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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话 ALICE和图书馆——牧野枫(2 / 2)


有住在书架间穿行,从窗帘间隙洒落的光带依次通过她头顶。我从她背后出声搭话:“这里是?”



“很不可思议的图书馆,知道这个就行了。”



“就这些不够吧。”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话说回来,就算说了你也不会信。”



“不听听怎么知道呢。”



“这些书架上的,都是失窃物的目录。”



“失窃物?”



“也就是被贾巴沃克偷走的那些东西。不过,贾巴沃克偷走的东西会被大家忘掉,所以就和什么都没有差不多。”



她翻看着伸手取来的书。



那就是一本白纸,一页接一页都是如此,唯有接连的白色。



拿着书的有住浮现出笑容,说:“这里的书其实记录了从世界上消失的失窃物。不过,什么也看不到对吧?毕竟,它们从这个世界上欠缺了。”



我皱紧了眉头。确实,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但我还是想尽可能跟上有住的话语,问道:“那,不会很奇怪吗?是谁在写这个目录呀?”



被贾巴沃克偷走——用有住的话来说,就是从这个世界上欠缺——的东西,到底能被谁归纳整理呢?



然而有住简短地答道:“我把那个人叫作馆长。”



“馆长?这个图书馆的?”



“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连馆长自己也是。因为,馆长被贾巴沃克偷走了自我。”



“真是莫名其妙啊。”



“是吗?就算没有馆长——写这些书的人,也一样呀。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某个人在持续写着那些已经不复存在于这世界上的事物。但因为这些都是这世上不复存在的事物,所以写出来的全是一片空白的书。”



“做种事又能怎样?”



“能成为希望。因为,要是什么时候有能读懂这些书的人出现了,就有可能取回被贾巴沃克偷走的事物。”



从一排排书架间穿过后,前方摆着沙发和桌子。这感觉不像是阅读资料用的地方,沙发和桌子都很精致,只看那一处的话就像是奢华的酒店。



停住脚步的有住说:“那边,有什么?”



我原样回答自己所看到的:“沙发和桌子。”



“再里面些呢?”



“白色——接近奶油色的墙。”



“就这些?”



“就这些呀。怎么了?”



“不,没什么。”



有住以像是跌坐在沙发上的势头坐下,与这孩子气的动作不相符的是,她露出从容的笑容,抬头看向我这边,说:“你接下来要找到一本书。”



我粗略地环顾房间里的一排排高耸的书架,问:“从这些里面找?”



“嗯。”



“怎么找?”



“平时怎么找书?”



“用自助查询机。”



“要是没有自助查询机呢?”



“因为书基本上是按照作者字母顺序排列的,根据这个来到那本书附近,然后就是大致浏览那些书脊。”



“那就这么做。”



即便她这么说,我也还是很茫然。在这些书上——至少是在书脊上什么也没写。



我带着疑惑,缓缓地在书架之间走动,问“要找什么书才行?”



“不知道呀。那只有枫才知道。”



“我也不知道啊。”



“那就找不到书了。”



就是说呀。我逐渐开始觉得“那也行吧”,接下来不想再被卷入莫名其妙的话里去了。



我不由得这样想着,自嘲起来。



——不对吧。我并不是不情愿地被卷入其中的。



因为有冬明的事情,才不能无视贾巴沃克。如果被邀请到这图书馆的是爱阿姨,那她一定会更加拼命吧,应该不会像我一样感觉与己无关吧。



我之所以现在还没能认真起来,是因为有住的话太没现实感了吗?还是说喜爱冬明的程度不如爱阿姨深——即没把那小家伙当作真正的家人看待呢?我觉得这思考很蠢,于是呼了一口气,转换思绪,问:“要找的书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不知道呀。不过,能去往贾巴沃克所在的世界。”



“真的?”



“大概是。难以置信吗?”



“实话说,完全难以置信。”



我这么回答时,有住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是吧?所以说,就算解释了也没用。”



“会被吸到书里去吗?”



“不会。重要的是那本书的名字。要是知道名字,就能获得视角。”



视角,我重复道。



我离有住坐着的沙发隔了挺远一段距离,看不到她的身影,只听见她那清晰的声音说:“人是用语言思考的。枫现在在想什么?”



“肚子有点饿,所以想吃好吃的三明治。”



“之后我们去吃午饭吧?”



“嗯,一定。”



“总之,就算是这样,要是没有了语言,思考就会更混沌吧?我们或许能凭本能感觉到空腹感,但没法思考三明治的事情。”



“哦,想吃以前吃过的那个好吃的东西,这样?”



“连能表现‘以前吃过的东西’这样的语言也有,所以才能顺利想象出来。‘好吃’‘不好吃’也是。就是因为有语言,思考的分辨率才上升了。”



有住反复说到“人是用语言思考的”。



这话没贾巴沃克那么难懂,因为我试着想象没有语言的思考,但却做不到。任谁在婴儿时期应该都知道没有语言的思考,但长大后的现在就不知道了。



有住用她那美丽的声音继续解释:“所谓的语言,就是名字呀。”



“像‘有住’‘冬明’‘贾巴沃克’这些?”



“嗯。不过不只是名词,‘奔跑’是一种动作的名字,‘美丽’是一种状态的名字不是吗?而知道名字就获得了认知那个对象的视角。”



“这样吗?”



“不是吗?”



“只知道名字而不知道是什么的情况也有吧。”



“比如?”



我一下子说不上来。



我低语了个“呃”之后回答说:“远阿贝尔几何之类的。”



“那是什么?”



“都说了是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呀。”



“这样啊。可是,就算不知道是什么,也还是能留下印象吧?比如感觉很难的样子、又比如既然是几何那应该是和数学有关的词吧。”



“这个嘛,倒是的。”



“这样的话,印象也是视角呀。我知道牧野枫这个名字,所以有对于你的印象。就算不知道枫这个名字,但还有男性、人类、哺乳类、动物之类这些名字。总之,知道和你相关的名字会有助于认识你。”



我不太明白。对于不知道名字的东西,就没法拥有视角吗?



我试图在脑海中浮现不知名的东西,然而没能成功。我能想象的,都是在某种意义上知道名字的东西。那么,我的思考——用有住的表述来说的话就是视角,或许真的以名字为前提。



“要是知道书的名字,你就能获得理解那本书的视角。而理解这里的某本书会与理解贾巴沃克的世界相关。”



我听着有住的话语,停下脚步。



书架上有数之不尽的书,排列着形形色色的书脊。书有薄有厚,有高的,也有低矮的,但那些书脊上没有字——只有一本除外。



那本书是一般精装小说的大小,但很薄。白色的书脊上,写着明朝体字体的黑色标题。



有住问:“找到了?”



“大概是。”



“上面写着什么?”



我短短地呼了一口气,读出了那白色书脊上的字。



“类似撬棍的东西。”



为什么,是撬棍?



那几个字莫名带着寒意,指尖仿佛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