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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蚂蚁和妹妹的脚踏车篮」(2 / 2)


「笨蛋…跑…慢一点啦。」



咳嗽和泪水也无法阻止妹妹对我臭骂。吐出流进嘴里的泪水,结果因为呼吸不规则又再次呛到,真是恶性循环。妹妹为了打破这个循环而伸手想捣住嘴,于是又注意到——



染满我的血的右手——



以及左手上握着的,沾满半凝结状态血液的刀子。



看到血液还从刀身上缓缓滑落,妹妹当场把刀子从手中丢弃。她明明比我习惯走山路,但是现在的脸看起来却一副缺氧的样子,尤其是眼睛下方都快发黑了。



真是个怪人。平常不是很习惯大开杀戒弄得鲜血淋漓了吗?



而且又不是刀在出血,只是沾上一点我的血嘛,丢掉太可惜了,那可是仅有的武器啊。



「得…止血才行…虽然…只是工蚁。」



说着,妹妹伸出双手,但我轻轻地制止她。



「嗯,这个之后再说,不要紧啦。」我用左手环握掐住伤口。在手腕下方施加力量,再缓缓张开出血的表面……好了。



而且,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现在的状况。



虽然没看见「追来的东西」的身影,但这并不足以作为安心的材料。



以我的角度来看,周边的景色就和刚才藏身的草丛没什么两样。



但是如果是稍微冷静下来的妹妹,或许能分辨出这里是哪里吧。



「妳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说话的同时,我也分心注意着是否有踩踏草丛而来的脚步声。



在这种时候,缺乏集中力反而能同时进行很多事,真是太方便了。



妹妹的视线虽然还是持续关注在我的伤势上一阵子,但最后还是转头开始确认四周。转头;停止;思考。就这样持续了几次以后,这次是以不同的意义左右转头。



「不自己确认…走一段路的话…不知道。」



喘着气的妹妹传来绝望的观测结果。不知足不是受到这件事的影响,我仿佛听见了稍远处像是脚步声的声响逐渐逼近。我迅速、自然地起身。



因为我总觉得「危险的东西」想继续保持「追来的东西」这个身分。



「好,那就移动到妳能分辨得出来的地方为止,走吧。」 。



匆促地说着,,我再次牵起妹妹的手。因为若不这么做,妹妹不知道还要蹲到什么时候。



正想继续跑,妹妹又跌倒了。妳在干嘛啊——虽然想这么说,但看到妹妹拖着右脚装作没事的表情,我也跟着停了下来。蹲下一看,被车轮夹到的右脚肿得像里面住了条蛇似的。



「没办法跑吗?」我抬头问妹妹。



「可以。没事。」妹妹顽固地摇头。嗯,看来是不行——对这一看就知道的反调,我不禁呆掉,连弯起脚趾的力气都没了。



我说啊,为什么每次当我提出什么计划才刚要开始执行时,就直接宣判我失败呢?



努力、努力、再努力。



但就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还呛了一口。



该怎么办呢?没办法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脑袋像烧坏了似地无法好好运转。想换个气,于是仰头看向天空来个深呼吸。



秋季的天空呈局又澄澈,和泥臭味一点儿也不搭。



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呢——意识因为疲劳产生的疑问而开始蒙胧。



这次换妹妹拉住我的手。以她那只被涂装成红色的手。



「快走吧,工蚁。」



「嗯……」知道了、知道了。



首先,呃——



我想,应该差不多要来了。



对了,得捡起刀子。我把手伸向地面,一把抓紧。



虽然想用毛巾或什么的把刀绑紧在手上,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接着是卸下妹妹牵着的手,站在「追来的东西」可能出现:能保护妹妹的角度。我现在能做能大概也就是这样而已了。



对了,把刀子上的血也擦掉吧,不然要刺人的时候好像还挺碍事的。



看着我一连串的行动,妹妹难得慌张了起来,向我抱怨道:



「笨蛋…哥…工蚁……明明又没用过刀子……」



有喔。至少也在家政课做菜切过黄瓜。这和那个是亲感吧。



「坐下。」我稍微加强了语气,要她安静下来。



「…………………………………………」



准备完成,又过了大约做收音机体操深呼吸的时间后,追踪的魔掌到来。



「喔,找到了。」



甩呀甩地将球棒掠过地面;铲子则架在肩上,「追上我们的东西」悠然现身。



好,进广告~



今天要来介绍我们住的城市喔。虽然我们现在人在山里,不过景色其实是差不多的,所以完全不是问题。而担任介绍工作的自然是绝赞流浪中;受到大自然迷路小孩保护中心所收容的小学四年级的我。呃,这座城市(山)最棒的地方不用说当然就是大自然啦。自然到有人住还会觉得奇怪的程度,整个城市几乎都被草木和泥土的颜色所覆盖。



所以,想在山头做个采访也完全找不到对象。



……嗯,逃避结束。把四散的现实重新集中,让它坐在我身边好了。



那么,回到现在。走错路自然是不用说,四周一个人也看不到。空气新鲜地过了头,动物也零星可见。



像我这样的人啊,一走偏了人的道路,出现在身边的就净是些怪人。



「……………………………………」嚼嚼、嚼嚼。香肠真好吃。



因为我开始觉得有点厌烦了,所以到刚刚为止的乡上介绍就当作没发生过,现在开始进入介绍便当的话题。



今天带的是姑姑为我做的便当。分成两层的便当盒中,冷冻食品占了七成,杂七杂八地塞在一起,颜色则大多是黄色和茶褐色。下面则果然是塞满了白饭。



当然,我不会挑剔,而且还慎重地感谢了两次才收下这个便当。



因为这是别人做给我的第一个便当,



是不是该再挑一些别的来感动比较好呢?我这么想着,同时悠闲地享用便当。



待在更增添了山中寂静与寒冷几分的风中,让我不禁想起了吃饭之外的事。



……便当吗!



那时候,要是悠闲地坐在山脚下吃饭团的话,我或许就不会想起妹妹的事了吧。 那么,眼下这个状况应该还要持续好一会儿,所以请各位继续收看刚才的节目……呃,刚刚进行到哪里了?



「喔,找到了。」



甩呀甩地将球棒掠过地面:铲子则架在肩上,「追上我们的东西」悠然现身。



「追上我们的东西」并没有把兔子绑回腰间,只有红色与黑色的污点还留在衣服上。



「嗯嗯,汉赛尔与葛丽特(注:童话穴糖果屋)的男女主角)。因为留下血迹做记号所以让我追上了,还真是充满童话的浪漫呢~」那是彷佛还没经历变声期,令人反感的尖锐声音。



和我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他张开双手,以一副无防备的模样表现自己的心情;说话的语尾也拖泥带水不干不脆的,比起野狗,我们对他来说更像「猎物」吧。



为了在他进入距离后来不及闪避,我将力量凝聚在脚后跟,刀子则藏进上衣的长袖里,等待出场的机会,不过前提是局势向我方顺利发展才行。



「追来的东西」用比一般步行还慢的速度变成「逐渐进逼的东西」慢慢接近。看来他省略了理由直接得知结果。那就是我们无法逃跑,所以一点也不慌。因为担心或许还有像刚才那根球棒那种偶然的产物,所以脚下相当慎重。



「话说你们怎能擅自跑进别人的土地杀害动物?我还以为是哪个自我中心过度,每天晚上跑到山里专心虐待小动物的国中生。你们是兄妹吗?竟然非法入侵,学校怎么教的啊?」



他边说话边踢飞脚边的小石子。对他来说,现在已经进入适当的范围了。下将棋的时候,被将军就是这种感觉吗?在这个距离之下,要是「逐渐进逼的东西」变成「攻击而来的东西」挥起球棒或铲子,我的耳朵或鼻子八成会被打烂。我觉得只要像这样先想象一下,到时候真的变成这样的话,应该就会比较能接受事实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就和被暴力使者(爸爸)殴打的时候一样、只要事先得知被打的时机去想象那个痛苦,就能承受得住。



只不过,他不准我躲开就是了。



「听好了,这里是我家的山,能残杀住在这里的动物的只有本大爷。所以,未经许可就跑进来找乐子的你们必须接受惩罚。」



看来他果然是住在那山麓上房子里的人。妹妹王今为止都没遇上过他该说是幸运吗?还是说在妹妹的脚肿起来的这一天初次遇上他是不幸呢?



「你们会逃跑,是因为知道自己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吧?毕竟你们也在旁偷看了我对那只狗狗做了些什么嘛。」



他把铲子从原本扛在肩上,转变成能够随时挥舞的姿势。铲子的前端还黏着野狗嘴部的碎肉屑,变成奇怪的恶心黄色。



「再次逐渐进逼的东西」在这时候改变了原本不怀好意的笑法。



变成了感觉能骗过几个小学生的,能让人忽略他那头乱发的爽朗笑容。



嘴角很自然地上扬。



那是自己遇上了什么好事的时候,想炫耀给人看的那种笑容。



我不得不心生警戒。



「不过,你们放心啦,我不会像刚才的狗那样对你们的。毕竟这里是日本,是法治国家嘛,不能做那种事。不过呢,如果是教育指导的话就没问题了。趁还小的时候给你们各种指导,才能打下好的基础啊。首先,就从教导你们平日使用的手脚的重要性开始好了?话说回来你的手怎么已经受伤了啊?啊,那就得再更深入一层,连手指头能动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也一起教给你才行啊。」



意思是,要先折断我的手脚吧。完全被当作狗或兔子般看待了。



即使如此,我却还是不时往妹妹的方向偷瞄,感觉真不协调。



……体内涌起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感情。



我们是「狩猎」的对象。这已经很显而易见于。



所以,我们不能乖乖地被带去空地旁的雷公大叔家(注:《哆啦A梦》中,住在大雄等人玩耍的空地旁喜欢大声斥责人的中年人)。



我试着扮出楚楚可怜的不安神情,不过不知道像不像,带着这样的不安开始说:



「那个…那个,我想请问一件事——」



「嗯?」他发出老神在在、胜券在握般毫不警戒的回应。真是个笨~蛋。



「其实刚才啊~」我用左手压住伤口——「在那边的时候~」累积没流出来的血液——「发生了一件大事~」一股脑地往眼前这个人的脸泼去。这是我在大脑中思考判断后,得出与其逃走不如战斗比较有胜算的结论而做出的行动。



在谈话中途出其不意地攻击,这是我向父亲学来的技巧。



我并不期待他会因此看不见,但是人在面临物体向自己的脸袭来时,会不自觉地停下动作。



在这个血液飞舞造成的空隙中,我能做的事只有一个。



为了阻止「追来的东西」,我把刀子用力深深地刺进他右大腿根部。我一跃而上把刀子深深刺进去时。刀子甚至撞到某处的骨头而发出喀的一声。当然,哀号声响逼了整座山野。



和总是被攻击而拥有想象力与耐性的我不同,「追来的东西」,更正,「自以为了不起的东西」平常都担任攻击方,面对这未曾经验的剧痛,连反击都忘了。虽然想用被刀刺入的右脚把紧攀在上面的我踢飞,但在那之前,在肉里转变方向的刀尖就先阻止了他的行动。



我只能像这样让他大意或露出空隙,继续狙击下一个目标。



不管是脚还是手还是心脏哪里都好,我为了攻击下一个目标而想把刀子拔出来。但是,拔不出来。大了竞伟瘃里浑浑钉在墙壁上旷钉了一般荫弦,拨干出来。



可恶!快拔出来!「快给我拔出来啊!」



因为我毫不在意的在他脚上胡搞瞎搞,「自以为了不起的东西」愈来愈像动物般发出哀鸣。



这感觉就像自己正在做「自以为了不起的东西」对野狗做的事那样——有一瞬间,我忽然兴起像这样客观地看待彼此关系的想法。



而这样的挣扎也将面临极限。「自以为了不起的东西」目光的焦点逐渐朝他脚边的我移来,再这样下去,他若捡起掉在地上的球棒或铲子赏我一记,那我的意识或小命就要飞走了。如果想逃,就只能趁现在。



放弃这把拔不出来的刀子,但是在最后死命地旋转一下刀柄来争取进行下一个行动的时间。



看来是有了效果——「$#%w&=)(RE$&U&=)P=&%&!」「自以为了不起的东西」发出响彻云霄的惨叫。



我把「自以为了不起的东西」掉在地上的球棒和铲子望下坡的斜面一踢,请它们退场。



接着飞奔到妹妹那里把她背起来,再抓住包包。因为地点离下坡的斜面很近,所以我把包包垫在屁股下,以雪橇的要领从球棒与铲子滚下去的同一个斜面向下滑。



到中途为止都还很顺利,但是因为身体太向后倾,导致妹妹的背部和地面擦撞,结果变成了又滑又滚乱七八糟的前进方式。



各自伸手按着身上最痛的地方,我和妹妹站了起来。她看起来比平常更不高兴一点的样子,手押着自己的背部向我抱怨:



「痛死了……你干嘛啊,乱七八糟。」



站起来以后竟然是先为这种事生气啊。应该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才对吧?



「啊,很痛吧,来吧,得继续逃才行——」



「………………………………………」



不过。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感觉像很平常地和妹妹玩雪橇那样,有点开心。



因为这是第一次。



不,要说的话,这搞不好是我生平第一次和别人玩耍。



……回想起来,这里或许就是我的情感开始歪斜的发端。



毕竟,明明是第一次拿刀捅人,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因为「自以为了不起的东西」没有追上来的迹象,所以即使我背着妹妹走路,也还是顺利逃离了现场。妹妹的右大腿刚好靠在我的伤口上,因此很难使力,而妹妹也对此给予「湿湿黏黏的好恶心」的恶评。



血虽然止不住,不过在我意识外流动的疼痛似乎是止住了。伤口又痛又痒,好想用手抓。好想用四根手指插进去把肉、血、痛苦都一起挖掉。这时候我的血气明明应该变少了,但是却难得地感到烦躁了起来。



从山坡滑下来以后,应该离山麓近一点了才对,但是却更搞不清楚脚踏车的所在了——妹妹叹气这么表示,所以只好继续漫无目标地走了起来。这次要是再被「自以为了不起的东西」撞见,让他变成「攻击而来的东西」的话,我就没有手段可以对付他了。



紧急回避也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的——谜样的电波传来。这个,是骗你的吗?



我像只单边翅膀受伤而忘了怎么飞的蛾,摇摇晃晃地走着,然后发现一间破旧的小屋。头开始疼痛,无法好好运转。所以我决走进屋里看看。再不把血止住的话,我就自身难保了。



「妳……知道有这间小屋吗?」进入小屋之前,姑且先向妹妹询问看看。



我已经累到声音低沉,甚至能闻到汗水味。舔一舔流进口中的汗水,连咸味都变淡了。



「不知道。」妹妹摇头,头发搔着我的脖子。



「这样啊,那就打扰了。」我转动满是铁锈的门把,打开了入口的门屝。 。



里面就和一般常见的废弃小屋没什么两样,因为墙上只有一个满是脏污的玻璃窗,所以虽然。



是白天,里面却很阴暗,应该满布在屋内的蜘蛛网一定也是因此看不见。



桌上摆着一盏似乎能用来照明的破烂角灯,不过我们现在并不需要照明,因为就算点起灯靶我们的前方也仍是一片黑暗。啊,不过火或许能当作武器也说不定。



先把包包和妹妹放在地板上(要是这个描述说出口,应该会招来妹妹「别把我当成货物,你了这只工蚁」的怒骂吧),再把看起来还能使用的床架、桌子立起来堵住入口。我一点也没往「能了够顺利逃走」或「『追来的东西』已经不再追我们」这个方向思考。



坏事没那么简单就结束——这种负面的思考模式,是当时的我的特征。



然后,贷款借来的力气似乎就此全部用尽,我膝盖一软缓缓地跪了下来,挣扎着向墙壁边爬去。在腐朽的地板上挣扎一阵子之后,总算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



下颚闭不起来,我像得了狂犬病般大口喘着气,吸入带着霉味的空气。我咳了几声以后,妹妹用膝盖移动来到我身旁。 。



因为一路被我背着,妹妹的呼吸已经恢复平稳,不过因为从斜坡上滚下来,所以脸上还沾着泥土与树叶。我没有多想便将手伸出去。想用拇指帮妹妹擦去脸上的脏一行,不过怎么擦也擦不起……反倒还愈擦愈黑。在我察觉原因之前——



「血……用那只手,反而脏。」



妹妹抓住我的手腕,轻轻地制止我的动作。妹妹纤细的手指在我的伤口上滑动。



「啊……抱歉。」



无视于道歉的我,妹妹掌心向上地伸出另一只手:



「我的球棒。」



「还插在怪东西身上……抱歉~」



妹妹抓着我的右手没放开,然后把我的手贴近自己的脸,接着用舌头抵上那条血线舔下去。



「呜哇!」受到鸡皮疙瘩的指引,我除了一部分之外的身体跳了起来。



只有眼睛不惊不惧地继续直盯着妹妹。



妹妹咕嘟一声将混着血的唾液吞下,然后以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说明:



「消毒。妈妈切到手指的时候也这么做。」



「……呃,这个嘛~」因为那个人平常就不太在意受伤或生病一类的事吧。她的想法是受伤「所以,帮你舔。」妹妹宣言,舌头再次舔上伤口和血。



啪答啪答,雨滴从屋檐垂落般的声响引起我的耳鸣。妹妹的舌头表面粗糙,臼齿是蛀牙(和这个无关),好像猫的舌头。舔着舔着,舌头不断向上移动朝伤口的中心而去。血线被唾液的线所取代,让我的太阳穴紧绷了起来。



舌尖戳着伤口,像在确认什么的前奏似地试探几次之后,舌头整体用力压上舔舐伤口。



疼痛带来的灼热让我不自觉缩了一下。妹妹的舌头虽然反应我的举动而稍微停顿,但又立刻又埋首舔舐血液。



被刀切开的地方很热;妹妹的舌头也很热。伤口化脓,彷佛有什么要从里头漏出来。



脑袋的朦胧更加深沉,彻底的覆盖了我。



「味道真差。」



将带血的唾液吞下以后,妹妹瞇细了眼睛做出批评。不过接着又——



「不能浪费。」



不只舔拭。妹妹更轻咬我的伤口从裂缝中吸取血液。我稀薄的血液顺应她的呼唤汩汩流出,我的生命开始流向妹妹。



看这个样子,我想吸血鬼其实也只是人类吧。



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感觉像是头发在数秒钟内被全部拔掉又在一秒钟内全部长回来,喉咙渴到受不了:心也变成了圆润处全都消失,只剩下一直线的联系。



产生想要破坏东西的冲动,但同时又想抱住妹妹的肩膀。



空出来的左手能触摸到妹妹的肩膀与脖子。



但是我硬将手放下。



我的任务不是碰触妹妹;而是让妹妹不被触碰。



在被那个「追上来」「逐渐进逼」的「怪东西」「攻击」的时候。



我必须保护妹妹。守护——也就是让某物结束。



就像妹妹之前对饲育小屋里的鸡做的事、



像「怪东西」对野狗做的事、



而这次换我要对人类做的事。



……我相信,我可以的。



我的血——没错——



那个爸爸的血,在我的体内澎湃地流动着。



把恐怖、温柔、踌躇、血的脉流、还有呼吸困难|!



全部都关闭。 。



让自己,好过一点,



把「觉悟」摆到后面,先「下定决心」。



首先……呃……我看向妹妹:



「妳想不想试试人类的味道?」



「…………啊?」妹妹的反应很难得地慢了两拍。



妹妹从我伤口上离开的嘴,与伤口间牵起一条由红色唾液与白血形成的线。



在这条桥崩毁之前——



「今天就能让妳尝尝看喔。」



真是太好了呢。微笑——————————



「好,先来吃饭团吧。」我没等妹妹响应就继续说了下去。



不规则地呼吸着还想用鼻子哼歌,我大大地呛了一口,不过手腕似乎和喉咙与嘴巴无关,即使头部感到痛苦,我抓起包包的动作还是没有任何停滞。



妹妹似乎是看呆了直张着嘴。为什么呢?是因为觉得现在吃午餐还太早吗?没关系啦,我比较喜欢依照生理时钟来做事。掏掏——



「哎呀~」饭团因为被坐在屁股下而变成了一团糊。就像自尊心过剩的人的鼻梁那样。



「……无所谓,我不吃。」



「是吗~」我要吃。嚼嚼卡卡嚼嚼嚼卡嚼嚼卡卡卡沙沙沙。有沙子的味道。



「要喝水吗?」



「要。」



接过水壶,妹妹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没留下我的份。



算了,没关系。



把和饭团一样被压扁的橘子整颗吞下,润了润喉咙。带着沙沙口厌的沙土味把甜味抑制得恰到好处,是大人的味道。与其说是骗你的,不如说是硬撑。哇哈哈哈。



站起来。史丹阿埔【stand up】。没有武器。不过没关系,「攻击而来的东西」会拿来。如果他把我刺他的刀子当作武器,我就让他捅,这样武器就会回到我手里了。在那之后只要死缠烂打地不断重复



被捅的一方要是没有这种念头,现实版的海盗黑胡子千钧一发就不会结束。



来吧,「攻击而来的东西」。来「被攻击」吧。



来吧。来吧来吧来吧要来了我感觉到你啰拜托你拜托来吧快来了喔我都知道这股接近恋爱感觉的高亢在雷达上显示来吧快一点来吧拜托你——



你不来的话,唱独角戏的我不就像个头脑有问题的小孩吗?



「你为什么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啊?」



「呼啊?」 、



就算我或妹妹其中一方的右耳被打飞也不奇怪的,名誉毁损的一击。



骗子!多半是无意识下叫出来的。



这个妹妹是像爸爸吗?妹妹的母亲是不会说谎的喔。



说谎的人!是你吧!



不是我。别闭上眼睛啦。



不是我啦。



我才不想杀人。



因为我不希望任何人死啊。



妈妈不也是——



「妈妈?」



膝盖和手肘落在地板上,接着额头也是。



激烈的撞击。



那是怎样?



哎呀,我记得妈妈的确是死了。



妈妈死了→我哭了。



传得漂亮!



不过就这么点小事嘛,为什么得拿来和这么重要的事做比较呢!



咦?



咦咦?



你问我这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啊,这还用问吗?



我是个骗子啊。



因为我的体内咕嘟咕嘟地流着那个爸爸的血嘛。



把自己设置在门前的障碍物全部移开。



然后像逃命似地飞奔出小屋。



「呕…嗯……」于是将身体前屈,忍住想吐的感觉。



因为被妹妹割伤的这个契机。让我第一次伤害了别人



这么一来就完了。



我以后就不得不继续与某物或某人一直战斗下去了吧



「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平板的呢喃支配了我的嘴。



我已经什么也不担心了。



也一点都不可能感到快乐。



……啊?



妹妹跟着我来到我身边了。好像有点高兴,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怎样都好啦。



哪个都行啦。



反正已经再也不会遇到那个「怪东西」了。



对当事者本人来说,那个人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反过来说,也可以整理成——



因为死了,所以不会再碰到第二次吧。



「喂,笨蛋。」



总算发现了回家的路,就在后方山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的时候。



屁股被塞在脚踏车篮里,因此无法动弹的妹妹对我出声。



她一路上都摆着臭脸,只有没受伤的左脚膝盖以下的部分活力十足地上下摆荡。裙子里露出的风光,是光艳动人的玉腿……当然不可能。脚上满是泥巴。



天色仍然是未过中午的早晨全盛时期。



「干嘛这样载我?」



「因为我的脚也受伤了,没办法踩脚踏车,所以只好清你扮演一下行李噜。」



「我自己走。」



「别逞强啦。妳的脚要是能走,还不如来踩脚踏车,和我交换一下立场就好了。」



妹妹嘟起嘴,是因为空气的出入口变狭窄了吗?脸颊鼓了起来。不过她因为要维持这个模样那个时候。我仿佛连脖子转动时肌肉发出的声音都能听见。



四周变得像空气不再流动似地安静,仿佛变成了平面。



围篱破破烂烂的房子、红色的铁塔、还有制作工业制品的工厂。



只有独自悠闲地做着日光浴,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迎接悠闲午后的脚踏车前进的声音喀啦喀啦地回响着。放任那个声音进入耳中,感觉好像又有什么思绪要浮上心头。



不过。在思考之前,我的妹妹强烈地要求我采取行动。



「那,你背我。工蚁……工蚁!」



不知道为什么说了两次,而且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呢?



「不行。因为要背你的话就得丢下脚踏车。」



「那就丢掉。」



「如果那样的话——」把妹妹丢下吧。骗你的。不管找什么理由八成都是。



但是,要是把脚踏车丢掉,铁定会被骂。因为跑腿买书花的时间变久,被哥哥骂。去超市买东西变麻烦,被妹妹的母亲骂。「这是脚踏车的份!」然后被像爸爸的东西揍。只要是能当作理由的,那个人什么都可以拿来用。



因为我的话头停顿太久,感觉奇怪的妹妹的眉头因此比平常皱了两倍。我不理会这件事,只是审视她的身体。除了她自己搞出来的脚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地方受伤。所以应该可以算是让她毫发无伤地回到家吧。



「……干嘛?」



「没事。只是在想回家以后要干什么好呢~」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用心把暴露出来的许多东西关了起来。我总算稍微学会了这个方法;也理解了这个方法能完成许多事。



但是……



妹妹的脚无力地垂下,取而代之的是嘴不情愿地张开:



「那个……」她别开视线。



「什么事?」我注视她。



「哥……些…些…些……」



「嗯?」 、



「……蝎子。」



「什么啊?」我从工蚁升级了吗?有点困扰。



「哥……些…些……蚁……蚂蚁……你这只蚂蚁!」变得更忸怩,脸都红了。



「……妳在说谁啊?」开玩笑的,只是装作不懂。



只有一点点。脸颊抽动了一下。



其实不管是谁都可以。



我已经知道妳想说什么了。



工蚁哥哥。对吧?



「你们回来啦~」出来迎接的是妹妹的母亲,但是身上的泥巴比我们还多。



因为妹妹已经沉稳地睡着,所以由我代理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跳过河旁边的泥沼结果失败了,摔了一跤。」



妹妹的母亲一脸平静地说道,接着以不带情绪的肢体语言举起双手,「咦~」地表现出摔倒时的模样。



「……喔。」那妳不会去换个衣服吗?



「我去捉螫虾。」



「呃……为什么要捉螫虾?」依妹妹的母亲这个血缘来看,是为了食物?



「只是因为很想捉捉看。」



难道还会有别的理由吗?她笔直向下的眼神似乎想这么说。



「因为如果是鱼的话好像很难,而且也没有工具。」她又补充。



妹妹的母亲从我手中接过脚踏车的龙头把手,把脚踏车牵进了车库里头。



「每次假日都弄得浑身是泥,真辛苦呢。」妹妹的母亲拍拍双手,这么对我说。



「不会……」彼此彼此。



「你有什么必要陪她做所有事吗?」



妹妹的母亲丢来一个淡泊的;完全感觉不出一定要回答的质问。



不过因为我早已经预想过哪一天会被某人如此询问:



「……因为是妹妹。」这是打从一出生就被决定了的既定事项。



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借口。



「喔!……嗯,原来如此。是个具有强制性的好理由。」



妹妹的母亲意外地对这个答案给予好评。她瞇细了眼睛,很开心的样子。



「很好很好。她就让我来吧。给我。」



她抓住女儿的左脚提了起来,在空中摇荡,同时眼睛追着跑。看着如此一名母亲的构图,我觉得自己应该是看到了相当珍稀的画面。啊,不过,没有抓右脚,应该是有注意到吧。



不知道是否从我的视线察觉了什么,妹妹的母亲噘起嘴唇,露出一个很短暂的笑容:



「你能接受她,是一件好事。嗯,很棒。」



留下这句话,妹妹的母亲把自己的女儿横抱在胸前,然后走进了玄关。



……看来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右手吧。太好了。



我也踏人家中,在玄关想脱下鞋子的时候,视线上下打量。



一次向所有鞋箱上的新居民打招呼。



以前用来养热带鱼的水缸被重新洗干净,现在成立了蝥虾王国。



和我的家人同样数量的蝥虾,在水缸底部铺的沙子上蠢动。



喳喳嚼嚼结束。



把便当盒收进包包,回忆就在这里扔掉,整理结束。反正丢掉的是看不见的东西,应该不会被骂得太厉害吧。



肚子填得满满,连带地头也沉浸在微妙的满足感中。



虽然擅自告了个段落,不过现实依然毫无改变。



像我虽然在地下室生活了一年;剩下的人生也因此几乎腐坏,但时间依然会继续流逝。



总之,得和同学们会合才行。毕竟我自己一个人又能跑哪里去呢?



人可是没办法独自生存下去的啊……骗你的,而这正是人之所以有趣的地方。



背起包包,从当作椅子的腐木上起身。「嗯?」……喔,总算从挺下面的地方听到了微弱的复数声音。尖锐高亢的孩童的声音……几乎传不进我的耳朵,所以应该是我的同学们。从树木的影子中窥探不到集团的身影,大概还有一点距离吧。



呵呵呵,等你们很久啦(虽然是骗你的但是因为结果代表一切所以不是骗你的)。看来,我是一个人跑太快抄到了快捷方式,结果先爬到了他们的前头。



「好。」那只要从这里下去就行了吧。到这个树木茂密什么也看不见的斜坡下面。



「预备~」跳。我跳了下去,冲入斜坡。



因为嫌步步为营免得摔下去太麻烦,所以我不假思索地从通往下方的斜坡直接滑下去。



虽然这样的生存之道,有时也会让我挺无力。



但是也没有让我往上爬的理由,所以也没办法讨厌它。



感觉途中会撞到树木,因此采取保护姿势,结果从滑落变成了滚落。我像在洗衣机里纵向旋转一般滚下去,树枝打向身体;石头撞上手肘;泥土擦过脸孔。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被加工。喂,还没办法出货吗——正当这么想之后,视野突然开阔,我从一个大落差上掉了下去。那时候,我的确品尝到一种自己飞在空中的感觉。



最后的疼痛是在臀部做结。还好不是从头撞下去——屁股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强力地撞上道路路面;和我一起落下的几颗小石头也在路上弹跳着。



就如我所想的,在下方的山道上吱吱喳喳成群结队的同学和老师们,在看到原本应该是在队伍最后端的我滚下来之后,都瞪大了双眼。那表情有点类似目击到天狗因为运动不足而在爬树的时候失败摔了下来的瞬间——我擅自如此判定。



「怎么回事……」和「吱吱…喳喳……」地,同学们开始动起嘴巴对我给予评价。感到恶心的;夹带些许好奇情绪的视线形成了不错的重点呢。



唔,虽然付出了一点代价,不过空间跳跃成功了。



对自己苦着一张脸抱着自觉而起身,稍微自我检查……嗯,除了身体所有部位都很痛之外,似乎没什么其他问题。脚可以动;肩膀可以转,也没有被压烂的饭团。



……呜哇,当充满湿气的惊吓像梅雨般过去之后,同学们除了少数偷瞄我几眼之外,绝大多数都再次把我当作隐形人。我好厉害啊,竟然被疏远到这种程度呢。对我有反应的只有一脸苦笑的金子,还有那个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叫枇杷岛的女生。她刚刚……一定是在说我的坏话吧。不过也有可能完全不是。



我站在原地等候,等着当队伍的最末端经过我身旁时再次归队。队伍缓慢地前进,喔,快到了快到了「……嗯?」



有个女孩从最后端脱队快步地朝我走来,然后默默地掏出手帕向我递来。



……她是谁啊?啊,是和我同班的伏见。记得她是因为都不和人说话,存在感像空气一般所以被编进了我这组吧。在理解对方是谁之后,我只说声「不用了」,婉拒了她的手帕。



然后试着坦率地说声「谢谢」。结果膝盖、陉骨、肩膀和肋骨一带都传来阵阵刺痛。就是因为被下了不可以坦率说话的诅咒,所以我才老是说谎……要是能用这个当借口就轻松了,不过我和这样的设定完全无缘。



我和伏见再次回到队伍的最末端,这次要用正常的方式走这条下坡路。



眼神瞄向伏见,只见她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脚下。



……唔,她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不过不管怎样,为什么她会注意我呢?在许多层面上都是疑问。



然后,在之后的远足,我又会邂逅一个有点怪的人。



而那又是将来的我随着年纪增长而遗忘的故事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