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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传说之日(1 / 2)



Omenage 897 12th revolution 3rd 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



「unknown」



chapter.7传说之日



自己正坐在椅子上,这一点不会有错。椅子有四只脚,似乎是木制的,椅背也一样。座椅的部分铺有软垫,不硬也不软,是张相当普通的椅子。



双手手腕被绳子反绑在椅背后,虽然肩膀稍微有些疼痛,但从还有知觉这点看来,血液循环似乎没有受到阻碍、神经也没有受到压迫。由于双脚被绑在椅脚上,腰部也以细绳固定在椅背上,因此只有膝盖能左右移动。如果激烈摇晃全身,应该能使椅子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倒下,但这么做一定也只会尝到苦头罢了。



由于双眼被黑布之类的蒙住,就连这里是明是暗也搞不清楚。但应该不是一片漆黑,这里似乎有着某些光源。并不是室外,虽然不但被蒙住双眼、嘴上被塞了口枷,但仍能嗅到气味,是室内。有些潮湿、有些发霉、有些灰尘。地板很坚硬,恐怕是混凝土,是地下室吗?



虽然嘴里衔着口枷,他仍数度尝试发出声音。自己是独自一人吗?亦或还有其他人在呢?他想确定这点。虽然没有回应,但总觉得能感受到气息。在自己面对着的前方,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呢?如果有,只要稍微移动即可,希望对方能有所反应。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时间应该没有经过多久。至少,从他苏醒至今应该只过了一小时,甚至更短。自己究竟昏厥了多久?不晓得。但是,总觉得似乎没有经过太长的时间。



话说回来,究竟是谁?是谁做出这种事来的?抓住我,并将我囚禁起来,究竟有什么打算?这该不会也是路维·布鲁干的好事吧……?若是如此,究竟是为什么?我又不是午餐时间的成员,明明与我无关。不,由于我打算协助亚济安,因此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但是,若是这样,这应该是相当不妙的情况吧……?



理所当然。



无从否定的不妙。



相当糟糕。



我会死吗?



像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相当讨厌。



即使了解原由也一样讨厌。



总觉得没有什么真实感。



为什么呢?



真奇怪。



这不是穷途末路的危机吗?



尽管如此,不知为何,我并没有这种感觉。



我再次试着发出声音。



那里有谁在吗?有人在吧?虽然想这么问,但受制于口枷而无法说出完整的字句。



虽然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但我可以肯定。



有人在。



我并不是独自一人。



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跟我一样是被抓来的吗?也被绑在椅子上吗?听不见半点声响。似乎并不疼痛、也不难受。对方还有意识吗?如果有,为什么要保持沉默呢?



这么说来,之前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当时是和佩儿多莉琪在一起。



没错——



也曾经发生过那种事。



「你去哪里了?」



接着,是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我在那时也曾经听过。



是宛如从腹部深处吐出空气般低沉的声音。



「你用不着回答,你这副模样也无法回答。而且,你去了哪里都无所谓,你现在在这里,就在在我的眼前。」



荆王。



是他呀?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他,荆王,是那个变态。但是,对呀。仔细想想,当我走出濒死雷电时,并不是被捣住嘴巴,而是被手指侵入口中。回想起来,那时的手指的确是在玩弄着玛利亚罗斯的牙齿。被盯上了,完全被盯上了。他想拔掉,差点就被他拔掉了。但是,因为地点而没有余裕行凶,所以才使玛利亚罗斯昏厥并带走,带来这里,绑在椅子上。是这么一回事吗?



若是如此,牙齿呢?还完好无缺吗?因为口枷的缘故,他无泫用舌头确认每个角落,但由于没有疼痛的感觉,应该没有被拔掉。正确的说,是「还没」被拔掉。



接下来才要开始。



「我有时间,时间多得是。」



——不,对你来说或许是如此。



但对我而言可不是这样。



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来说说以前的故事吧。」



没有必要。



我并不想听,变态从前的故事,我一点都不想听。



虽然我连拒绝都办不到。



「如你所知,我跟飞燕是从龙州渡海到大陆来的。正确的说,是被赶出来的。由于群雄割据的时代延续了许久,光和影都陷入一片混乱,像我们这样隶属于黑社会的流氓也有着充足的生存之地。但自从名为斋家的家伙们统一了龙州后,一切都改变了。斋家打着扑灭黑社会的旗帜,开始狩猎流氓。他们破坏了由原本就没有工作的浮民、舍弃田地逃跑的遁民、遭到国家舍弃的弃民、被抛弃的孩子、或从人口贩子手中逃出的小鬼们聚集的里街。即使这么做,浮民或遁民也不会因此消失,因贫穷而舍弃孩子的双亲依旧存在,双亲死去后,孩子也不可能独活。如果黑社会不在了,那些家伙该如何是好?只能等死吗?虽然也曾想过这种事,但那也无所谓。我们选择了逃跑这条路,决定逃跑,寻找继续存活之道。艾尔甸,这里是个好城市,对我们而言就像乐园一般。」



那又如何?与我无关。艾尔甸怎么样先暂且不提,这里非但不是乐园,反而还比较像是地狱。



「我们的生存方式很单纯,我们想要金钱、想要权力、不想受人命令、与其服从,还比较想使人屈服、想要满足欲望。黑社会也有着最低限度的礼仪,不能相信不讲道理的家伙,但一旦发生情况,则是从背后捅人一刀的人获胜,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这里的作风也是一样。若是能用力量统率一切,那么有力量的人必然会获胜。没有力量的人只能跟在有力量的人身后,避免被踩烂而活着,只要像这样可笑地活下去就好了。以自卑的眼神、察颜观色、嘿嘿嘿地傻笑着、偶尔勒索比自己还弱小的人,在他人眼里看来,应该是相当令人作呕的生存方式吧,但如果当事人能够接受,就不应该抱怨。我的手下当中有许多这样的人,多到不像话。多少有几个家伙是能用的,也有完全不能用的家伙。我虽然无法像他们那样活着,却也不打算否定他们的生存方式,只是觉得恶心罢了。在用人时,喜不喜欢是其次,但当要舍弃无法喜欢的人时,我是不会犹豫的。反而会更进一步用完就丢。从前,曾经有个愚蠢的女人。」



从中间开始我就几乎没在听了,我对于诱拐自己的男人的人生哲学不感兴趣。但是,他为什么要说这种事呢?真令人感到困惑。说到最后,却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什么从前曾经有个愚蠢的女人之类的,这与我无关,真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有聪明的女人自然也会有愚蠢的女人,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是个愚蠢的女人。因为她加以反抗,所以我以疼痛至极的方式拔了她的牙齿。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意听我的话,真是个冷淡的女人。最后她自作自受,落得在只在土壤上铺了一张蓆子的房间里接客的下场,还得了病。她原本是个美丽的女人,但却凄惨地——以适合这个城市的说法,那个女人的一生真是差劲透顶。她身为女人、身而为人的幸福完全、彻底地被舍弃,宛如路边的小石子一般被践踏、踢踹、如同垃圾般死去。即便如此,她仍一直瞪着天空。总有一天要从这里爬上来,为此即使必须匍匐前进,仍要活下来。她就是有着那种眼神的女人,直到死心为止。觉悟到自己死期将近,女人的内心终于屈服。女人死了。」



我听见吐气的声音。



他是在叹气吗?



「是我杀掉的。」



浑身起鸡皮疙瘩。



杀掉的。杀掉了吗?玛利亚罗斯也是恶名昭彰的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的居民,因此无论眼前的男人杀了多少人,他的神经也没有纤细到会因此惊讶或胆怯。女人虚幻的一生及凄惨的下场虽然令人同情,但在库拉纳德,类似的事情应该也有一箩筐吧。不过,荆王为什么要亲手杀害那个女人呢?女人得了病。既然已经觉悟到自己死期将近,也就是不治之症吗?那个女人即使放着不管也会不久于人世,为什么要特地杀了她呢?



「没有力量的人,就只能以没有力量的生存方式而活。」



脚步声传来。



他打算走近吗?



似乎是如此。



两步、三步。



荆王恐怕已经来到身旁了。



「不是有句成语叫做『好高骛远』吗?龙州也有这样的一句谚语。『爬地之虫不见天』。在地上爬行的虫子是不看天空的,不晓得也有能在空中飞翔的虫子,光是在地上爬行就已经心满意足了,那个女人就是在地上爬行的虫子。她是个美丽的女人,并不是打一开始便没有翅膀。虽然有翅膀,但却被拔掉,无论怎么尝试都飞不起来。话虽如此,她却希望总有一天能飞上天空,我知道这件事,她或许也知道。既然如此,为什么?真不可思议,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明白。」



我的遮眼布被取下。



戴着墨镜,头发向上梳起的高大男人站在我的眼前。



这是个混凝土都已斑剥的昏暗房间,所谓的光凉只有摆在地上的一盏灯,天花板上的半永久灯早已毁坏。墙边的沙发与其说是破损,应该说是伤痕累累。倒在一旁的桌子也断了一只脚,似乎已经没有在使用了。除此之外,四处散落着家具的残骸。是被某人破坏的吗?至少,看起来不像是现在有人居住的房间。



「这里是……」



荆王宛如环顾四周般动了动脸。



「SmC的藏身处之一。他们虽然在泉里毁灭了,但并没有全灭,还留有残党。对于像是继承他们,掌握黑市的我们来说,这些幸存者除了祸根之外什么也不是。我将刺着SmC剌青的人杀了,一个也不留地。原本就有其他人跟我们有着同样的打算。」



我已经不想再听见SmC这个名称了。玛利亚罗斯一低下头,荆王便将手伸了过来。背脊发凉,原本打算突然给他来记头槌,但这种情况下没有办法。什么办法,有没有什么办法?正在思考时,荆王将口枷卸下,想要触碰玛利亚罗斯的脸颊,他下意识地摇头甩开了手,睨着他的墨镜。会不会挑衅得有些过头了?一瞬间后冷静了下来,稍微有些后悔,但出乎意料地,荆王也很干脆地作罢了。



「如果我什么也不做……」



荆王凝视着仍拿在手上的口枷,这点令他感到在意。什么意思?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应该不会做出咬舌自尽的愚蠢行为来吧。」



「……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就是这种眼神。」



荆王用右手握着口枷,左手摘下墨镜。



明明是个变态,细长的双眼却意外地澄澈。



「除了人类的牙齿之外,这是我第二次如此被吸引。你或许不会相信,但我已经不那么想拔你的牙齿了。」



「不那么想呀。」



「如果你不希望,我会忍耐的。」



「怎么可能会希望嘛?」



「是吗?说得也是。」



「那当然罗。话说回来,像这样掳走我、加以捆绑、囚禁。我认为在讨论信任与否之前,这是更优先的问题。我有说错吗?没有对吧?追根究柢,你究竟有什么打算?这是怎么回事?希望你能说明,从头到尾。不,也不需要那么做。现在并不是浪费时间在这上面的时候,我也有许多事要做,你能不能立刻把我放了?别开玩笑了,这种事令人火大,真的令人火冒三丈,你把人当成什么了?虽然我不太清楚,但如果你是希望有个谈话对象,按部就班地交个朋友难道不好吗?我和你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吧?而且一开始还是敌人。说实话,我也很恨你,但还是算了。先不管要不要追究往事,现在可以姑且放着不管,但我们并不是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关系吧?有错吗?我没说错吧?」



「……没错。」



「也是,果然,太好了,并不是我认知错误。唉唉,总觉得嘴巴有点痛,不过算了。不,不能算了,怎么能就这样算了,这算什么?这副模样。为什么我非得被绑起来不可?呐,为什么?」



「那是为了……不让你逃跑。」



「当然会逃跑罗。突然被抓住,任何人当然都会想逃跑呀,即使不是我也一样。你应该也是吧?」



「说得……也是。」



「追根究柢,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想做什么?把我抓起来有什么打算?这部分我搞不太清楚,你能够清楚说明吗?应该说,给我讲。」



「目的是……」



荆王垂下眼睑,明显地动摇了。玛利亚罗斯继续追问。



「目的是?」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没有吗?」



「没有。」



「没有目的就绑架了我?你是认真的吗?」



「对,认真的。」



虽然声音几乎没有变化,但荆王并没有正视玛利亚罗斯。是单纯感到尴尬吗?还是因为连自己都搞不懂自己而感到困惑呢?芜论如何,虽然在物理上,自己完全居于劣势,能够翻盘的可能性趋近于零,但心理上则逐渐转为对自己有利的局势。话虽如此,他还是对荆王紧握在手中的口枷在意得不得了。为什么要那么慎重地拿着那种东西……?



「荆王。」



他刻意叫了对方的名字。



荆王大吃一惊,看向玛利亚罗斯。



玛利亚罗斯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再静静地吐出。



「别开玩笑了。」



尽可能地不带任何感情说出口,也没移开视线,仍然瞪着荆王,这是赌注。应该能让他接受自己的要求吧?若是失败,或许会遭遇不愿想像的下场。说实话,希望能够避免,绝对不要。但是,已经开始行动了,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了。这么一来,就只能冷静下来而已,事实上,他也感到火大。对自己做出这种事,竟然还敢说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没有目的?那么,就是总觉得想这么做吗?别开玩笑了,谁能接受呀?即使能够接受,也无法原谅,再怎么说都太过分了,这种过分的行为罪该万死。



「现在能立刻解开绳子放了我吗?应该说,给我解开。」



「……不,这个……」



「这个什么呀?你想回嘴?你有什么权利?你以为你是谁呀?」



「我并不是……」



「并不是什么?什么都不是?啊,是吗?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命令你。放了我,现在立刻,就在这里。顺带一提,叫我玛利亚罗斯大人。」



「……大人?」



「没错,大人,你不知道吗?那就给我记住,我可是玛利亚罗斯大人。看来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我就在这里说清楚,这世上并没有能让你抓住绑架捆绑监禁也无所谓的人存在。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么轻松。不过,正如你刚才所问,如果你什么也不做,我是否不会咬舌自尽?的确如此。如果你什么也不做,我也不会那么做,前提是如果你什么也不做。但你如果打算做些什么,要我咬舌还是咬什么都行,我绝对不会犹豫。如果要让别人对我为所欲为,倒不如一死了之。可别小看我玛利亚罗斯大人了。」



荆王的脸微微抽搐。额头上不晓得是因为热或是紧张,总之正渗着汗珠,握着口枷的手似乎加重了不少力道。该如何解读这种反应才好?他该不会是生气了吧?还是说,有机会成功呢?虽然不确定,但只能试着再推一把了。不,一边推也要一边拉,这是一决胜负的关键。



「——真是的,竟然对我做出这种事来,本来应该是决不原谅你,叫你花一辈子偿还的。」



玛利亚罗斯微微侧头,双眼眯起。



「但是任何人都有可能犯错,即使走在路上也有可能跌倒。只有这次喔,如果你现在立即马上尽可能尽快放了我,这次我就不多追究,当作没发生过。但你如果不放了我,我会使尽各种手段抵抗,决不会让你称心如意,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



声音绝对不能颤抖,表情也不能改变,绝对不能示弱。但我的确被对方俯视着,还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虽说要抵抗,但究竟能做什么呢?我也没有真心想咬舌自尽,我不想死,我不想在这里白白死去。即便如此,也必须说服自己,我位居上风,在精神上,是我睥睨着荆王,威胁着他,想命令他屈服。荆王已经即将沦陷了,不能掉以轻心,直到最后一瞬间都不能松懈。我是玛利亚罗斯大人,听我的话,遵从我的命令。否则,若是不照做——我会非常非常困扰的。



「我……」



荆王吞吞吐吐地,戴上墨镜,咬紧牙关。



「……你……」



什么?我?什么呀?他想说什么?快点说呀。这么一来我不就无法冷静了吗?很恐怖耶。心脏彷佛快要破裂了。但是,我决不能改变脸色。忍住,要忍住,忍耐,加油呀我。靠毅力,让他见识见谶我的气势。



「……见你……」



所以是怎样?什么呀?快呀!快点说呀!快——点——说——!



已经到极限了。



不行了。



超越极限吧,下定决心超越吧。因为,如果不超越……



就糟了。



「——我……看见你……」



然后呢?什么?快点,啪啪啪地继续说下去呀。



「发现你和虐杀人偶及其他几个人在一起。我偶然,看见了。该说是……偶然吗?我一直在寻找着你。发现包含你在内,ZOO的成员们一个也不剩地从艾尔甸消失了。我也曾想过这是忘记你的大好机会,真奇怪,很明显地不对劲,我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情。一想到你不在,就格外……闭上双眼,脑海里便不断浮现你的脸孔、你的双眼。或许是我的脑子有问题吧。我只能确定自己并不平静。我看见你,尾随着你。你从旅馆走了出来,独自一人。回过神来,我……我就浑然忘我了,我第一次这样。」



荆王喃喃自语般地说到这,便暂时噤声。



这个男人想用墨镜隐瞒什么呢?



无关紧要,跟我无关,我并不想知道这种事。



但是,不知为何,玛利亚罗斯内心的愤怒与焦躁几乎完全消失了。



心情异常平静。



荆王轻咬嘴唇,拾起头来。



他透过墨镜凝视着我。



眼神十分热情。



「我想要你。」



「才不给你哩。」



那并不是严正拒绝的口吻,玛利亚罗斯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罢了。



「我是属于我自己的,怎么可能给任何人。」



「是吗?」



荆王在用手指推了推墨镜前闭上双眼。



「……我想也是。」



「嗯。」



「即便如此,我还是中意你。」



什么?



我差一点就要下意识这么反问了,因为话题微妙地分歧了。我明明是理所当然地说「我是属于我自己的,怎么可能给任何人」,但他却回我「即便如此,我还是中意你」?这算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他逐渐逼近,或者应该说,他靠得非常近,未免也太近了。该不会、咦……?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指的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无论如何都想得到你」的意思吗?是那种宣言?骗人?真的假的?这么说来,是我失败了吗?做得太过火了吗?现在轮到我冷汗直冒了。表情大概没什么改变,正确的说,是宛如结冻一般,就连眉毛也动弹不得。荆王将身体向前弯,朝我靠近。呀啊!住手,救命,我想呐喊,却发不出声音。荆王的脸。呜哇!怎么办?好近,距离超近的。来了,不妙,已经、要撞——没撞上。



是这样的。



荆王将脑袋凑到玛利亚罗斯的右耳旁。



微微传来类似薰香的气味。



看样子,他似乎是将手伸向椅背后方,打算帮我解开绳子。



动作很快就结束了。



接下来,荆王蹲了下来,替我将脚踝及腰部的绳子也松绑。



虽然暂时松了一口气,但玛利亚罗斯并没有忽略。



这家伙在解开绳子前,确实地将那个口枷塞进了裤子后方的口袋中。



「我不会要你不加追究。」



荆王站起身,从玛利亚罗斯身边离开,只有脸转向他。



「但是我在反省了,抱歉。」



反省?那又如何?你以为只要道歉就够了吗?怎么可能?追根究柢,假如你真的是由衷地认真地纯粹地感到抱歉不好意思非常愧疚,该说是也得有个相称的表达方武或形式吗?我并不是叫你付我赔偿金之类的,但一般来说,应该要思考一下任何人都能够接受的谢罪方式并执行才对吧?什么都好,只要是能够将歉意传达给对方,简明易懂,比如说是赔款之类的,不是钱也无所谓喔,总之,就是应该要有类似的东西才对吧?顺便写封悔过书之类的或者是发誓决不会再做出这种事来的切结书之类的,当然要署名,如果可以,最好还要捺血指印。在表达歉意的同时也将这种书信一起奉上之类的,照常理思考,如果真的真的有在反省,至少也该要这么做才对吧?我是这么认为的喔?



虽然我很想说出口,想越说越激昂,想尽情地畅所欲言,将他骂得体无完肤,但还是一咬牙忍了下来。冷静,冷静下来呀我。好不容易才要从这个危机中脱身了,都努力到这个地步了,绝对不能做出愚蠢的行为来破坏一切。我知道,虽然清楚,但只有这一点不能让步。



玛利亚罗斯从椅子上站起,虽然有些不协调感,但并没有感到疼痛或麻痹,可以正常行走,没有问题。玛利亚罗斯大步走向荆王,伸手探进他裤子后方的口袋中,拿出了口枷。



「已经不需要这种东西了吧?」



刻意在脸上堆满笑容这么说,「啊、是呀。」荆王点点头,慌张地别过头去。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荆王似乎满脸通红。算了,这种事无关紧要。我将回收的口枷塞进放置在房间角落的背包里,只要在离开这里后确实处理掉即可,接下来只要将跟背包放在一起的伪劫火及护腕等迅速戴回身上,就准备完成了。



荆王拿起灯打开房门。是想向玛利亚罗斯辩解吗?话虽如此,他并没有看向自己,当然我也不想被他看着,这样也好,只是总觉得行迹有些可疑。



「我没有那种兴趣。」



「……我也想这么认为啦。」



「我对你的附属品没有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有你而已。」



真是恶心,非常讨厌,能不能不要这样?应该说,为了不让你再次说出那种话来,我可以把你的嘴缝起来吗?不行,要忍住,还没,等确保人身安全后再说吧。现在要忍耐,要乖乖忍耐。可恶,差劲透顶,你给我记住。



玛利亚罗斯拚命地、竭尽全力地压抑发狂的自己,压制住,跟着荆王走出房间。光源只有荆王手上的灯,但由于这是并不算长的狭窄走廊,因此能大致掌握周遭的情况。位于其中一头、往上的楼梯已经崩毁,另一头的墙上开了一个洞,这里应该是某栋建筑物的地下楼层,那个洞跟下水道相连吧。这里和玛利亚罗斯所居住的高层寺院地下楼层有些相似,但其实只要耐心寻找,这类场所在艾尔甸相当多。根据传闻,似乎也有专门介绍隐蔽住所的掮客存在。搬离现在的住所后,那个地方也能用来赚钱吗?毕竟几乎没人知道那里,似乎有考虑的价值,但现在并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我和走在前方的荆王保持二美迪尔的距离,并不是担心会被他的变态给传染,只是不想再更靠近他而已。穿过洞穴,如我所料地进入了下水道,接着右转又左转,走了大约五十美迪尔左右吧,终于出现了梯子。「就是这里。」荆王只这么说便攀上梯子,由于听见盖子打开的声音,我走进梯子往上一看,已经看不见荆王的身影了。爬出地面的瞬间,会不会被他怎么样呢?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勇敢地爬了上去。到了地面上一看,那里是阴暗的巷弄,荆王则在稍远的地方等着我。总觉得他是个像狗一样的男人,虽然是个变态。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在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



「你当时跟虐杀人偶在一起,感觉似乎不像是在游玩。」



「这个嘛……发生了一些事。」



「你不想说吗?」



「并不是说不说的问题——」



为什么我非得跟这家伙像这样普通地交谈不可?



玛利亚罗斯叹了口气,伸手拨了拨浏海。



「这跟你无关吧?」



「倒也不尽然。」



为什么?我差点想问出口,连忙改变主意。无视,面对这种人,无视是最好的,否则如果处理不好,他就会得意忘形地缠上来的。亚济安也是一样,无论对方再怎么纠缠着自己不放,也不要加以理会,不要跟对方说话,也不要四目相对就行了。虽然很想这么做,却办不到,无法顺利这么做。因为——当我遇到危险时,他也会来救我。托他的福,我不晓得多少次捡回一条命,这也是事实。如果没有他,我或许早就已经死了。但是,这当然不仅限于那家伙,ZOO的大家也是,莫莉也经常帮我疗伤。说到底,如果没有父母亲,我也无法诞生在世上。



叹了一口气,甩甩头,正想继续向前走,荆王抢先一步朝着巷子出口迈出脚步。虽然也想要追上去,并超越他,但还是决定随自己的意。玛利亚罗斯仍然继续走在荆王身后二美迪尔处。走出小巷,便是有着街灯的道路,这里似乎是放眼望去有许多旅馆的第四区内,搞不好离濒死雷电并不算太远。虽然只是感觉,但这里的景色我似乎看过。总觉得或许自己曾在白天,经过这附近一两次。接下来就不需要他来带路了吧,我一个人应该也能认得路。



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二十二时了。首先应该先前往动物园办公室吗?距离约定好的时间早已过了一个小时。在得知玛利亚罗斯失踪后,也不晒得大家会如何行动,他们有顺利会合吗?真是的,原本就已经够麻烦了,荆王还来扰乱计划,总有一天一定要他补偿这个罪过才行。该说这个机会来得出乎意料地快吗?



「——唔……!」



荆王瞥了玛利亚罗斯一眼、或许正要说些什么,但察觉并没有那个空档,他一句话也没说地跳了回来。说实话,虽然完全搞不清楚在那瞬间发生了什么事,但玛利亚罗斯也跟着后退。什么?怎么回事?掉了下来?没错,掉了下来,从上面,既然是掉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某种黑色的东西。不,我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应该说,知道那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