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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后来出现了肝脏功能损伤,再加上糖尿病,他每天都需要服用大量药物来维持生存。最后的那段时间里,他的皮肤都已经变成了土黄色,老实说真的让人不忍直视」



「我猜,那个女人往你爸酒杯里下的是感冒药」



「感冒药?」



「我也想着以防万一嘛,以前背着我爸在图书馆里查了一些药物相关的知识。有一些种类的感冒药混合酒精服用之后,确实有可能引起药物性的肝损伤」



这么说来,我记得以前好像在电视上看到过相似的骗保杀人案例,使用的手法也是通过让受害人大量摄入感冒药,继母和金城没准就是通过那个得到了启发。



「而且糖尿病人注射胰岛素这件事情也挺诡异的,莫非这都是你继母帮着注射的……」



「确实,她肯定不会按照每日的规范用量去注射」



听完逢崎的推理之后,我顿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杀死当初那个如此迟钝的自己。要是我稍微聪明那么一点,要是我没有被那个女人演出来的贤妻良母形象给骗到的话,父亲可能就不会死了。



「后悔也没用的」逢崎低语道,她并没有看我。「到了」



上一次来这栋废弃大楼是什么时候了呢?尽管我记得只过了不到两周时间,可我却产生了一种仿佛已经相隔数年的感觉。



这栋废弃的大楼依旧被世界所抛弃,它孤寂得仿佛没有一丝存在感。应该没有人能猜到,这个如此不起眼的地方会藏着警方苦苦追寻的连续杀人狂的线索吧。



我们穿过一楼的停车场,走进大楼的内部。我一边走,一边把之前在手机上调查的这栋废弃大楼的相关信息分享给了逢崎。



「这栋大楼十年前还是有公司进驻的」



「什么公司?」



「没什么奇怪的,就是普普通通的设备制造公司。名字好像是叫……“堂岛住宅设备”来着。那间公司倒闭之后好像就再也没有人接手这栋建筑了」



「当时那间公司的人要是知道这里变成了杀人狂的秘密基地,会有什么感受呢」



秘密基地这样如此可爱的表现方式,想必也是来自逢崎的嘲讽吧。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来到了仓库里面,从放在地上的那个零食盒子里取出了日记。



日记末尾的“×”一直写到了九月二十四日,也就是说,“实行者”上一次来这里就是昨天。



我随便翻了几页,刚好翻到了“九月二十二日”。那一页是戴着黑色帽子的小孩在保龄球场外望着抽烟的高中生的日记。



而这一页的日记末尾画上了一朵大红花。



「这下可以确定了」



「嗯,筱原理来确实被杀了」



大红花的旁边还写着一行字迹很小的注释。



“用车载回家中后杀害,尸体丢弃在御笠山的半山腰处”



注释和日记完全不同,字体和笔记都非常工整。



「灰村,现在这事儿不重要了」



「……确实」



「我们只要把“九月二十八日”的日记给改写一下就行了,赶快吧」



我翻开那一页,用橡皮擦擦掉了那个“红”字,以防万一,我还带来了各种不同种类的铅笔,但是看起来2B铅笔就可以了。我尽可能地模仿着日记上的字迹,把“红”改成了“黑”,然后把日记给放回点心盒里。



还没等我产生一丝微弱的成就感,一阵凉意便从我的后背蹿起。



我在地底下听到了些许沉闷的声响。



那毫无疑问,是汽车引擎的声音。



有人开着车靠近了这里。我心中产生了一种毫无根据,甚至可以说是超自然的感觉,它告诉我这个人会慢慢降低车速,最后把车停在这栋废弃大楼附近。



我开始拼命地思考,将自己的视野最大程度地扩大,四处张望着寻找退路。



「快躲起来」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牵起了逢崎的手飞奔了起来。



如果车上的人是“实行者”或者“书写者”中的其中一方,那么我们就绝对不能被发现。对方持有武器的话,我和逢崎的人数优势也会不复存在,这附近人迹罕至,想要呼救也不可能。



我注意着不让自己发出脚步声,走出停车场,爬上了位于道路相反方向的应急楼梯。来到楼梯间附近,天花板就会成为死角,遮挡住停车场方向的视线。



我和逢崎紧挨在一起,将自己的全部精神给集中在听觉上。



我心中不祥的预感果然应验,那辆车就停在了废弃大楼的前面。那人开门下车之后十分粗鲁地把车门给关上了。



皮鞋在混凝土地面上发出了硬邦邦的声音,来人走进了大楼之中。



脚步声穿过了一楼的停车场,向着放有绘画日记的仓库方向一路走去。对方那毫不犹豫的脚步无论怎么想都是奔着日记去的。



尽管我知道在仓库里面是看不见我跟逢崎的,可我还是难以消除心中那被尖刀抵住喉咙般的恐惧感。逢崎的右肩和我紧挨着,她的恐惧也从那微弱的震颤中传递给我。



那弹指一瞬间如同高温的糖一般被拉长了。



我已经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时间,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小时。就在这种摇摆不定的时空感觉困扰着我之时,仓库的门被关上了,那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的心跳声依旧飞快。



尽管没有任何交流,可我和逢崎都屏住了呼吸。



直到我因为呼吸困难而张开嘴之后,氧气才从我的唇齿之间散落出来。



等到呼吸声不留余韵地消失之后,我依旧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机能在正常运转。



一阵地狱般的沉默过后,逢崎静静地说道。



「……灰村,我们不会被发现吧?」



「没事的」



「……灰村,你知道吗」逢崎把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之间,说道。「我爸虐待我的时候,我都会去想象自己逐渐沉没在了昏暗的海底,让意识与躯体剥离开来」



面对逢崎突然间切换的话题,我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才好。



逢崎貌似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她那色素浅薄的嘴唇编织出了毫无温度的话语。



「……就算他对我做些什么都没关系。就算被他给杀了也好,我也觉得无所谓了,因为真正的我一直沉没在深海之中」



我想起了曾经在教室里见到过的逢崎那昏暗冰冷的瞳孔。她在学校里一言不发地忍受着桃田几人的欺凌,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求助过,这也是因为她已经将这一切视作他人之事了吗?



而逢崎现在的眼神又是何样呢?



我稍微动了动脖子,想要转头去看逢崎的脸,可是我却产生了一种窥探禁忌的感觉。



「在我想到利用那本绘画日记来杀人的时候,我其实只是想着,既然都要死的话,还不如拉上我爸垫背」



我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此刻任何话语都会化作虚伪。



「……可是,我感觉我变了。我刚才,真的发自内心地觉得……没有被那个人发现、没有被杀掉真是太好了」



不经意间吹来的风将逢崎那美丽的黑发静静地吹起。



「……你还是把我刚才说过的话全部忘掉吧」



这时,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紧紧地握住了逢崎的双手。我将自己的意识从相互触碰的温暖中挪开,逢崎小心翼翼地问道。



「灰村,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你想做些什么?」



将那群肆意抛洒爱意的恶魔给杀死之后——我突然间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想象那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连自己想要做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生未免太过空虚、太过没有意义。这和被继母变成保险金而死有什么区别吗?如果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活下去,那我和逢崎联手制定这些计划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我很想说些恰如其分的话,可是身旁的疑问将我那浅薄的思考给尽数搅乱。



最后,我好不容易才说出口的,只是一些连回答都算不上的台词。



「……这么说来,我还没有想过呢」



「你不是总说自己很清醒吗?灰村」



「那逢崎你呢?等你爸死了,你想做些什么呢?」我苦恼地反问回去。「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逢崎一阵沉思过后,用接近消失般的声音回答道。



「……我也,什么都想不到呢」



逢崎用指尖温柔地触摸着我的掌心之间。



「不是有很多事情能做吗?等他死了你周末也不会被关在家里了」



我的手指和逢崎相互缠绕,我们的体温也混杂在了一起。



「可是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离开过这个镇子了,我一下子也想不到」



我和逢崎双手之间相互牵绊的力度确实在逐渐地增强。



「那就把这个问题当成作业吧,下次见面我们来讨论一下这个」



我们的手恢复了各自的重力,开始独自下坠。



「……这也是一种选择。灰村你也得好好想想」



你我的存在相互缠绕,朝着地底深处一路下坠。



「……如果你想到了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下次我们就来制定一个旅行计划」



「总感觉落差很大呢」



「毕竟杀人的计划还是想在这一次就结束掉呢」



我们迷失了松开对方手的时机,沉默地一直留在原地。



风儿吹乱了逢崎的刘海,我看不清身旁她的表情。我想,这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情。



因为只要这样,我就能保持着不去察觉。



察觉到在这半径为零的世界中孕育而生的某种感情。



察觉到你我之间的关系,已经来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