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话 复制品,哭泣(2 / 2)
学校里煞有介事地传说着——这个人将一个不喜欢的后辈的腿打断了。这件事早就被早濑前辈身边人当作英勇战绩来大肆宣扬。
说是三个人将真田君叫了出来,合力制服了他,殴打他的肚子,用脚踢他的膝盖,踹他的脚踝。据说这种事情不止一两次。名义上说是对得意忘形的后辈制裁。
明明夙愿中的全国联赛眼见可以唾手可得。
作为主力的真田君,就因为这个人的缘故没有站在决赛的舞台上。
「好久不见」
早濑前辈亲切地继续说道。微微上扬的嘴角。充满自信的声音和态度。
面对靠近的前辈,我若无其事地后退了一步。双手抱住教科书,筑起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那只伸过来的手,就像最初就已经规划好一样,恰好落在前辈自己的腰上。这人一直这样,精细地掌握着保持自身尊严的技巧。
「是啊」
暑假结束以后,素直明显就不太去体育馆了。放学之后,要么一个人在教室里发呆,要么和其他班的同学聊一会儿,要么马上回家打开客厅中的电视。这就是最近的素直。
这几天的素直……就像是夏天被遗忘的蝉蜕一样。
「明明你来做经理人就很好嘛。」
这句有点像是发牢骚的话已经是第二次对我说了。说法稍稍有点不一样。上一次要是“你来做经理人的话挺不错的”
「我嫌麻烦。」
作为借口,我和素直第一次说的话一样。
素直在新入学的时候在朋友邀请下,加入了篮球部体验了一下经理人。可是在那里要听从前辈经理人的指导,准备饮料,一个劲儿地拿擦汗毛巾,还要洗大量衣物晾干, 写日志,记录比分……这也太累了吧?但那还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工作,接下来……
素直只干了一天就累倒了。那天回家路上,她骑车的时候撞到了电线杆上。自行车筐都给撞断了。第二天连叫我出来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和学校请假了。
「不至于吧。」
早濑前辈稍稍有点不高兴了。并没有露骨地皱起眉头,只是眉头锁在了一起。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从这个并不熟悉的男生身上移开了视线。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个男人。
预备铃响了。
被早濑前辈纠缠的我,烦躁地回到了教室里。
回来的SHR上的内容几乎没有收入耳中。因为已经高二了,关于进路的话题有很多,但我几乎就是置若罔闻。
素直在暑假期间,好像去了几所县内大学的校园开放日。而面向入学潜在人群的补习课她也不间断地出席了一些。
三方面谈的时候,班主任打包票说“以当前的学习成绩,志愿学校是没问题的”。不过平时上课的态度不太好,希望除了考试之外的时间也要集中精力。
“好的,好的”妈妈不停地点着头,接受一个接一个地建议。在她身边的素直是什么样的神情呢?对于一个只能探索她记忆的人,我无法看得见她的神情。
「直前辈,怎么被帅哥纠缠了呀?」
我吃了一惊。这是被旁人看到了吗?
一进社团活动室,律酱就露出了奇怪的神情看着我,似乎是因为这个理由吧?
坐在对面的律酱笑嘻嘻的,我想她是没有其他意思。律酱并不熟悉学校里的传闻。我想她是没兴趣吧。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个帅哥就是弄伤真田君的人。
而旁边的翻书声音停止了。我感觉到了秋君的视线。
「你看嘛,染成茶色的头发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嘛」
「律酱!」
我不希望她再说更多事情了。焦躁的我的反应,似乎非常浅显易懂。
「早濑前辈吗?」
我觉得要是说抱歉的话,也太奇怪了。所以闭上了嘴。
那是让真田君吃尽苦头的人。是一个不可原谅的人。
但同时,我又发现。就像那天素直和律酱吵架之后诞生了我一样,因为真田君的腿受伤,秋君诞生到了这个世界上。
所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情去面对早濑前辈。因为自己的自私任性,所以我满心愧疚。
那天社团活动结束的时候,秋君难得地和我搭话。
「部长,抱歉,能稍稍占用一点时间吗?」
「诶」的声音有点雀跃。拿起来的书包是应该向上还是向下呢?怎么才好?
嗖的一声,律酱将一张黑白海报放到了桌子上。
「二位,顺便聊一下这个怎么样?」
「嗯?」
「这个活动只有附近的居民才知道,是个不为人知的好地方哦。」
还没等我问怎么回事,律酱说着「就这样,就这样」,然后快步离开了社团活动室。
被留下的我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假得就像是幼儿园小朋友蜡笔涂绘出来的夕阳,照在狭窄的活动室里。
风从忘记关掉的窗户中吹拂进来,吹得窗帘摇晃不停,沙沙作响。
两个人延伸的很长的身影。书架的投影。以及,柔和地摇着头的电风扇的影子。
秋君慢慢地动了动身体。
「去看一看吗?」
律酱丢下的是一张祭典的宣传单。
祭典的会场在离学校不远的神社院内。
我推着自行车,和徒步的秋君一起来到了这个小型神社。
原本定在夏天结束时举办的祭典,因为受到台风影响延期到了九月。
将自行车停放在一个像是停车场模样的砂石路上,爬上短短的石阶,只见院内四周密密匝匝地布满了路边摊。
「哇」
刨冰。苹果糖,葡萄糖。章鱼烧、炒面、法兰克福肠,棉花糖、冰镇凤梨。捞溜溜球和捞金鱼。
放眼望去,摊位之间陆陆续续地有人走来走去。大人、孩子,在今天这样的一个日子里无论是谁都笑脸盈盈。
殷红色的天空下,摊位、熙熙攘攘的人群、碎石板路,都在红灯笼的照耀下,全部都被染上了一层均匀的橙色,美得如同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扬声器中不间断地播放着祭典音乐,与嘈杂的说话声音渐渐在我的耳海深处融为一体。住在附近的小学生互相展示着用蘸了糖浆的毛笔画的涂鸦仙贝,开心地笑个不停。
而我注视着一切的脸颊之上,大概也和他们一样,染上了相同的颜色。
「我是第一次来祭典」
「我也是」
兴奋不已的呢喃声得到了一丝雀跃的同意之音,这让我无可救药地开心起来。
像是被这一切邀请着一般,步履蹒跚地,我迈步走在细石铺成的石板路上,但很快就站住了身形。秋君他一直站在原地。
「怎么了?」
听我回头一问,他挠了挠脸颊回答道:
「我想看浴衣。」
原本我想问是谁的,但闭上了嘴。这种事情,根本不用问。
胳膊上挂着荷包,穿着浴衣的女孩子们吵吵闹闹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应该是他看到了她们,所以想要看我穿浴衣吧。有那么一点……忸怩不安。
我也好,秋君也好,都穿着平淡无奇的制服。不妨……
「我也想看一看你穿浴衣的样子。」
就像女孩子的浴衣特别漂亮一样,男孩子的浴衣也特别帅气。而清爽的秋君,一定很适合穿和服。
秋君用演戏一般的动作,轻轻地用手抵住了下巴。
「那我们就当作彼此都穿上浴衣了,走吧。」
「这算什么嘛」
又感到一阵难为情,我笑了起来。秋君偶尔会一本正经地说些奇怪的话。但那是独特的,我其实很期待,每当他开口之后,会从他那薄薄的双唇之中会说出怎样的话。这一点我很清楚。
我不想放过任何一句,我想要仔细聆听。
我半开玩笑地轻轻提起裙摆,微微歪着头。
「那样的话,你觉得我穿的浴衣上面有什么图案呢?」
略作思索之后,他回答我说:
「花的图案吧。色彩是蓝色、水蓝色、粉色。白色也很合适。」
「不错呀。那秋君就是纯藏青色的吧,要不深绿色的浴衣也好。」
秋君不停地眨着眼睛。像是有些惊讶,又像是将二人幻想中的浴衣模样从眼中唤醒,印上彩花。
我早已轻轻挥起印有花朵图案的衣袖。
「既然已经穿上浴衣了,那我们吃些什么吧??」
要是一直就是远远地看着那就太无聊了。来吧,祭典就是要享乐。
秋君点了点头,我和他一起冲进了热闹的人群之中。
「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有点渴了,首先吃刨冰吧!」
「知道了」
盛开的紫阳花、黑底的樱花、白百合的浴衣——
头上插着金鱼或是蝴蝶的可爱发簪,将七彩的浴衣束带紧紧地系在腰间,脚下不熟悉的木屐带子将自己的脚趾间勒得通红。
只要和秋君在一起,我就可以穿上任意一款浴衣。
「草莓、甜瓜、柠檬、橙子、蓝色夏威夷!」
刨冰的摊位前排着很短的队伍,站在其中,我就像是遇到疑难问题一样陷入了沉思。站在我身后的秋君则一脸从容。
「决定好要什么口味了吗?」
「我决定了!」
「小姐姐,点单啦!」
一转眼就轮到我了,我急忙从口袋中拿出千元钞票,回过头去。
刨冰要三百元,炼乳单加的话再加一百元,不过现在似乎不是考虑是不是加炼乳的时候……
「那个,麻烦来杯蜜瓜口味的。」
「柠檬?」
「蜜瓜。蜜瓜!」
「是柠檬吧」
「蜜瓜!」
类似的问答重复了几次,刨冰器发出陈旧的声响,嘎吱嘎吱地开始运转。
接过被清爽的绿色糖浆漫过山顶的杯子,我和秋君一起走到了摊位的后面。
掸去尘土,并排坐在了石头围墙上。也许是为了防止飞蛾扑过来,撤下一些灯光的摊位后面比较昏暗。从其他摊位上荡荡悠悠地飘来一股香味,勾起了我的食欲。等一会儿我要去吃炒面!
用顶端蜷成一团的叉子将刨冰分开。一边听着哗啦、哗啦,悦耳的反馈声响,一边一下子就将刨冰放入了口中。凉滋滋的甘甜口感在嘴里蔓延开来。
「好凉!」
两个人齐声叫了出来,好好笑,我们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
不用说我们也明白。不仅仅是祭典。想必这种洒满糖浆的刨冰,我们两个人也是第一次尝到。
「你那杯什么味道的?」
一直埋头于柠檬、蜜瓜问答之间的我,漏听了秋君点了什么。在黑暗中,刨冰看起来都是一个颜色。
「你猜猜看」
哗啦一声,舀起了刨冰的勺子不知道为何看向了我。
我猛地张大了口。
一口咬住勺子的舌尖似乎都凉得麻酥酥的。迸散零落融解的冰块到底挂上了什么糖浆口味呢?我根本猜不出来。
「明白了吗?」
「不明白呀!」
「看!」秋君吐出了舌头。不是天然的粉色舌头,而是染满了人工染料的颜色。
「脷苔(舌苔)是蓝色的呢。蓝色夏威夷。」
「正确!」
他顽皮地笑了起来。以海对面的岛屿命名的糖浆,即便是猜到了正确答案,刨冰也带着无法言明的味道滑向了我的喉咙深处。
秋君用小勺子舀起快速融化的刨冰,接着向自己口中送去。我不敢直视他,紧紧地用左手握住了挂满水滴的杯子,扭头看向了另一边。
有些担心,因为我的热度冰块要是全化了该怎么办才好?他要是发现了这一点的话,我该用什么借口才好?我还没想好。
唯有一点可以相信,那就是自己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跳声,总算是被祭典的音乐声掩盖住了。
秋君无视了我的沉默,开口说道。
「说起来,脷苔是方言吧?」
「诶,嗯,脷是方言?」
爸爸常说脷,而妈妈常说脷苔,听多了之后我就变成了脷苔派,而素直则是脷。
「大概是吧。」
「再吃一口」他又分了一勺蓝色夏威夷到我的舌尖,接下来是清新的味道。……好像是这样。
总觉得只是分享他的刨冰不好,于是我决定拿出勇气来。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搜集了身体中的每一个角落,将勇气一点点地堆积起来。
「我的你要吃一口吗?」
「嗯。」
为了掩饰害羞,我给他舀起的刨冰塞了满满一勺子。但秋君嘴张得更大,一口就吃了下去。
嘎吱嘎吱,就像是鼻子受了刺激一样的咀嚼声音。
「我一直想要吃蜜瓜口味的。」
就像是说出秘密的一句话落入耳中。
我这才知道他刚才给我的那一口居然是诱饵,脸上一下染成了糖浆的颜色。
「你倒是早说啊!」
气鼓鼓的我用力扯着幻想中的秋君飘动着的浴衣袖子,几乎拉出褶皱来。即便在一片黑蒙蒙之中,也能看得出来他满面通红地垂下眉角,笑着说了一句「抱歉」,一定是很不好意思吧。
两人吃完刨冰,扔掉杯子之后继续向前走去。
秋君将我重获自由的手轻轻握住。手烫得就像煮熟了一样,完全分辨不出来是我的还秋君的。
「要是走散了就麻烦了。」
「是啊……」
其实,并没有人多到可以走散的那种程度。但我还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就像一个战战兢兢的孩子一样,慢慢地从食指挪动到小指。秋君察觉了我的意图之后,也慢慢地动了起来,手指紧紧地交缠在一起,中间的缝隙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插入。
我听到心跳扑通扑通地跃动着。
声音很响,充满弹性,宛如烟花被发射到了天空。
手牵着手,我们一个接一个地逛着路边摊。有好几次路过同一个摊位,铁板的热浪吹到了脸上,棉花糖机器里吹来的甜蜜热风掠过我的面颊,我们开心地一起欢笑。
不过就是加入了卷心菜的sauce酱汁炒面,不过就是拙劣地画上小熊猫图案的仙贝,为什么会这么好吃呢?
交替着送入口中的章鱼小丸子上摆着两颗像是双胞胎一样的苹果糖,怎么会如此可爱呢?让人忍不住想要将面颊贴上去。我一边感受着这么多的不可意思,一边呼哧呼哧地吹了吹热气腾腾的章鱼小丸子,让它降降温,随后用舌尖微微舔了舔上面的糖果。
从我的发簪上飞出的金鱼,在院子里自由自在地东游西逛,而蝴蝶则优雅地飞来飞去。从浴衣上挣脱而出的花朵,就像是在我头上轻盈飞舞一般散落而飞,把节日的夜晚点缀得五彩缤纷。
叮叮咚咚,咚咚锵锵,祭典的乐曲在歌唱。
和他在一起,我的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在不断地被刷新。
吃得很饱又精疲力竭的我们再次穿过鸟居,回到了石阶前。
弦歌不绝中的祭典音乐音量没有任何变化,但夜色渐渐入深,感觉祭典的喧嚣热闹正在渐渐远去。从繁茂的草木之中传来阵阵虫鸣,让人感到秋天的气息正在迅速迫近。
就像季节终有结束的那一天一样,不能一直和小熊猫在一起,也不能一直踮起脚尖来穿着浴衣。
我恋恋不舍地穿回了制服,突然想起来——
话说,之前秋君打算说的事情我还没有问。
喂~我打算问问身边的他,但他僵直的表情让我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直。今天就这样吧,该分手了。」
冷不丁的秋君这么嘟囔着。
咚——我的心脏一跳,就像是很痛一般叫了起来。无法抬头,我仅仅是动了动嘴唇。
「怎么回事?」
「下周一,好像是决议实施的日子了。」
或许是他自己就发现不得要领了吧,秋君挠了挠脸颊。沿着石阶的形状,我们狭长而厚重的身影就那样随风摇摆着。
无风的夜晚很热,就像盛夏中的傍晚一般。
「我被委托的任务,一是代替秋也完成复仇计划,另一个就是在这段日子里替他上学,过着什么都不会在意的日常生活。就这两件事。」
「复仇?」
「秋也他一直在练习,利用复制人进行作战。」
从右到左,从左到右,脑海中通过的言语的背后的意思,我没办法搞明白。
就像是不停的号召一样,他继续做出了说明。看起来像是避免我插嘴问些什么。
「行动本身很简单。首先,我将早濑叫出来痛揍一顿。让他爬不起来。然后早濑会到处说我打了他,但是在我揍他的时间里,秋也会在其他地方现身,让其他人看到。这样一来,不在场证明就成立了。」
复仇。不在场证明。犯罪片中才会蹦出来的单词,令人不安地从我头顶上飞了过去。
我慢慢地抬起了头。
泫然欲泣。因为,秋君像是放弃一样,在笑着。
一副仿佛要放弃迄今为止积累的所有幸福一样的表情,凝望着我。
「为什么?」
「因为是复仇嘛」
这个并不是可以作为答案的答案。
「为什么你要去打人?真田君本人不去做,要你去打人?」
秋君面带微笑,没有回答。这也是当然的。因为我说的话并不是对他在发泄情绪,而是在对不在场的真田君发泄。
「早濑前辈做的那些事是绝对不能被原谅的。当然是这样的。但是那样的话,真田君不该自己去亲自打早濑前辈一顿吗?为什么要你来打人?凭什么负担都给了你一个人背着?」
施暴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所有人都拥有武器。大家都有拳头,都有脚。甚至还有坚硬的头颅。即便是没有特别道具,大家都有伤害到别人的手段。
打人的人,踢人的人,他们都无法理解,其实对方也有相同的手段,只不过选择了不使用这种方法的道路罢了。
因为知道对手会痛,所以不会去选择。
秋君,就是这样的人。
真田君大概也是这样的人吧?
所以真田君打算将自己的所有负担都推卸给自己的复制品身上。
「其实!你并不想打人的吧?是吧!」
即便是我提高了嗓门,秋君也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因为他在想着真田君,所以什么都没有。
我的喉咙在抽搐,手脚发麻。就像有人用铜锤从身体内咚咚捶打一样,头很痛。
眼窝开始发热。热得让人想要大喊大叫。额头正中像是要裂开了。头发倒立,一阵龙卷风卷起在眼角处。脸颊上变成了瀑布,下颚撇开,眼泪如大雨一般飞落而下。
啊!不行,不行。
我只是素直的复制品。
却像祭典上迷路的孩子一样,放声痛哭。面对这样的我,秋君的脸上也露出了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他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来。我用双手紧紧地包住了那只手。
在仿佛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彼岸,我祈愿般地低下了头,闭上了双眼。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我的下巴流了下来。
喂!神明大人。
我不曾信仰过的神明大人。
无处不在的神明大人。
无论如何,都不要让这个人握紧拳头。
要是您看到了这么美丽的一只手,就把它从残酷的命运中剥离出来吧。
「如此温柔的手。不是为了打人而出现的啊!」
他是那种,为了不出声音,轻轻地将门打开的人呐。
他是为了不伤到对方伸出来的手,会如履薄冰地握住对方手的人呐。在这只手上面,我不希望刻画上任何痛苦的东西。
他发出了宛若呻吟般的声音。
「为了秋也,是我存在的原因。」
「不是。你是为了遇到我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头顶上,我感到了有人屏住了呼吸。
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溢出。飘落的黑点盈满了地面。即便是粗蛮的洪水想要将其吞没,话语已然无法遏制。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个人的一切变得对我是如此重要。
「你是为了和我一起去动物园,为了和我一起去游乐场,为了和我一起去祭典,为了和我一起去水族馆,为了和我一起去电影院而生的。」
「不知不觉中你就有了今后的安排了呢」
「明年的花火大会,一起,你要和我一起去!」
我死死地握住了一个劲苦笑着的秋君的手。
我在说谎。其实,去哪里都可以。
无论是哪里都可以。比如就是那间小小的,原本是库房的社团活动室,比如就是那走廊中的一个角落,内庭中的长椅上,甚至可以更小一些,就在这条长满无名之草的道路上就好。
附近没有小熊猫也没关系。
只要你笑着,在我身边就好。
「我明白了。」
听到这句话,我抬起了头。
我还无法揣测出他的真实意图,嘴唇颤抖着。秋君就像是劝说我一样说道:
「我也不是真的想要打人」
「……嗯」
「所以,去说服她吧」
说服?
「谁?」
看到抽着鼻子的我,秋君笑了起来。
「爱川素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