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雪奈朝逼近的赛莉卡展开双臂，接著，令人讶异的事情发生了。



雪奈竟主动抱住她，火焰与冰，两种相反的炼素吱吱作响地抵销。



「……太好了。你真的回来了……谢谢你！」



「啥？……嗄？什、什么嘛！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大胆的家伙！奇怪？」



在卡秋雅和雪奈的围绕下，赛莉卡反覆说著：「奇怪？奇怪？」



惊慌失措，好比碰上未知难题的学者一般──她用一脸吃惊、慌张，以及难掩困惑的表情，拭去从眼角啪滋啪滋地爆裂的火星。



「为什么？我明明就不认识你们，明明什么情报也没有，然而为何会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觉得好开心、好温暖。这份心情究竟是……？」



溢出火焰来取代泪水的少女，和受到冰侵蚀的女孩互相拥抱，交换彼此的热度。



阿姨则轻轻握著她的手，为外甥女平安归来打从心底洋溢著喜悦。



「……真是太好了呢。」



「是啊……隆美尔学长。」



「……小亚莲。小亚莲，你做得太棒了……！」



见到三人沉浸在幸福之中，隆美尔、冬真和黑子都感动得无法言语。



就这么等待了几分钟──在让人希望可以永远这样持续下去的幸福氛围下，冬真算好时机走上前，自己破坏了气氛。



「抱歉。黑子，你可以带雪奈和赛莉卡去探病吗？」



他一边这么说，同时若无其事地触碰赛莉卡的头发。



短短一瞬间的接触，那是能够向施术者传送位置的「侦察」触媒──也就是类似魔法时代的GPS发讯器。只要没有被解除，无论身在地球上任何地方，都能够发现目标。



冬真面不改色地完成施术。见到他极其自然的举动，黑子连忙出声回应：



「……说、说得也是喔！再说她或许就快清醒了。我想，小亚莲见到成功复活的赛莉莉，一定也会很高兴……可以吗？」



黑子瞬间迟疑了一下。



送出看似犹豫的目光后，她窥视抱著赛莉卡的两人，向她们确认。



「可、可以……当然没问题。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哼……就、就是啊，真丢脸。不过……是为什么呢？」



卡秋雅顶著红肿的双眼放开手，赛莉卡俯视依旧瘫坐在地的她。



「不知为何，听到你那样哭泣的声音，我觉得好开心……你别误会了，我没有恶意，就是觉得胸口深处暖呼呼的……好舒服。」



一边用带有热度的手指，触碰口红晕开的卡秋雅脸庞。



「笑一个吧……这么一来，我想我一定会喜欢上你。」



「啊……！」



卡秋雅倒吸一口气。接著她急忙摸索口袋，掏出一个烧焦的乌龟玩偶。



她握著录有赛莉卡的遗言、熏得发黑的玩偶，一面回想最后那句话。



（插图008）



「……谢谢你。」



谢谢你回来。光是这样便已足够。



「赛莉卡，我爱你。我最喜欢你了……因为你是姊姊和我的……家人。」



「……你是笨蛋吗？少在那边丢人现眼了。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居然敢提什么家人？」



傲慢无礼的发言。



然而与其相反的温柔手指……却轻抚著卡秋雅。



「……不知道，也不记得。难道这是过往的记忆？因为我连是或不是都不晓得──坦、坦白说，心里实在很抗拒……！」



赛莉卡又再度词穷。



「但是，我也……喜欢你。现在看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团淤塞不流动的情报──只是一个又丑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我实在不敢相信那是笑容。」



──可是……



「你那温柔、温暖的话语……还有炼素。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很喜欢喔，『阿姨』。」



「……！」



卡秋雅感动得再也发不出声音。



冬真静静地走到她身旁，轻抚她颤抖的背部，一边推推另一人的背。



「……去吧，雪奈。你们终于再次全员到齐了。」



「是的……我们走吧。就交给你带路了。」



见到站在自己身旁的雪奈，紧握住自己的手这么说，赛莉卡一脸惊讶。



「咦？你在跟我说话吗？我才刚来这里耶，我哪知道啊……等等，真是的，你不要黏著我啦！喂，你来带路啦，带我们去找那个谁！」



「你说那个谁……是指小亚莲吗？好好好，知道啦♪」



在赛莉卡的催促下，装傻的黑子轻快地跑在前头。



和雪奈手牵手的赛莉卡，尽管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却带著柔和笑容跟上去。



然后，最重要的是。



「……我走了！」



「好。雪奈，你去吧！」



冬真愉快地目送女儿转头露出的灿烂笑容。



──隐藏自己刺痛无比的心，笑著回应。



†



「……你一定觉得我像个笨蛋吧？」



「明明老大不小了，还因为害羞而使性子这一点确实让我不以为然。你是学生吗？」



「你这家伙真令人火大……不过，我愿意原谅你。因为太幸福了，我感觉自己什么都不介意了。」



彷佛还沉浸在温暖的余韵之中，卡秋雅握住自己刚才和复活的外甥女相握的手。



她对著站在一旁的隆美尔，以及伸手拉自己起身的冬真说：



「……没有错，她是赛莉卡。绝对、绝对不会错的……！」



「我相信你的话……因为她还记得那个『约定』，尽管她失去了记忆。」



隆美尔带著微微苦涩的表情，伸手摸索口袋。



历经战斗而变得破破烂烂的军服。口袋破了洞，手一下就穿过内衬。见到他模样滑稽地摇摇空荡荡的手，卡秋雅呵呵发笑。



「无所谓。我想……那一定是老天爷要给我的惩罚。」



「什么惩罚啊，你明明就已经尽全力了。」



「尽管如此，我让她失去生命这一点毋庸置疑。这条罪不会消失，我也会遭受惩罚。就算她活过来了，那孩子还是曾经死去。所以、所以，这一次……！」



听了隆美尔的话，卡秋雅带著凌厉目光，以及好似要吐火般的语气说著。



「……一定要保护她。」



「嗯──那是当然的了！」



面对冬真鼓舞般的言语，女骑士拭去眼泪、放声咆哮。



居中协调似的站在两人之间的隆美尔，把手从破洞口袋抽出来，依依不舍地拍拍自己的衣服之后……「喔！」地发出短呼。



「太幸运了。你们看，还有酒耶。那么就我先喝，再来是冬真，最后再换卡秋雅喽？」



「等一下，什么嘛，为什么你是第一个？」



「因为依照这个顺序，你就能合法地间接接吻啦。这是我送给三字头少女的奖品喔。」



「……信不信我揍你，笨蛋！」



银色的小酒壶。里面的液体与其说是酒，其实只是用水稀释酒精的代用品。



隆美尔喝了一口去除炼素至极限、有如工业制品的饮料，然后拋给一旁的冬真。冬真在空中接住酒壶，毫不犹豫地就口饮啜。



「那个指令……你们收到了吗？」



「收到了。我想黑子那家伙应该还没收到，要不然她看了八成会把一切写在脸上。」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刚才我提议去探病时，她的表情瞬间变了。」



那是因为收到了雪奈抹杀指令？



还是突然被叫到的关系……这一点，就连冬真也无法判断。



「算了，那件事之后再问她吧。不管怎样，得先决定如何应对才行。」



「……要抹杀雪奈啊。这究竟是哪门子的玩笑嘛……！虽然只差一点点，但她还是个人啊。只要在医院疗养到变异率下降，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的确有那个可能，但是不能冒那种风险……上头大概是这样判断的吧。」



火辣的酒精伴随著苦味烧灼喉咙。



一边品尝那类似痛苦的感觉，冬真取出终端机确认画面。



──紧急指令。「无名」所有骑士逮捕白银雪奈，见机处置。



不可能有人不明白，这段冷漠文字所代表的意义。



「我反对。现在离预定的十二点还有几个小时，难道不能去说服评议会吗？镇压政变也是冬真的功劳，只要利用这一点施压……！」



「就保护、护卫雪奈这一点来说，我们彻底失败了。既然整个评议会都采取被动的态度，他们大概可以主张责任不在自己身上……到时，恐怕顶多只能互相扯平吧。」



「可是，雪奈加入天堂玫瑰这件事有确实获得许可啊！」



「上头认为后来雪奈遭到唆使、洗脑是我们的错。如今，人类的至宝转而变成人类最邪恶的敌人，于是他们打算在雪奈拿出真本事之前杀了她，就像对付古兰•玛丽亚一样。」



……养育长大之后，为了避免哪天遭受背叛而予以「处分」。



「既然已经有了政变的前例，评议会的老头们大概是这么认为的吧。」



「……没有交涉的余地吗？」



「很困难……因为我没料到他们的态度居然会如此强硬。急迫的时间限制就某种意义上，恐怕是在测试冬真和我们──也包括『无名』在内的忠诚心。」



听起来极度不悦的这番话，令冬真瞬间挑起眉毛。



「……评议会不相信我们吗？」



「与其说我们，应该说是不相信你吧。毕竟之前发生过古兰•玛丽亚获得极大信任的事情，再加上又有绝对无敌、忠诚无比……『屠杀骑士的骑士』这个前例。」



即便是拥有异常潜能的最强者。



只要是为了让人类活下去，就一定会顺从地贡献己力──



「那种先入为主的观念，被那个宗教恐攻女粉碎了，结果使得他们不由得产生冬真有一天也可能会背叛的怀疑。不安带来了更多不安，于是他们开始寻求解决之道。」



也就是要冬真展现自己的忠诚。



看看人类和女儿，谁才是你所重视的──



「那个臭老头，也就是十二耆老评议会议长、我们那该死的恩师，桐幻就是这个意思。」



隆美尔是和议会接触最有经验的人。他所做出的未来预测，让过去把那方面的工作交给他的卡秋雅和冬真也感受到真实感。



「……冬真，你打算怎么做……！该不会……！」



冬真将手里的酒，拋给脸上喜色快要消退的卡秋雅。



她接过酒壶，瞬间望向湿润的壶口──



「……！」



然后擦也不擦，一口气将酒饮尽。



「无论你做何判断，我都支持你。」



「就是啊。虽然我不打算放弃思考，不过──我们的首领是你。冬真，说出你的方针吧。这么一来，至少我和卡秋雅都会尽最大努力去实现你的决定。」



「赛莉卡的事情也是一样。你还没有报告对吧？」



「是啊。因为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亚莲娜的禁咒咏唱就会被发现，考虑到复活术式对整个社会带来的影响，我想还是再验证一下比较好。但是……」



现在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



「一切就交给你了，冬真。」



「就是啊，你得给出答案才行……已经没有时间喽？」



「……收到。」



简短回答后，正当冬真轻轻压下军帽帽檐，向战友们行礼时──



「──亚莲娜同学……！父亲，亚莲娜同学她……！」



「雪奈……莫非她醒了？」



一点都不像以往的雪奈会发出的雀跃语气。



三名骑士互相点头示意后，前往她们所在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