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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汉斯过去的人生总是在避免决定。面临决断时总是会逃之夭夭。



现在偏偏有如此重大的抉择摆在面前要他选……



下午,汉斯离开学校。



雨势变得更剧烈。不时传来雷鸣,闪电劈亮城镇。尽管这只是不足为奇的自然现象,汉斯却不由得认为那是奥丁的愤怒落雷。仿佛时空扭曲,让他见到了神话时代的遗址。汉斯很自然走向路德维希的所在处,却在路上止步。找路德维希就像是自己赞同他的逻辑性。汉斯当然信赖他的论述与推理。能在未来世代生存下去的,一定就是像他这种具备科学思考的人。然而自己不是完完全全的逻辑论者。毕竟他想拯救赛莲娜的心情,完全无法以具逻辑性的语言解释。



汉斯回到家稍事休息,以备晩上的行动。他昨天没什么睡。仿佛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往来的迷蒙朝他全身袭来,这大概是疲惫的里由。



汉斯躺着,不知不觉落入梦乡。



夜晩终于到来。



一切落幕的夜晩。



抑或是揭开序幕的夜晚。



汉斯决定了。



纵使再也无法回头,他也不在乎。



他不会逃避也不会视而不见,他挺身面对。



7



汉斯走下沙滩,对着海洋吹起笛子。



离凌晨还有点早。



波涛汹涌,雷声在远处响起。海面仿佛四处起火,反射出亮晶晶的闪光。



不久,两名人鱼从黑压压的海中现身。



一是红发人鱼,是之前赛莲娜在这里交谈的对象。另一则有一头奇异的浅蓝色秀发。那是夜晩海洋中唯一明亮的颜色。



「你就是汉斯?」红发人鱼问。「比赛莲娜还小啊。靠得住吗?」



「比较小也好啊。这样方便带着走。」浅蓝色头发的人鱼接话。



「请问……是你们两位要带我去离宫吗?」



「没错。你带我走。」



「姐姐,是『我带你』不是『你带我』啦。这么简单的话,你到底何时才记得起来啊?」



「我才不想管这些有的没的。」



「对不起啊,人类。你听不太懂我姐姐的话吧。」红发人鱼对汉斯说。「我觉得不用自我介绍,但我们是共进退的对象,你该知道一些。我是三女,她是次女。」



「初、初次见面……」



「赛莲娜按照预定被移送至离宫了。目前应该在城内某处。我们接下来会把你送到离宫的内护城河。请你从城堡内部带出赛莲娜,回到我们身边。」



「我知道了。」汉斯下定决心说。「我会想办法完成任务。」



「你办得到吗?我先说好,要是你失败,一切都完了。就算你被逮住,我们也不会救你。知道吗?」



「我知道。」



「我知道啊?」浅蓝色头发的人鱼说。



「姐姐,我就说你把『我』跟『你』搞混了啦。算了,那汉斯,你过来吧。」



「衣服直接穿着?」



「我可不想看你裸体。快进海里。雨这么大,待在地上跟水中也没差吧。」



「好、好的。」



汉斯进入惊涛骇浪的海中。要是没有人鱼,这无疑是自杀。汉斯虽然有戏水的经验,泳技却是略懂皮毛。



海水比他想象得还要温暖。转眼间便感觉到衣服吸收水分变得沉重。



「话说在前头,我们游得很快。我会定期浮出水面,你把握机会换气。在那之外的时间,你要停止呼吸闭上眼睛。」



「请问……我该抓哪里……」



「啊?我可不会让人类碰我的身体。我来抓住你。」



「呃,所以到底是碰还不碰?」



「姐姐你别再说了。」



红发人鱼抓住汉斯的领口,猛然将他拖进海中。汉斯很轻,但她在海中的力量惊人。



潜行一段时间,她们浮出海面。汉斯紧接着呼吸。



「就是这样。那我要加速了。」



另一名人鱼也抓住汉斯的领口,两人合力在海中疾驰。人类游起泳来,果然无法与人鱼运用尾鳍游动的速度相提并论。被抓住领口的汉斯仿佛遭人绞首,在海底拖行向前。反正也无法呼吸,脖子被揪得紧一点也没有大碍,但人鱼的速度快得让他分不清上下与目前深度。



汉斯心一横张开双眼。



眼前是前所未见的景致。夜中奇形怪状的鱼来势汹汹地冒出,又旋即流逝。从冒着泡沫的黑色液体底部,以鄙夷的眼神看着汉斯一行人的,是外貌凶恶的鯙鱼。而海的四面八方都有雷光闪现,水母呼应着落雷散发光芒,仿佛海中点着无数的油灯。



「不换气会没命喔。」



听见红发人鱼的声音,汉斯吸了口气。



不久,流经身侧的水质改变,她们游到了河口。



汉斯感觉到闭气越来越痛苦,疑惑这是否真的是自己该选择的路。闭上眼睛,就会浮现路德维希的脸孔。他现在是否正在等待自己?



「喂,汉斯!」



听见叫声,汉斯四下张望寻找叫他的人。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已浮上水面,可以呼吸了。



「别发呆。接下来要进入与护城河相连的水路,你不要乱动。一个永心会弄得浑身伤。」



「已、已经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了?」



「很快吧。现在起我们要从外护城河一口气朝内护城河前进。断断续续浮上水面会被抓包。你可以停止呼吸一分钟吗?」



「我不确定我行不行。」



「你试试看。你办不办得到,等一下就知道了。我数到三就闭气。一、二、三——」



汉斯听从指示屛息,闭上眼睛数了起来。



流经周围的水声又闷又模糊。应该是移动到水路里了。汉斯将手臂抱在胸前尽可能地静止不动。



从四十五数到四十六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再次浮上水面。



汉斯饥渴地吸入空气。



「做得好。跟姐姐一起游果然很快。」



「是啊,很厉害吧。多称赞我一点。」



汉斯意识蒙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听起来已经抵达了离宫的内护城河。然而朝头上一望,却有像是屋顶的东西,也没有雨落到脸上。



「汉斯,你醒醒啊。」



「我醒着……这里是?」



「是目的地。我们在内护城河那条桥的正下方。待在这里不容易被人类发现。」



原来这里是吊桥的正下方。汉斯终于开始了解目前自己身处的状况。



「接下来就是你的任务了。把赛莲娜带回来。」



「好的。」汉斯打着水飘向内护城河的边缘。「啊,对,找到赛莲娜小姐的心脏了?」



「呃,嗯……」



红发人鱼模棱两可点点头。



「那个还没找到啦。」



浅蓝色头发的人鱼说。



「姐姐,你干么说出去啦——」



「就还没找到啊。」



「假装已经找到了,这个人才会更有干劲啊。」



「我现在就有干劲。我一定会把赛莲娜小姐带出来,请你们等着我。」汉斯说。



「虽然我不相信你,还是拜托你了。」



汉斯点点头,戒备着周围,从护城河爬上岸。



几天前才见过的地方让他非常怀念。当时赛莲娜也在身边。他必须再次与赛莲娜回到这里。没见到卫兵的踪影。考虑目前时间也很合理。激烈的雨声消除汉斯的脚步声。四周一片黑暗,他靠着落雷时不时在暗夜中制造的光影朝城堡逐步接近。



后门近在眼前。



汉斯抓起门把,但上了锁。



果然不如想象中顺利。该从哪里潜入城堡?打破窗户吗?然而莽撞潜入后在里头迷路更是危险。汉斯想尽量从接近赛莲娜所在处的窗户摸进城。



赛莲娜在哪里……



回过神来,汉斯发现自己正握着口袋里的笛子。只要吹响笛子,赛莲娜应该就会注意到自己,但卫兵可能会同时察觉。



是否该赌一把吹吹看?



都来到城前了,汉斯早就有身陷危险的觉悟。



汉斯将笛子放在嘴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放弃了。



这就叫鲁莽。



动动脑筋吧。



说起来赛莲娜真的待在笛声传得到的地方吗?赛莲娜惨遭幽禁,恐怕不是待在普通的房间里。至少不会是面向建筑外侧有窗户的房间。



那么她会被关在哪里?应该是关在难以逃脱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地方?



比方说地下室——



离宫原本是以古老城寨为基础改建。说不定还保留着类似地下监狱的空间。



然而要前往地下,还是得使用城堡里头的楼梯。必须设法入城……



汉斯注意人的动静,沿着建筑物移动。仅有二、三楼能见到一、两扇透出灯光的窗,其他都是一片黑暗。比想象中还方便行动。今夜是个宛如暴风雨的夜,非常适合入侵。



从后门走了大约百步,汉斯在建筑物的转角处见到奇特的东西。建筑物墙壁连接地面的部分,开了一个长方形的小洞。上头镶着铁网,吹进里头的风呜呜作响。



汉斯觉得可疑,朝里头望。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说时迟那时快,雷声在汉斯头上轰隆隆响起,闪光在一瞬之间照亮了铁网的另一端。



铁网的另一端有间像是坑洞的房间。汉斯看到在半地下的巢穴设置的小型采光窗。从室内看来,这扇窗应该是设置在接近天花板的位置。



雷声再次响起。



被照亮的房间底部,有个熟悉的身影。身影与她从前昏倒在沙滩上时呈现相同形状。



是赛莲娜。



「赛莲娜小姐!是我——我是汉斯!」



汉斯兴奋地冲向铁网,朝室内呼喊。



身处洞穴底端的赛莲娜动起来。



她还好。



「赛莲娜小姐!」



「……汉斯?」



赛莲娜从洞穴底边仰望窗户。



「对,我是汉斯。我来救赛莲娜小姐了。」



「你到底是怎么——」赛莲娜摇摇晃晃地起身,对着窗户伸直脊背。「啊,你用了笛子吗。姐姐她们愿意接纳你啊……太好了。」



「是的,你的两位姐姐把我送来这里。」



「汉斯……」



赛莲娜奋力掂高身子,指尖构上窗户铁网的缝隙。



汉斯触摸她的指尖。如死尸般苍白的手指沾上了肮脏的泥土。



「这里警备很宽松,他们没派多少大人监视我这个小朋友。幸好我看起来是个孩子。」



「你能离开这间房间吗?」



「不行,门从外面闩起来了,我没办法。」



赛莲娜的声音一度远离,似乎是去查看门的状况。



「汉斯,你能不能帮我找来细长的铁丝?门问是将木栓子向下塞进金属凹槽的类型。只要透过门上的监窗口动手将栓子拉起来,应该就能开锁了。」



「铁丝……」



汉斯想起来了。



父亲在制作遗物的木偶时,把铁丝塞在里头当原型——



汉斯翻找口袋。



有了,他还待在身上。



汉斯犹豫了几秒,接着开始分解木偶。不久,充当木偶身体骨架的铁丝出现了。



汉斯将形同人偶内脏的铁丝抽出来,弯成细长的形状,隔着铁网递给赛莲娜。



「汉斯,你真是准备周到。」



「这要感谢我爸爸。」



「这好像太细了,我不确定撑不撑得住……」



赛莲娜趴在门上,开始操作铁丝。



「怎么样?」



「看来没问题。闩动了。」



随后叩啰一声,耳边传来重物掉落在地的声音。就连身在城外的汉斯都听见了。



汉斯与赛莲娜同时缩起脖子,祈祷声音不会引起风波。



似乎没有任何人靠近的动静。



「汉斯,门开了。」



「你能逃到城外吗?」



「我从一楼房间的窗户爬出去,你等等我。」



「好!」



赛莲娜离开牢房。



汉斯离开铁网,移动到墙上有一排排窗户的地方。赛莲娜应该会从其中一扇窗中逃出。



等了一阵子,赛莲娜苍白的脸庞从其中一扇窗冒出。看来开锁有点费事。汉斯心急如焚地隔着窗户守望着她。落雷再度闪现光辉的那瞬间,赛莲娜欢喜的脸浮现在黑夜之中。



接着在震耳欲声的雷鸣掩护下,窗户大剌剌地敞开。



「赛莲娜小姐!」



赛莲娜伸出手,将手心迭上汉斯伸出的掌心。



「汉斯……谢谢你。」



赛莲娜像是被紧握的手牵引似地跳出窗外。



「幸好我相信了你!」



「你有没有受伤?走吧,你的姐姐们在等你。」



汉斯牵着赛莲娜的手,就要溜之大吉。



此时,一道类似闪电的光芒在赛莲娜背后亮起。



有人开了这房间的灯。



一脸严峻的约翰尼斯就站在房内。



「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那边那小鬼是当时的……!」



「汉斯!快吹笛子!」赛莲娜大叫!



汉斯迅速将笛子拿出口袋,比平常更用力吹响。



接下来只要跳进内护城河,人鱼就会把他们带往离宫外。



再走几步就到内护城河了。



汉斯拔腿准备狂奔。然而赛莲娜却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他。



「汉斯,你看上面。」



照着她的话看向头上,站在窗边握着枪的卫兵映入眼帘。雷光闪现,视线在瞬间泛白,不知何时窗边的卫兵增加成三名。



猛然回神,他发现约翰尼斯的背后也站着卫兵。仿佛每次打雷,卫兵都会变多。



只要跳进护城河里——



汉斯做好被枪击的觉悟,拉扯赛莲娜的手臂。然而他的腿背叛了他的心,不肯动弹。



「给我乖乖就逮,臭小鬼。」



约翰尼斯朝他们走进。



汉斯认清了自己的极限。



无能为力。



这莫非就是软弱无力之人的下场?



8



「好,快把这些小鬼抓起来。这些家伙肯定知道王子暗杀的内情。」



在约翰尼斯一声命令下,汉斯与赛莲娜被卫兵束缚,押送至城堡正门玄关。汉斯紧咬牙根。



在天亮前没剩多少时间了。



他没空在这里磨磨蹭蹭。必须尽快夺回赛莲娜的心脏。



卫兵打开正门玄关的门,打算将两人带进大厅。



但在见到大厅古怪的景象后,在场所有成员全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嗨,各位辛苦了。」



有个人在大厅中央搭起画架放上画布,坐在折叠式的椅子上作画。



他戴着黑漆漆的帽子,穿着黑漆漆的双排扣大衣——



「路德维希先生!」



汉斯不禁大叫。



路德维希从椅子上起身,调整帽子的位置,缓缓走进汉斯一行人。



「安徒生,你果然选择救赛莲娜。」



「对不起……我……我……」



「没关系,早就猜到你这么做。」路德维希笑着。「托你的福,我有时间画图。」



「你这家伙在这边搞什么鬼?」赛莲娜咬牙切齿道。



「一如你所见,我在画图……」



此时约翰尼斯从打开的门后现身。他走城堡里头的路来到大厅。



「你、你们是怎么了?格林先生?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是时候该公布让各位伤透脑筋的克里斯蒂安王子命案真相了。」



「你说什么?怎么一回事?」



「请你冷静冷静。对了,卫兵小哥,借一下枪。」



路德维希轻轻拿起眼前卫兵措着的枪,毫无预警地朝上方扣下扳机。



清晰的枪声回荡,转眼间四周充满了硝烟味。



「格林先生,这里是皇族居住的离宫。不得无礼!」



「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腓特烈第三位王子走下楼梯。他穿着睡衣,因刚才的枪声察觉有异而下楼。



路薏丝太子妃在后头现身。她也穿着睡衣,脸孔散发死的气息,仿佛刚从棺椁中苏醒。



其他佣人们好奇地在大厅聚集。路德维希开枪是要尽快召集所有人。



「好了,非常感谢各位聚集于此。」路德维希行了一个贵族风的礼。「从现在起,由我德意志邦联出身的旅行画家,以及自在悠游绘画世界的侦探路德维希·埃弥儿·格林,来为各位解释半年前发生在离宫的克里斯蒂安王子命案真相。」



「你终于查清一切了啊!」



汉斯感激地高呼。抓住汉斯的卫兵被眼前发生的事吓傻了,完全忘了束缚他。聚在大厅里的人跟卫兵相同表情。



「王子命案的真相?」约翰尼斯执政官拉高声音。



「你别胡说八道。这起案件我们还在调查当中。正好出现可疑的小鬼……」



「很遗憾他们与此案无关。不对,那边那位赛莲娜说不上毫不相干,但至少她没有涉及王子命案。」



「到底是谁杀了皇兄?」



腓特烈王子逼近路德维希。他很尊敬路德维希,展现出恳求他别让自己幻灭的态度。



「莫非你要说那名消失的年轻侍女?」



「各位也知道那位女性在案发前两天就从船上跳海了吧?请各位别再归罪于她、忽视命案的本质。幽灵是不会刺杀人类的。」



「既然如此,凶手是谁?」



「我按照顺序解说。王子命案到底有何玄机——」



路德维希戏剧化地摊开双手,像演员一样在大厅正中央从容行动。人人都被他制造出的独特气氛慑服。



「案发当天克里斯蒂安王子在早上十点左右外出。请我们之中见到王子外出的人举手。」



不知何时在大厅露面的园丁拉森、几名佣人以及路盖丝战战兢兢举起手。



「看来王子的确外出过。我反过来问,请见到王子返回离宫的人举手。」



大厅鸦雀无声。



没人举手。



「没错,没有人知道王子何时回来。可惜当时似乎没有守门人,因此无人能确认王子返家。我们以这一点为前提继续。」



路德维希仿佛自己跟自己握手似地双手合抱,缓缓横越大厅。



「克里斯蒂安王子平常进出的后门,在那天进行地毯更换工程,至少在下午五点之前都处于监视状态。地毯工人也宣称没见到王子回宫。」



「也就是说皇兄是在五点之后回宫,是吧?」腓特烈王子说。



「然而后门在五点之后就上锁了。对吧?」



听见路德维希的问问题,几名卫兵点头同意。



「那么皇兄究竟几点回到那房间……」



「对,这就是第一个问题,也是这起命案最重要的点。」路德维希举起食指。



「接着还有其他问题。凶手何时接近王子刺杀他?」



「当然是在克里斯蒂安王子回宫后才接近他行刺吧?」约翰尼斯的口气犹如质问。



「具体来说是几点左右?假设是五点以后。然而凶手是从哪里入侵王子所在的房间?从后门吗?但后门已被封锁,这就不可能。正门玄关?那里有卫兵监视,可能性也不高……」



「若是起初就待在城堡里的人,就不需要考虑进出的可能性了吧?」腓特烈王子说。



「您说得对。因此凶手可以想成是内部人士,大家同意吗?」



有几个人紧张地咽咽口水,但没有人反驳。



「顺便一提从现场状况来看,王子自杀的可能性不大。杀害王子的人确实在这座离宫。」



「莫名其妙。」约翰尼斯一笑置之。「你要是继续胡言乱语下去,就算你是格林先生,我也不能纵容了。」



「不劳你费心。说完这些,我就乖乖打道回府。」路德维希耸肩。「那么速战速决,我来将上述两个问题整理成一个。



「第一个问题,被害者克里斯蒂安王子何时回到离宫?



「第二个问题,凶手是何时下手?」



「然后呢?快说下去。」约翰尼斯心急催促。



「我们先来思考第二个问题。凶手何时下手?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获得一个明确的答案。那就是『王子回来以后』。王子单独外出,因此可以排除凶手在陪同时下手,或是追上王子再下手。实际上也没有人追着王子出宫吧?到头来要是王子不回宫,就无法刺杀他。」



「我听起来怎么都是些可想而知的事?」约翰尼斯酸溜溜地说。



路德维希无视他,继续下去。



「在此我们终于可以回到第一个问题:克里斯蒂安王子何时回到离宫?」



「不就是跟刚才说得一样,在地毯工人离开以后吗?既然他从后门进宫,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虽然说后门锁起来了,叫人过来开门不就得了?」



「有人帮王子开过门的话请举手。」



路德维希问。大厅依然无人出声。



「唔唔……那么王子到底是在何时返回离宫?」



「在此我想到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答案。也就是——『王子没回宫』。」



「啥?」约翰尼斯的额头冒出青筋,开始大发雷霆。「格林先生,我真不懂你在说什么鬼话。王子千真万确是在有阳台的房间过世。正是因为他回到离宫,才会死在那个房间。说起来你刚才说过凶案是在『王子回来以后』才发生的。你这明显是自相矛盾啊。」



「不,王子的确走过石桥穿过大门,回到了离宫境内。他从离宫外出,返回离宫是理所当然。然而在这之后,『王子却没回宫』。因为没有人见到王子走进城堡。从当时的状况判断,王子要是进了城,理当会有人注意到。地毯工人、或是锁起后门的卫兵、或是正面玄关站岗的警卫……没有人见到王子。我合理推论王子没回到城堡里。」



「太费解了!我怎么想都是格林先生在信口开河。那你说说看为什么王子的尸体会出现在那个房间?」



「啊——」汉斯灵机一动。「该不会……尸体是从外面运进城内的?」



「你答对了,安徒生!」路德维希兴高采烈指着汉斯。「从以上的根据来推论,克里斯蒂安王子是在离宫境内遇刺后,被搬运进城堡里。」



「这怎么可能!」腓特烈王子紧接着反驳。「你想想看,就算是靠我们男性的体力,把皇兄的尸体搬进有阳台的那间房间实属困难。不对,追根究底……你到底认为是谁在何时从何地把尸体搬进宫里?后门在五点前卡着人。而五点以后每个人都行踪明确,没有形迹可疑的人。搬运尸体岂不是不可能吗?」



「没错。这正是第三个问题,通往真相的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就是:王子的尸体是怎么进城的?」



「唔唔……你别卖关子了。」约翰尼斯的眉毛皱成奇怪的形状。



「如你所愿。那么首先我们必须厘清王子是在何处遇害。王子回到离宫却没进入城堡,也就是说他是在这中间遇害。而——拉森先生,我记得你见到王子的马停在马厩里吧?」



「是、是啊。那是在五点过后……」园丁拉森点头承认。



「我们可以视王子在下马后遇害。凶手要锁定骑马中的王子的背实在太过困难。案发现场可以断定为马厩附近。」



「马厩啊……但是马厩位于出后门过桥后的不远处。这么短的距离内,怎么就给皇兄碰上了凶手?」



「不对,我们应该这么想。是凶手在等着王子回来——」



「等他回来?这是为何?你的意思是说此人为了行凶埋伏吗?」



「不对,我想一开始凶手只是纯粹要迎接王子。然而实际见面交谈后却萌生了杀意。于是这个人就在王子朝吊桥迈开步伐时,在他的背上刺了一刀……」



路德维希说得历历在目。实际上他的确能靠传闻与想象,画出极为接近现实的画作。



「请等一下,你说迎接王子……这听起来岂不就是……」腓特烈王子一脸不知所措,视线游移起来。而他的目光最后定在某个人身上。



就像是配合着他的视线,大厅里人人的视线开始集中到她身上。



汉斯也转向她宛如重病般瑟瑟发抖的身影。



路薏丝太子妃。



「路薏丝小姐,你在下午四点左右走出后门,跑去查看马厩吧。地毯工人也作证了。你当时主张自己担心晚归的王子跑去查看。」



「是、是的……」脸色惨白的路薏丝微微抽动嘴角回答。



「听说你主张当时王子尚未回宫。但实际上王子应该刚好回来吧?」



「不、不是的……没这回事……」



「你在碰面交谈的过程中,下手杀害了王子对吧?」



「我没有……」



「路薏丝小姐,你就是杀害克里斯蒂安王子的真凶吧?」



「格林先生,不得对太子妃无礼!」约翰尼斯按捺不住插嘴。



「我要是在此停止逼问,这才是对已故的克里斯蒂安王子的冒犯。您说呢?」约翰尼斯执政官不再出声。



「但格林先生,你的话有很多漏洞。」腓特烈王子发言。「就算路薏丝小姐在四点左右与皇兄在马厩见过面,但她仍然不会是凶手,不可能是。」



「为什么?」



「她要是当场杀害了皇兄又该拿皇兄的尸体怎么办?皇兄的尸体是在二楼有阳台的房间发现的。格林先生你说凶手把尸体搬到那边,可是你真的认为路薏丝有办法搬尸体吗?」



「就、就是说啊。」约翰尼斯附和。「路薏丝太子妃回到后门的时候当然没拖着尸体。她要是这么做,工人一定会发现。说起来她那孱弱的手臂根本不可能扛起王子的尸体!」



「要她扛着尸体运到二楼的确强人所难。然而运用某项工具,就能达成这个任务。」



「某项工具……?」



「就是——」路德维希从大衣口袋拿出一张纸。「这个。」



上头画着架在内护城河上的吊桥。



「吊桥……?」



「路薏丝小姐利用这个装置把尸体送到有阳台的房间。」



路德维希边说边拿出其他纸张。



「大家听好,首先要让王子的尸体躺在吊桥的顶端,正好是吊桥被拉起来的那侧。但为了防止尸体掉落,必须先让尸体的中心点靠在桥的尖端上。接着启动这座吊桥,将它缓缓向上拉,尸体就会被桥的上缘勾住,被拉抬至空中。最后只要将吊桥拉到九十度的位置,尸体前方便是阳台。桥的长度与阳台差不多。接着只要去阳台把尸体拉进房内即可。」



汉斯很佩服路德维希的解说。他完全没想过那座吊桥会被用来移动尸体。



「这种事真有可能?」



约翰尼斯不由得吃了一惊。



「使用吊桥的铰链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听说连小孩子都拉得起来。路薏丝小姐用得了。」



汉斯想起自己曾亲手卷动过吊桥的铰链。的确连孩子都卷得起。



「但是……把尸体拖进房间的期间,吊桥不是会维持升起来的状态吗?这样可能会被别人目击啊。尤其吊桥就紧接在后门的外头。地毯工人与卫兵要是经过,马上就会穿帮了。」约翰尼斯说。



「没错,因此她反过来利用这些人。」



「什么意思?」



「她要求工人与卫兵检查新地毯有没有问题,让这些人无法离开后门大厅。只要吩咐他们用心检查铺设的质量,就能争取时间。实际上他们铺好地毯,还花三十分钟左右调整。」



「喂,卫兵。命令你们检查地毯的人是谁?」约翰尼斯这么一问,一名卫兵小声开口。



「是路薏丝太子妃。」



致命性的证词。



大厅里人们的眼神,瞬间转成怀疑。



「但我们不能因为这点就一口咬定凶手是谁。下令检查新换的地毯很正常。」腓特烈王子说。「再说……我记得四点半左右,佣人也去有阳台的房间换过床单。这个人证实当时没有异状。既然没有任何古怪,皇兄的尸体就是在那之后才搬进房里的。且有其他证词指出这个时候路薏丝小姐正在与侍从编织。」



「那么我就来按照顺序说明路薏丝小姐的行动吧。」



路德维希将手上的纸张按照顺序在地上排好。上头画着娇弱女性行凶的一连串过程。



「首先路薏丝小姐在早上十点目送离开寝室出门的克里斯蒂安王子。我不确定王子是否向路薏丝小姐告知过目的地与用意。接着到下午四点,担心王子晩归的路薏丝小姐出了后门到马厩。她在那里与王子相会。」



路德维希悄悄瞥了一眼路薏丝的脸色。女子一脸死白仿佛随时会昏倒。



「不知道他们当时谈了什么,反正路薏丝小姐失手杀了王子。然而她不能把王子的尸体丢在原地。毕竟刚才她走出后门时,铺地毯工人见到了她的身影。只要王子的尸体在马废附近被发现,嫌疑肯定会落到她头上。于是路薏丝小姐想到要用吊桥移动尸体。」



路德维希配上方才说明过的图解。



「路薏丝小姐升起吊桥后从后门入城,对地毯工人与卫兵下了琐碎的要求。这是为了把他们留在原地,不让他们出城。接着路意丝小姐火速赶往二楼的房间,把尸体拖进阳台。然后她回到室内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拜托附近的佣人帮这间房间换床单。」



「尸体就在阳台,还请佣人换床单?」腓特烈王子失声叫道。



「她已料想到佣人单纯换床单不会多事查看阳台。随后路薏丝小姐回到一楼,随便找了一间房从窗户爬出城外,将吊桥复原。要是从后门进出会被地毯工人发现,因此她使用窗户进出。从窗户进城后,她回到换好床单的房间。接着她把床单弄出有人睡过的模样,再把尸体拖回室内。以她的力气来看,拖进窗里大概就精疲力竭了。等这项工程结束,她立刻找侍从在自己房间开始编织。她算准在尸体发现前要是跟其他人待在一起,就不容易遭怀疑。」



路德维希推理完毕。



所有人的视线紧盯着路薏丝。



岂料她突然拔腿冲向卫兵抢走他的枪,飞奔出大厅。



「路薏丝小姐!」



腓特烈王子首先反应过来。



接着路德维希与汉思一行人跟上前。



路薏丝在黑漆漆的雨中远去的身影犹如幽魂。



她站上架在内护城河的桥端,将燧发式手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请你住手!别做傻事啊!路薏丝小姐!」



腓特烈王子的吼叫在耳边回荡。



路薏丝面对众人,嘴边浮现惨笑。接着她扣下扳机——



一瞬间,内护城河的水面冒出四条纤细的手臂,抓住她的脚,转眼间拖进水中。枪声没有响起,手枪掉落在桥上的声音夹杂在激烈雨声中,残留在汉斯等人耳际。事情太突然,大家来不及回神。



离宫的人们愣愣地望着眼前光景。



9



汉斯、赛莲娜与路德维希三人冲出离宫,沿着河狂奔。不久,见到追寻的人被冲上河岸。



「路薏丝小姐!」



路薏丝躺在被雨水浸湿的草丛里,模样宛如魂断河中的美女。白色睡衣的衣摆浸在河中,仿佛随时带着她冲往下游。



「姐姐,你们在吗?」



赛莲娜对着宛如黑炭的夜河呼喊。但她的姐姐并未现身。



「还有气,不要紧。」



路德维希抱起路薏丝。



路薏丝发出呻吟,勉强还有意识。



「路薏丝小姐,你为什么要做傻事?」汉斯蹲在她的身边问。



「让我……死了吧……」



「不可以,请你活下去。只要赎罪,总有一天能获得原谅。这是人家教导我的,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一定也懂……」



「我……害死了我最爱的人……亲手杀了他……」



路薏丝望着自己发抖不已的掌心。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你跟克里斯蒂安王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路德维希问。



「他爱的……是那个女人。那个……不会说话的侍女……他从那天起,一直在寻找失踪的侍女……仿佛我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一直在找那女人……」



那女人应该就是指赛莲娜的妹妹。



路薏丝以为王子对自己没有爱意,才会痛下杀手。汉斯不确定这是否该称作嫉妒,他觉得这可能是更复杂的感情。



王子真的爱着赛莲娜的妹妹——人鱼公主吗?



借由结婚这个仪式获得王子之爱的人,不就是路薏丝吗?



他们的爱本来不该受到任何人谴责。为何导致这样的悲剧?



人鱼公主变成了泡沫。



王子遇害。



瘦弱的太子妃受困于心魔。



「看来两人之间曾为了她产生争执。杀人不可饶恕,但她憔悴瘦削,想必始终为了半年前的错误困扰。」



路德维希抱起路薏丝。外表并不强壮的路德维希,都能轻易抱起她。



「先带人回离宫吧。稍微休息一下再继续……」



「我不想回到那个地方……拜托你……拜托……」



路薏丝的语气变得强硬。



「好吧,我带你回旅馆。」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雷声在远方的天空响起。尽管夜晩的积雨云不见消散,但最惨烈的风暴已过。



「我问你。」赛莲娜靠近路薏丝的脸向她问话。「刺杀王子的凶器你怎么处理?」



「我丢进护城河里……我很害怕……」



「你从哪里弄来凶器?」



「当我走在城里……有个不认识的老奶奶找我攀谈……她说那是可以实现愿望的道具,我冲动买下来了……她告诉我把东西带在身上就会有好运……」



路薏丝在裙子里装了布袋,将匕首装在里头。这个举动在半年前案发时让她冲动行凶。「你什么时候买的?」



「与克里斯蒂安订婚时。之后……我在镇上见到老奶奶好几次。她每次都会叮咛我,遇到问题时就双手握住施咒的道具……祈祷心愿实现……我当时只是照着她的话……」



魔女把凶器卖给路薏丝,催眠般怂恿她使用匕首。



这是为了什么?



路德维希推论魔女的目的是杀死王子。若真是如此,路薏丝杀害王子时,魔女的目的达成。王子的死究竟能为魔女带来什么利益?



「对了,赛莲娜你找回心脏了吗?」路德维希问。



对了,没时间了!



天亮后赛莲娜的心脏就要停止跳动了。



「赛莲娜的姐姐们正在拼命寻找心脏。」



「我不在乎了。既然王子命案的真相顺利解开,使命就结束了。没有遗憾。」



「不要放弃!你一定会得救。请你相信姐姐们。」



「汉斯,很高兴你来救我。我能欣赏人类了。比起死前对人类依然不改仇视,这么一来可以比较美丽的灵魂死亡。」



「请你不要说这种话……还有时间……」汉斯强忍着泪水。



「赛莲娜,你索取变成人类的药品时,有没有注意到魔女有异状?」路德维希问。



「魔女?异状?没有。」



「你在半年前与姐妹们一起找魔女借匕首。当时的魔女与你这次变成人类时找的魔女,有没有哪里不一样?」



「什么意思?我说过,我没有余裕直盯着魔女。要说不一样的地方……」赛莲娜回想着说道。「她的左眼……半年前见到她的时候,魔女没有左眼。但这次她的左眼治好了……我想这对魔女来说并不难,没挂在心上。」



「那不是治好的。」路德维希说。「她大概是另一名魔女。」



「什么?另一名魔女?」



路德维希解释起魔女为何至少存在两名。



「那么变成尸体飘到岸上的魔女呢?」



「尸体大致已碳化,无法详细检验,但左眼比右眼还凹陷。你们半年前见到的魔女,可能就是那具漂到岸边的尸体。」



「你说那名魔女死了?那一周前给我药的魔女是谁?」



「另一个魔女。」



「但她们住在同一个地方。那个人也知道我半年前来过。她还知道我找她做什么。」



「她变成前一任魔女啊……原来如此。」



「什么意思?」



「魔女说不定是继承而来的命运。前一任魔女放弃职务,接下来就会有另一个人选接任为新一任魔女。或者是每当魔女死亡,就会产生出新的魔女。」



「每当魔女死亡,就会产生出新的魔女……」赛莲娜低语。



「赛莲娜,你听我说。」路德维希正色。「假设有名魔女的目的是杀害克里斯蒂安王子。魔女不能为了自己的目的使用魔法,因此她打算操纵某个傀儡杀害王子。于是魔女四处设下陷阱。想要实现愿望的人会前来魔女的家。她巧妙利用他们的欲望,策画最终拿下王子性命的计划。没错——全是用来杀害王子的计划。」



「那个人就是路薏丝遇到的魔女?」赛莲娜问。



「对。她也是你妹妹遇到的魔女、你们姐妹借用匕首的魔女。她是没有左眼的魔女。」



「打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杀害王子?她玩弄我妹妹纯粹的心,煽动路薏丝的担忧,都是在最后夺取王子的性命?她为何如此执着王子的命?」



「我不知道。」



「你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赛莲娜。你听好。如果魔女其中一名傀儡发现自己被她玩弄在掌心,你觉得傀儡会有什么反应?」



「不想让魔女称心如意。」



「我想也是。而傀儡如果被魔女施加某种有交换条件的魔法,傀儡应该会采取某种手段解开魔法。」



「——解开魔女魔法的手段?要是真有这种东西,我才想知道呢。这遭遇跟我一样啊。」



「大概有一个方法。」



「是什么?」



「消灭施加魔法的人,也就是魔女。」



「消灭……你指杀了她?」



听见赛莲娜的回话,路德维希脸色凝重地点头。



「但我不推荐这个方法。杀害魔女,很可能会遭到一样严重的报复。比方说全身遭受魔女的诅咒……新的魔女也许靠这种方式诞生。」



魔女的目的,以及对抗魔女的手段。



魔女的尸体。



新任魔女的存在。



赛莲娜隐隐约约察觉出其中的意义了。



「该不会……」



赛莲娜走到一半猛然回头。她的表情冻结了。



汉斯追随着她的视线,注视黑暗中。然而什么也没看到。



但赛莲娜见到了。她像畏惧黑暗的孩子般打颤。



「汉斯,看。」她望着一团漆黑,侧着身子戒备。「是魔女……」



「赛莲娜小姐,我什么都没见到。」



「仔细看。就在那里!」



「赛莲娜小姐?」



仿佛受到黑暗吸引,赛莲娜沿着河边道路折返。不久,她的身影消失在夜雨牢笼。



「路德维希先生,赛莲娜小姐!」



「安徒生,快追她。她会重蹈覆辙的!我把路薏丝小姐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回来。」



「好的!」



汉斯朝黑暗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