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剪影与街头演唱(2 / 2)
「笨蛋、笨蛋、音矢这个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
回家途中,真那实已经把音矢骂了五百次左右。
尽管如此,内心肆虐的怒火依旧不能平息。
真那实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景象就像自己的心情,彷佛被台风扫过。
虽然不知道音矢说的情况紧急是什么意思,但是真那实依然抱持一点点期待,期待音矢会帮她选一套衣服,然后两个人一起前往现场演唱,宛如小小的约会。
尽管她知道音矢家有斋在,又有大型器材要搬,事情不可能如她所想,然而还是抱持一丁点期待。
所以她才会匆忙拿出自己喜欢的衣服,把它们全都塞进袋子,然后急急忙忙地出门。
一去之后才知道一切都是为了斋,这令真那实非常难过。
都是过分期待的自己不好吗?真那实的泪水不停地滴下来,无法停止。
再说音矢也太迟钝了,当然她也知道自己不够坦白,不过即使如此音矢也早该察觉她的心意了。
就连班上的同学也不知问过她几遍,音矢到底哪里好?甚至是那个神经粗似电线杆的豪铁,也知道真那实对音矢的感情,可以说不知道真那实心意的,只有音矢本人而已。
真那实从剩下的衣服当中选了一件还过得去的迅速换上。
放在音矢家的袋子里,还有连穿都没穿过的可爱服装,为什么自己却要穿这样的老旧衣服呢?真那实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禁悲从中来。
已经没有时间好好化妆了,再说眼泪流个不停,就算化了妆也只会被眼泪冲掉而已。
穿着只比平常好一些些的服装,连妆也不化,而且还是这么差的心情,这样子去进行街头演唱真是糟透了。
不过只要一开始演唱,心情说不定会稍微回复吧。
她喜欢演奏音乐,只要弹着贝斯,就能够想起那时候与音矢两个人尽全力弹着吉他的日子。
真那实背起装有贝斯的袋子走出公寓。
在往车站的途中有个稍具规模的公园,穿越公园是通往车站的快捷方式。
就在真那实这么想而进入公园之后,她才发现公园里杳无人迹;虽然天色尚明,所以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但是真那实依然感到气氛有些诡异,开始觉得就算稍微迟到,或许还是绕过公园比较好。
不然至少尽快通过吧,就在她这么想的同时,突然听见有人向自己搭话。
「小姐,妳为什么在哭呢?」
仔细一看,原来是公园角落的饰品摊贩。
地面上铺着一张黑布,那上面排列着满满的装饰品,另一侧有一张小型的折叠椅,一名身穿棉质大衣的高大男子看似不舒服地坐在上面望向真那实。
「为什么哭呢?」
饰品摊贩又问了一次相同的问题。
真那实急忙伸手擦眼睛,不过眼泪早就干了。
「谁在哭啊!你可不可以不要随便乱说话。」
那位摊贩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真那实看了没来由地不悦;用那种看不起人的微笑真的能做生意吗?真那实不自觉地作了多余的操心。
「怎么样,要不要看看?」
「我在赶时间。」
尽管嘴上这么说,真那实的目光却被眼前排列的饰品所吸引。在夕阳的照射下,银制的戒指与项链闪闪发光;其它还有像是玳瑁的手工艺品,以及镶有绿松石的饰品等等。
随便戴上眼前任何一样东西,应该都会让这身寒酸的样子好看一些吧?真那实这么想着并拿起一个坠子。
「这个多少钱?」
「七千块。」
男子一边笑着一边回答。真那实的钱包当中只有三干块钱,她只好无奈地放弃那个坠饰。
「这个戒指呢?」
「五千五百元。」
「这个项链呢?」
「四千元。」
「那这个耳环呢?」
「一千两百元。」
男子还是笑着。真那实愈来愈不耐烦,她开始怀疑,这个男的该不会知道自己钱包里有多少钱吧?就在此时,男子开口了。
「要不要我帮小姐找一个合适的?」
他说完就把手插进大衣口袋。
从口袋里头拿出来的,是一条细细的丝绒短项链,而当中穿着一小颗像是勾玉的琥珀色石头。
「怎么样?我想一定很适合妳。」
真那实一眼就看上它,就像这个男的所说,地面排满的任何一件饰品,都没有比眼前这个短项链适合自己。
「这个多少?」
真那实尽可能不表现出想要的样子,并以冷淡的口吻询问价钱。这种东西的价格没有准则,如果被他看出自己想要的话,说不定就会坐地起价。
男子又露出微笑,然后说出价钱。
「五十万元。」
真令人火大,就算看穿自己也不该漫天喊价吧。
「等等!这价钱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吧?和这边摆的东西未免差太多了,你多少也算便宜一点啊。」
五十万元的话再怎么算便宜也不是现在的真那实买得起的,她只是因为火大所以随便说说而已。
男子注视手上拎着的短项链,刻意做出伤脑筋的样子,随即咧嘴一笑说道。
「要不然,算你三干零五十五元。」
价钱一口气降到百分之一以下。
真那实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她蹲下来把脸往男子靠近。
「你是在耍我吗?」
「不要吗?三千零五十五元。」
男子把短项链垂放至真那实眼前。
或许是夕阳的关系,这颗黄色的石头看起来似乎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芒。
插图104
真那实不发一语拿出钱包,将钱包倒过来掏出里头所有的钱——一共是三张千元钞、一枚五十元硬币与一枚五元硬币。
——不多不少,正好三干零五十五元。
真那实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甚至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她二话不说就把总财产交给男子。
男子把从真那实那儿收下的钱放进大衣口袋,然后缓缓站起来。
男子的影子在地上渐渐伸长,不、应该说他原本就很高大,如果只论身高,说不定比豪铁还高。不过与其说他高大,还不如说是长得很长比较恰当,这个男的简直就像是拉长的稻草人一样。
「我帮妳戴上去吧。」
男子伸出长长的手臂绕过真那实的脖子,在脖子后方扣上链扣。真那实感觉不松不紧,简直像是一开始就为她量身订做一般地合适。
当真那实的手碰到项链中央的小石子,她感到有一股电流贯穿她的身体。
真那实的心中彷佛有什么要满溢而出一般,那是她一直深藏内心的情感。
是寂寞?是悲伤?还是嫉妒?既像生气,又好像是哭泣一样,情感有如要撑破胸口般奔流而出,完全停不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音矢他丝毫察觉不到我的心意?
斗大的泪珠滑过真那实的脸颊。
——为什么音矢不喜欢我呢?
穿着大衣的男子注视挂在项链上的石头,露出目前为止最开心的笑容。
「真叫人吃惊,比我想象的还要合适。能遇见妳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
真那实只说了这句话,就开始走向与音矢等人约好的集合场所。
她拖着摇摇晃晃的步履在街上前进,途中不慎与一名相貌凶恶的男子擦碰,她打算就这样离去,但是肩膀却被那个男子抓住。
「喂!小姐,撞到人一句话也不说啊!啊?妳倒是说句话啊!」
真那实脸上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惊讶,眼神直视这名盛气凌人的男子。
「……你生气吗?不过我想我比你更生气。」
真那实话一说完,那名男子就像是断了线的人偶一样全身无力地瘫在地上。
男子的愤怒,不、是连他的内心都被真那实吞没了。
以此为开端,真那实脖子上的勾玉开始散发不祥的光辉。
只要真那实的视线所及,或是与她交错而过的人,对方不是倒下,就是突然发怒并大吼大叫。
仿佛只由恶意与怒气所凝聚的怒吼及哭喊,支配着真那实周围的空间。
而真那实就如同台风眼一样在正中央茫然而立。
「真是吵死了……」
真那实说完以后,又开始摇摇晃晃地前进。
「为什么音矢……」
她口中不断重复这句话。
而在预定进行街头演唱的集合地点,音矢等人坐立不安地等待真那实;早已超过集合时间,真那实却没有出现。
豪铁披上珍藏的袈裟,两手交抱在胸前坐在鼓组的椅子上。而王子穿着胸口有褶边、手腕部分缀满流苏的衬衫,抱着双腿坐在鼓组前方;因为吉他不在他手上,而是立起靠在鼓组旁,所以他全身上下弥漫一股阴郁气氛,实在与身上的穿著不太相称。
至于斋的服装问题,就在真那实不知为何生气回去之后,熏子面无表情地对一筹莫展的音矢说道。
「穿学校的制服会有什么问题吗?」
音矢因此体认到自己的愚蠢,而与穿着制服的斋来到现场演唱的集合地点;只是等了许久,关键的真那实却一直没有出现。斋一脸担心地望向一旁的音矢。
「真那实学姊不知道怎么了……」
「她不是会迟到的人啊,打她手机也没接。」
音矢忧心地凝视紧握在手上的手机。
如果真那实现在打过来,音矢不用三秒,一秒就马上接了。
音矢把手机收进口袋的瞬间,突然传来轰然巨响。
众人大吃一惊并往发出声音之处看去,只见一辆像是宅急便的货车撞上街角一栋大楼,而真那实就在离肇事地点不远处,正往这里走来。
「真那实学姊!」
「喂!真那实!妳迟到了!妳到底怎么了啊?」
音矢朝真那实的方向挥手,真那实却只是盯着音矢一群人,没有任何反应。
音矢只好跑向真那实。
「到底怎么了,会晚到的话至少打个电话或是传简讯……咦?」
站在真那实面前的音矢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音矢还是把手伸向不发一语的真那实,想要搭她的肩膀。
「真那实,妳怎么了?」
真那实不答话,身体却倒向音矢怀中。
音矢慌忙接住真那实。就在真那实那细瘦的手臂环过音矢脖子的瞬间,音矢感受到一阵冰冷。
「真那实?喂、真那实?」
真那实的嘴唇微动,想要把满溢的情感传达给音矢。
「为什么音矢不愿意成为只属于我的人呢。」
音矢不懂真那实说的是什么意思,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真那实的两手轻轻抱住了音矢的头。
触碰到音矢脖子的手指冰冷得吓人。
然后真那实的脸向音矢靠过去……
两人的嘴唇交叠。
「咦?」
透过嘴唇相接,真那实的感情一口气流入音矢体内,愤怒、悲伤、寂寞与嫉妒,那感觉既黑暗又阴冷,就像是映在地上的影子——就像是那个剪影。
音矢突然想起来,这个冰冷的感觉就与那时把手伸进剪影体内的感觉一样。
接着从嘴唇上传来痛楚:真那实咬破音矢的嘴唇。
「音矢,我、我……」
「音矢先生,快离开她!」
斋迅速赶到两人身旁,她身子一屈就插进两人之间。
斋比任何人都更早察觉到缠绕在真那实身上的危险气息。
「真那实学姊!请快点将脖子上的石头拿下来!」
听见斋的声音,音矢也发现真那实脖子所挂的短项链上头的琥珀色勾玉;他不可能看错,那就与在神社仓库中捡到的『依代』是同一种东西。
不、和那个不一样,尽管外表看起来几乎相同,在其中翻腾的凶恶气息与音矢所捡到的『依代』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音矢不顾嘴唇上正在流血的伤口,对着真那实叫喊。
「真那实!把脖子上的项链拿下来给我!」
可是真那实并没有听见音矢的声音;她的憎恶与嫉妒不断从内心溢出,已经没有外界的声音可以进入的余地了。
「不要妨碍我!」
真那实的手推向斋的胸口,虽然看起来像是轻轻一推,可是真那实的手掌碰到斋的同时,一股黑色的冲击有如爆炸似地进发出来。
尽管斋瞬间就用两手遮住脸部,却无法抵销冲击的力道而被往后震飞出去。
「呀!」
真那实以失去焦点的眼眸俯看倒在地上的斋。
「哼!小斋妳果然要像刚才那样介入我与音矢之间啊。可是我不会把音矢交给妳的,因为音矢是我的……我要……」
从真那实体内溢出的黑暗一口气大量增加。
「因为我要杀了音矢!」
就像是呼应真那实的吶喊一般,天空突然乌云笼罩;那是因为不断膨胀的憎恨吸收了大气中的能源,空气因此被染为黑色,并且使憎恨更加扩大。
「呜、真那实……妳为什么……」
音矢痛苦地呻吟,并看向真那实的眼睛;以往那晶莹剔透的蓝色瞳孔已经不再,而是变成通往憎恨与嫉妒所聚集呼啸之黑暗深处的空洞。
「有什么办法?谁叫音矢不肯接受我!所以我要杀死音矢,让音矢成为我的人,然后就是快乐结局吧?会这样吗?」
真那实宛若自问自答般低语。
「反正杀死之后就会知道了。」
朝思暮想的音矢如今就在眼前。
接下来只要杀了他,真那实就再也不会烦恼了。
不会再为此烦恼,因为音矢已经不会属于任何人。
他无法选择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也无法选择斋。
真那实光是这么想就觉得非常幸福,她告诉自己必须快点下手才行。
只要在被抢走之前杀了他就好,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至今的烦恼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愚蠢,这是多么单纯而且正确的结论。
「我会让你死得毫无痛苦,乖乖不要动哦。」
真那实歪斜着嘴笑了;音矢所认识的真那实不会有这种笑容。
音矢如同被恐惧囚禁般动弹不得,他感觉到自己全身被真那实的黑暗所笼罩。
看着真那实背后晃动的黑影,音矢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就是现在,死在真那实手里。
——为什么?为什么真那实会变成这样?音矢因为冰冷黑暗的感触而颤抖,他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淡去。
「真那实学姊,不可以!」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斋抓住真那实的手腕叫道。
「真那实学姊喜欢音矢先生对吧?请冷静一点!」
「冷静?」
真那实以憎恨的眼神注视斋抓住自己的手,放任情感爆发。
「妳知道是谁搅乱我的心吗?我一直喜欢着音矢,尽管音矢没有察觉我的坐葸,只要能在他的身边我就很满足,可是……」
真那实伸出空着的左手抓住斋的手臂,仅是如此就让斋的手失去力气。
「还不是因为妳突然出现把音矢身旁的位置抢走!我要是不这样做,根本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真、真那实学姊……」
「明明知道我喜欢音矢,却只会用一副可爱的模样笑着,完全不顾虑我到底有多么烦恼,内心有多么痛苦。」
「是、是我害的……?」
「妳不要太自大了,这些全部都是因为我爱音矢才这么做的,和妳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妳就……退场吧!」
被夺去生气的斋脚步蹒跚,此时真那实的影子化为巨大的质量撞向斋的胸口。
「呀!」
斋被打倒在地,手按胸口呻吟着。
痛的不是身体。
而是内心。
因为自己的粗线条而伤害了真那实的心,对此自己非但毫无所觉,还为与她的感情变好而高兴,自己到底有多愚蠢啊。
尽管伤害了真那实,她还是愿意每天与自己在一起,愿意看着无论是弹奏乐器还是做什么都十分笨拙的自己摇头叹息、真心关怀,并对自己微笑。
而这样的真那实,正要以非人的力量夺去音矢的生命。
这全部都是自己的错。
所以自己非负起责任不可。
——自己必须站起来,必须解救音矢的性命和真那实的心。
尽管内心焦急,身体撞击柏油路面所造成的伤害并没有那么容易恢复。
斋忍耐痛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是在这段时间里,真那实也正一点一点掐紧音矢的脖子。
在不远处看着事情演变的豪铁摇摇王子的肩膀。
「喂、喂,不阻止他们恐怕不太妙吧?这已经超过玩笑的范围了。」
豪铁的眼里只看见迟到的真那实不知道为什么狂怒,而对音矢与斋上演全武行。
不过他也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
「是吗?但是我不觉得这是他人可以介入的问题。」
王子依然双手抱膝坐着仰望豪铁的脸。
「混蛋!我们可是他们的朋友耶!」
「嗯……或许是吧。」
「既然这样就走吧!去阻止他们吵架!」
豪铁全力奔跑。
为了把真那实掐着音矢脖子的手拉开,他打算从中分开两人。
「喂!来栖!就到此为止吧!」
「不要阻扰我!」
真那实瞥了豪铁一眼,并用手朝他挥去。
这看起来没什么用力的一击,却让豪铁的身体失去平衡。
「哇啊!」
豪铁全身脱力而顺着方才奔跑之势滚倒在地。
「豪、豪铁……不行啊……快逃!」
音矢以嘶哑的声音对身体蜷曲在地的豪铁说。
音矢感觉如果真那实像对待自己一样直接碰触到豪铁,恐怕就会酿成大祸;因为连身上流有神职血统的自己被碰到也动弹不得,真那实的黑影要将豪铁与王子的生命从世上消除,只怕比用板擦擦去粉笔字还要简单。
「真那实已经不是真那实了,快点逃啊!豪铁!」
音矢用尽剩余的力气对豪铁大喊。
「音矢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我现在就杀了你。加持真是迟钝,竟然想要阻挠这么罗曼蒂克的一幕。」
真那实愤怒地俯视打算要阻挠她而倒地不起的豪铁。
她不允许任何人介入她与音矢之间,这世界上只要有自己与音矢两个人就足够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阿音,你解释一下吧……我全身无力……」
豪铁虽然头晕目眩,仍旧努力尝试要站起来。
「总、总之打架不好……佛祖也说争执不会有结果……」
尽管豪铁搞不清楚状况,依然匍匐靠近真那实,想要阻止她。
真那实不耐烦地瞪视这样的豪铁。
「这么多废话吵死人了!给我去死!」
对准无法动弹的豪铁,真那实的手臂朝他的脖子挥下。
面对这异常的魄力,豪铁不禁紧闭上双眼。
铿!
真那实的手感到疼痛,脸上的表情随之扭曲。
真那实抓向豪铁脖子的手被吉他的琴身所阻挡。
「真太郎!」
豪铁胆颤心惊地张开双眼,只见王子反手抓着F1yingV电吉他(注:由美国Gibson公司制造的电吉他,外观如其名为倒V字型。)站在身旁。
「虽然这么做不太符合我的风格,不过这种吵法太过火了吧?」
真那实咬牙切齿。什么事都无法如愿,为什么大家总是要插手自己与音矢之间的事?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么痛苦。
明明都独善其身还想妨碍别人的恋情,你们全都给马踢死吧!
「为什么要阻挠我?看你老是偷笑,反正心里一定看不起我对吧?一定都把我当成笨蛋对吧?很让人火大耶!」
「我没有那样想,倒是觉得妳老跟不上拍子。」
王子刻意以轻松的语气回应。本来他是不会插手情侣吵架的,这么说也是顾虑到对方心情,没想到这样轻浮的态度却让真那实脸上浮现愤怒的神情。
「说什么大话……还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王子一边啧啧作声一边摇头。
「牵扯到生死,这吵架还真夸张啊。」
王子说完看到自豪的FlyingV不禁大吃一惊。真那实的一击使得吉他弦断裂,拾音器连同整个琴身都被压扁;这支吉他再也无法发出声音了。
「怎、怎么会这样……我的FlyingV竟然被女生打了一下就变成这样……」
FlyingV摇摇欲坠;就连王子的两肩也脱臼了。
「哈哈!你的吉他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真那实的脸上露出毒辣的微笑。
「骗、骗人的吧……」
王子说着就摇摇晃晃地跪在地上,而后突然往前一倒晕了过去。
「真太郎!」
看到倒在面前的王子以及毁损的FlyingV,豪铁惊愕不已。
眼前的景象令人难以置信,这已经超越豪铁不多的脑容量所能负荷。
王子的确非常虚弱,吉他或许也没有好好保养。
就算如此真那实单手压制着音矢,居然还能粉碎王子的吉他……
豪铁无法理解现在所发生的事。
尽管如此,当务之急还是要让真那实冷静下来。
「来栖,妳冷静点!这样下去阿音真的会死的!」
豪铁缓缓爬近真那实的脚边。
「我就是要杀死他啊!当然会死。」
真那实答得好像豪铁问了什么蠢问题一样,然后举起右脚就要朝倒在脚边的豪铁重重踩下去。
「还是要我让你先死呢?」
此时豪铁却突然得意一笑。
「来栖,妳中计了!」
「咦?」
不知何时,豪铁的大手当中握着一台小型的数字相机,表示闪光灯充电完成的小LED灯泡发出橘色亮光。
「内裤偷拍收藏就此完成啦!」
随着豪铁的叫声,闪光灯闪了一下。
「呀!」
真那实反射性地用两手压住裙子。
音矢则是捂着胸口跌到地上。
豪铁见状把数位相机丢至一旁,使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机会只有现在。豪铁抱起颓倒在地的音矢与王子拔腿狂奔,现在必须尽快远离真那实,离开一公尺甚至是一公分也好;就像音矢所说的,现在的真那实很明显并不是以往的真那实。
「每个人都想要阻碍我!」
察觉豪铁意图的真那实内心怒不可抑。
——三个一起杀了!
激烈的愤怒化成黑色的雷光破空而来。
「啊啊……」
豪铁的背后发生爆炸,他头下脚上地翻落在地,抱在手上的音矢与王子也飞了出去。
「痛死我了……」
音矢手按着腰站起,随后慌张地跑向倒在一旁的豪铁与王子身边。
两个人似乎都昏过去了。
真那实不理倒在地上的两人,手笔直地伸向音矢。
「为什么要逃呢?这么讨厌被我杀吗?」
真那实希望音矢能接受自己,接受自己对他的心意,她想要与音矢更加互相了解。
「一直在你身边的不都是我吗?我们不是从小就在一起了吗?」
最了解音矢的是我,但是从那天起音矢却悄悄和我拉开距离。
「为什么不肯将原因告诉我呢?我一直等你告诉我啊。」
我一直喜欢着音矢,从小时候就喜欢他了。
音矢一直愿意接受我的任性;我之所以对他要任性,就是希望他宠我,这样我就能够确认音矢是愿意宠我的。
——可是已经不用了。
已经没有必要再确认。
——因为我就要杀了音矢。
真那实得意地对音矢微笑。
音矢醒悟到真那实并没有把豪铁与王子放在眼里,于是往正要站起来的斋身边跑去。
「斋,站得起来吗?」
「是的,还可以……」
斋搭着音矢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果然你还是选择小斋……」
又有人要妨碍自己与音矢。只要是为了音矢,真那实觉得自己要杀多少人都办得到;如果要藉由这样表达自己对音矢的爱有多深,那么就算杀了全世界的人也无所谓。她换上冰冷的笑容说道。
「这样好了,我让你们选择。音矢与小斋,你们两个谁要先死?」
音矢轻轻握住斋的手。
真那实瞥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向前走近一步。
「哪边要先啊?反正都会死。」
音矢紧握住斋的手,用力吸了一口气,把力量蓄积在腹部,然后在内心开始倒数计时。
——3、2、1,就是现在!
「斋,快跑!」
「咦?」
「快点逃啊!总之跑就是了!」
音矢一个转身,用力拉着吃惊的斋的手全速奔跑,留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豪铁与王子,以及目瞪口呆的真那实。
「啊、那个,音矢先生?我们得救真那实学姊才行……」
斋一边跑,一边交互看着音矢与背后的真那实。
「总之还是先逃吧!我们对那种东西根本无能为力!」
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但是也不能就这样乖乖被杀。
那并不是真那实,她已经被祸津神附身了;然而身体还是真那实的,正因为如此才不能乖乖受死,不只是自己,连斋与其它人也是,不能让任何人死在真那实的手上。
因为那家伙一定会哭的……真那实恢复理智之后一定会很痛苦。
真那实虽然脾气倔强却是个爱哭鬼,音矢不想看她哭泣的样子,也不想让她痛苦。
「尽全力逃走吧!绝不能让真那实杀了任何人!」
这是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
「逃去哪里呢?」
斋发问。
能够有办法的人——想得到的也只有弦而,如果是那个把剪影消灭的弦而,说不定有办法帮真那实把附身在她身上的东西驱走。
音矢边喘边告诉跑在身旁的斋。
「哈、哈……对这个状况,爷爷说不定有什么办法,总之先跑回家!」
刚才逃走时音矢突然有一个想法。苇原神社有受到结界的保护,之前那个剪影也说过,因为结界害他没办法出去,那么相反地真那实说不定也不能进入神社;音矢这么盘算着,再加上……
「总之首当其冲的是我,只要逃走的话真那实就会追过来!这样就能把她拉离人群。」
「是!这样就能减少伤害对吧。」
看到卖力奔跑的斋同意自己的方法,音矢对她一笑之后看了后方一眼。
在遥远的那一方,可以看见真那实跑着追来。虽然被祸津神附身的真那实能操纵影子,不过体能似乎与原来的真那实并无二致。
「很好,这样应该行得通!」
音矢和斋两人跑过商店街,弯过住宅区的小巷,冲向田园地带。虽然跑得心脏像快破裂般,可是至少比死要好。音矢丝毫不放慢脚步死命地跑,斋也紧跟在后。
两人穿过让人感觉永无止境的田园地带,带着一脸拼命的神情开始攀登石阶;音矢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这个石阶这么长。
抬头一看,现在已经覆盖整个城市的乌云,只有在苇原神社上方的部分像是台风眼一样开了个口;不知道是不是包覆住神社的结界的缘故呢。
音矢连滚带爬冲进鸟居,用尽全力大声喊叫。
「爷爷!爷~~爷!」
音矢的声音响彻空无一人、鸦雀无声的神社境内。
小梅从神社办事处的窗口探头出来。
「小梅小姐!我爷爷呢?他人在哪里?」
「哎呀哎呀~~这么慌张是怎么啦?」
听到不了解情况的小梅用往常的温吞语气询问,让音矢感到急躁无比;现在可没时间再悠哉了。
真那实马上就会追过来了。
为了杀了音矢。
「总之事情不得了了,我爷爷人在哪里?」
小梅缓缓眨了两次眼睛,脸上挂着微笑。
「他不在。」
「咦?那我爷爷他人在哪里?」
音矢重复相同的问题。
尽管音矢脑中可以理解小梅说的话,但是他的内心却无法接受。
「他刚刚出门了,大概就在音矢与小斋你们两个出门之后不久吧。」
「出、出门了?是去哪里?」
「他说是要出差,好像明天或后天才会回来。」
音矢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他丝毫没有想过弦而不在的可能性。
「完、完了……」
最后的希望也断绝,音矢全身乏力地颓倒在神社办事处前。
看到这样的音矢,小梅睁大了眼。
「怎、怎么了?你没事吧?」
音矢很快地集合熏子与风花打算说明情况,但是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事情怎么会这样,所以就由斋代替他向三人说明。
三人比音矢所想象的还更能理解状况。
只听三人各自说道。
「也就是说真那实姊给祸津神附身了对吧?」
「原来如此,所以音矢有生命危险。」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不得了呢。」
什么叫做『原来如此』?什么叫做『这可真是不得了呢』?丝毫没有紧张感!
如果对这三个人说『长得像章鱼的火星人在车站前面摆摊卖章鱼烧』,她们大概也只会说『哎呀哎呀』之类的然后就相信。
「那个……妳们真的懂吗?」
音矢抱着游移在不安与焦躁之间的心情啪搭啪搭地跺脚,同时环视三位巫女的表情。
三个人深深点头。
为什么她们面对这样奇异的事能够毫无疑问地接受呢?
风花看似得意地挺起胸膛。
「因为我们就是为了应付这类事态而进行修行的啊。」
「咦……」
「就是如此。」
熏子与小梅也很干脆地对风花的话表示同意。
「那个……难道是御神乐的修行?」
音矢一脸惊讶地询问。熏子点头,小梅微笑,风花则是看似无趣地嘟起嘴唇。
「搞什么,原来你知道啊。」
虽然音矢也稍稍察觉自己去上学的时候,这三位巫女不是轻松地卖卖护身符与神签而已,不过他也从没想过,她们三人是在弦而身边学习御神乐。
此时从境内的入口处传来说话声。
「呜~~这是什么啦!真是烦死人了!可恶!可恶可恶!」
真那实鼓着脸颊不断踢向鸟居的柱子,她每踢一下,就可看到围绕鸟居的无形墙壁表面上进出黑色的电光。
「音矢~~你为什么要逃跑?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听到真那实悲伤地呼唤自己的名字,音矢不禁缩起脖子。
仔细一看,真那实身上的服装破了好几处,因而可见被黑色影子所侵蚀的身躯;真那实正逐渐变成祸津神。
「哇!好像变得更强了!」
熏子用食指把眼镜往上轻推,观察着真那实的样子。
「似乎已经开始神化了……」
「神化?」
「你看看真那实的手和脚。」
注意一看才发现真那实的衬衫袖口已经破损,她的手仿佛装上西洋铠甲的护腕一般,变成一双大手;而两脚也是一样的情形,变形为就像是穿上一双高跟的靴子。
「简单来说,如果那个铠甲形状的东西包覆全身之后就太迟了,一切都将无法挽回,真那实会完全成为祸津神。」
「太迟?这怎么行!到底要怎么做才好?现在爷爷不在还有其它办法吗……」
这时鸟居的底下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由现况看来结界马上就会被破坏,我们换个地方吧。」
熏子所指之处就是那个放满乐器的仓库。
全员一同逃进仓库,把入口的门关上并上了门闩。
「这样应该能再撑一段时间,当然还是有极限就是了。」
熏子边说边盯着音矢的脸。
音矢明白熏子的视线代表的意义,他像是逃避一般把脸别开。
「我们还在修行当中,光靠我们三个并没有能力驱除祸津神。」
「……我不要,我绝对不弹奏乐器。」
「这是为什么?就目前的状况来想,让音矢你担任神乐主,与我们组成御神乐,进而驱除附在真那实身上的祸津神,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风花听了以后直盯着音矢。
「音矢他能担任神乐主吗?真的假的?」
指挥御神乐的人就称为神乐主。如果把御神乐比喻为交响乐团,神乐主就等同是乐团的指挥;神乐主藉由自己的演奏指挥御神乐,统合乐声并献给天神,藉此获得神力。
当然光凭才能是无法成为神乐主的,只有技术也不行,最重要的是必须有正统神职的血统,因此能够拥有神乐主称号的人为数不多。
而现在就有神乐主在这里,如此一来靠现场的巫女们也可以组成小规模的御神乐。
巫女们对音矢投以满怀期待的视线,然而音矢却摇摇头。
他在小时候确实曾进行成为神乐主的修行,不过也仅是如此;再说尽管自己能够担任神乐主一职,也不可能成功驱除祸津神。
「这我做不到,也不想做,我死也不要。」
「那么你是说要坐以待毙?」
熏子以非难的口吻责备音矢。
「所以我说了我做不到啊!御神乐是我很小的时候半抱着玩乐心态稍微学了一点点而已,而且……」
「而且怎样?」
音矢背对熏子,降低声调开口。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死,我宁可就这样死去;要我以神职的身分战死说什么也不干。」
「为什么!」
熏子用纤细的手指抓住音矢的肩膀。
音矢挣脱她的手大喊。
「这样跟我父亲不就一模一样了吗!父亲只为了与祸津神战斗而出生,只为了与祸津神战斗而被养大,只为了与祸津神战斗而生下小孩,而且……」
当他准备好随时能够离开人世之时,灾厄就降临在他身上。
「而且最后也是与祸津神战斗才死的。」
音矢一边推倒并列在地上的乐器,一边大步走向房间角落。
他从堆积的数个竹箱中搬了一个出来,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地上。
只见几本老旧笔记本夹带着充满霉味的灰尘散落在地上。
「这些就是我父亲的遗物,我升上国中的时候找到的。我的父亲为了神社做了许许多多的修行,然后十八岁就死了。这是什么意思妳懂吗?他在继承神职的同时,就被迫去与祸津神交战了。」
在密闭的空间当中,只回荡着音矢的声音。
其它人一句话也没说。
「我在找到这些东西之前,对进行御神乐的修行毫不存疑;可是当我读过父亲的日记,我在里面看见了我,完全和我一模一样。每天从早到晚做着御神乐的修行,尽管如此他依然喜欢音乐,在高中的时候组了乐团;也有写到母亲的事,说两人是相亲结婚的,她是远亲的巫女。很似曾相识吧。」
斋一脸难过地凝视音矢。
音矢看见她的表情,内心抽痛了一下。
斋并没有错,这种事他当然知道。
尽管如此,内心的激烈情绪彷佛溃堤一般,让音矢一发不可收拾地继续说下去。
「老实说,如果问我想不想和斋做爱,想啊,我当然想了,毕竟斋长得那么可爱。可是如果就这样轻易生下小孩,不就与父亲相同了吗?只要有了继承人,接下来就是等死了,这叫我怎么忍受。」
为了不被一边害羞一边喋喋不休的音矢听见,风花对熏子耳语。
「说得可真直接呢。」
「这才是青春啊。」
音矢的独白依然没有结束。
「大家可能觉得无所谓吧?虽然我不知道大家是为了什么而战,不过想必都是自愿的。是为了钱?为了保护重要的人?还是只因为好玩?不管妳们的理由是什么,可是对我而言什么理由也没有,当我知道我是为了战死而出生,我就变得无法喜欢任何人,不管看到什么都毫无乐趣,不管吃什么都像在咀嚼砂土,就连将来对我来说也毫无意义,不管要做什么,梦想是什么,我都会因为别人的关系而死,谁干得下去啊!」
音矢的两肩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他抬起眼睛环视周围。
他把至今藏在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如今却后悔着要是没有说出来就好了。
不过比起什么都不说而死,他觉得至少能够死得轻松一点。
众人不发一语,而斋静静地搂紧音矢的头。
「……音矢先生,已经够了。」
斋以彷佛母亲在哄小孩的温柔声音对音矢说道。
「音矢先生不愿意战斗的理由,我已经很清楚了。」
「斋……我……」
音矢把头枕在斋的胸口,那感觉既温暖又柔软。
「我没有父母,就连他们是生是死我也不知道;不管我怎么回想,记忆中就只有神乐舞的修行。我从小就被教育要嫁给音矢先生,并且生下他的小孩,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他。」
斋回想起来到苇原神社之后度过的短暂时光,凡事对她而言都是第一次,每一件事都是难忘的回忆,而在她所有的回忆当中,都有音矢温柔地微笑着。
「我非常地高兴,当初受命嫁给音矢先生我觉得非常幸福。」
「为、为什么?」
斋也跟自己一样,都只是被害者而已;为了继承神职,为了留下血脉,仅仅为了这些理由而被扶养长大的被害者。
「从前我与音矢先生见面的时候,您对我十分温柔,愿意与我一起玩办家家酒,还教我新的游戏;当得知您就是我的未婚夫时,我真的高兴得不得了。而音矢先生的温柔到了现在依然没有改变,不管是来到这里以前,还是到了这里之后,我都因为音矢先生而非常幸福,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做我能做的事。」
斋把话说完,就开始脱掉身上的高中制服。
在昏暗的仓库当中,斋的肌肤白皙得耀眼。
「妳、妳突然是要做什么!」
斋不发一语地蹲下来,拾起混在遗物的笔记本中一起掉在地上的狩衣穿上;这是巫女要进行神乐舞的正式装扮。
「斋,妳到底想做什么?」
斋只是沉默地换着衣服,因为她觉得只要一开口,或是回头看了音矢,自己肯定会哭出来。
她系好腰带,戴上乌帽子(注:原是日本男子成人礼所用之冠,之后贵族与武士之间也普遍使用于日常服装。),把扇子插进腰带,并捡拾收集一些看起来能用的祭祀用具揣入怀中。
斋换装完毕后转身看着大家。
「我要以镇魂之舞降神,驱除附在真那实学姊身上的邪念。」
斋的口气就像是要去附近买个东西那样简单。
可是在场所有的人都很清楚,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不可能的!少了御神乐,光凭一个人跳舞是没办法将祸津神驱除的。」
小梅一边说一边用力摇头,而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总是要试试看才知道,幸好是在神社的结界之中,运气好的话,我一个人说不定也能够驱邪。」
「什么运气好的话……小斋、妳……」
斋用同样的笑容转身面向音矢。
「音矢先生,我有一个心愿,您愿意听我说吗?」
「心愿……?」
「音矢先生,如果我死了,不管谁都好,请您一定要和她生下小孩,这是没能完成任务的我的唯一心愿。」
音矢说不出话。
为了与自己生孩子而嫁过来的斋,如今因为自己将要死去,所以希望音矢能与其它女性生小孩。音矢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想法。
「您愿意答应我吗?」
斋深黑色的瞳孔凝视着音矢。
音矢没有回答,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说出口。
斋对着陷入沉默的音矢再次露出微笑。
「这是斋最后的心愿,请一定要帮斋达成哦。」
音矢把眼睛紧紧闭上,如果可以的话他连耳朵都想塞住。
「风花小姐,一旦我走出仓库,请妳马上把门关上并闩上门闩,明白了吗?」
「嗯、嗯……」
风花虽然感到困惑,仍旧点点头。
「那么我走了。」
斋对大家深深低头致意。
接着她把头抬起来,朝向依然闭着双眼的音矢,轻轻把嘴唇叠上去。
斋的头发在眼前飘动,樱花的香气刺激着音矢的鼻子。
然后斋转身背对一脸茫然的音矢,从仓库走出去。
斋前进的脚步没有一丝迷惘。
而在她的前方,几乎遮蔽视线的樱花花雨正在飘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