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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父亲是个轻浮的人。他和英俊两字完全不沾边,不但不高还有些微胖,但却是个讨人喜欢的人。他在生产复印机的公司工作,有许多交情或深或浅的熟人。他总是呵呵地笑着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当时的我并不完全理解家庭的事情,但是我总归是知道父亲有好几个和母亲不同的恋人。



我永远是母亲的同伴。因为可怜的母亲和父亲不一样,她总是只能呆在家里没有自由。



「受过照顾的女性的孩子。」



父亲这种可疑的说法连小孩子都糊弄不了,说什么受过照顾——说白了就是出轨对象罢了。



白乃是个看起来有些胆小的孩子,因为和我年纪相差很大,给更我一种瘦小的印象。



「是个吃过不少苦的孩子。」



很突然的,没有任何预兆的,父亲把白乃带到我们家里。简直就像把从路边捡到的猫带回来一样随意。



母亲无论怎么说也不可能立刻接受。他们让我早点去睡觉,两个人似乎谈到了天亮为止。



「这样的事情……为什么……」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听到父亲总是说着的口头禅。



黎明到来之前我就明白了,母亲一定会妥协的。



「凉,从今天起白乃就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母亲在我面前没有露出任何不愉快的表情,仿佛理所当然早已决定的事情一样,在第二天早上把她介绍给我。



母亲为什么不讨厌她呢,明明是别人的孩子啊。



那是父亲背叛了母亲所产生的污秽肮脏的结果。



「好啦,快来打个招呼。」



妈妈催促着我,白乃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我看着她垂头的样子。



「凉,白乃可能是有点害羞……」



「可以叫小白吗?感觉很像小狗。」



「凉!」



我当然永远都是是母亲的同伴。所以尽管没有见过面,但我憎恨着白乃的母亲,竟然这样轻易地把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像麻烦一样丢给我的母亲。



我也讨厌父亲。随处留情,和那些其他的女人睡是如此的龌龊。



然后我也当然憎恨着从此生活在一个家里的白乃。她不论被我说些什么,都只是沉默着看着我,完全是一个干瘦的野孩子。



——肮脏、肮脏、肮脏。



我不会原谅她。纤细的手腕也好到处躲闪的眼睛也好,随意披散在肩后细长柔顺的长发也好。



从指尖到头顶,全部都是肮脏的。



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对她使用直接的暴力,但是除此之外我用尽浑身解数。



白乃总是沉默地忍耐着。



就算被我扔脏抹布、就算被我抢走她那份点心、白乃仍然毫无反应。但是当给她看网上搜到的无修正的色情视频时她却红着脸逃走了。



就是这个,我想。



「家里没有人在。」



「哇有点紧张。」



我抱着玩玩看的心态和班级里的男生开始交往了。然而一点也不喜欢他,不如说因为父亲的原因我讨厌所有的男人。



然而我还是把他叫到了家里。这天妈妈去上夜班,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晚上谁也不会回来。



为了预防万一,我把他的鞋子装到塑料袋里藏好才让他进来。



「果然是女孩子的房间啊。」



不知道他看见什么之后说了这样一句感想。我的房间非常朴素,玩偶之类的一个也没有。



「是吗?」



父母都不在的房间,刚刚开始交往的两个人,能做的事只有一件。但我其实毫无经验,都是看书和上网临时抱佛脚学到的。



我们顺其自然的扑倒在床上,接吻、互相脱掉衣服。



哐当、衣柜的方向传来异响。



「……有人在那吗?」



露出下半身一脸蠢像的他猛地抬头,胆小的样子非常滑稽。



「好啦别管了。」



我向着他的后背抱过去。



我逼着白乃藏到衣柜里面去了。严厉的警告她绝对不可以出来,然后非常小心地留了一道门缝。



我发现她很不擅长应对性方面的东西,光是看到都羞得不得了。所以打算在她眼前和男人做,事后再去嘲笑她。



然而我的计划完全是自讨苦吃。男人的那个东西在体内翻腾,光是想象都完全受不了,我恶心得要吐,完全无法忍耐。



我哄着兴致高涨的他先回去,他大发雷霆,看来和他的交往到此为止了。



我冲进浴室,一秒都好想要快点把被碰过的地方洗干净。



打开门锁从换衣间出来的时候,白乃正孤零零地站在走廊里。我早已把她在衣柜里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干什么?」



一动不动伫立在走廊里的她像幽灵一样,要么就是座敷童子。



「……没什么」



「……你来过生理期吗?」



白乃没有回答。因为她一脸严肃的表情,我知道到她能正确理解我的问题。



明明看到视频的时候动摇成那个样子,好无聊。我与其说因为刚刚的经验不是很愉快而闷闷不乐,不如说没能按照预想的那样欺负白乃才更让我接受不了。



「你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爸爸肯定和那个人做了好多次吧。家里的墙很薄,我知道爸爸和妈妈从不做那样的事。



无可奈何,父亲应该会这么说吧。因为和母亲已经是家人了所以不想和她做了,所以有外遇也是无可奈何的。



——家人之间,难道是不能做爱的吗?



「我在问你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俯视着异邦人一样的少女。黑色的大眼睛,像是小动物一样。父亲与白乃的母亲不是家人,所以可以做也不用避孕,他们两个人一定都很开心。



「软弱的人。」



白乃低声回答。







「早饭做好了哦。」



虽然想着白乃住到我独居的家里后会发生些什么,结果却是我比预期中还陶醉于白乃做的饭菜。



「我开动了。」



只有我们两个人围着餐桌吃饭。



以前是我们加上父母的四人家庭,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父母则是住在一起生活。四个人的集团,已经分成了两块。



但本来这个集团就是由一个一个独立的微小个体,在机缘巧合下靠近才聚集起来的,我的家庭从最初开始就并不平衡。



「你最近和母亲见过面吗?」



「她有来过我的展示会。」



「这样啊。」



虽然几次都想到去搜索一下,但我终究懒到没有付诸行动。虽然我从事着绘画相关的工作,但是自认为与艺术什么的无缘,尤其是摄影,完全搞不懂什么样的作品才是好的。



「瓶颈那方面怎么样了?」



白乃在家里几乎没有不拍照的时候,每天都精力十足地拍着照片。



并不只是拍我,厨房、浴缸、厕所、阳台……白乃对着所有地方举起相机,明明只是一个毫无特点的普通公寓。



总有一天我会看着那些照片,怀念起住在这间屋子里的时光吗。如果按照如今的收入没有大的变化的话,我是打算长久在这里住下去的,也没有结婚成家的打算。



已经不想再恋爱,也没有什么机会,正因如此已婚的都筑才成了对我来说方便的对象。



「完全不行。」



明明每天都拍上几十数百张,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话说回来,战乱地区是去了哪里来着,伊拉克?」



「是打算去过。」



「不是很危险吗?」



「最终还是放弃了,那种地方。」



白乃用猜不透感情的语气回答,我想她是在隐藏自己的后悔。实际上我听到她没去危险的地方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她完全没必要为了拍摄不惜陷自己于危险的境地。



我们的对话到这里就停滞了,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份沉默并不让人难受。



「你总穿差不多款式的衣服啊。」



白乃突然说到,但并不是揶揄的语气。



「……我只呆在屋里又不出去,无所谓的吧。」



我不外出在室内穿的居家服基本上是只有两种换着穿,因为是不见人的衣服所以也没理由被人抱怨才对。



「要不要试着换件新鲜的穿一穿?」



「什么样的。」



「……可爱的?」



「笨蛋吗!」



「算了,开个玩笑,别生气。」



白乃来之前我是几乎从来不自己做饭的,甚至有一整天只靠巧克力撑下去的日子。



从十多岁开始我就一直瘦得挂不上肉,最近没怎么讲究过打扮这方面,手边都是些好几年前买的衣服。



「要不要偶尔出去散散步?」



「我和小白?不要。」



在有外人的地方被白乃拍照,也太让人羞耻了,何况我连被拍这件事本身都还没有习惯。



「那就算了吧。」



狭窄的房间里两个人呆上一天,会让人有些压抑,但是这样的紧张感对我们来说正合适。



我也略微想象了一下户外摄影。在宽广的公园里、蔚蓝的晴空下、白乃对我说「笑一个」,而我不知道为什么正穿着可爱的白色连衣裙。这样的场景在脑海中栩栩如生挥之不去,公园的空气是那么清澈,现在这个时节红叶会非常艳丽。



……但是我和白乃肯定,一生也不会一起去公园……



肯定不会发生的。



门铃声突然响起。我虽然经常网购,但是应该没有今天预定送到的商品才对。



我家除了网购商品或者工作需要的资料,就没有别的来客了。因为这个地方本来就几乎没有告诉什么人过。



我和白乃谁都没有立刻站起来,这时门铃还是响个不停,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猛烈地敲门声。



「白乃!」



是女人的声音。



「你在里面吧!」



我不由得看向白乃,虽然是我没听过的女人的声音,但白乃眉头紧皱。显然是她认识的人的表情。



「谁?」



白乃没有回答,闷闷保持沉默。



叮咚的门铃声一直没停下来,当然砰砰的敲门声也是如此,真是的再这样下去甚至会给邻居们带来麻烦。



我站起来走向玄关,白乃没有跟过来,我只好长叹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一个年轻的女人狠狠的瞪着我,那划出舒展弧线的茶色头发中隐约能看见剧烈摇晃的耳环。



「白乃在里边吧!?」



简直是怒发冲冠,她揪住我的衣服猛地靠近,对着我大喊。



「稍微控制一下音量……」



好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女人继续逼问我。



「让她出来!我知道她在这!」



我明明几乎没有告诉什么人家里的位置,白乃姑且不论,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来客啊,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



「小白。」



我不经意脱口而出,不知道什么时候白乃已经站到我身后了。



「我来解决,对不起。」



白乃一边说着一边像是袒护我一样站到我面前。



「白乃……!」



女人突然飞扑到白乃身边抱住她。我从来没想到过会在自己家的玄关前看到这样的场景,因为女人刚才颇为粗鲁的态度,这未免有些太戏剧性了。



「白乃!我一直在找你!」



女人哭了起来,这就是所谓感动的再会吧,但是堵在门开了一半的玄关面前也太给别人添麻烦了,而且女人的抽泣声怎么感觉越来越剧烈了。



「把门关上可以吗。」



我话音刚落,女人一下子抬起头,还真是哭的好惨。



「你是……白乃的什么人?」



她狠狠地瞪着我,涂成深色的睫毛也强硬的竖起来。



「姐姐哦。」



我庆幸自己好好的报上名号,她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白乃的姐姐……?」



我想她肯定把我当成白乃的出轨对象或是新恋人了。



「骗、骗人的吧,因为是在别的女人家里……你真的是白乃的姐姐吗?」



完美的词汇。你是白乃的什么人,姐姐、家人。所以我对她来说不是敌人,这是足以能解除对方武装的让人安心的词汇。



「是真的。」



白乃代替我回答了。



「这样啊……原来是姐姐呀……」



我看到紧紧揪住白乃胳膊的她逐渐放松了力道。



「因为……你突然就不见了啊……」



她又小声地哭起来,我看不像是呆一会就走的意思,白乃也没有安慰只是在那里看着她。



我又叹了口气。



「总之,要不先进屋再说?」



女人的名字叫做安昙千景。



她的卷发略微披散过肩,穿着到膝盖长度裙子搭配衬衫。原来白乃喜欢这样的女性啊,是和我完全不同的类型,与其说是非常可爱,更不如说是像在cos大小姐一样。



虽然一度停止了哭泣,但我还是没能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里理清脉络,大概是说白乃突然就不见了啊、觉得很寂寞啊、还是喜欢她啊……所以一直追查到这里然后追了过来。



「因为……我以为你是在新欢的女人家里……」



结果安昙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她大概和白乃一个年龄段,看起来非常年轻。



「我明白了,那么话也谈完了,可以从这间屋子里出去了吗?」



「为什么啊!?」



她使劲摇头的时候耳朵上戴着的耳环又跟着剧烈摇晃起来。



「会给姐姐添麻烦。」



「你这么说就是还想逃对吧……!」



我给三人份的咖啡杯倒满茶水。总觉得白乃刚才说出口的「姐姐」两个字在耳边挥之不去。



「不用管我也没事,我戴着耳机去那边工作就好了。」



你看,安昙有点得意地看向白乃。



「……我应该已经好好传达给你过吧,我们还是别交往了。」



白乃一脸惊讶的回答她,看起来就像她这边对她那边已经毫无留恋一样,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种分手方式太糟糕了。



「我不懂啊。」



「说到那个份上都不懂吗?」



「我不懂!」



白乃不是擅长沟通的人,反正大概是自顾自地进行了一番说明那样,不知道为什么能想象出来。



「喝点茶吧。」



我在桌子上摆好三个杯子。



「非常感谢。」



她拿着杯子的手指上涂了非常漂亮的美甲,指尖闪闪发光非常耀眼夺目。



她肯定,和白乃做过吧。毕竟所谓交往就是这样的事。我想象着一些下流的事情。



「已经结束了,我和安昙小姐的交往。」



白乃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让我想起父亲。



我总是在最近的距离看着因为父亲出轨而受苦的母亲,我一直都是母亲的伙伴,必须由我来守护母亲。母亲却不对父亲的解释发火,只是惊讶之后显得有些疲惫,最后总是会原谅他。



「安昙小姐算什么啊……!?像以前那样叫我的名字啊……」



我不想再听下去,从座位上站起来。



「姐姐?」



白乃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只会用「你」称呼我,这听不惯的叫法让我有些动摇。



「我有些工作急着做,你们两个好好谈一谈吧。」



我拿起杯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她们干脆在客厅里做爱就好了,这样我就能知道这两个人平时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安昙是没有常识的女人,也不会在不请自来的别人家突然做这种事吧。我戴上耳机调高音量,把喜欢的音乐用超大音量播放,如呐喊一般的吵闹摇滚乐响起,



过去的我曾为了给白乃看而做爱。



——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呢。



小时候的白乃对我言听计从。一开始我觉得很有趣,但逐渐却为此感到烦躁,无论我命令她干什么,她都会按照指示行动。



真的无论什么样的命令都行吗?



我咽下一口唾沫,明明刚喝过茶水,但是喉咙里还是要命的渴。



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母亲每周都有好多次夜班,从学校回来之后常常只有我和白乃在家里。



刚刚转校的白乃没有朋友和能去的地方,总是呆在家里,因为那时候的白乃沉默寡言又不爱笑,所以会那样也是无可奈何。



两人独处的黄昏总是让人倦怠,像烧干的热水一样。炎热的天气应该把空调打开才对,但是我总是关紧窗户又关掉空调。



这样以来我们两个人都在蒸笼般的房间里汗如雨下,即使这样白乃也没有抱怨什么,也没有擅自打开空调。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才这么热。”



明明我要是打开空调就能解决,但我还是认为这是白乃的错一样对她这么说。



“帮我扇”



我把从商店街买的团扇递过去,白乃没有抱怨的接下,开始对着我扇风。汗干掉之后再吹风会有些凉,但哪怕扇子停下一瞬又会热起来。汗水从我的下颚滑落,白乃也大汗淋漓。



“水和咸的东西不足就会中暑哦。”



我把刚想起来的知识脱口而出。



“嗯”



“汗水,也是咸的东西吧。”



我用手指拾起自己下颚的汗珠,就这样伸到白乃面前。



“小白”



白乃张口含住了我的手指,酥酥痒痒的。



奶奶家从前养过一条白色的小狗,被小狗舔舐的触感与如今一模一样。白乃慢慢地、仔细地舔遍我的手指,我感受到她的舌头在我指尖描摹,让我浑身颤抖。



白乃会听从我所有的话,所有的。因为她是肮脏的孩子,是除了这个家之外没有容身之处、被亲生母亲舍弃的孩子。肮脏的动物。是不能反抗我的瘦小女孩。



我笑出声了。白乃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用她那没有浮现任何感情的目光。



“你真的就像小狗一样啊。”



白乃和安昙好像谈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