肯定并没有活着。即便假使它真的是活着的,它的身体也大部分都是人工制造。是谁造的?这还用问吗?



“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



这个过分至极、低劣得超出限度、让人根本听不下去的笑声,自不必说,就是那家伙。



“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低劣,没品,极度傲慢,其王冠根本就是由膨胀腐烂的自满情绪构成的,古德王。王高声大笑,捋着自己那过长的胡须,渐渐靠近纳·因。就在此时玛利亚罗斯察觉到,大地狱龙骑兵团,那些龙骑兵们开始撤退了。不止是龙骑兵,盖玛尼翁,那龙之大公爵也渐渐远去。恶魔们、地狱的军队正在退却。为什么?根本不用想,当然是因为纳·因。很明显,纳·因的出现就是它们撤退的契机。纳·因似乎是被古德呼唤而来的——应该吧,的确有足够的迹象足以证明这一点,也就是说,到头来,还是古德逼退了敌军?



“你终于从永眠之中觉醒,来到了朕身边,纳·因啊。”古德王伸出右手抚摸着纳·因九颗鼻头的其中之一,“朕便赐予你褒奖。你的出场虽比预定稍稍早了一些,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这样一来!逆转一击的准备便已完成!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



RUWOOOOOOOOOOOOOOOOOOOOOOONNNNNNNNNNNNNNNNNG……



纳·因瞳中宿着的淡红光芒明灭不定,发出了如同猫咕噜咕噜叫的声音。说到底,如果真的有像纳·因这么大的猫的话,它发出的声音恐怕就会是如此的巨响吧,听起来如同远雷。这是它的回应吗?难道它有着自己的意志?



“古德。”



然而,这个声音不同,这不是纳·因的声音。



看来她之前一直藏身于纳·因大半彼此纠缠着的九条脖颈之间。即便她本没有躲藏的意思,但事实就是至今为止她都没有现身。她从脖颈之中走出,恰好在古德正在抚摸的那一颗鼻尖处停下脚步,她柔韧的右臂尖端伸出刀刃,刀尖几乎蹭到了古德的额头。准确地说,古德的额头皮肤已经被浅浅切开流出了一道血痕,毫无疑问那刀尖已经碰到了。她浑身深红,全身的每一处都覆盖在没有缝隙的深红色装甲之下,然而外形却与上次见到的时候有所不同,也许应该说是“大为不同”才对。她的形态改变了,虽然依然与人类相似,却又与人类完全不同。不只是手臂、腿、躯体的粗细长短之间的平衡,还有关节的位置、数量、弯折方式,都已与人类大相径庭。——剑圣梵·乌拉德XL“摩塔雷德”。



“稍稍闭一下你的嘴吧,古德。你的声音一如当年那般刺耳。”



“莉莉。”古德王眯起眼,下一个瞬间,那双眼睛中就放射出粉红色的光线——哎,来真的!?不由得在心中惊叫一声。因为,他是瞄准了的吧?瞄准了莉莉射出光线的吧?



粉红色的光线向无限远处延伸,烧灼着所过之处的空气。之所以没有击中,是因为莉莉躲了过去,如果不躲,这一道光线就将命中。



莉莉如今已在古德王身后,她的速度凭玛利亚罗斯的动态视力根本无法捕捉。莉莉的刀刃就抵在古德王的脖子上,只要有那个意愿,莉莉便能杀死古德王——应当如此,毕竟距离近到那个地步,不可能杀不掉。然而,古德王却依然“嘎哈哈哈”地大笑,接着说道:“就用古德光线来代替问候吧,毕竟你是这么一个完全不懂玩笑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趣味不解风情的女人嘛咯呵呵呵呵呵。”



“我的确不喜欢玩笑,那我不如就用斩首来代替对你的问候如何,古德?”



“有那个本事的话就试试看啊。”古德王的胡须和头发都开始起伏,双眼、鼻孔、嘴巴、耳洞中都溢出了红、黄、橙色的光芒,光芒摇动不止。这是毋庸置疑的战斗姿态,不管怎么看冲突都一触即发。若两人真的干起架来,无疑会造成不得了的后果,世界被破坏掉一半都不必惊讶。若是那样,玛利亚罗斯当然是包含在被破坏的那一半世界里面的,所以肯定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已经死透了。不过幸好,没有真的发生那种事。莉莉首先抽回了刀刃。“——那个笨蛋在哪儿。”



“唔……?”古德王歪了歪脖子,随后右拳一锤左掌,“——啊。朕竟然彻底忘了。他啊。他应该仍在朕的王宫之中。”



08 姐弟



“果然。”男人露出满面笑容,随后仿佛为了阻止笑容继续满溢而出一样伸出右手用中指和拇指推了推单片眼镜的支架。“你果然来了。姐姐。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我一直相信你,哪怕到了如今这种境地,我对姐姐你、唯有对姐姐你的信任是不会变的。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姐姐?”男人的左手抚摸着在他膝上蜷缩着的灰猫的喉咙,视线则注视着前方的显示屏。显示屏几乎覆盖了这个房间的全部墙壁,映着外面的景色。男人与猫身处艾尔甸中央的荣光闪耀宫殿的中心、古德王的王座之上,在四周显示屏的环绕下,宛如置身于室外一般。然而,显示屏中却唯独有一段好像被单独切割出来似的,映着别处的影像。男人凝视着炮铜色的九头龙、傲慢的王、以及全身包裹在深红装甲中体态优美的女性身姿。正确地说,男人的眼中除那女性之外再无他物。“因为我爱你啊,姐姐。这说法可能显得有些夸大,但我真的只能如此表达。这只能用爱来形容,就是爱。爱。不论我将自己改造成何种形态,也唯有此完整留存,那就是对你的爱。唯有这份爱,是不会改变的。”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一对姐弟。姐姐爱着弟弟,弟弟也爱着姐姐。姐弟二人总是在一起。在面临终结的世界中,不论要去哪里危险都如影随形,因此两人不论何时都一同行动。两人眺望着世界渐渐步向终结的模样。尤其是人称AD兵器的压缩炸弹造成的破坏更是压卷之作。只消在手提箱模样的炸弹启动装置上操作一下,首先便会引发名为“扩振”的现象,仅仅数秒间便会形成半径好几公里的球状压缩力场。这一球体被称作“真球”。当真球达到临界状态,便会开始压缩。真球内的一切物质都将朝真球的中心加速移动。真球的中心类似于奇点,在这里各种各样的物质会彼此冲突,从而引发核聚变。核聚变反应产生的巨大能量比何种的烟花都要更加壮大美丽,毕竟,这就是力量本身的具现。弟弟曾对姐姐说过很多次:我总有一天也会像那样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吧。而姐姐总是回答弟弟:到那时我也和你一起。一般认为发明于二〇三〇年代的AD兵器,最终不仅为各国军队所拥有,甚至成为了恐怖分子手中的武器。世界试图封印这最终兵器的努力失败了。一旦出现了那种有着‘若是不听我的要求就把你们全部轰飞’的思考方式还切身实行的人,人们拼上性命一步一步攀登而来的文明阶梯便会轻易地粉碎崩塌。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一对姐弟。姐姐爱着弟弟,弟弟也爱着姐姐。在冻彻心扉的夜晚,姐姐抱着弟弟入眠。只要在“涅槃”中“解脱”,各式各样的事物、存在于世的事物、曾经存在的事物都能都得到再现,不仅如此,连是否存在还尚未可知、甚至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东西都被制造了出来。但弟弟依然坚信,唯有姐姐的温暖,是仅仅存在于此、不可替代的。世界虽然已经破灭不堪,但弟弟并不在乎。哪怕曾经时有好转的全球变暖在某个时点越过界限之后如同脱缰野马一样再也止不住、世界农业承受巨大打击、传染病大范围扩散、无数人接连死亡,弟弟也不在乎。北极失去冰盖、南极大陆冰山脱离、格陵兰的冰架大半融解、海平面上升使得沿海城市全部被淹没,弟弟也不在乎。东京、华尔街、曼哈顿、新加坡大半被海水吞噬,许多人根本来不及避难,难民数量只增不减,弟弟仍不在乎。人口数量下降幅度远低于土地面积减少幅度,人们开始激烈争夺仅存的富饶土地,弟弟统统不在乎。最终一部分人逃入了半永久性避难所【Permanent Haven】,姐弟二人也获得了避难资格,但对弟弟来说其实根本无所谓。因为,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就好。因为,弟弟爱着姐姐,姐姐也爱着弟弟,这就够了。然而——



“姐姐。姐姐。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姐姐。”男人抖动着双肩低声发笑,“我当然清楚。毕竟是我唯一的姐姐,我怎么可能不清楚?姐姐,我对你就像握在手心里一样了解得清清楚楚,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如我这般理解姐姐你——”突然,男人抬头望向天花板。整个房间都在晃动,响起金属倾轧的声音,粉尘四处飞散。仔细一瞧,贴着显示屏的天花板上已经出现了龟裂,不只是天花板,墙壁、地面上已经冒出了无数裂纹。“……糟啦。”男人自顾自地缩了缩脖子,“真过分啊,古德。还有维什克拉德。居然把我丢下跑了。要是你们不快点来接我,说不定要和这里一同掉下去了啊。你们该不会是把我忘了吧……?”



09 bon voyage



事态瞬息万变,脑子已经跟不上节奏了。不过,应该已经摆脱了最糟糕的境地——似乎、好像、大概是吧。艾尔甸已经远去,维什克拉德和银之城寨、以及纳·因降落在了地面上。从维什克拉德身上爬下的人们以及留在银之城寨中的人们正在排队依次乘上纳·因,这么看来应该可以认为危急时刻已经告一段落了吧?



纳·因的侧腹部开着一个四边形的洞——似乎是能开能闭的构造,因此用“洞”来形容好像不太正确。那里与地面之间架着一座桥,人们通过这座桥陆续走入纳·因体内。古德王在空中俯视着这一场景,因此大家都有些紧张,毕竟古德王的目光实在是威压感十足。虽然被他俯视着,却也莫名地会有一种其实他并没有看着自己的感觉,这大概是因为古德王并没有把这些人当作“人”来看待吧。玛利亚罗斯在桥前指挥着交通,偶尔抬头朝古德王瞪上一眼。这艘九头龙级超弩级飞行战舰纳·因无疑是古德王的所有物,允许人们搭乘纳·因也是古德王的旨意。若古德王不允许,完全可以扬长而去,把人们留在这唯有艾尔甸四处散落的残骸、以及四分五裂的银之城寨凄惨身姿的光秃秃深山之中。虽然大地狱龙骑兵团和盖玛尼翁已经撤退,恶魔大公阿曼也行踪不明,但不知道何时恶魔便会卷土重来。到那时,这些无力的人们还是死路一条。因此,古德王掌握着这些人的生杀大权,古德王说向右这些人就只能向右,说向左就必须向左,命令趴在地上磕头的话,恐怕也只能不得不照做了。这种状况真是让人火大。虽然实在免不了烦躁的情绪,但也无可奈何。不只是烦躁,还有疑虑和不安。古德王肯定不会有助人为乐的兴趣,因此这背后肯定藏着某种目的。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古德王可不是那种会心血来潮地做无谓之事的类型,肯定是要利用玛利亚罗斯他们,为此才将他们收容至纳·因之中。即便明白这一点,如今也只能暂且乘上纳·因了,因为并没有其他活下去的手段。SUCK。真的、真的是SUCK。



确认包含ZOO全员在内的幸存者们都平安无事乘上纳·因之后,玛利亚罗斯和多玛德君、莎菲妮亚、秩序守护者的优安·桑瑞斯总长以及抱着幼子的琺瑠副长一同走过登桥。在玛利亚罗斯他们通过之后,那座桥自动收了起来,纳·因侧腹部的四边形洞口——搭乘口也擅自闭上了。纳·因的内部不论是天花板、墙壁、地板都是带着微弱光泽的金属材质,地板上还划有泛着青光的线条。看来是应该沿着那条线前进。通道的宽度若与纳·因的庞大体格相比,就显得有些狭窄,最多也就是四美迪尔左右。天花板也不高,给人一种压迫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玛利亚罗斯打了个寒战,产生了一种厌恶感。对这个地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不过,这是纳·因啊……”多玛德君用拳头背面咚咚地敲着墙壁,低声说道,“没想到居然变成了这种模样。古德王也真是造孽。听说他把诺·因当作艾尔甸地基的时候就已经吃了一惊了。那家伙到底要把纳·因和诺·因利用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都已经死了,为什么就不能让它们安心休息。”



“……这家伙——”玛利亚罗斯扫视通道四周,“原本是龙吧?”



“嗯。”多玛德君点了点头,“没错。九头龙纳·因和诺·因,是很久以前通过一扇名叫‘龙穴’的巨大异界之门来到这个世界的,这对姊妹龙当初可是大闹了一通啊。有种说法是‘龙穴’本身就是纳·因和诺·因打开的,关于这点我倒是不怎么清楚。总之古德那家伙把它们打倒制服,准确地说应该是用咒法之类的东西束缚住了它们。自那以来,纳·因和诺·因就是古德忠实的部下。哎,毕竟那家伙太过自傲,本来只有魔导兵那样的‘朋友’,对于纳·因和诺·因,那家伙或许多多少少也有些相应的特别情感吧。”



玛利亚罗斯和莎菲妮亚对视了一眼。莎菲妮亚露出一副“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表情,玛利亚罗斯的表情大概也是类似的。总之,‘古德王只有魔导兵这样的朋友’这一点倒是能够理解,话说这可不能称之为是朋友关系吧?纳·因和诺·因这两头龙也是,强行使用了魔术才让它们顺从,若说是‘忠实’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不管怎么说,古德王那家伙都显然正如外见,是个根本不会和其他人有什么亲密关系的男人。



“不过。”玛利亚罗斯稍微侧头瞄了一眼多玛德君,“多玛德——多玛德你也曾经和那个男人是同伴吧,在……先前的大战的时候?”



“并不是同伴。”多玛德君夸张地皱起眉头,“只是碰巧站在同一边罢了。古德似乎从那时候开始就和裘弟结伙谋划着什么了。我对之毫无兴趣,因此极力不与他们扯上关系。对哦,裘弟说不定算是他的朋友。”



“总觉得,这对组合可真是讨人厌……”玛利亚罗斯歪着脖子说,“……可是啊。就算不是同伴还是站在同一边一起战斗了对吧?那么这一回也一样,至少,暂时是一样的。往不好听的说,到头来,古德王和裘弟还是成功利用了多玛德不是吗?”



“唔……”多玛德君吊起一边眉毛低吟了一声,“听起来真不愉快。”说罢便沉默不语。莎菲妮亚战战兢兢地摩挲着多玛德君的手臂,让人不禁感叹莎菲妮亚可真是努力啊——虽然时机好像有些不太对就是了。



通道拐过几个弯,随后便到了尽头——本以为已是死路,墙壁却突然上下分开让人吓了一跳,另一边出现了一处宽阔的大厅。大厅宽逾十美迪尔,深则一眼望不到头。与其说是大厅,更应该说是一条粗大的通道。地面上有一道宽约一点五美迪尔的沟渠,许多人在沟渠中坐着歇脚,还有许多人干脆躺着呼呼大睡,还有伤员正在接受收容所医术士的治疗。虽然能在人们脸上看出安心的神色,却实在不能说是彻底放松。眼下的气氛并不舒畅。



“多玛德君!莎菲妮亚!玛利亚罗斯!”



卡塔力冲了过来,他不是一个人,还牵着一位麻花辫姑娘的手。阿尼亚·库尔蒂巴。



阿尼亚以视线玛利亚罗斯示意,随后面向优安和琺瑠低下头去。“……总、总长。呃、那个、欸,这个……”



“没关系。”优安只是简短地这么说了一句,接着偷笑了起来。哎呀……原来这男人也会这样笑的啊,看来真是经历了许多变了不少,估计有了孩子也是原因之一吧?



琺瑠抱着的幼童笑嘻嘻地望着玛利亚罗斯,面对着那样的笑容,不禁自己也笑了出来。



卡塔力耸了耸肩指向前方。“由莉卡和多瓦宁古正和收容所的医术士一起照看伤员嘞。皮普和哈妮梅丽也在帮忙。姑且、还有那谁。飞燕也在。另外萝姆·琺她——”



“哟。”萝姆·琺扬起手朝这边走来。阿尔法和啾跟在她身后。



远远地确认到了由莉卡、多瓦宁古、皮巴涅鲁、哈妮梅丽、顺带再加上飞燕的身影。虽然早就知道大家都已无事登上了纳·因,但果然还是这样亲眼看到大家的面孔才算安心。



优安和琺瑠已经离开了,而阿尼亚呢?那姑娘扭扭捏捏地躲在卡塔力身后,哎呀肯定是想待在一起吧。该怎么说呢,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们ZOO的半鱼人这种货色也没问题,还愿意和他在一起的话,这也不能不说是值得感激吧,虽然我可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啊啊,说起来亚济安那家伙啊——”



卡塔力刚说到一半玛利亚罗斯便捂住了耳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想听——”



“为啥咧……”



“你也差不多……该坦率一点了……”



连莎菲妮亚都说出这种话,真是让人胸口发痒。



“呀,什么坦率一点、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本来就已经坦率得不能再坦率了……”



“你不是什么都听不见吗。”



“吵死了,半鱼人。再不马上停止用那张鱼嘴吐泡泡肯定要让你后悔,不过你也没办法后悔吧。”



“是呀。从机能上讲,后悔这玩意儿的级别稍微高了点——等等,后悔这点小事老子还是办得到的啊!虽然从天性上讲老子是不会对过去有什么后悔就是啦。”



“那个。”阿尼亚越过卡塔力的肩头用带刺的视线紧盯玛利亚罗斯,“这话我很久以前就想说了。不管再怎么说,哪怕是同一个族的同伴,也能不能请你稍微控制一下对卡塔力先生的侮辱性言行?”



“啊……抱歉。顺着气氛就……”



“气氛也有好气氛和不好的气氛之分哪!你那种肯定是不好的气氛咧!”



“所以我不是正在道歉吗。我和你可不一样,是会后悔也会好好反省的,你看我这就在反省了。”



“噢噢,好好反省啊!老子反正是没法反省的——等等,这是啥道理哇!”



“卡塔力先生你也不要顺着气氛吐槽,而且吐槽吐得也很烂。”



“……嘿、嘿呀……真是超对不起……”卡塔力深深鞠躬。



阿尼亚,真可怕。



“总觉得好累……”不由自主地嘟囔了一句,啾便贴近过来,看上去一副整个人黏上去也没问题的架势,玛利亚罗斯便接受好意撒起了娇。



半边脸都埋在啾的绒毛之中,跟在多玛德君、莎菲妮亚、卡塔力、阿尼亚、萝姆·琺、阿尔法后面,走在队伍末尾。不经意间碰见了莫莉。



莫莉正指挥着收容所的相关人员,自己也在给人施展医术式,看上去非常忙。因此只是和她击了一下掌便擦身而过,然而马上便被她从身后狠狠地抓了一把屁股。



“——莫莉!你——!”



“一如既往是块不错的屁股呢。真想把脸贴在那屁股上睡一觉呐。”



“……改天吧。”



“改天就可以吗?”



“当、当然不可以。这只是一种客套的措辞——总之刚才说的不算!”



“小气。”说罢,莫莉便可爱地鼓起脸颊。



哎呀,屁股虽然有点那啥,但抱一抱还是可以的。真想紧紧抱住莫莉,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



那样悠闲的一天真的会到来吗?



我当然希望它会来临,但说实话,我无法坚信它一定会到来。



仍在对一名年轻男子施用医术式的由莉卡突然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看来是治疗已经没有效果,伤员最终还是停止了呼吸。多瓦宁古正在为一名秩序守护者紧急处理伤口,那位守护者失去了左臂和左腿。虽已是看惯了的光景,但还是很凄惨。在这凄惨的场景边上,有人正满不在乎地谈笑,对此居然没有人觉得怪异,这才是最异常的。



自那个一切都开始崩坏的时候以来,异常已经成了一种常态,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然而即便是习惯了,身体还是会受伤,心灵还是会被削弱。



我们到底能忍受到何时?所谓的极限,我们恐怕早就越过了。看不到终点,因此更加地难熬。就好比被关在没有出口的隧道之中,在这里尚存一息的人们,若说幸运,也只是幸运在虽被卷入了塌方之中却没有马上死亡这一点上罢了。然而,可以预见到,当总有一天氧气用尽,还是会窒息死去。



我有时会不经意地想,反正我们最终都会一个不剩地死去,那么为什么还要非得像这样拼命地设法活下去呢?已经不想再受更多的苦了,真想早点解脱——曾产生过这样的想法的人肯定不在少数,然而为什么大家还是能撑下来呢。



当看到以一名老妪为中心围成一团坐着的午餐时间成员们的身影时,玛利亚罗斯重新认识到了答案。



因为不是孤身一人。



大概再没有像午餐之间这般聚集了如此丰富的人才的族了。一眼望去,只见一群似乎完全没有共同点的男男女女围坐在一起,时而谈笑时而拌嘴,偶尔还动手动脚互骂起来。



因为有同伴,有人看着自己,有人听着自己的声音,才能在悬崖边上停住脚步。



在这里没有人是孤独的,那些孤立于人群之外的人无一例外都已经丧命。并非比喻,在完全实际的层面上,人是无法一个人生存的。这就是如今的现实。



“……只能合众人之力才行。”玛利亚罗斯的脸蹭着啾的绒毛,如同魔术士咏唱咒文一般喃喃道,“为了活下去,只能所有人合力。要不然,连一秒也活不下去。肯定,甚至都会失去活下去的意愿,因为那样的话,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咕。”啾点了点头抱住玛利亚罗斯,眼泪差点涌出。紧接着后背又被萝姆·琺抱住了,这下恐怕真的稍微流出了一点眼泪吧。



“玛利亚……”



听到莎菲妮亚在叫自己,玛利亚罗斯连忙用手指擦着眼角从啾的绒毛中抬起头来。



“嗯,我没事的。”



“这个……我明白。”



莎菲妮亚微笑着说出了这番话。莎菲妮亚完美地理解了自己。正因为有莎菲妮亚这样的同伴、朋友在,我才能说自己没事。只要有大家在身边,我哪怕在这前方一不小心死掉,也肯定能够安心。



“唔……”多玛德君鼻子发出哼哼声,晃了晃那长过头了的头发,结果之前捆起来的马尾辫便松开了。应该是扎着头发的绳子断了吧。阿尔法马上“汪”地叫了一声,莎菲妮亚慌忙像是要把多玛德君的头发捧起来一样冲上前去。



“莎菲妮亚。”萝姆·琺的眼角透出笑意,“这回就让你来扎吧。”



“好的。”莎菲妮亚毫不犹疑地当即回答。



不是孤身一人,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光是如此就足够了。



“莎菲妮亚。”贝蒂从午餐时间围成的圈子中站起来。她的服装和以前不一样,如今穿着的是一套轻飘飘、透着一股可爱风格的衣服。午餐时间中也有一个穿着类似服装的女人,应该是临时向她借的吧。贝蒂之前——用这种词来形容可能不太合适——变作了如同异种生物混合体的怪物,将银之城寨支撑住,恐怕衣服就是在那时候坏掉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那个有名的‘女豹’。你们应该也曾经见过吧。”



“提起女豹的话——”莎菲妮亚还没反应,倒是一旁的半鱼人瞪大眼珠插了进来,“就是那位女豹吧!欧克立德酋长国的公主、创造出名为‘忍’的特殊战术的绝世武将及战术家、战场的女豹!自故国逃亡之后一直支援各国的反政府组织名声高涨,接着又引退——正以为她已经化作传说!却又重新复出大肆活跃阻拦了拉夫雷西亚第三帝国的入侵!虽然展现出了奋勇无前的气概,然而敌我实力相差悬殊!武运不佳败北之后行踪不明的——那位女豹……!”



“咳。就别再提这些了。”在人群之中立起单膝坐着的老妪以沙哑的声音说道,“那个名号我早就抛弃了——话说回来,从一开始我就没接受过,都是人们擅自起的。我只是音美罢了。不管身在何处,也只是单单的音美罢了。”



“啊——”玛利亚罗斯连眨了好几下眼睛,“……真的啊,是音美婆婆。”



“所以我不都说了吗?你是笨蛋吗?要是脑子还不如我这老太婆好使,那可就彻底完蛋喽。”



“——音美婆婆。”亚济安清了清嗓子,“看来是产生了些误解。玛利亚可不是笨蛋,应该说是脑子转的很快的那种,这点我可不希望您搞错。”



音美以锐利的目光瞪了亚济安一眼。“怎么,头领,原来你才是笨蛋吗。”



亚济安露出一副很迷惑的表情,午餐时间的人们便立时喧闹起来。“不过啊。”音美婆婆抚了抚皱纹遍布的额头,“不开玩笑,现在的我真的只是个老太婆啦。这样接二连三地发生莫名其妙的事,我这老朽萎缩的大脑已经完全跟不上啦。”“别瞎担心了。”一个面孔扭曲得完全不对称的男人拍了拍音美的肩膀。那是午餐时间的重要成员塔里艾洛。至于趴在他背上说着“呜喵噗溜哩噗噗”的神秘语言黏着塔里艾洛不放衣服袖子格外长的女孩子,是叫什么来着?米莉西亚?好像是米希莉亚吧。“脑子跟不上状况的又不只是臭老太婆你一个人,这和年老根本没关系。”“哈!”音美甩开塔里艾洛的手,“你还真是用一副了不起的模样说些丧气话哩!要是连我这老太婆以外的人也跟不上状况,那岂不是更糟?”“……啧。”塔里艾洛没有回应,只是耸了耸肩,随即午餐时间的男男女女们一齐哄堂大笑。明明是这种状况,这些人却如此开朗。亚济安眯着眼睛,注视着午餐时间的每一张面孔——注视着自己的同伴。虽不知笨蛋一号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那表情看上去稍稍带着些自豪。



只能设法克服眼前的难关了。嗯——玛利亚罗斯暗自点了点头。看不见道路的终点,翻过一座大山结果眼前又是一座山,这座山的另一头还是山,根本没有尽头,然而即便如此,总之也只能不断前进。偶尔后撤几步也无妨,要休息的时候休息一下也无所谓。只能听着同伴们的抱怨,互相说些傻话掩藏住疲倦、丧失感、恐惧和不安,彼此搀扶依靠着,一点一点,向前迈进。问题在于,我们并没有那么多休息的时间。「——喂喂喂?」



“嗯……!?”亚济安以锐利的视线扫视周围。不止是亚济安,大家都在环视四周。刚才,好像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应该不是错觉。



“怎么回事——应该说,是谁……”玛利亚罗斯皱起眉头。连库鲁鲁都从外套中探出头来。对了,说起来,差不多该给它喂食了——这个念头马上便被掩盖过去。是谁?谁的声音?感觉这个声音似曾相识。话说——「嗯嗯咳……!诸位日安。正是朕!」



“玛利亚罗斯。”佩尔多莉琪不停地瞄着天花板,朝玛利亚罗斯靠近过来,她身后就跟着SIX。SIX的眼神看上去如临大敌,低声念叨着:“古德EEEEEEEE……”对哦。玛利亚罗斯轻轻握住佩尔多莉琪伸过来的手。古德。虽然伴着一种奇怪的杂音,但那毫无疑问就是古德王的声音。



「那么,虽然诸位拜朕的特别考量所赐捡回了一条惨不忍睹不值一提的小命得以存活……但既然本舰完全属于朕,本舰内的一切物体乃至空气便都是朕的所有物,至于诸位也毋庸置疑是朕领土上的产物,事到如今自不必言,诸位应当清楚认识到这一既定事实。因而理所当然,诸位应当为朕当牛做马努力工作。不过,诸位安心便是,朕从未期待过诸位能在头脑劳动上有丝毫贡献。待时候到来,诸位只需为了保护诸位那渺小且毫无价值的性命而挣扎便可。彼时诸位大可各自为战,不过若是接到朕的命令则只需闭嘴遵从。话又说回来,诸位也不得不遵从,因为朕的命令,必将是对于诸位而言的最佳选项。纵然是无知蒙昧的诸位,待到那时,也将不得不认识到原来如此朕之所言果真无误。因而诸位无须思考,反正都是无谓之举,只需为那一时刻静静准备便可。诸位,呼吸吧,贪求属于朕的空气吧,粮食、饮水皆储蓄充足,由朕向诸位提供,诸位便胡吃海喝便好。好了,综上所述,诸位,本舰将自此开赴地狱,攻击地狱。朕将实行反击、逆转局势。本舰将突入地狱深处,抵达地狱中枢之所在。旅途愉快【bon voyage】。嘎哈嘎嘻嘎哈。」



10 终结/起始



如同银丝的秀发被迎面扑来的强风无情地翻弄,魔女对风视若无物般地睁着双眼,注视着前方。前方的更前方乃至再前方。魔女想要见识世界的尽头,想要瞧瞧包括多个世界在内的整个宇宙的姿态。甚至想要看到时间的尽头与起始。想要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诞生的。想要揭露世界的构造、世界的秘密,使其不再是秘密。想要见识世界毁灭的模样——说到底,世界到底是否会毁灭?她对此也兴趣颇丰。世界若是真的毁灭,又是否能够重建?世界死去之后,是否能够重生?这些对世界的质问,同时也是魔女对魔女自身的探求。



炮铜色的九头龙在空中飞行。如同撕裂、推开空间,或者该说是将空间碾碎一般高速飞翔。九头龙正如其名,有九个头。其中并没有主副之分,所有的头都是主头。魔女站在其中之一的上方,光是像这样站着就不得不耗费大量的魔力。惊人的速度,带来的是难以想象的猛烈气流和空气压力。魔女的双眸中闪耀着无数星辰,魔女纤瘦而高贵的单薄胸膛雀跃不已,魔女的心脏高雅而激烈地鸣叫不止。



“这风真不错。”头顶生有羊角、如同少年的魔术士坐在魔女身边,来回晃着双腿。跳舞绵羊。魔女知道,这个魔术士的原点就是其姓名的由来、那对如同雄绵羊的双角。人类的头上是不该有角的,然而跳舞绵羊却有,那是天生的。随着跳舞绵羊的成长,那对角也一同长大,在它生长到大得无法支撑之前,跳舞绵羊展现出了自己的异常天赋。如果没有那份力量,跳舞绵羊就会面临生存的危机,恐怕会死吧。通过异能控制住双角成长的跳舞绵羊,被一位无名魔术士发现。除了保护跳舞绵羊、并给予其魔术的启蒙教育以外,这位魔术士没有留下任何功绩。时至今日,已经没人知道那位魔术士的名字。跳舞绵羊为了活下去而觉醒了异能,也因此与魔术相遇。至于他打算用钻研至顶峰的魔术做些什么,魔女就不知道了,也没有兴趣知道。魔女讨厌跳舞绵羊。魔女生来无法活动四肢,整个幼年都是在名为肉体的牢笼中度过的。双亲实在是无法承受,最终还是遗弃了自己的孩子。魔女仍记得那一天,那种恐惧、孤独、以及愤怒。自那时起,原本天真无邪的眼瞳中开始宿有星辰,魔女独自发现了以异于常人的手段控制自己身体的方法,魔女为了活下去,摘下了那颗唯有魔女拥有的星辰——那份只能用星辰来形容的某种力量。或许是同类相斥,魔女讨厌跳舞绵羊。



(“恐怖操纵者”——魔导王——“原子极大魔术士”古德王……)超贤者莫格则化作光幽体plasmal-body,与他的弟子也是女儿——伊凡洁琳一起,附在另一颗龙头上。坐在由光粒子构成的轮椅中、身体闪耀不止的伊凡洁琳,抱着师父的手臂,似乎正眺望着远方。莫格以无法称之为声音的声音低语。(这是为何。为何拥有着如此的力量,却彻底拘泥于庸俗的欲望。我实在是难以理解。所谓的人,就是如此的无可救药吗。我等依然身为人,因此也无法摆脱……)(只要与师父在一起,不论去哪里我也愿意)(当然,伊凡洁琳,我的女儿。我也同样,若有你在,无论何处都可去得。然而,这其中定有玄机。古德王,最后的魔导王。那个人的心思究竟放在何处?这个世界与地狱无疑一直保持着均衡……不,是曾经保持着均衡。均衡如今已被打破,被有意图地摧毁了。人界与地狱从而得以连接,地狱试图将人界吞入囊中。而古德王一派应该也是有着类似的目的——至少看上去如此。地狱与人界大约有着同样的面积,若能攻占地狱,人类的领土也将翻倍。即便人类没能做到这一点,人界与地狱也将化作浑然一体,世界将迎来崭新的局面。问题在于谁握有主导权。我认为——古德王一派应当就是为此而行动)



“目前。”魔女用左手拢着头发说道,“从那位穿着新衣的国王(译注:此处是借《皇帝的新衣》的典故,在讽刺古德王)的动向来看,他似乎是这么打算的。当然,也可能只是装作如此罢了。”



(王知道某种我们不知道——也无法知道的知识)莫格仿佛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一样呢喃着。(我——我们希望得到那份知识、或者该说是真相、也可以说是历史。我们已经知晓生物的形体和性质并非单单是继承自祖先,也经历过变异。尤其是被统称为恶魔的一类异界生物,其变异速度极为剧烈。然而人类不同,人类不会改变。基于种种证据,人类自出现于地上以来,历经数千年却几乎没有变化。另外,包含人在内的这个世界,就仿佛是在数千年前全无征兆地突然出现一般,就好像是被谁定做成这种样子——神。这都是那种被称为“神”的存在做的吗……?)



(师父您——)伊凡洁琳对自己的老师露出微笑,(毫无疑问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的。虽然能力有限,但我也会尽力为您提供助力。——神,若师父如此渴求,即便是要与那般存在会面直接询问,也必定能够实现)(可是啊,伊凡洁琳,我们的愿望,要比那更进一层)(我明白,师父。我不会允许任何事物妨碍师父您的愿望实现)(噢噢,伊凡洁琳)(师父)“……你们真是恶心。”魔女皱着眉啐了一句。



莫格。这位魔术士在年轻时多次患上重病,每次都险些丧命。莫格想必比最厉害的医术士还要更加熟悉人体——不、生物的构造。若不是对此极其了解,莫格便无法活下来。他用尽了自己所知的一切,延续自己的生命。以自身及无数病患作为实验体,莫格才登上了如今的高度。莫格的原动力是执着。他被称作贤人、贤者,接着成为了超越贤者之人,被赞为超贤者。然而实情大为不同。莫格可以说是这世上最贪婪的人。为了知识、以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莫格可以做出任何事,除自己的存在以外的任何事物都可以牺牲,连那个被他称作是自己女儿的伊凡洁琳也不例外。伊凡洁琳估计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因此她才期盼着与老师合二为一,成为一体便不会被抛弃了。没错,为了想要的东西,魔术士可以舍弃一切。不论是如何难以割舍的东西,都必须要舍弃。只要有这个必要,就一定必须这么做。莫格是魔术士,甚至可以说是魔术士的典型。因此魔女看莫格不顺眼,也不承认好像作为莫格的附属品一样、还满足于自己立场的伊凡洁琳。魔女、莫格和跳舞绵羊,三人注视着同样的东西,寻求着同样的东西,然而即便是像这样朝同一个方向前进,也不会彼此并肩。三人是绝对无法相容的。



魔女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们”。她们是魔女趁着闲暇慈悲地养育成人、可爱得不得了的魔术士,是魔女喜爱的玩具,是魔女重要的抚慰者。对于莫格来说伊凡洁琳是女儿,莫格自认为是伊凡洁琳的父亲。世间的父母大多将子女视作自己的所有物,父母对子女报以期待,操纵子女的人生,希望子女成长为符合自己愿望的作品。对于魔女来说,“妹妹们”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总有一天会与魔女平起平坐。在漫长的时间里,她培育了许多魔术士,然而拥有如此资格的只有三人,仅仅三人而已。三人中是否总有一天会出现能与魔女比肩之人?是否会出现凌驾于魔女之上的人?哪怕只有一人也好,但魔女对此并不乐观。魔女即便是孤身一人也会继续前行。本来,魔女所行的就是一条狭窄的隘路。自出生以来都是一人,自被抛弃以来也都是一个人。魔女一个人从深渊之底爬了上来。说起来,那个同样以不可靠的手指攀在断崖绝壁上却以天空为目标的女人已经因愚蠢而自取灭亡。紫之薇洛尼卡。莉璐可。魔女并不觉得她有何可怜之处,她到头来并不能说是个魔术士,只是个女人罢了,将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的生存方式贯彻到了最后。而魔女是个彻头彻尾的魔术士,所求的也只有魔术士的生存方式。魔女只愿见识世界的终结,随后,只要有终结,便会有起始。当世界终结的那一刻,世界也会又一次重新开始。若古德王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魔术士——承受着凶暴的强风,魔女想到——想必便会让世界就此终结,并借此迎来重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