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没觉得这是坏事(2 / 2)
“话说,秋徒和中广,你们也被打得太惨了。”
陆奥老师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决定好从谁开始了,他只是将自己的重心放低,积蓄力量。
最先展开攻击的是和渚。
“好嘞!把老师你打倒我就是最强的啦!”
和渚冲向陆奥老师,展开肉搏。
“…………”
因为力量相差悬殊,还没有人能真正和老师开始格斗。大概都是被接近之后朝脸上来一拳就昏倒了。
而和渚躲开了老师的第一发右直拳。
“————哈啊,好险!”
和渚说陆奥老师的第一拳都是出右拳。所以他才能准确预测出拳轨迹,完美躲开这一拳。
陆奥老师微睁双眼。
接下来和渚正要对老师反击,
“原来如此,你记住了呢。”
然后陆奥老师的右拳再一次找上了和渚。
甚至还在和渚打出第一拳之前,陆奥老师的第二拳就已经落到他身上了。
“呜嗷”
和渚发出悲鸣,在地面上翻了出去。
“咦嘻嘻,有破绽!”
而他背后的语木迅速出动。
而陆奥老师却正确做出了行动,连转身都没有,就直接一脚踢在了在他视线盲区的语木腹部。
“————啊”
对付多个学生也是一样,这一脚依然有把语木踢昏的威力。
但是语木却还在动。
“————咦嘻嘻”
语木一边笑着一边抱住陆奥老师的腿。这对陆奥老师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他的脸上出现了更大的动摇。
而我们这边的观战,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退一万步讲,现在这样都很奇怪吧。”
刚刚开简短的作战会议的时候,我说道。
对我这句话,他们三个的回答各有不同。
“奇怪是指什么?是指和铁窗岛的理念背道而驰吗?”
“虽然是这样,但我们现在先别管了。”
“你是说陆奥老师觉得自己和眼镜很搭这件事吗?”
当然也不是,而名鹰同学给了正在苦笑的我想要的回答。
“是,是说大家都,没有受伤这件事吗?”
“对的。我们虽然都受了点伤,但只不过是皮外伤而已,特别是像我这种连吉娃娃都打不过的菜鸡,也还精神抖擞。”
被别人揍一顿肯定不是什么轻度暴力。
而且那还是充分锻炼的成年男性能将别人打晕的一击。
“到了晚上就会把我们杀掉也好,还是说要把大家都揍一顿也好,我们都被这些话转移了注意力,而误解了陆奥老师。”
“啊,我们是失算了吗?有这回事~?”
“语木同学,你稍微认真点。”
而且我说的是误解,不是失算。
“陆奥老师大概不想伤害我们。所以才如此手下留情,仔细注意不让我们受重伤。”
“你说了我才明白过来。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也就是说————”
我的回忆在这里中断了。
也可以说是被打断了。因为大脑内血液上涌,我的视野里一片血红。我的思考被这莫名的疼痛彻底打乱,想不出任何东西。
而变成这样的原因正是,名鹰在抓着我的两只脚踝。
她抓着我的脚踝,用最快的速度将我甩起来。
她用尽全力,将我以非同寻常的速度甩出去,不管谁看到都应该只能用一个词表达。
那就是Giant Swing巨人挥击(一个格斗技的招式名,就是抓住对手的脚把他甩出去)。
“你,你没事,吧…………?”
我都没有精力回答耳边微微传来的名鹰的话。在如此高的速度下我的视野全都融为一体,看不到任何东西。
不过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语木和和渚也尽力了,但几秒就被打败了。不管就算是陆奥老师他也不能一边和他们对战一边关注我们这边。
所以当他意识到我开始被甩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老师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名鹰也发出了开始的声音。
“喂,你们几个,要干什么…………!?”
“要上咯…………!”
接着,我就飞到空中去了。
达到最大转速之后,名鹰同学松开了抓住我的双手,我当然就按照物理法则,飞了出去。
飞向陆奥老师身边的地面。
这次血液直接倒流,从头流向脚底。我也没想过落地的方法,可能下一秒我就在地上变成一滩番茄酱了。
这时作战会议上我最后说的一句话出现在我脑海里。
“也就是说,要看看老师在学生绝对会受伤的情况下会做什么。”
因为加速我的意识瞬间断线。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几秒之后就知道了。恢复了意识,我感受到我被一双充满肌肉的手臂接住了,耳边也传来老师粗重的呼吸。
“你,你傻吗…………!?你在干什么啊!?”
陆奥老师面色大变,向我吼道。
陆奥老师似乎想办法把像火箭一样飞过来的我接住了。因为我没有看到那一瞬间,我也只能用“想办法”这个词了。我当时的速度落在地上肯定不只是受伤就完了,但我的身上却一滴血都没有流。
而我看到陆奥老师今天第一次坐在地上,也能想到这对于他而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他呼吸凌乱,脸上流下冷汗。
太好了。
果然陆奥老师不想让我们受重伤。所以才在我落地之前接住了我,避免让我变成肉酱。
“要说我们想做什么——”
他那个样子,全身都是破绽。
“——那就是我们的获胜。”
我轻轻晃动我的右手。
在手指间夹着的,正是“特别课程”开始之时陆奥老师给我们看过的钥匙卡。陆奥老师不加防备,接住了我,而我正好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也就轻易地从他胸前口袋里取出了钥匙卡。
“…………原来如此。”
陆奥老师低语道。接着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
我举起钥匙卡,对望向这里的名鹰喊道。
“看到了吗,我们做到了!”
我正在宿舍里躺着,听到门开的声音,便坐了起来。
门口出现了就像只有鸟的脚独自直立着一样的机器。它被称为鸟足,实际上是用基因编辑过的鸡的肌肉制造的,被拿来从事搬运这种简单的劳动。
而在它那平坦的躯干上,放着几个纸箱。
“啊,你帮我把行李拿来了啊。谢谢你。”
鸟足们用只有脚的身体把行李麻利地放下来。这有点吓人而又很可爱的行为让我也稍微松了口气。
虽说这叫宿舍,但在这单人间中只有洗澡间和冰箱,就像是旅馆一样。在这种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的房间里躺着还是有点不安吧。
看着鸟足把纸箱一个一个拿过来,我感到很安心,也注意到了不只有鸟足来了这里。
“咳咳,打扰你了。”
在打开的门前敲门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长女性。
长发在脖子的位置扎在一起,她成熟的外貌和那无边框眼镜十分相配。在这个早就可以用医学手段恢复视力的时代,戴眼镜就只有时尚和作为可穿戴式设备两个用途了。
因为她穿着西装,可能她是个研究员吧。但我很快就改正了我的想法,因为我们早就知道,在这个岛上出现的穿西装的大人是干什么的。
“我是和田赖子,是这个岛上最年轻的教师,你可以简单叫我赖子老师!”
“果然是这样,请你多关照了,和田老师。”
“…………”
“…………和田老师?”
“…………”
“…………赖子老师。”
“对咯,我是赖子老师哦。”
和田老师,啊不,赖子老师微笑着,我只能叹了口气。
“所以赖子老师来找我做什么呢?要是还有‘特别课程’我就要哭了。”
“我不会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啦。首先是来看看大家都选了哪间宿舍。”
“这样啊。大家都选了自己中意的房间。”
一共有十二个“明日的犯人”,但这个宿舍里却有二倍以上的房间。
用钥匙卡打开宿舍楼之后大家就散开了,每个人都选了自己喜欢的房间。我选的是在一楼靠里的房间。
“还有第二件事,这件事才是比较重要的、”
“好的,我应该记一下吗?”
“不用记下来的。那个…………陆奥老师。他今天的‘特别课程’里说的‘如果拿不到钥匙卡就会被处刑’这个要求,其实是骗人的。”
“…………哈?”
“是这样,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这种要求。”
赖子老师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这表情真像是孩子一样。
“说到底把‘明日的犯人’聚集到这个岛上,就是为了让他们克服自己要犯下的罪行。说得更清楚点,就是国家认为你们如果能克服要犯下的罪行,对全社会都是件好事。”
我稍作思考,理解了她的话。
“国家想确立一种让‘明日的犯人’克服自己的罪行的方法吗?”
“是这样的。因为未来绝对会犯罪的人,可不只是十五岁的少年少女。”
我们在这里也许就是个范本一样的东西吧。
国内肯定也有很多差不多的人,要把他们都聚集起来处刑或者进行“特别课程”,不如先确立一种能克服将来犯下的罪行更有效率。
“所以本部认定‘特别课程’这种手段有用。”
我都能想象到本部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因为肯定是有什么势力才能把我们带到这里。国家也好,社会也好,警察也好,自卫队也好,肯定是什么我们无法看到的权力的既得者们。
“啊,我知道了。因为‘不行的话就把你们全杀掉’这种事情是低效的吧。”
“就是这样。如果没人得到钥匙,处罚不会那么重。而这次的‘特别课程’也包含了‘全员处刑’这个谎言在里面。”
“所以这件事要赖子老师你来纠正一下吧。”
“我就是这么便利的一个人啊,看到我来确认房间就说‘交给你了’这样的人。”
我回顾刚才的对话,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今天说的处刑是谎言的话,难道说一年之后会被杀也是假的吗?”
“啊,抱歉啊,这个是真的。”
赖子老师道歉的话中包含了如此无情的一句话。
“第三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了,这个文件是给你的。”
我接过递给我的A4大小的信封。
里面似乎有几个档案,还有几个全是空格的文件。
“这是?”
“这是我们准备的,需要亲笔签名的遗言…………也就是遗书。”
她说出这句话时,这个信封在我手中突然显示出了它的重量。
本来我对死亡的想象和意识都只是虚无缥缈的,但他突然变成了几张打印纸呈现在这里。我们在这座岛上的死亡,通过这干燥的触感传达给我们。
“你们填了这个文件的话,法律上就已经满足要求了。还有一件事就是办理遗书的公证手续。”
“…………我知道了,感谢您告诉我这些。看起来,一年后的处刑,不像是假的呢。”
“虽然只是重复一遍,但这个岛是为了确立让‘明日的犯人’克服自身罪行的手段而经营的。不只是让你们克服你们自己的罪行。”
“要是对确立这种手段有利的话,我们死掉也无所谓吗?”
“虽然这样说很过分,但确实是这样。而且虽然我们不会使用残酷的手段去选拔你们,但如果一年之后没什么成果,我们就会准备下一批被试。”
我还在思考刚刚赖子老师的话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虽说如此,我很快就放弃思考这种不会有结果的事情了。要是一年后就会死是给我们的下马威的话,那我享受一年悠闲的学校生活也没法确认这件事。
接下来就是赖子老师给我讲了宿舍使用的规矩,然后她就离开了。法外之地,也就是没有任何规则的岛上,要是没有一点最基本的要求大家也很难一起生活吧。
房间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看着堆积如山的纸箱,都能想象到拆包裹要花多少时间。
“…………”
我扑倒在床上,顺便也让我的意识遨游到九霄云外了。
我梦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我知道那是梦。
那是我见过无数次的状况,所以我一眼就知道这是在做梦,
那是我已经失去的,长大的地方,家里的客厅。
地上有两个躺着的人形的影子。
但那不是人的影子。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两具尸体散发出强烈的尸臭。
那是曾经鲜活的生命留下的余香。
在我视野的角落里,有一把还在滴血的菜刀。
我想要做些什么,但我的手脚都像麻痹了一样无法动弹。
在我身上还压着一个人影。
他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我只能看到他的右手正向我挥来。
我也只能看到那只右手上握着的银色物体。
疼痛宣告了我梦境的结束。
“………………嗯。”
我缓缓起身,卷起穿在身上的裤子的裤腿。
我拿起发给我的终端,解除了睡眠状态。那是管理“明日的犯人”用的终端,我的信息也都记录在内,一打开它就能看到写在上面的简单文字。
“汤治夕日 杀人罪”
这不置可否的事实让我皱了皱眉,把屏幕对准我的脚腕。
在背光的照明下,我能看到我的右脚脚腕肿的很大。
“啊,因为那个吧。”
名鹰把我扔出去的时候。
她如此迅速地把我甩起来,必然要用很大的力量抓住我,结果就是现在骨折一样的疼痛。
我不知道我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勉强挤出点微笑。
“这可是学校啊,总有个保健室吧。”
这个作战计划如果不成功那就会受重伤,所以这种程度的伤就完全可以接受了。这份疼痛也只是只能想到这个方法的我自作自受罢了。
但是这样也是那个遮住眼睛的温柔少女手下留情的结果了吧。
我光脚踩着地板,尽量不被别人注意到,悄悄走出了房间。
夜里的走廊就像水槽里面一样满是寂静。我用不打破这份寂静的脚步靠着走廊里的指示牌行动。保健室似乎在主楼的一楼。
医疗机器人肯定也放在那里。
我想去到那里,但我还没走进楼门,就停下了脚步。在黑暗的走廊里,在我的目的地,保健室的门前,站着一个人。
我想起来,我应该在哪里听过这个男生的名字。
“晚上好,幕贝同学…………额,诶!?”
我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他戴着眼镜的脸上,一片血红。
在这样的黑暗中我也能看到他鼻子里汩汩流出的鲜血。
“啊,是汤治啊。这么晚出来散步可不是很好吧!”
“诶,啊…………。幕贝同学你不是一样吗?”
他鼻子里又流出了鲜血。
最后还是幕贝说道。
“我只是因为流了鼻血啊!绝对不是要做什么违反公序良俗的行为,只是情非得已,对,情非得已嘛!我绝对不是因为要调查什么才来保健室的!”
“…………难道你是因为要找个夜间外出的借口才把鼻血弄出来的?”
“我才没有!我完全没有除了流鼻血之外来保健室的原因!”
这人怎么说谎还这么夸张的。
“流鼻血会成为习惯的,所以不要自己弄出来啊。”
“这样吗,我知道了!所以你夜间外出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也是受伤了。我脚踝肿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这种伤确实别人不容易看出来,而且还不会流血,汤治你挺聪明嘛!”
他似乎在错误的地方对我感到佩服了。
我是很好奇他这个时候在保健室到底要调查什么,不过幕贝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大。我感觉到宿舍那边可能都能听到,我就用手指了指门。
“总之我们先进保健室吧。”
我们打开了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们摸着墙壁去找到了开关。灯光一下子充满了整个房间,刺得我左眼深处隐隐作痛。
“那么,得找找资料了呢!关于‘明日的犯人’的资料到底在哪里呢!”
“幕贝同学,你是要找这种东西才来保健室————”
我还没问完就闭上了嘴,在我还没说完之前,房间里就有骚动的声音。
“唔哇…………已经早上了吗?”
保健室角落放着的一张床上有个人站起来。
“唔哇………………哇啊!?”
幕贝叫了两次。
我应该也吓到叫出来了。第一次是因为看到确实有个人在那里,第二次是看到这个人的全身细节。
具体来说这个人是个年轻的女性,她挠着自己蓬松的头发,穿着白大褂。
不过,这白大褂里面只穿了泳装。
“啊,弄错了啊。还是半夜呢。还有,你们也是那个吗?‘明日的犯人’。”
她拖着长音,用懒散的语气说道。
胸部高耸,腰肢纤细,腿还很长,而且用勉强蔽体的布料遮住,也让人受不了。在保健室看到的泳装,给人感觉比在海边看到的泳装要更有反差感和罪恶感。
我都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尽量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那个,您是哪位老师呢?”
“我是保健教师,仁崎美里,差不多吧,算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叫。”
仁崎老师说完就开始咳嗽。
“唔唔,水。”
“啊,我去拿——”
水瓶在桌子上,我正要去拿,但有什么东西抢在了我前面。
从仁崎老师身上伸出来什么东西,越过了她和我的头上去拿到了水瓶。
“——噢噢,让你白忙一趟抱歉啊。”
那是由金属片和钢丝构成的奇怪的尾巴。
用机械辅助四肢的赛博技术倒也不是很少见,但这种在本来没有的地方加上这些东西确实很少见。尾巴末端的三指爪子牢牢抓住瓶子,我下意识盯着它。
仁崎老师屁股旁边长出来的尾巴缩了回去,把水瓶放到她手里。她坐在床上,像是想要向我们展示她洁白的脖颈一样喝水。
“哈啊,活过来了。”
“话,话说!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呢!”
幕贝恢复了思考,推了推掉下来的眼镜。仁崎老师看着他指过来的手指,缓缓眨了眨眼睛。
“嗯,这个吗?”
自然地挺了挺胸,我们直接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为什么,就是我愿意罢了。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我这还有个尾巴。”
“你不觉得这违反作为教师的公序良俗吗!”
“哈哈,公序良俗是什么,在这铁窗岛谈这个有意义吗?”
确实是这样,她也是按照这个设定穿的这衣服。
“啊啊,但是我让学生流鼻血了啊。我还是得稍微反省一下的。”
“鼻血是之前就流了的!我就是因为流鼻血才来这里的啊!”
“在深夜做了会流鼻血的事情吗?真是个坏孩子啊。”
“那只是我来调查的借口而已!”
幕贝一叫,鼻血流的更快,他又按住了鼻子。
仁崎老师看着幕贝嘿嘿笑了出来。她是有种和赖子老师不同的孩子气呢,还是那种不好的意义上的天真的样子吧。
也许是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幕贝就挑明了直说。
“请您详细告诉我关于‘明日的犯人’的事情。”
“终于有三个人了吗?行吧,我也担心我的说明不充分。”
三个人。仁崎老师歪过头来,指着我们两个人。
“你是第二个,你是第三个。来我这里问‘明日的犯人’的人。”
“那个,抱歉,我只是因为脚腕受伤才来的。”
“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嗯嗯!?汤治你不是来调查的啊!”
“那来问我的就只有包括那边那个小眼镜的两个人了。真是的,让人担心啊。”
“担心吗?”
“你们得知要被带到这个岛上来,一年之后就要被杀掉。一般来讲都会很担心很焦虑吧?想要问问别人到底怎么回事。我以为今天肯定大家都要排长队来问我呢。”
仁崎老师摇摇头,表示服了。
在她摇头的同时,她后面的尾巴也摇来摇去,真是个和她说出的话完全相反的性格。
“最后就来了三个人,还有一个人是真的只是因为受伤才来的。真让人震惊,你们这种淡泊心。不过我也确实感受到了,你们‘明日的犯人’的异常。”
是这回事吗,谁能想象被关到岛上的孩子们应该怎么反应才算普通。
“长相普通的那个你先把脚伸出来。那个,戴眼镜的你问‘明日的犯人’到底是什么啊。”
仁崎老师打了个哈欠。
“我还得做点本职工作,能不能……明天再回答你?”
“什么!?那可不行!我就是因为白天不行才半夜来的啊!”
“但是我好困啊…………”
“汤治!你也说点什么啊!”
就算他这么说,我也对“明日的犯人”到底是什么完全不感兴趣。
我苦笑着把脚放到床上,仁崎老师的尾巴就伸过来。拿着长得像个金属收纳盒一样的医疗机器人,送到我面前。
虽然我对赛博产品没有什么兴趣,但看到这还是觉得很厉害。
“那个尾巴很方便啊。”
我无心的一句话,让仁崎老师停下了动作。
“…………老师?”
“多说点。”
“什么?”
“再多夸夸我。听话,快——点——”
被这样盯着,我只能用笑容掩盖内心的困惑。
“那个,啊。伸缩的地方看起来不错呢。功能很多。”
“你的角度很不错呢。”
“感觉像多了一只手吗?我想想就觉得头疼,不过看起来还挺自然的,是已经习惯了吗?”
“Good,very good。”
幕贝一直在关注我们的对话,握紧了拳头。
“而且老师你也是个大美人啊!”
“啊,我倒没太在意这个。”
虽然她打断了我的话,但看起来还是很开心。
“嗯嗯。感觉不错,我有点干劲了。那我就稍微给你们解说一下吧。”
幕贝用纸巾把鼻子堵上了,点点头。
“那样最好!我们被告知要克服自己将来的罪行。但是我们总得先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吧。一点信息都没有。”
“你说得对,但也只是说得对而已。”
她启动了医疗机器人,用它身上的摄像头对准我。
“我虽然有大部分情报,但我不能全都告诉你们。因为有关于以后的‘特别课程’的内容。还有学生会因为什么犯下哪种罪都是保密的。”
“这种地方考虑隐私,这才是这个学校让我讨厌的地方。”
“在监狱里也是这样啊。虽然直接公开罪行也没什么,但你们也不是要这个吧。”
“哼。白流鼻血了。”
“这就下结论有点操之过急了哦。先不说你们的罪行,也不说你们将来怎么证明自己无罪,我觉得你们应该有一些误解在里面。”
我脑海中一闪而过语木的那句“大——悟——先生”。
“‘明日的犯人’,这种对未来的预测,都是基于现实规定函数。这之间的关系你们到底是否正确理解过呢?”
仁崎老师操着正经的语气,却快速动起了手。
但这样却让我有点坐立不安,仁崎老师凑近去看我的伤情,却在我的视野里留下了一大片雪白的奶子。直接看就会有点像在偷窥乳沟,我有点不知道该往哪看。
“说实话,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确定的未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不是因为将来一定会犯罪才被带到这里的吗?”
我们面面相觑。
“要是未来只有一种选择的话那就没必要定义‘一定会犯罪’了,就只有‘会犯罪的人’和‘不会犯罪的人’对吧。”
“额,啊!”
她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
如果未来只有一条线,那这些事情肯定都会发生,就没有必要只讨论犯罪了,也就不会有回避的办法。
“虽然未来没有被完全确定,但是是有限的。现实规定函数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仁崎老师,你这是在闪烁其词吗?”
“怎么可能,我们虽然在宣扬‘未来是有无限的可能的’,但实际上未来的可能性是有限的。而且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少。”
医疗机器人诊断结束,自动吐出了绷带和药。仁崎老师把它们拿起来,也不看一下就开始处理我的伤。
“以前需要无限的算力才能预知的未来,因为现实规定函数,只需要不那么多的算力就可以实现。但是选择很少。”
我为了把我朦胧的想象传达给仁崎老师,用手在空中挥舞。
“就像这样……像游戏的选项一样吗?”
“虽然感觉不太对但也可以这么想。这个医疗机器人也使用了类似的技术。因为使用它的前提是对象是人类,才可以如此流畅地自动诊断和开处方。而使用同样的现实规定函数,我们可以提前知晓未来的可能性。”
仁崎老师又用她的尾巴把用完的医疗机器人送进柜子。
“虽然未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多,但已经可以将这些可能性一览无余了。之所以天气预报不会出错,是因为明天距离现在足够近,几乎不会产生什么误差。”
她给我受伤的地方贴了个小膏药,贴上的时候很疼。
“人类也是一样,你们有着很多种未来。既有按照期望长大的未来,也有背离要求长大的未来,也有意料不到的未来。你们每天都在变化。虽然如此,你们这些‘明日的犯人’——”
我抢先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不管哪种未来,我们都会犯罪。”
“就是这样。你们的本质其实和犯的罪无关,重要的是不是你犯了什么罪,而是不管怎么样的未来里你们都会犯罪,这才是核心。”
老师就像把上课内容讲述出来一样的口气,说道。
“举个例子,说谁比较好呢。对了,就名鹰吧。应该你们比较容易理解。”
“名鹰同学吗?”
“她的罪名是‘毁坏财物罪’。”
我很震惊老师直接说出了她的罪名。
可能是觉得动手太麻烦,仁崎老师直接躺在床上。她仰面朝天,只有尾巴在给我的脚腕缠上绷带。
不是奉承,是真的很方便,我也有点想要了。
“你们也看到了吧,她那惊人的力量。是无法驾驭的超越人类的力量。可没有像她那样容易分辨的‘明日的犯人’了。”
我看着我的右脚脚腕,然后闭上了眼睛。
“一定会在什么时候犯罪……也就是说名鹰同学总有一天会失败吧。”
“其实既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是物品,但是可能是破坏物品的可能性比较高所以才会被定上‘毁坏财物罪’的罪名。”
幕贝同学发出了走动的声音。
“这也太可怕了。我是对自己的体力很自信,她已经超过能这样形容的程度了吗!”
“很可怕吗?我倒是觉得其他人更可怕。”
仁崎老师那昏昏欲睡的半睁的双眼看着我。
“你们都是‘明日的犯人’,也都差不多。只是你们没有名鹰她那么明显的异常。”
所以才可怕吧,老师没有讲出这后半句话。
超越人类,可以破坏一切的暴力。我们每个人都拥有可以和这种能力相提并论的异常。
我还是有很多疑惑,直接开口问道。
“那个,老师?”
“怎么了?”
“以防万一我确认一下,你公开名鹰同学的罪名,得到她同意了吗?”
“说出这种情报在权利上还是没问题的啦。”
“那个,我是说,名鹰同学会怎么想。”
仁崎老师张开双眼。
她稍微沉默了几秒,最后歪过头说道。
“……她会讨厌这样吗?”
“会的吧。”
我完全看不出她可能会为别人着想。
“…………所以以后你要拿谁举例子的时候,就说我好了。”
虽说如此,我对自己的了解也就只有一个‘杀人罪’。
“真的可以吗?还是说你是那种会把自己的罪行和自我怜悯融合到一起还沾沾自喜的人?”
“只是相比把别人的罪行擅自摆出来,我更喜欢把自己的罪行摆出来而已。”
“诶,那下次谁让我来说明的话我就拿你举例子了。虽然现在第一天都过去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问。”
幕贝在我们交谈的时候,用手扶着眼镜自言自语道。
“‘明日的犯人’的定义,是以必然发生作为依据的。是我太关注罪名本身了吗……?”
最后仁崎老师拍拍我的脚腕,因为贴了膏药所以没怎么疼。
“好了,说完了的话我就睡了。”
仁崎老师摇摇尾巴和我们道别,我们就去了走廊。
听到“明日的犯人”的解释后,幕贝就一直在思考这说明。回宿舍的路上他一言不发,只有在分开的时候才说了句话。
“那我就先走了,可不能熬夜啊!”
“你也是,要小心流鼻血。那么晚安啦。”
我回到房间里,再次钻进被窝。
大脑中似乎有很多信息在流动。“明日的犯人”,“特别课程”。受伤。罪名。学生们。终将迎接的未来。铁窗岛。留在本土。
应该思考的东西很多,但能思考的东西很少。尽管今天十分疲倦,但这也只是接下来一年的学校生活中的第一天。
“………………高中生,真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