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3.00 OPS3 Part.11
那是个,距离黑菱市两小时电车车程的地方。
领诗歌他们来到这个地方的人,是鮎川千晴。
曾经是“第三只”——亚里亚•瓦利的少女说,这条街上散发出“第三只”的气味。
「就在,这里哟」
千晴回过头来,对诗歌他们如是说。
“波江”和露西菲拉皱着眉头,环视了下四周。
「“第三只”真的,在这种地方吗?」
「在这里的话,就是说——是这里面的某个人吗?」
这里是国际机场。
这座机场不仅有往返于外国的国际航班,也有着联系国内主要城市的国内航班。
而理所当然的,这里的客流量也相当大,诗歌他们所在的机场大厅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七那环顾四周,说道。
「这里是国际航班的机场大楼吧。难道“第三只”感觉到被“C”盯上了,打算逃到国外去不成」
「哎」
诗歌回头看着七那。
「对哦……毕竟“第三只”会采取跟常人一样的思维方式呢」
虽然没有想过,但这么说起来也并非毫无道理。
千晴将“郭公”变成附虫者时的事,在来这里之前听说过了。
“第三只”自己本身,已经没有人格了。它是寄生在拥有美味梦想主人身边的人身上,并只是模仿那人人格的存在。
“第三只”会挑唆被寄生的人,把美味的梦想吃掉。
不过,据说“第三只”似乎诅咒着自己的这种使命——。
露西菲拉的手机响了。她读着收到的信息说道。
「这里并不是候机大厅而是接机大厅,所以我不认为是想逃跑哟~」
「可是,如果不是为了逃跑的话……那就是在等某个人?」
尽管诗歌歪头问道,但谁都没能回答。
各色各样的人们穿梭于宽阔的大厅。不只是提着行李箱的乘客们,也有来接机的人们。光是在机场工作的职员,就有从受理柜台移动到别处的导游,清洁地面的清洁工,用平板车运载货物的商店店员等等一大群。
诗歌他们,只能漠然地眺望着那些人们。
视线范围内的男女老少中,“第三只”就在里面。
可是,现在的“第三只”是怎样的外表,没人知道。
「千晴,不能想想办法揪出原来的气味吗?」
「抱歉,我已经尽力了……」
千晴摇头后,露西菲拉身上又响起了手机铃声。
「如果气味不移动的话,就无视那些走过的乘客吧~。锁定留在原地的乘客,或者职员可能来得比较好」
原来如此,可能的确如她所说。
诗歌他们无视那些过路人和从国外刚刚归国的人们,环视着在长椅上坐着的客人,或是停留在大厅内的职员们。
前来迎接“第三只”的是诗歌、千晴、大锹、“波江”和露西菲拉五人。虽然其他同伴也一起同行来到了机场,不过都待在大楼外监视着海老名夕——爱理。
「啊,那边有个女的看向了我们这边!不是那个吗?」
「那职员好像偷瞥了一眼,站在大厅正中央的我们哟~」
「刚刚,擦肩而过的男人回头看千晴了哟。不觉得奇怪吗?」
「用“啊,有个可爱的女生呢”的眼神呢~。不过确实是看了千晴」
「亚里亚……」
这么怀疑起来后,在大厅里的所有人员看起来都可疑了。
诗歌不气馁地继续环视着四周——。
「……?」
视线停留在了某个地方。
在长椅的一处有个小小的后脑勺。
从身高来看,应该是上小学高年班的年纪吧。除此之外就看不出什么了。不但由于背对着这边看不见脸,而人躲在靠背后面连衣着也看不出来。
而那孩子两边的座位,都是空着的。从诗歌他们来到这里时起,就一直是那样。
「怎么了吗,小雪。难道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了吗~?」
受到露西菲拉的询问,诗歌悄悄地指着她在意的那孩子的后脑勺。
「那、那个孩子」
「嗯?哪里……啊啊,那个吗~。那个孩子像“第三只”?」
「那、那也不是,只是在想他的爸爸妈妈到哪去了呢」
「小雪~……现在可不是担心那种事情的时候哟~」
露西菲拉一脸无奈,但随着手机铃声的响起,新的邮件到达了。
「……姑且,去看看什么情况吧」
大概是被主人命令了吧,露西菲拉勉为其难地走近长椅。诗歌他们也紧接着,绕到了孩子的前方。
映入诗歌眼帘的,是一名男孩子。正玩着手中的掌机。身着牛仔裤和卫衣这种休闲的衣服,头上还戴着耳机。
男孩子没有注意到正在观察着自己的诗歌一行,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
从这种样子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抱、抱歉,是个普通的孩子……」
也许只是刚下了国际航班在等着监护人而已。正当诗歌这么想着,一边向大家道歉一边准备抽身的时候。
「——亚里亚?」
千晴突然,向男孩子询问道。
「哎?」
诗歌他们异口同声。
「是亚里亚,对吧。——嗯,不会错的」
千晴靠近男孩子,正对着他弯下腰。窥探着男孩子的面容。
「终于,找到了」
另一方面,男孩子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然而,他的手指——停在掌机按钮上一动不动。
「“即使在预计的可能性之中,也是最糟糕的——”」
抬起头来的男孩子,果然毫无表情。凝视着千晴,拿下了耳机。
「“竟然想起我了啊,千晴”」
「……!」
诗歌他们吃惊地屏住了气。
千晴微微笑着。
「说话方式,总感觉有点生硬啊。这就是亚里亚现在的人格?」
「“你是知道的吧。我的人格,早就不存在了”」
面无表情的男孩子,用大人般的口吻说话。那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景象。
「如果说我说话生硬的话」
「“如果说我说话生硬的话”」
千晴和男孩子,同时开口说道。
面向吃惊的诗歌一行,男孩子继续说着。
「“那也是,在说这孩子说话生硬”」
「也是呢」
千晴又一次,笑嘻嘻地微笑着。
机场大厅里充斥着大量的人群,以及国际航班到站的广播。
那里成为了鮎川千晴和,戴着耳机的小学男生——亚里亚•瓦利再次相遇的地方。
“原始三只”之一、“第三只”。
据说是产生出同化型附虫者的怪物,就在这里——。
「这、这孩子真的是“第三只”吗—?“原始三只”竟然、在这里……?」
男孩子眼神锐利地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露西菲拉。
「咿……」
「没事的,不要害怕。亚里亚是个好孩子」
千晴笑着这么说,可男孩子本人却否定了这一说法。
「“又在说这种话了吗,你啊……”」
这么说着,男孩子吐了口气。看起来就像是在叹气。
「可是,总觉得很奇怪啊。刚刚,在说话的是这孩子?还是亚里亚?」
「……」
面对千晴的发问,男孩子沉默了。
诗歌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样的他。
并没有像露西菲拉那样感到恐惧。因为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小学生,当前看起来也不是危险存在,而且诗歌有着更加在意的事情。
「那、那个,初次见面,“第三只”——啊不对,亚里亚」
诗歌先点头行了一下礼,然后说道。
「还是说,那个……先向这孩子问候一下比较好?」
「……」
男孩子什么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回视着诗歌。
七那皱着眉头。
「喂……总觉得,样子有点奇怪不是吗?」
对,诗歌也一直很在意。
就千晴所说来看,寄宿着亚里亚的人自身只会被想吃掉梦想这样的饥饿感所困扰,对身心并不会产生重大影响。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孩子——。
「“——千晴。事到如今,你什么事?」
只诉说着亚里亚•瓦利的话语。
千晴似乎也察觉到了违和感。藏起了笑容,眉头紧锁。
「亚里亚……?」
「“复仇吗?打算想办法杀死我这个,将比什么都重要的弟弟变成附虫者的我……”
「不、不是的!你听我说啊,亚里亚——」
「“不过,能不能再稍微等一会呢?”」
打断千晴的话语,男孩子说道。
「“我等的人,也差不多该来了”」
「哎?」
「“我要吃掉那人的梦想。所以——在那之后的话,我随你处置”」
千晴吃惊地停住了呼吸。
在变了脸色的千晴想要说什么之前,诗歌抢先逼向男孩子。
「不行的!」
「“你是……那味道,是艾尔比奥雷的附虫者吗”」
「再继续产生附虫者——那种事,绝对不行!」
「是啊,亚里亚!明明亚里亚你其实,也不想那么做的!」
即便如此,男孩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只有这次,真的是无可奈何啊……”」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只有嘴机械性地动着。从人偶般的男孩子口中说出的,是精疲力竭了的话语。
「“再过不久,他就会到了”」
诗歌一行感到奇怪。
「他?」
「“是这孩子重要的挚友。他马上就要回国了”」
男孩子抬起头,看着显示飞机到达时间的时刻表。
「“我们俩接下来,将第一次与他见面呢”」
「……!」
「“虽然由我来说有点那什么,但那家伙是个非常帅气的人。是个能让男人都着迷的家伙。这孩子不但信赖他,而且还尊敬着他。这孩子至今为止和那人见过好几次面、谈过好几次话、一起玩过好几次,产生出了友情。——在网上”」
「既然那么重要的话!」
诗歌不禁大声说出口。周围的乘客都将视线投向她。
「就更不能,将他变成附虫者了!」
「“是啊,你说得没错。只是啊,情况和至今为止都不一样。我现在,所寄宿的这个孩子——也是个好人啊”」
亚里亚口中的,这个孩子。
换言之,就是诗歌他们现在正注视着的,这个面无表情说这话的男孩子。
「“太过好人了,就如你们所见”」
「如我们所见?」
「“被想要吃掉挚友梦想的饥饿感和罪恶感困扰,最后——变得什么都不去想了”」
诗歌他们吃了一惊。
「“我这种东西,必须赶快从这孩子身上消失。不这样的话就会太迟了。所以,为此——我将头一次毫不犹豫地,把这孩子挚友的梦想吃掉给你们看”」
「……」
「“他的挚友也真是个爽快人。我一发出乞求帮助的假邮件,他就如我所愿地,坐飞机来到了这个国家”」
「——不行」
千晴抓住了男孩子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道。
「亚里亚,那种事太奇怪了啊……要是你吃了他挚友的梦想,那就这孩子可就真完了。我是明白的——而且亚里亚你其实也是明白的吧?」
「“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在离开这孩子之后的话,复仇什么的随你喜欢。所以,现在就——”」
响起了手机的铃声。
千晴露出了笑容,回头看向露西菲拉。
「没关系的啦,亚里亚!有非常聪明的孩子在呢。那孩子的话,肯定会帮忙想出好方法的啦!」
聪明的孩子,应该就是指露西菲拉的主人了吧。
「就、就是啊。应该有什么其他办法的!」
诗歌也期待着能够避免那种结局的策略,但是——。
看了邮件的露西菲拉,露出了僵硬的表情。
「——那样就好,她是这么说的」
千晴的笑容,僵住了。
「同化型的棋子能够增加的话,就能产生出战胜“暴食”的希望——她这么说」
千晴膛目结舌了。
「怎、怎么这样……!」
诗歌也发出抗议,但是——。
「“不论怎样,都是一个结果。因为明明我们无论何时都一路抗争,命运却不允许我们那样做。一定会变成不得不那样做的状况——”」
「不会让事情,变成那样的!」
诗歌拼命地反对。
「从听了千晴的话开始,我就一直在想。亚里亚不得不产生附虫者的状况,肯定是可以回避的!就算这次,也绝对——」
「“行不通的——”」
诗歌他们,吃惊地看着男孩子。
从男孩子的眼角,一行泪水滑落下来。
「“一直,都是这样。这次也是,你看——”」
留着泪水的男孩子,他所注释的前方。
不再是诗歌和千晴他们的面容。
他注视着的,是在大厅接待柜台处慌慌张张的工作人员们。
「……」
追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的诗歌一行所看见的,是工作人员们不寻常的举动。
「这、这位客人,请立刻离开这里前去避难!」
「从正面的自动门出去,远离这座大楼——」
工作人员们从接待柜台中飞奔出来,连厅内广播都不使用地大喊着。
「着陆的飞机失去控制,正朝这边——」
大喊着的工作人员们,以及大厅中呆立着的人们。
「“——结果,还是会变成这样啊”」
在亚里亚•瓦利渗出泪水,说出自虐般话语的同时。
使整个机场摇晃的巨大震动,袭向了诗歌等人。
3.01 OPS3 Part.12
诗歌看见了,闪光和冲击的激流。
最先填满大厅的,是炸裂开的纯白光芒。是电力系统短路了吧,天花板的荧光灯崩裂开来,电子揭示板火花四溅,墙壁上的LED也暗了下来。
接着,是声音。
突然震动整个大厅的,是不止鼓膜连身体都要被吹飞的巨响。在三秒不到的时间里就急速接近了大厅——。
「……!」
身处大厅的诗歌等人,目睹了可怕的景象。
从回国班次大门出现的,并不是——手持行李的乘客们。
而是全是伤痕累累,露出骨架的巨大白鲸——。
也不是这样。
「“请原谅我吧……”」
亚里亚的低语,被巨响盖了过去。
并非白鲸。
诗歌他们看见的,是破坏了建筑物后现身的,大型客机的悲惨下场。
客机前端,天线罩部分已经因挤压变得不成形了。与沥青地面摩擦,本应是纯白的机身表面满是红黑色的擦伤,外皮曲卷起来露出了隔离壁。
「————!」
由于冲击声的关系,大厅中人们发出的悲鸣,只能令人感觉成高音的声波。
将天花板、地板——视野中的一切物体击飞着接近的,巨大机体。
就在诗歌一行也即将沦为受害人的关头——。
机体,断裂了。
是因为并非从正面,而是斜向地冲进了机场的缘故吧。虽然来自前方的冲击破坏了天线罩,但是来自侧面的冲击则将机体打断了。
不合时宜地,在诗歌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啪嚓折断了的香肠。一直站在大厅中的诗歌等人,正好伫立在那断面处。
「——」
多亏了机体的折断,惨剧的蔓延停下了。
机体的断面,一片漆黑。
但在四溅的火花照耀下一瞬间看到的景象,令诗歌僵住了。
折断的飞机内部,从顶棚上垂下来的恐怕——是无数的氧气面罩。同时还有同样从顶棚上敞开的行李箱中散落的行李。而在没有照面的黑暗中挣扎着身子的,是飞机的乘客们。
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本应在跑道上停下的飞机,不知道为何失去了控制,冲进了机场吧。
脑袋里,已经理解了。
但是映照在视野中的瓦砾、折断的机体、发出痛苦呻吟扭动着的乘客们。以及——回荡于耳边的悲鸣和火星溅开的声音,因为这些变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正、正是这种时候,不振作一点的话——。
使命感,催促着诗歌。
而且“虫羽”的大伙们也在,没错,正是这种时候,要像利菜一样——。
和飞驰的思绪相反,身体一动不动。
好像发生了火灾。虽然看不见火苗,但黑烟逐渐包覆起大厅和飞机。
「大锹!去找到着火处并扑灭!烟尘的排除也拜托了!」
在发生惨剧的大厅中响彻起的唯一理性话语,让诗歌一下子回过神来。
是“波江”。她奔向诗歌,取出手帕捂住了她的嘴。
「“冬萤”你带着千晴和“第三只”,去安全的地方避难。不能让二次受害伤到他们。」
这么说着的“波江”,口吻非常温柔。是想告诉诗歌不用担心。
推了一把诗歌的肩膀,“波江”飘舞着一头长发,转身面向飞机。
「露西菲拉叫上在外面的同伴,确保好通往安全场所的通路!同时和机场的工作人员合作,尽量多准备些担架!在消防和救护人员到达前,尽可能多地救出伤员!」
「明、明白—!」
跨过翻起的机场地皮,“波江”冲进了遮断的飞机内。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依然呆立着的诗歌口中,漏出颤抖的话语。
就算在习惯了附虫者战斗的诗歌眼中,眼前的景象也是那么地非现实。不分敌我,只是不合理地流淌着鲜血的地狱。
这种情况,该怎么称呼才好呢——。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
矮小的身影,从诗歌身边穿过。
「“结果……!结果,还是变成这样……!”」
带着耳机的少年——亚里亚•瓦利跑向了昏暗的飞机内部。
「等等……!」
诗歌的双脚,终于听话了。想要追上亚里亚,转过身去。
「千晴你,请到安全的地方……!」
千晴没有反应。还和刚才为止的诗歌一样,呆立着。
和亚里亚一起越过混凝土的碎片,进入了飞机内——。
那是一片充斥着烟尘和痛苦呻吟的空间。
在没有照面的昏暗中,能看到几张倒下的座椅。从不知何处传来孩子的哭声,几名乘客陷入恐慌状态,翻滚出飞机。
「振作点!将没受伤的乘客引导到外面去!」
“波江”正在摇醒,因为冲击而神情朦胧的乘务员。
「“C•J……!”」
亚里亚沿着昏暗的通道前进,环视着四周。诗歌拼命地跟着他身后。
「“你在哪,C•J!应该,就在这附近的!”」
他不断呼喊的C•J,应该就是之前所说的挚友吧。
「“C•J”——」
到达飞机的后部座位后,走在前面的亚里亚膛目结舌了。
诗歌也看着这幅景象,无语了。
和折断的前方不同,后部相对来说,应该损害比较小——。
虽然是这么预计的,但完全想错了。应该是在冲进机场前就发生了剧烈撞击吧,飞机外壁的一部分损坏,凹陷至乘客座位的——是搬运用吊车的钢铁骨架。
「已经没有呼吸了!快来帮忙!」
响彻的话语,令诗歌和亚里亚回过神来。
从墙壁中伸出的吊臂扯倒了数张座位,压在了一名乘客身上。
是一名金发的少年。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脸色铁青地瘫软着。
「——」
亚里亚看着的,是滚落在金发少年身边的耳机。
和现在亚里亚所戴着的,是同一型号。
「“是C•J——吗……”?」
「快来帮忙!」
座位周围的乘客,已经有好几人打算救出少年。从中年的男性,到老人、少女等数人,在与吊臂搏斗着。在一旁泣不成声的,应该是少年的母亲吧。
诗歌奔向倒地的少年,加入到想要抬起吊臂的人群中。
但是,亚里亚没有动。
亚里亚——笑了。
「“——哈哈”」
耷拉地失去力气,跌坐在原地。
「“你看吧……反正,会变成这样的……就算想要帮我,也是没有用的”」
看着停止了呼吸的少年,亚里亚哧哧笑着。
看到从他眼中滑落的一行泪水,诗歌吃了一惊。
「亚里亚•瓦利——“第三只”……」
千晴说,在戴着耳机的男孩子体内的便是“第三只”。
而他自己,也这么承认了。
然而,在诗歌的眼前,这个男孩子却为了一个人落着泪——。
「明明是“原始三只”,却在哭泣……?」
“暴食”。
“浸父”。
盯着人们祈愿的梦想,一味将其吞噬的存在,便是“原始三只”。
对于这么深信不疑的诗歌来说,这个景象过于冲击。
这只“原始三只”,和其他两只不同——。
「他的肺部被压迫无法呼吸!不赶快的话就迟了!」
想要救出少年的人中,有人这样喊道。
诗歌回过神,再次加入到抬起吊臂的人群中,但是——。
「呀……!」
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吓了她一跳。
「已经没有呼吸了不是吗……!比起他,救救我吧……!」
穿着西装的男性,倒在诗歌的脚边。这边的也是吊臂的受害者吗,他脚上流着鲜血。
「血止不住啊……!」
「哎——不过……」
在诗歌看来,男人的伤并非那么严重。只是衣服的一部分被染红了而已。少年这边才是分秒必争的状况,可是——。
诗歌看了一眼亚里亚,他正痛苦地抱着头。
「“只能吃掉他的梦想了……但是——可恶……!”」
「喂,我说你……!快点来帮忙啊!」
「——」
诗歌犹豫了。
是应该回应求助的声音。
还是说,应该救自己认为应该救的一边。
这一瞬间的犹豫,令流血的男性发出了悲鸣。
「——呀啊!」
男性像是弹开一样向后方仰起了身子。后脑勺猛撞在墙上,失去了直觉。
「哎……!」
诗歌吃了一惊,看向旁边。
在那里的是一名比诗歌个子要高的少女——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名少女摆出一副好似刚踢完足球一样的豪爽姿势。
她是帮忙救少年的其中一人。是名身穿白色迷你裙的连衣裙,红色靴子,没有将手穿过较薄对襟毛衣的袖子,而只是将其搭在肩上的少女。很难判断她的年龄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润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看不清表情,不过可以窥到她那露出虎牙的嘴角。
回头看向大吃一惊都不说话了的一行人,少女呼地,叹了口气。
「嘿」
少女用食指咚咚地,戳着吊臂。
乘客们面面相觑。互相点头,化作一个整体再次开始了救助工作。看着那样的他们,本因着陆失败的打击一团混乱的机内,也变了样。一个人,有一个人,满脸烟黑的乘客们聚集起来,帮忙救援。
「……好厉害」
诗歌一边自己帮忙救助,一边看向连衣裙少女。
看见少女的行动,在场的所有人都团结一致了。就算语言不通的外国人,也靠着想要救助少年的想法而抑制住内心的恐惧行动着。
这种事,我做不到的——。
诗歌既没有抓住人心的领袖魅力,也没有将人聚成一团的领导力。
她成不了曾经的“虫羽”首领,立花利菜。
明明这种事,早就知道了——。
「……呼」
少女突然停下救助,又叹了口气。本以为她身上的是大胆的迷你裙,但下面却穿有短裤。打开从裤子口袋里取出的包裹,将里面的东西叼在嘴上。
是曲奇。
「……」
一边咬碎曲奇,一边准备回到救援中的时候——她注意到了颓废在一边的亚里亚。
少女用食指来来地招呼着。
「——」
虽然亚里亚看似痛苦地扭曲着表情——但是他拭去了泪水。站到诗歌身旁,帮助救援。
「“可恶……这种东西,要是以前的我就能轻易地穿过去了……”」
「“第三只”……」
对附虫者来说最为憎恨的敌人“原始三只”,现在就在诗歌的旁边。
但是那个“原始三只”,表情因悔恨而扭曲,正想要救助他人的性命。
「“这一次,我也只能吃掉这家伙的梦想了吗……!”」
正当亚里亚像是要把囤积的什么东西吐出来一样,低吟着的时候。
伴随着沉重的震动,吊臂微微抬起了一点。
「动……动了!」
「保持这样!保持好这样,趁现在拉他出来!」
「还差一点了!好的,好的!拉出来了!」
「快点,快做人工呼吸!」
笼罩着余烟的机舱内,突然骚动起来。——浓烟之所以减少了,应该是因为大锹一边灭火,一边操纵气流将烟派排了出去吧。
「……」
喘着慌乱的气息,诗歌和亚里亚呆呆地伫立着。
被吊车压在下面的少年,终于得救了。
看着正好在场的乘务员进行人工呼吸的景象,亚里亚嘟囔了一句。
「“得救了……吗?不,还说不准……”」
「一、一定会得救的。因为,七那在外面——」
「“不会的……因为至今为止都变成了不得不吃掉梦想的状况——唔哇”」
曲奇少女从后面抓住了,一副男孩子摸样的亚里亚的头。
「“什、什么啊……抱歉了啦,说没用什么的”」
少女胡乱的抚摸着,害羞着的亚里亚的头。
「那、那个,非常感谢」
诗歌面向少女,低下了头。
从千晴那听来的,是同化型附虫者那不得不降生于世的命运。
以及,被这一命运折磨着的“第三只”这一存在。
但唯有这一次,看来能够避免悲剧的发生。
能做到这点,也是多亏了眼前这位少女。
「虽然由我道谢有点奇怪,那个,多亏了你——」
正当诗歌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她感到了违和。
曲奇少女的表情,看不真切。这是因为润湿的头发贴在了脸上。
到底,是什么润湿她的头发呢。
那是——量并不寻常的汗水。
「那个……失礼了,请问——」
诗歌察觉到自己的声音,不禁在颤抖着。
烟消散了仔细一看,曲奇少女的连衣裙也因为汗水变了色。不仅如此,从肩上披着的对襟毛衣的下摆上滴落的——是红色液滴。
「——你,受伤了吗」
「如果重伤者有两个的话,周围的人们会犹豫要救哪个的吧……那样一来,说不定两个人都无法获救……」
少女露出尖锐的虎牙笑了。和表情相反,声音异常虚弱 。
「“喂——”」
亚里亚的脸色变了。他凝视着少女的右手。
是在救出少年后,捡起来的吧。
「“喂!为什么,你会——身为女人的你,会拿着那个!”」
曲奇少女握着的,是耳机。
是和亚里亚带着的那副,一样的耳机。
「我是男人……只不过生出来的时候是具女儿身……」
像是在乞求原谅一样,少女扭曲的面容——。
从诗歌的眼前,消失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俯视着像是断了线一般脸朝下倒地的少女,亚里亚大叫道。
「——」
看着对襟毛衣卷起后露出的后背,诗歌的脸色失去了血色。
满是鲜血。不知道是不是飞机与吊车激烈撞击时损毁的机壁的一部分,好几枚锐利的铁片插在她后背上。这是能隐瞒至今简直是奇迹般的重伤。
这个少女正是——C•J。既是亚里亚为之吸引的梦想的主人,也是为救助少年能将致命伤隐藏至今这等精神力的持有者。关于性别上的误会,好像有些缘由。
连手指都一动不动的少女,以及抱头俯视这一切的亚里亚。
在他身边的诗歌,在这被混乱包围的机舱内,确实地看见了。
「……」
看见了多亏曲奇少女得以救出的金发少年,恢复呼吸的瞬间。看见了像是母亲的女性边哭边紧紧抱住,痛苦地咳嗽着的少年的景象。
「“果然,还是会变成这样……结果,还是会变成这样的命运……”」
亚里亚握紧了拳头。在少女身边跪了下来。
「“想要一个自己能重获新生的地方……你曾经,这么说过呢……”」
亚里亚的身体,被如火焰一般的蓝色磷光包围。他慢慢地张大了嘴。
「“好像很好吃——就算这种时候,也会这么想的我,恐怕永远都不会被原谅的吧……”」
看见亚里亚长大嘴巴,靠近倒下的少女——。
诗歌想也没想地冲入到二者之间。
「……!」
亚里亚瞪着抱着少女的头,袒护着她的诗歌。
那喷怒的面相让人实在无法想象是一个孩子——简直就像是怪物。
「“让开——”」
「……!」
诗歌来回摇了摇头。
亚里亚抓住诗歌的衣服,想要将她从少女身边拽开。但是他的力气并不像是叫做的“原始三只”的怪物,非常柔弱。
「“不要妨碍我——你有什么权利,去打算杀死她——”」
「……!」
诗歌又摇了摇头。
说不出话。代替话语的,是不知何时涌出的泪。
「“那么,改怎么办才好啊!你难道叫我见死不救吗!难道与其变成附虫者,还不如死掉更好吗!”」
「……!」
「“那么,你能做些什么啊!难道说你能够就她——他吗?”」
「——救不了……」
诗歌咬住嘴唇。
现在,眼角流出的是太过悔恨的泪水。
顾不上羞耻和体面,吐露出其实早已明白的事实。
「我,什么都做不到……!」
作为一号指定的幸存者,无法代替“郭公”。
也没法变成伟大的挚友,立花利菜那样。
别说那些了,就算变回到一个普通的附虫者,也救不了任何人。
因为诗歌的力量——只能做到,破坏。
「我,救不了任何人……」
机舱内,浓烟再次笼罩起来。乘客们人声嘈杂。
在诗歌的背后,产生出微小的气息。
「我来迟了,飞雪大人」
对在耳边低语的天真无邪的声音,诗歌点头示意。
「——但是」
在诗歌的低语同时,视野的的确确地,烟消云散了。
「……!」
惊讶的亚里亚以及其他乘客的面容,也如云烟一般挥去,下一瞬间——。
视野中满是,耀眼的光芒。
「——」
受伤的曲奇少女。
抱着她的头的诗歌。
以及,亚里亚。
这三人再次现出身姿的地方,是被光芒包覆着的机场接机大厅。
从折断的机体中,乘客们按“波江”和乘务员的诱导陆续逃离出来。但是令亚里亚感到震惊的不是他们——而是几分钟之内完全变了样的机场大厅。
大量的医生、护士、急救员忙碌地奔波于事故现场中。乘客们不但被用担架陆续抬至外部,而且重伤患者就地在设置好的简易床上接受着治疗。照亮周围的是大型移动式照明灯。
诗歌抹去眼泪的同时,紧紧抱住了曲奇少女的头。
「但如果是我的同伴,肯定能救得到……!」
看着在大厅内展开的完善对应态势,亚里亚呆呆地说道。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简直就像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似的——”」
自己这么说着,吃了一惊。
注意到出现在大厅中的诗歌他们,有人向这里跑了过来。
看着其中一人,亚里亚表情扭曲了。
「“——千晴……是这样啊,你是知道的……”」
赤濑川七那也出现了。她带领着露西菲拉和“虫羽”的同伴们。
「快来几个人到这里来!有重伤的人!金龟子我给你连灯都准备好了,你给我好好干啊!」
「我才不是赤濑川的职员呢!」
嘴上一边不饶人,有着治愈能力的附虫者少年一边坐到了曲奇少女的身边。
「喔、喔喔,好可爱啊……看上去,相当不妙的状态啊」
看到伙伴们的诗歌一时脱力了。安下心来的诗歌,打算离开少女。
但是。
有人从身后抓住了,打算开始进行治疗的金龟子的肩膀。
「请、请等一下」
是露西菲拉。看着一手拿着的手机,含糊不清地问道。
「那、那个人已经变成附虫者了吗—?」
诗歌惊讶地抬头看着露西菲拉的脸。
「如果还不是附虫者的话——“第三只”,请快点把那孩子变成附虫者」
「——!」
诗歌膛目结舌了。
露西菲拉不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不,是不打算和诗歌对视。
「我们必须打倒“暴食”。同化型再次诞生的话,将会成为无上的战力~。说不定还在“郭公”和“睡美人”之上」
「露西……?」
「坦白说吧。没有把握只靠“虫羽”战胜“暴食”。要说为什么的话,作为我们最高战力的小雪,她的能力——」
露西难以启齿地抛出话来。像是硬挤一样地继续说道。
「“暴食”也能够使用」
「……!」
尽管被露西菲拉的发言吓了一跳,但是聚集起来的“虫羽”成员的神色更加出乎诗歌的意料。
因为吃惊的只有诗歌,而同伴们都紧咬着嘴唇。
「哎……?大、大家——」
「要是战力增加,取胜的可能性也会增加。更别说那是“暴食”所没有的能力了」
否定露西菲拉话语的人,一个也没有。
看着露西菲拉、以及包括七那在内的伙伴们的表情,诗歌注意到了。
「——从、从一开始就?」
嘴巴,擅自动了起来。
「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能够打赢吗……?打赢“暴食”……」
「……」
「“第三只”的事也是……大家都期望着自己人能够增加吗……?」
没有那回事——。
诗歌所希望听到的,这一句话,没有人一个人说出口。
将救护乘客交给急救员,终于赶来的“波江”和大锹也是。
好沉重。
诗歌心中产生了至今为止从未感受过的,没有尽头的沉重打击。
「谁都……不曾相信过我……?」
「不是的!」
“波江”否定道。
「我相信着“冬萤”你!只是——」
「漂亮话,对吧?」
突然打断“波江”话语的,是佐藤阳子。
「同化型的附虫者成为自己人的话,说不定能战胜“暴食”。说不定也能减少“虫羽”伙伴们的牺牲」
直到刚才为止,应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一味坐在行李箱上的少女的存在。明明是如此存在稀薄的少女——她却无时无刻,待在诗歌身边。
像是要挖出心中的疑惑和不安似的。
看透人那颗黑色的心,将人引导至更加黑暗之地。
「那种事,你明明早就明白的——仅凭漂亮话就能拯救一个人来得更奇怪对吧?」
佐藤阳子扑哧一笑。
「不不,与其说是漂亮话……不如说只是任性?」
任性。
是吗——。
诗歌同意了。
从“虫羽”首领的角度出发,从一开始就没得选择。
即便如此也没有放弃抵抗的眼下的诗歌——只是在任性罢了。
「就特环来说,如果着眼于和“暴食”——以及“C”的战斗,那么也渴望得到同化型附虫者这一战力」
这么说道的,是叫做“兜”的特环战斗员。
「以我个人来说……也有着和魅车八重子对抗层面的意义」
曾经和“虫羽”是敌人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也期望着附虫者的诞生。
可以说,已经没有质疑的余地了。
在这里将曲奇少女变成附虫者,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诗歌所期望的——是不正确的一边。
诗歌看了一眼亚里亚,他因为痛苦表情扭曲着。
「“说都不阻止的话,我也无能为力……肯定会吃掉她的梦想的吧”」
无法抗拒食欲。
这边是“原始三只”。
他没有,除此之外的选择。
「明明产生出的,不是什么战力……」
诗歌看着曲奇少女。
要是变成附虫者——这个少女会很强。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诗歌在她心中看到了能让她如此确信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