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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6节(2 / 2)


  路丹青不好意思地抹抹眼泪:“我有点儿难过,又没那么难过。”

  即使对花姐这样一位温柔的长辈,能够吐露的心声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更多的寄居于内心深处的阴暗心思,路丹青不愿意让花姐知道。她催促道:“钦使来了,大家都在外面,您也快去吧。”

  花姐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小祝、你表姐她们都托付我陪你。”

  “怎么不是大事呢?”

  花姐摇了摇头:“你先在这边府里住下,既然钦使来了,少不得盘桓些许时日,你正好想想接下来想干什么。你阿爸过世得早,实在等不得,已然出殡了。你家里还算安静,你大哥已领了信印。你要不介意呢,我就给你安排车马人手,先回去祭拜一下。要是有什么旁的想法,也只管说。”

  路丹青低头想了一下,没说话。

  花姐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招呼人打水来给她洗脸,让拿饭食来陪她吃了一餐。路丹青拨完最后一口米饭,已经恢复了平静:“姥闲下来了么?我有些京城的事须得向她老人家禀报。”

  “你……”

  “不碍的,人没死在面前,还不太觉得。接下来我许还要回去一趟,得先把公事交待了。”

  花姐于是派人去前面问,得知钦使已然去客馆安置,而接风的晚宴还没开始,路丹青忙说:“我去!”

  她到书房时,祝炼等人都在,人人脸上都带着点喜色,其中也包括了她的兄弟们。就在刚才,陈放、王允直到了府里,态度十分的友好,先是祝缨等人向钦使问好,并问皇帝安。接着,陈放就不端着了,老老实实执了子侄之礼。

  “叔父”是不叫了的,于是叫一声:“姑姑。”

  这是一声极新鲜的称呼,听得人一愣一愣的,陈放狡猾的一笑:“您都娶了我的姑母,自然也是我的姑母,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又要拜张仙姑等人,但是被王允直阻拦了:“初来乍到,咱们是宣谕的,何妨等办完公事再叙私谊?”

  他虽然是副使,但说得也有道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要宣的谕有点多,包括了自祝缨起,所有的安南官员的任命——新死的路果的继任的事儿还没申报,除外——以及他们的妻、母等相关人员的诰命。

  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念完了得念到半夜去。

  祝缨便让赵苏陪同他们去客馆先安顿,明天抽出一整天的时间把这个事儿给办了,王允直这才同意了。

  剩下的人就到了书房,略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儿,得连夜装饰山城。

  苏鸣鸾对祝炼道:“你来信说这位王公子‘讲究’,竟是这么个讲究法儿。”

  祝炼双手一摊:“驿路上的泥溅到他的身上,都比溅到别人身上的老实规整。但是有一个毛病,好讲究,爱享受,虽不至于穷奢极欲,但放到咱们这儿,也可骇人了。”

  比起京城的享乐,梧州最奢侈的头人也只能称得上“土鳖”,只有在折磨人上比朝廷粗犷野蛮,其他多有不及。

  郎锟铻道:“他不是王相公的孙子吗?”

  “王相公也是相公,”祝缨说,“节俭与节俭也不一样。”

  祝炼一路跟着他们过来,已然十分清楚了,这个王允直是没有坏心,也不骄纵。但是一路驿馆的待遇,是一点格子也不能给他错了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永远衣饰整洁,所有的爱好都是雅致的,对什么爱好又都是浅尝辄止的。再喜欢的饮食,永远不会吃净到盘底。如果说他是郑熹的孙子,倒还说得过去,说他是王云鹤的孙子,总觉得哪里差了一点味道。

  人没到,小报告已经打到了祝缨的案头了。

  路丹青悄悄地进来,在末尾坐下了,祝缨仍然看了过去,苏鸣鸾等人也投去了关切的目光。她大哥也叫了一声:“小妹。”

  路丹青点了点头,坐在一边,听他们安排,赵苏、祝炼就负责接待这两个使者,这是很重视了。装饰之类由项家叔侄负责,祝缨会在宣敕之后邀请陈、王二人去“游猎”。林风去做出行的准备。等等,都比较简单。

  末了,祝缨再说一句:“到最后一步了,都打起精神来,把事情做圆满。”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辞出,只留路丹青。路丹青起身,叫了一声:“姥……”

  祝缨道:“回来就好。大姐同你讲了吗?”

  “是,我想回去看一看,搬些东西去西州,我……”

  “行,那咱们一块儿搬家。”

  路丹青稳了稳神儿,开始汇报京城之行,祝缨都听了,道:“很好,明天也有你的事,领完敕书,我安排人护送你回去。”

  路丹青答应一声,见祝缨没再分派她别的事情,她也无心再多言,当即辞出。她住在府内,与苏鸣鸾母女的住处相近,走不几步就遇到苏鸣鸾站在那里等她。一对差了十来岁的表姐妹默默地走了一段,路丹青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小妹呢?”

  “她?现在正在西州,与巫仁一道督造工程,”苏鸣鸾说,“你呢?”

  其实也没什么,小时候是有一股子的不服气的,也是看着表姐苏鸣鸾,怎么人家就能当头人呢?这些年这个不服气还在,却又不只盯着那个寨子了。路丹青笑笑:“我想跟着姥去西州。”

  苏鸣鸾道:“也好,呆在家里与你大哥磨牙也是没意思。”

  “哎……”

  …………

  路丹青没有参加晚宴,晚宴却依旧热闹,苏鸣鸾也没什么忌讳,路丹青的大哥也意思意思地避开了。

  陈放心情不错,这一趟差使什么都安排好了,他一点也不着急。之前听弟弟陈枚说过梧州,早就想来看一看了,在群山之中经营出这么一片秘密的基业,陈放心中很是佩服。再看这饮宴,上下和乐,也让他有些感慨:“这可是上下同心呀!”

  梧州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让他觉得舒服,不像在京城,规矩是有的,人味儿却淡了许多。死去的祖父曾经告诉过他,凡事过犹不及,没规矩不行,太讲规矩了人就死了。

  王允直在一旁说:“是呀,戮力同心苦也甜。”

  祝炼摸了摸鼻子,今天的宴会海味很少,但山珍是真的不缺,好些运到京城要价值千金的食材都被端上了桌,王允直还是觉得“苦”。

  除此之外,一切都还不错,所有的官员都会官话,大部分人的官话王允直能够听懂。虽然有女官上桌,王允直皱了皱眉,但想起来“蛮夷”,也就尊重了人家的风俗——这些女子并不令人讨厌。她们与规范的“温婉娇媚”不沾边儿,也没几个大美人儿,却绝不会故意表现粗俗以显得自己与普通女子不同、刻意模仿男子举动。

  正如……王允直看了看坐在主座的祝缨。

  见几个人话开始变密,王允直道:“今晚承蒙款待,明日还有一件大事,便先不叨扰了。待明日大事办完,再来叨扰。”

  祝缨也就顺势结束了这场宴会。

  王允直与陈放回到客馆,陈放有点不踏实,王允直比他年轻,他孩子都有了,王允直才刚结婚。年轻不意味着跳脱,但王允直这脾性有可能影响到他们接下来的计划。陈放对王允直道:“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