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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逢与快哉(2 / 2)




现在可不是自暴自弃、自我解嘲傻笑的时候。电视机上时钟的短针已经过了5,长针也来到8的正上方。已经是叔叔他们吃过晚饭的时刻了。



「阿道可是个大胃王呢!」



麻由以亲戚般的欧巴桑语气形容着,从我膝上跳起,站在我与电视机之间。她双手插腰,一副得意的模样将上身往后微倾。



「那么就让小麻做饭给你吃吧!」



背后电视机发出的光线让她仿佛神格化了一般,此时若是密教的信徒,应该就已经对她行五体投地礼了吧!



「那就拜托你了。」



「想吃什么?什么都可以喔!」



「只要是小麻讨厌的都可以。」



故意刁难的台词就像膝反射般脱口而出。麻由的眼角立刻充满不断涌出的泪水。



「开玩笑,开玩笑的啦!完全是个玩笑!只要是小麻喜欢的都可以!你喜欢的东西就是我喜欢的东西唷,我说真的,真的。」



就像车站前推销员的拙劣赞美词句,但是麻由湿润的眼眸却渐渐有了退潮的倾向。「交给我吧!」一个握拳,连拖鞋也不穿就往起居室里头冲去。看来是效果十足。



被「碰」的一声钝响所吸引,我也跟在后面前去查看。



起居室最里头理所当然是厨房。乍看下整理得不错,实际却是完全没整理。东西摆放的方式乱七八糟,菜刀和筷子放在同一个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麻由的额头染上了一点红晕,正从柜子里取出围裙。直接在制服外套上红色的围裙,然后带着一丝羞怯站在我面前。



「怎样?好看吗?」



微微向上的视线寻求着我的感想。



由于当下没办法想出什么适合的赞美词,我选择抱紧了麻由。只要这么做,要代替感想应该也很足够了。



「我最喜欢阿道了!」



御园微拉开距离,双颊绯红,给了一个我一生都无法绽放的,充满魅力的笑容。



「典礼什么举行呢?」



「等等……」



突如其来便成立了婚姻关系。



「第一胎还是女孩子比较好吧——」



连小孩都跑出来了?你是天空的新娘吗(注:典故出自勇者斗恶龙5,与女主角结婚后会在不知不觉中生出孩子)?



为了制造一点烟雾弹蒙混,我环视周围寻找话题。然后发现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于是想起了之前被搁置的问题,试着问她:



「那两个孩子的晚餐呢?也一起做吗?」



麻由离开我的怀里,从冰箱里扎紧了袋口的袋子里拿出两个小餐包——「这个」。



「……不行啦,得再让他们多吃一点才行。」



「咦——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不是会做饭吗,让他们好好吃一顿好吃的东西啦!」



哼的一声,麻由鼓起面颊。面包也在手里被捏扁。



「又没关系,和我们当初的一样多啊?不对,我们以前的还更少,而且我也有让他们想喝多少水就喝多少水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基准也太接近底线了吧!



「是我们擅自把人家带来这里的,所以至少要为他们做到这些才行。我们那时候不也因为饿肚子很难受吗?」



然后为了得到饵食,我们被强迫表演了「把戏」。是的,饵食。那时候我们的表演结束后得到的酬劳不该说是用餐,而该说是饵食才对。就是那种「把戏」。



麻由虽然还是满脸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小小地点了点头。



「既然阿道这么说……」



「我不是在命令小麻,而是拜托喔!我希望小麻能够以自己的意志让那两个小孩吃东西。当然,因为这只是请求,所以小麻要拒绝也是可以的。」



充满伪善的言词,说话的人可以轻易地找到后路。但是被这么一说,麻由就不可能拒绝了。自己内心的丑恶,想起来还真是令人寒毛直竖。



「知道了,但是……那,那么阿道,你等一下也要听我的拜托喔。」



像是灵光一闪想到名案似的,笑容一下子回到脸上。当然因为只是拜托,所以要拒绝也可以,但是何必用逻辑如此逼迫她的情感呢?因此我点了点头。



「好——!那么,你等一下下喔!」



把被压扁的面包丢在桌上,大动作打开冰箱。我眺望着那样的光景一会儿之后,把面包拿在手里离开了厨房。



从放在起居室沙发上的书包里拿出手机,从通讯录找出熟悉的电话号码,按下拨号键。等待时间几乎是零,婶婶便接了电话。向她告知今天要和朋友一起吃晚餐,婶婶可能正在吃她最爱的鱿鱼丝吧,说着知道了,嘴里发出明显的咀嚼声。随后加了一句早点回家之后就挂了电话。



把手机放回书包,一屁股坐到地面。



然后就这样闭上双眼,回想了我与御园麻由的过去。



花了十秒将其全部影像化,然后浏览完毕。



剩下的只有糟糕透顶的感觉。



事情处理完,打开和室的拉门。毫不在意射来的视线进入房间中央,点亮了灯。



「嗯——该说初次见面……吧!」



本来打算摆出教育节目主持人式的笑容来提升第一印象,不过还是作罢。



在灯光的照明下,六叠大的房间里飘荡着一股异样的臭味。那是不断地刺激着鼻腔的黏膜,令人忍不住要捏起鼻子的恶臭。我想,那是因为两人都没有洗澡,身上的衣服也都没有洗的缘故。另外,角落放置着简便式马桶,我判断那是恶臭的主因。为了不让臭气飘出,所以平时要紧闭拉门。光是要装出平静的样子,就得耗费相当多劳力。



哥哥对我投以胆怯的目光,妹妹则是吊着眼角凶狠地瞪视。他们的共同点是脚被锁在柱子上而无法动弹,似乎曾经为了打开锁而挣扎拉扯,脚上到处可见细微的伤口。



兄妹两人都屏息以待,嘴巴写着「一」字紧闭着。我在两个小孩面前落坐,挺直了背脊采取正座的姿态。因为是第一次见面的对象,因此不自觉端正礼仪起来。哥哥看起来则是有一点手足无措的惊慌。



「你们是池田浩太小弟弟,还有池田杏子小妹妹吧!」



呼唤他们的名字时,顺便观察了两人的脸色。身为哥哥的浩太似乎是感受到恐怖的重力,僵硬地点了好几次头表示肯定。另一方面妹妹杏子则是把视线转到墙上,看起来就是一副不想跟人对话的态度。不过这也难怪。



「叫我大哥就可以了。当然,要叫大哥哥也可以。」



「………喔……」



在口中嗫嚅了一会儿,终于从哥哥口中听到了声音。



「啊,不过名字要保密。」



为了改善我的无趣平凡,只好试着以谜样的身分增加效果。装作无视两人投射过来充满讶然的热烈视线,我把面包举到和对方视线等高。



「肚子饿了吗?」



「咦,啊,是,不。」



兄妹中的哥哥口吃着回答,老实说实在很难理解。此时,明明没有在看这里,杏子小妹妹却继续面朝着墙壁开口:



「废话。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还没吃。快把那个拿过来啦!」



听起来颇尖锐的声调,然后维持那样的状态把手伸了过来。我把面包放在那小小的手掌上。杏子小妹妹像是要喂给池里的锦鲤一般把面包撕成细条,然后又把面包条分解成更小块。看样子是在检查里头,不过里面可没有奶油或巧克力,更遑论毒药了。



「今天除了这个以外,还另外有晚餐喔!」



杏子停下解剖面包的动作,双目圆睁。



「那个,这是怎么回事?」



浩太出声询问,表情里期待的神色稀薄,反而是不安的颜色比较浓厚。



「把你们抓来的那个大姊姊正在做饭。不过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是了。」



「做饭?然后把毒药放在里面?还是要我们吃蟑螂?」



杏子一脸险恶地质问。果然,刚刚的举动是要确认面包里有没有掺了什么异物。我还满喜欢这种谨慎小心的态度,喜欢到不禁想要再多欺负她一点。



浩太则是怕妹妹的态度会令我不高兴,拼命观望着我的脸色。



「毒药和蟑螂啊……那么,杏子小妹妹——」「不要叫我的名字!」



「池田小妹妹,如果刚刚那两样有一样被混到食物里端出来,你会吃吗?」



「怎么可能会吃。」



「如果说不吃就杀掉呢?」



「吃了那种东西还不是一样会死!」



我摇摇头——不是这样喔。



「是如果不吃的话,你的哥哥就会被杀。」



浩太的肩膀因此大幅度一跳,眼泪都快流了出来。杏子转头对那样的哥哥投以轻蔑的目光。



「虽然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决定,不过也要考虑到是不是会影响周遭,而且得负起那份责任。」



就像,她对我来说那样。



对御园麻由,我应负的责任。



杏子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原本狠狠瞪着我的视线往下低去。另一方,浩太交互看了看我和杏子的脸色,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



「那个……我吃就是了。」



「嗯?」



「我吃就好。所以,那个,不要跟杏子,讲那样的,话,可以吗?」



混杂着严重的口吃,但言词里的意思却很明白。直接地传达给我。



该怎么说呢,不愧是哥哥。



吃了一惊的杏子抓住哥哥的手腕。眼中有些微湿润的泪光。



「请不要,欺负杏子。」



「…………………」



虽然储备的份量很少,不过我的良心还是稍微刺伤了自己。只能用力搔了搔头。



小孩子真恐怖。



「我说啊,请不要把我当成那种用二选一的无聊选项任意玩弄人类尊严与性命的那种废物好吗?这个归根究底就只是『如果』的问题。好吗,不要当真喔,拜托。」



深深地低头谢罪。



「啊,对,对不起。」



浩太也跟着低下头向我道歉。而杏子小妹妹当然是不可能对我低头。



「本来就是问这种问题的家伙不对。」



杏子压低声音喃喃自语。虽然我认为问总比实践好,不过就暂时不说,已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心情了。并非是讨论不出结果,而该说是在讨论出结果前,我就会因为良心苛责而死吧!



之后两人大概是相当饿了,将杏子仔细检查过(就我看来根本是毁损)的面包碎屑分成两份,然后默默地开始咀嚼。即使没有对话,面对面一起吃饭的情景,我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还没有看过,我想这是相当难得的。



稍微放松姿势,改成盘腿而坐。将手肘支在膝盖上观察着两人。



哥哥池田浩太是小学四年级。皮肤附着体垢的颜色,体格算是纤细,浏海已经长到盖住眉间,看起来就像鬼太郎。明明是大妹妹两岁的哥哥,却时时在意妹妹的脸色。看起来不像因为害怕而在意,应该是过度保护的表现。合格。



妹妹池田杏子是小学二年级。这个女孩身上体垢的颜色也相当明显。垂到肩膀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然卷,翘得相当严重。语气里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性格应该是不服输与死要面子的浓缩综合体。



麻由抓来的两人比报纸和电视新闻报导的照片憔悴些,不过黑眼圈看起来倒是有点消散。



「喂喂,你看俗么看?」



一口气把面包塞到嘴里,脸颊胀得鼓鼓的杏子转过头瞪我。那个视线要是和松鼠的腮帮子组合起来,对她的观感应该就会转成好感。



「这个,该怎么说呢,只是觉得——有妹妹真好啊。」



杏子鼓胀的脸颊带了点红色,移开视线。不过当然不可能这么好,投过来的是冰冷的视线。



「那又怎样,又不素泥妹妹。」



「嗯,话是没错啦。你看到狗狗的时候,不会有想杀掉它的想法吧?」



「啊?泥在缩什么?」



「嗯,你果然是个好孩子呢。」



大概是我一脸得逞的表情让她很不高兴,在胡乱地把面包全部塞到嘴里之后丢给我一个「恶心」的辛辣评价。浩太则是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代替妹妹不停向我低头道歉。一言以蔽之,就是没有丝毫紧张感的绑架犯和太过认真的被害者正在要白痴。



「好啦,肚子也稍微填了点东西,来说一点比较正经的事吧!」



「害我肚子更饿了。」



杏子插了一句充满反抗而不讨喜的话,不过在浩太警告了她一声之后总算闭上嘴巴乖乖坐好。交替看着他们的脸,我开始说道:



「我有一个请求。」



先丢出了前言,接着将请求的内容说了出来:



「我希望你们能把我当作绑架你们的犯人,那个大姊姊和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连她的存在都不要提及。只要你们做到这一点就可以了。」



如果能做到,近期内就放你们走。



我如此欺骗他们。



老实说,会遵守这种口头约定的人脑袋才有问题。如果信赖人到这种程度,我会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干脆去让诈骗集团骗一骗好了。



所以我可能还是会在某一天,找机会杀了这两个孩子吧!



让他们成为没有嘴巴的死人。



这样才会像那个街头巷尾传说的杀人狂。



「啊,那个。」



浩太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我以「请说,池田小弟弟」的姿态催促他发言。



「你刚刚说放走,是指……让我们从这里离开……的意思吗?」



「是啊,说离开,不如说是放你们逃走吧!」



「这样啊……那个,谢谢……」



总觉得有一种奇妙的消极感,好像不想从这里出去似的。看向杏子的脸,她也和哥哥一样一睑忧郁。搞什么啊,明明又不是自己想被诱拐来这里的。



绑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杀人更恶质的犯罪行为。



杀人只要本人死了事件就随之结束,但是绑架案件即使被释放,事情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虽是已经扭曲的人生,却依然不得不持续下去。



也无法加以修正。



明明超过一半以上都是死路——



却不得不继续生活下去。



让自己继续活着。



正常人是无法理解这件事的吧!



……啊——不行,得赶快把这些念头赶出脑子。



「话说回来——你们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被绑架的?」



嘴里吐出伴随着恶意的言词,语调则是与其成反比的轻率。



「在外面,玩的时候,那个姊姊跑出来,然后就被带到这里来……」



浩太口齿不清的给了我回答。还瞥了妹妹一眼。杏子把脸别过,但是手却悄悄地盖在浩太的左手上。我对这对兄妹的反应「唔——」地一声表现出认同了他们的说法,内心却是猛然起身,伸长右手食指大喊——我有异议。



在几乎可用杀伐这个字眼来形容的社会,居然能悠闲地在外面玩?真是相当引人怀疑的发言。根据新闻报导,他们是在下午失踪,可见他们两个当时的确是在住家外。只不过,他们的监护人、双亲怎么会允许呢?从状况来看……唔——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也不想花太多精神在这上头,正当我如此想着——



「为什么会在这里?」



伴随着撞击导致的些许爆音和冷淡的说话声,纸门被一口气拉开。回过头,跟在教室里给人的感觉一样,全身充满稳重、沉静的麻由单手拿着平底锅站在那儿。十五分钟前那个仿佛退化到幼儿阶段的人已经消失,她现在是符合真实年龄的十七岁少女。



带着一点诧异的表情准备进入房间,却在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跌倒,我连忙扶住她的身体。她以带点沙哑的声音向我表达谢意,我装模作样地摆出绅士的样子回道:「举手之劳罢了」,并确认了平底锅的内容物。



「是炒面喔!」



是拿手料理,还是最喜欢的食物呢?麻由满面笑容地递出平底锅。里头飘散出来的炒面酱汁香气和房间里的臭味混杂在一起,促进了食欲的减退。



「找个什么东西铺一下……」



或许是没能理解我的语言,麻由直接把平底锅放在榻榻米上。传来一阵烧焦的声音与草被燃烧发出的焦臭味。现在的状态,称之为臭臭祭典或许比较恰当。



「我们去厨房吃吧!」



麻由拉了拉我的袖子,我则委婉地拒绝:



「在这边吃吧!」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这是为了让他们也一起吃而做的吧?」



麻由的双唇为了反驳而张开,不过却转为一个小小的深呼吸,然后以夹杂了大量不满的态度与声音说「知道了」,然后坐了下来。



从麻由手中接过筷子。以视线催促后,她递给两人免洗筷。两人在接过筷子的时候眼睛眨了好几下,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对食欲相当忠实的兄妹两人以目光寻求我的许可,在得到我的许可后立即将筷子伸进平底锅中。



「还很烫,小心别烫到……」



两人已经连听人说话的闲暇都没有,几乎是要把整个脸都伸进平底锅里头似地,义无反顾地把炒面面条往上吸。一副即使里面被下了毒也毫不犹豫的气势,让我连下筷的地方都找不到。



「好吃!」



「嗯,好好吃!」



连杏子都率直地表示称赞,连高丽菜心都咬得津津有味,送进贪求着食物的肠胃里头。通常看到这种情形,做饭的人都会觉得自己的辛苦有了代价而高兴吧,但是麻由却不是普通人。她一副烦躁愤怒,看着炒面不断被两人吸入口中而咬牙切齿,抓着手腕上的皮肤。本来很担心麻由会在下一瞬间破口大骂,不过那样的事态却没有发生,因为麻由可不是那么乖的孩子。



麻由以缓慢的动作举起筷子,然后下一个动作在我的视线里一闪而过。



高高提起的筷子尖端,对准了杏子的头往下戳去——



「笨蛋!」



骂了一句没有作用的话,连忙伸出右手去挡筷子。小麻的彩色筷子毫不留情,刺过我的中指根部附近,穿过了皮肤。



「痛死了……好像异形从手中冒出来……的感觉?」



「阿道?」



相对着斜斜刺下的筷子,麻由的头也斜斜的。浩太兄妹两人则是继续咀嚼并看着我的手。这两个小孩神经还真不是普通粗啊,食欲也未免太强了。



手掌被筷子穿过。直到深红的血潮开始溢出,麻由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我去拿绷带什么的过来。」



随着轻松的语调起身。罪恶感零,台词也是轻飘飘。



「绷带就不用了,有OK绷什么的就行了……」



「不可以,万一有细菌什么的跑进去,会变成一泡一泡的喔!」



到底是什么状态的一泡一泡啊?是肉变成一泡一泡还是皮肤变成一泡一泡?这两种的恐怖程度可是完全不同。



「等一下再做阿道专用的饭,等一下喔!」



在用餐加上专用这个词,若是某个种族可能会很兴奋吧,不过我却没有一丝雀跃。先不提这个,我留住了想要走出房间的麻由。



「饭就不用了,还要多花一次工夫。」



「没有花工夫啊!」



若是如此也很令我困扰。



「今天就先这样吧,反正我待会,那个,就是……要吃小麻。」



说完之后,羞耻心达到临界点。事后非常后悔,不要说得这么白就好了。脸庞已经过热,孩子们射来的视线好痛,比伤口的痛更难忍受。追根究底,谁会接受这种类似死语的东西啊!一想至此,观察了一下麻由的脸庞,发现她一脸奇妙的表情,接着拉着我被刺上第六、第七根手指候补的右手,一路走出和室直到起居室去。关起拉门,然后没有一丝犹豫,唐突地冲着我一笑。



「真的吗?」



「您是在说哪件事呢?」



不知何故,回以绅士般的语调。



「真的吗,真的要吃小麻吗?是今天吗是晚上吗喔耶——!」



可以在前头加上「超」字的效果绝伦。双手高举地雀跃着。在少女脑袋里流动着的该不会是浓硫酸吧?



「我说啊,关于那件事还是改天吧……总之,先把OK绷拿来吧!」



把插着筷子的手掌伸出来给她看当作蒙混的藉口。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不过麻由笑嘻嘻地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跑开。



目送她离开后回到和室,在刚刚坐着的地方再次坐下,然后以左手捉住那根也不能老是插在那里的东西。



「喔喔,都刺到骨头附近了,好痛,痛痛痛。拔起来了,拔起来了。鸡皮疙瘩都跑出来了。」



一个人自说自话把筷子拔起来。几滴血珠随着浮出,然后在手掌上不停染出红色的细线。以舌头舔去以免弄脏了榻榻米,由于察觉一道视线,我转头看去。



浩太和我视线相对,不过比起那个更令我吃惊的是,装着炒面的平底锅已是空空如也。



「那个……非常,谢谢你。」



「什么事?如果是指吃饭,炒面是那个大姊姊做的,要道谢就跟她说吧!」



他说着不是,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道:



「谢谢你保护了杏子。」



浩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郑重地向我鞠了个躬。



是变得亲近了吗?还是多少被当作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人了呢?真是值得玩味。



另一方,杏子则当作没有看见,嚼着口中残余的炒面。



对那两人,我笑笑地说不用在意不用在意,玩笑话似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能够把这种事情用玩笑话来解决的,是因为我与麻由这样的关系。



到底该用怎么样的一般词汇来表示才对呢?真是的。



在那之后一等伤口的治疗结束,我就逃跑似地离开了麻由家。要摆脱泪眼盈眶的麻由真是令人心痛,但也还没有悠闲到能完全顺着麻由的意。虽然有一半是骗人的。



走出大厦,为白天与晚上的温差而吃惊。风吹在皮肤上,感到些许寒意。



「……不过,还真是浓厚的一天啊!」



简直就像盐酸一般的时间。



看着被绷带夸张包扎的手掌。那是她爽朗地报告——「找不到OK绷!」之后,不懂得顺序也不知道包扎方法,只有缠绕长度惊人的一级品。把那些全都拆掉,药水的臭味已渐渐染在皮肤上了。今天是臭味连发的大凶之日吗?



「绑架啊,没想到还会再次跟这种事扯上关系……」



而且这次的立场变成了共犯。可以随着岁月流逝改变的立场,还是青梅竹马变成敌人这种程度就够了。



再说到那对被绑来的兄妹。看着他们,与他们交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或者该说矛盾。事情发生得太理所当然,虽然感受到一丝差异,但却无法具体地将其点出。



「………啊!」



和这件事无关的另一件事,不是很重要的事——我忘记问了。



在原地回头,眺望大厦的全景。各个房间透露些微的光晕,就像剪影画一般,与周围的黑暗共存而耸立。



明天再问也可以。



反正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也没有心情特地跑回去问。而且现在如果再回去那个房间,大概就得顺势在那边住一晚了。要是这样,婶婶一定会举着石灯笼揍我。



所以还是明天记得的话再问问看吧!



为什么,要绑架那两个小孩呢?



第八人「无意识杀人」



我喜欢鸡皮,也喜欢鲑鱼皮,鲷鱼的颊边肉也很喜欢。不过,若只评价这些部分而把剩下的部分归类到次级品,也未免有点墨守成规。若要比喻,就像评论一个人被切下来的耳朵部分比剩下的人高级,我只能说这种评价法实在是愚蠢至极。剩下的人有眼珠有嘴巴,更何况四肢健全,连这些部分的真正价值都未好好品尝就直接丢弃,被人批评浪费资源也只能乖乖接受吧!不过,反正我也没有食人的嗜好,更没有利用人体创造新兴工艺品的兴趣,因此这个议题就到此为止。



我想先针对能对未来产生更有建设性意见的部分,在我自身里先行构筑。啊,死了。总之,为了使言论不至沦为空有外表,我倾向于接纳多方意见作为基石,老实说就是希望能得到复数的意见。尤其是——同类的。最好是和自己有相同癖好的人。我想和与自己立足点相同,但是却能以不同视点观察事物的同类,一起坐在咖啡厅里面对面聊聊。这是察觉自问自答之极限的我,热切期盼的愿望。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万一真的和那样的家伙相遇,真的会只是谈谈就结束吗?我不否认自己是个血气方刚的人,尤其是遇上看得顺眼的家伙时,总会不自觉在态度上表现得过度熟稔而导致对方的不快。正因为和别人从争辩发展到吵架这种事也变成家常便饭,我总是踌躇不前。因为害怕。害怕看镜子。害怕看到镜子里的人挥舞拳头……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的二次方,我到现在为止一直无法和同类邂逅。回想过去也只有一人,而且还是仅仅数秒间的交会。到底是为什么,我的同类都像濒临绝种的动物般隐藏起自己的身形呢?跟我相似的家伙应该是到处都有才对啊!我喜欢深夜的便利商店,音乐则是只要有美丽的女主唱就什么都听,剩下只要满足会在无意识状态下杀死动物的习癖和擅长捉迷藏这两个条件就完全是我的同伴了。唉——在只求类似条件下,即使音乐的兴趣不同也无所谓了。到这种地步,即使是喜欢听男人唱歌的也欢迎。寻找同类的路途就是这么艰辛。现在,即使是看起来多么可疑的简讯或号称免费的收费网站,只要说要介绍同类给我,不管心中拒绝的意志多强烈,双腿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走出去。今天也踏上顺便寻找同伴的旅程朝便利商店前进,敌人则如草原的猛兽般隐身徘徊。希望我成为社会人的时候能拥有前途似锦、顺风满帆、凡事有靠山的人生。唉————



作者|入间人间



插画|左



译者|UMI



ɨͼ|Ozzie



录入|寂若悠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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