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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2 / 2)


  “你是说--曹小姐?”

  “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我被她迷恋住了。但她是有夫之妇,丈夫是个官僚,她并不爱他。1949年的炮火声中,丈夫抛弃她坐上了去台湾的轮船,而她本有机会通过香港辗转去找他,却选择留在了这里。”

  “因为你?”

  “但我是所谓的叛徒,而她是国民党官员的妻子--她为了我而留下来,我却与她分开三十年,重逢时已年过八旬,而她也成了老妇人。我带你去过的那栋老房子,是她的父亲传下来的,国家重新把房子分配给她。我们住在同一条路上,每年难得见面几次。呵呵,这样也好,省得彼此伤神。我的一生爱过许多人,也恨过许多人,但终究命运坎坷,没找到一个可以结婚的女子,当然也从未留下过任何后代--这是我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吧!”

  “你想要有孩子?”

  “总比现在这样转世投胎好吧,有个孩子能带着你的基因,再传递给孩子的孩子,这样你的生命才是真正的永无止境。我的晚年漫长而凄凉,曹小姐是唯一可以与我交流的人,也会有国外记者来采访我,问的都是当年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的轶事,却让我厌烦。我好想早一些死去啊,却没想到竟活至九十二岁,才躺在床上寿终正寝。”

  “活得太长让你绝望?假若英年早逝又怎么办?”

  “司望同学,你不会懂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生死河》写出来了没有?”

  “在青海闲着没事写的,用了三十年时间,后来被我一把火烧了。”

  “为什么?”

  “其实,我过去的每分每秒,都在书写这本《生死河》,你也是哦!”

  少年沉思片刻,方才展眉,像古人那样双手抱拳:“尹玉兄,虽然,我不知你上辈子叫什么?但我们可以成为忘年交,也算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今夕分别,不知何时再相逢,珍重!”

  她也同样抱拳作揖:“好啊!司望小弟,我要回宿舍收拾行李了,后会有期!”

  “来两杯水酒就好了!”

  “九十多年前,我即将离家远游,李叔同先生刚在杭州虎跑剃发为僧。我的叔叔是他的挚友,陪伴我去北京启程前,李叔同来为我们饯行,唱起一首由他作词的歌。”

  尹玉说罢,豪迈地唱起这首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曲终,人散。

  她再没多说半句话,微微一笑,男人的飒爽英姿之中,竟还流露出几分倾城倾国。

  尹玉走向马路对面的南明高中,不出几步回眸向司望看来,他却惊慌地大喊:“小心!”

  一辆数吨重的土方车,如同失控的公牛,从南明路的西头横冲直撞而来。

  刺耳的刹车尖叫声,并未减缓车头的速度,车轮溅起滚滚泥尘,将她撞到了半空中。

  她在飞。

  瞬间,尹玉从高空坠落在司望的跟前,坚硬的柏油路面上。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惊呆了,随着周围的女生尖叫,才颤抖着跪倒下来,抱起她柔软变形的身体。

  鲜血模糊了她的额头与脸颊,从口中汩汩地涌出……

  第四部 孟婆汤

  在陌生的城市里醒来

  唇间仍留着你的名字

  爱人

  我已离你千万里

  我也知道

  十六岁的花季只开一次

  但我仍在意裙裾的洁白

  在意那一切被赞美的

  被宠爱与抚慰的情怀

  在意那金色的梦幻的网

  替我挡住异域的风霜

  爱原来是一种酒

  饮了就化作思念

  而在陌生的城市里

  我夜夜举杯

  遥向着十六岁的那一年

  --席慕蓉《十六岁的花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