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简直是绝望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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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里,战场奇妙地停滞了。
对这段时间,Toma感到莫名不快。刚开战时对伊甸的猛攻失败,世创部方面派出的Uno、太刀町、黑猫和原三色猫的成员早早撤退。如果是尤里,应该立刻从背后攻击才对,就算香屋也不会放过对方乱了阵脚的时机。本以为如此,可撤退无比顺利,黑猫受的伤也已经由Toma治好。
——为什么,会停下?
对面出了什么情况?是不是正急不可耐地等待什么机会?还是说只是Toma没看到,其实香屋和尤里已经行动了?
世创部的检索士子弹蚁报告说:
“香屋步同尤里、烟雾镜见面了。”
“地点呢?”
“旅馆。尤里没有移动。”
伊甸和平稳联手,这点从开局时的动向来看就很明显,不如说开战前Toma就预料到恐怕会是这样。如今只是正式确定了战局的构图,但香屋步和尤里的联军果然让人害怕。
刚从负伤中恢复的黑猫说:
“那只要毁掉一座旅馆就是我们赢。要打过去吗?”
Toma倾斜着坐起来不算舒服的木椅子,咬了一口当午饭的细长方块形饼干(biscuit)——模样很像Calorie Mate,但Aporia创造的世界里不存在大冢制药这家公司,于是被起了不同的名字。
“不。既然已经撤退就好好防守,原本这一仗就不是我们想打。”
从一开始,Toma便打算且战且退。无论开局的一击成功还是失败,都打算立刻逃走,把战场拖进世创部的领土。由于没有造城堡、要塞或者战壕,所以进攻和防守之间没有太大差别,但非要说的话防守稍好一点。
理由简单来说有两个。防守一方更容易选择“战斗时的搭配”。在点数较高的玩家之间,战斗时经常使用其他类能力,所以胜败常由能力的克制关系决定。防守方可以根据对方打过来的人来反手准备迎击的人选,多少更方便制定计划。
另一个理由——虽然不太愿意考虑,但关系到很基础的规则。架见崎里通常生活着1000人左右,如果有人死,基本上会在下个循环开头时补充新玩家。而那个新人会在“上次玩家死亡位置的附近”出现。也就说无论敌我,只要在自己领土上死亡,便能自然而然地补充到新人。
——关键果然还是白猫小姐。
世创部最强的王牌无疑是白猫,香屋会如何应对?很难考虑纯粹靠实力攻克,一对一能对抗白猫的玩家也就是月生或者尤里,但香屋恐怕不会让月生上战场,而伊甸果然也不太可能让实质上的领导,也就是尤里赌上性命和白猫打。
除了他们,谁还是纯粹强大的战斗力?伊甸的话是Kido,平稳则是雪彦。但这两人果然很难被派来对付白猫吧。Kido单纯是战斗力比不上白猫,而雪彦的“无色透明”很棘手,但还是没法随便用来迎战白猫。感觉就算雪彦靠近,白猫也能靠“气息”或者“杀气”之类莫名其妙的东西察觉到。过去月生曾有七十万点数,使白猫显得逊色,但毕竟她的水平远超常人。如何对付白猫,这问题本身就像个无解的谜题,无论什么答案都没法让人心服口服。
话虽如此,既然香屋和尤里向世创部的领土进军,就意味着没有答案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而且,Toma决不会让白猫败北。三色猫帝国是世创部的根基,而白猫是三色猫帝国无可置疑的象征。如果她倒下,整个组织就完了。
Toma看着黑猫问:
“怎么办?要站到白猫小姐身边吗?”
考虑给白猫增援时,最优先的候选人便是黑猫。就算无视她们以前的关系,强化士里也只有黑猫跟得上强化后的白猫。
但黑猫暧昧地摇头。
“如果是组织上的决定,我会照做,但我还没有那个实力。”
听到那声音比想象中轻松,Toma松了口气。她觉得世创部在精神上很强,每个人都有明确的自我,其中只有两个人不安定,便是Nick和黑猫。这两个人其实非常相似。Nick把Kido、黑猫把白猫看得很绝对。就算两种关系的性质完全不同,还是有同样的弱点:容易被某个特别的人扰乱心神。想到这里,Toma露出苦笑。
——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啊。
其实Toma也有同样的弱点。就如她信仰香屋一样,黑猫信仰白猫,Nick信仰Kido。这三个人中最先发生变化的,感觉会是黑猫。
“伊甸、平稳有动作。”
子弹蚁说道。
Toma把手中Calorie Mate模样的饼干最后剩下的一块扔进嘴里,猛地喝了一口瓶装矿泉水。意外的是,这种饼干挺适合配水吃。
——不如说,和什么都能搭才叫水(water)吧。
她暗自嘀咕道。和任何食物都容易搭配,能装进任何形状的容器。洗净污浊,养育新绿,尽管偶尔让河川泛滥,但还是人类生存的根源。Water,英雄的名字。
更适合这个名字的应该是香屋,但目前在这个世界,Toma以Water自称。
“看对方的节奏行动,以攻为守。让那几个天才看看世创部是多么可怕的对手吧。”
说完后,Toma在心里暗叫“糟了”。至今为止,Toma一直在架见崎以天才的姿态示人,所以不该把对手称为天才。但无论子弹蚁还是黑猫都一脸认真地点头。在这个组织中,不用勉强撑门面,对Toma来说是个重要的收获。
为了和前线取得联络,她指示子弹蚁接通电话。
看样子,对方把进攻的人员分成了两股部队。
*
与此同时,尤里果然还在面对烟雾镜。
和开战时不同的,是桌上又多了一人份的午餐。这是给香屋步准备的,但他已经离开这间屋子。
那个少年很像老鼠。身体矮小,一直在奔波,好像留在原地就立刻会被捕食。他无疑是个胆小鬼,但另一方面又具备不可思议的勇气。愿意和尤里以及烟雾镜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人,整个伊甸都找不到几个。一口也不碰给自己准备的午餐,只把想说的说完便直接离开,也就过去的圆桌里有几个人能做出这种事。午饭是花很大功夫做的三明治,里面用了特制的英式烤牛肉,还有这个时期的架见崎鲜少见到的新鲜蔬菜等等。
烟雾镜朝那个盘子看去。
“之后一段时间,我还要被拦在战场外面是吧。”
“怎么会。单纯是我们组织里最该重用的女性不能对待得太随意。”
“只要有我的辅助,哪怕面对白猫也能轻松压制,用不着依靠香屋君那个走钢丝一样的方案。不是吗?”
“嗯。但目前的战况还没糟到要你出场。”
烟雾镜让人信不过,就算她在决定性的瞬间背叛也毫不奇怪。虽然不知道是和世创部联手,还是打算一个人独赢,但至少还不是尤里的伙伴。
那么,考虑她的用法时就需要万分小心。除非是预想到所有她背叛的可能性,但还是不得不打出这张牌,否则没有她出场的机会。
烟雾镜喝了口玻璃杯里的苹果西打,然后说:
“在你心里,对Water的评价好像没那么高。”
为了表现得态度轻松,尤里有些夸张地歪过头。
“没这回事啊,Water很棒。在现在的架见崎,她可能是最强的。”
“比你还强?这玩笑好像谦虚过头了。”
“是真的。她是战略家,而我只懂战术。”
烟雾镜似乎一时陷入沉思,期间,尤里吃了一片三明治,里面夹的是奶酪和黄瓜薄片。用纸巾擦手指时,总算听到她出声。
“这样啊。但那不是因为你没有目的吗?”
“就算是这样,光是Water有比我更明确的目的就很优秀了。”
Water在整个架见崎也算是少见的玩家,在战场方面得到的评价很高,但那不代表她的本质。以什么为目标,为此要沿哪条路走——她擅长设定这种目的,说白了就是懂战略。首先自己把弱小组织培养成中坚便是如此;把那个组织卖到平稳换来权力也是如此;离开平稳后,立刻建立能称为豪强的组织亦然。她擅长的不是仔细制定各个作战计划,而是规划整个大局。
这是尤里所不具备的能力。不,说“不具备”可能错了。如果愿意说不定也能做到,但他提不起劲来做。正如烟雾镜所说,尤里至今没什么目的,只不过一心打赢眼前的战斗,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权力斗争中。
烟雾镜靠上沙发的靠背,把下巴朝向尤里,撩起头发。
“通常来说,我把战略看得比战术重要。”
“嗯,我也一样。”
“因为如果战略正确,那开战前就赢了。至于战术,无论准备多少都只能提高胜率。”
“我懂,非常懂。”
“尽管这样,尤里,你还是比Water更强。”
“不管是怎样的战斗?”
这对尤里来说是很自然的问题,但对烟雾镜来说好像显得意外。她脸上的表情像是舔过香草精的孩子,沉默片刻后摆出笑容。
“当然了,像现在的战斗,总不可能用厨艺分胜负吧?”
真的?比起在战场上强大,能做出好饭好菜不是能度过更加丰富的人生吗?总之尤里想说的,不是烟雾镜的意思。
“赢下眼前的战斗,又能怎么样?”
“赢了不是很幸福吗?”
“至今为止,我基本上一路赢下来了。如果什么时候和Water打,我想想啊,估计是会我赢吧。但结果又怎么样呢?”
“还能怎么样?”
“我没有值得信赖的同伴,手下的人一个接一个被Water抢走。只赢下眼前的战斗就弱在这儿啊。”
尤里至今没有过长期的构想。战略不充分,没有主题,这样还能一直赢,我可真是个天才——这不是尤里虚张声势,而是真心而且客观的想法。但单纯是天才没什么意义。吹肥皂泡的时候,留到最后的一个总能让人感到特别,但那也早晚会破裂消失。
烟雾镜显得烦躁,继续靠在沙发靠背上微微低头,朝这边瞪过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次会谈,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目的啊。我是说,希望你能做我的同伴。”
“甚至少见地说些泄气的话?”
“嗯,是呀。”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感兴趣的,只有强大的你。”
“太好了,那我有个好消息。”
最近的架见崎,还挺有趣的。和实质上PORT一家独大的时代相比,战况变得难以预料,还有蛇这种未知的存在出现,但最重要的是尤里感觉到自身开始逐渐变化。
“目前,我仍没有目标——除了少许极其私人的想法。所以无论赢多少次,还是什么也留不下。Tallyho背叛,Ido死了。尽管如此。”
尤里从沙发上起身,轻轻抹平夹克下边的皱褶。虽然不是追求舞台效果,但他俯视着烟雾镜说:
“尽管如此,我还是会不停赢下去,和以往一样没有梦想,无情地践踏他人的愿望和祈求站到最后。烟雾镜,这样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烟雾镜似乎苦笑了。
“当然了。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听从你的安排。”
“为了有一天从我背后开枪?”
“只要你的背影还有那么大的魅力。”
“那我每天要穿着高档衬衫生活,还要小心不能弄皱。”
差不多到时间了。
尤里俯身凑到烟雾镜眼前,说道:
“我对你只有一项指示,检索月生,抓住蛇的尾巴。”
“你呢?”
“到战场去。”
尤里有很方便的洗脑能力,如果用上这个,能随意控制烟雾镜吗?如果是她,说不定准备了什么对策。就算这样,试一试也好。尤里的能力在一定范围才有效,给烟雾镜洗脑之后就不能从她身旁离开,但她有这个价值。尤里本打算和她谈谈,如果发现她觉得Water更有魅力,就用能力强行将她变成自己的棋子。但。
——烟雾镜,你真是可爱。
在她眼前夸了下Water后,尤里明白了。她还没意识到那个站在世界和平创造部顶点的少女真正可怕在哪里,所以才会对尤里更感兴趣,那么现在还用不着洗脑。尤里离开座位,前往那个可怕的战场。
烟雾镜睁大细长的眼睛。
“你要踏进敌阵?”
“有什么可惊讶?用伊甸击败PORT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做的。”
本质上来说,Water是战略家,所以她在战斗时可以退居战场之外。
但尤里并非如此。在这个不知道哪枚棋子会转身奔向对手的战场上,最值得信赖的棋子便是自己。
“放心吧,烟雾镜。虽然我一点也不强,但在战场上肯定不会输。”
我肯定赢不了有七十万P的月生。但如今他的点数大幅减少,在单纯一决高下的战斗中,尤里认为架见崎最强的是自己。
2
伴随着发动机的声响,能听到口哨,吹得相当不错。虽然有点跑调,但声音清晰明了,是首悠闲柔和的曲子。类人猿握着面包车的方向盘,心想这曲子估计是出自卓别林的哪部电影。哪部来着?对,估计是《摩登时代》。想到这里,类人猿笑了一下,但内心感到急躁。
战场上二十分钟的停滞让他不快,因为他不觉得那段时间有什么意义。
可以想象出现二十分钟空白的理由。敌方——世创部打出先手,但失败后逃了出去。醉京背叛这张牌的效果被完美化解,于是他们决定逃走。要重整混乱的阵型,需要一定时间,自然会停下脚步。
那伊甸呢?很难从世创部的背后袭击他们。Water不喜欢浪费棋子,能毫不犹豫地打出最强的牌——白猫来负责给其他成员殿后。要是和白猫撞上,通常来讲是自己这边要没命,所以难以追击。
这也难怪。通常情况会是这样。但我们这儿不该满足于“通常”,目前的发展,尤里肯定早有预料。
——喂,你总不会拿白猫一点办法都没有吧?
顶住对方的先手攻击,让局面朝己方倾斜,但没有下一步计划于是无法行动?简直太外行了。这么干的话,还没开打就已经输了,因为没有构思如何胜利。
类人猿相信尤里。这男的没什么看头,没人情味,像一份摆盘还算光鲜漂亮却缺乏盐分的健康午餐,但优秀得一塌糊涂。所以类人猿期待停滞的二十分钟会有什么重大的意义,可现在仍看不出什么。到头来,那家伙的指示就单纯是突击。凑够人数,让几乎是伊甸全部战斗力的人员踏进世创部。但完全聚在一起难保不会被白猫一个人解决,于是先分成两股部队。这种行动,类人猿花五秒就能完成指挥。光做判断连一秒都用不上,之后三秒考虑怎么说出来更煽动人,最后一秒觉得为这个发愁太蠢,管他怎么说,只要意思讲清楚就行,然后凭感觉开口。大体就这样。
“尤里,那家伙不会是没干劲吧?”
类人猿在驾驶席上抱怨道。以往都让龙来开车,但现在他正专心接受治疗。
面包车上还有另外三个人。副驾驶席上是风筝,后一排上的两个人之一——Tallyho开口:
“你真能干啊。”
啊?类人猿随便应了一声。
Tallyho继续说:
“初战是你功劳最大,对吧?”
“醉京不是我干掉的,而是靠Paramici和宵晴的能力组合,以及准备了这个手段的人赢的,不过不知道那人是尤里还是香屋。”
“无论什么时候,在战场上拼命的人都比安全地坐在桌上考虑计划的家伙更有价值。”
“哦?这话不像你的风格啊。”
“不是我说的。”
“那是谁?”
“你觉得是谁?”
“我。”
“你说过?”
“没说过,但说得出来。”
“是尤里。”
类人猿不禁咋舌。唉,感觉那家伙的确说得出来,但表达的意思就完全不同了。类人猿会说得很自豪,而尤里肯定是不以为意地笑着说出口,因为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眼下和Tallyho的对话让类人猿莫名感到意外。不久前,他还以为Tallyho是尤里的忠臣,两人关系相当牢固。至少从旁观的角度来看,Tallyho没有任何理由背叛尤里。她是PORT会长的得力助手,也没有野心。所以Tallyho主动来提起把尤里拉下台时,类人猿相当吃惊。
——会不会从那时候起,Tallyho就是Water的人?
事到如今,类人猿是这个看法。虽然不知道计划的详细内容,但Water因为某些原因觉得尤里碍事,于是要利用这边的人除掉他。但当时计划失败,两人的关系才没暴露。
如果是这样,说不定现在Tallyho还和Water有联系,那这辆面包车遇到敌人时,自己可能隔着身后的座椅被砍。现在她正两手抱着日本刀。
类人猿开口,想套她的话。
“那个死长的家伙,在车里能拔出来吗?”
“也没必要一直待在车里吧?”
“那倒是,但突然被袭击——”
说到这儿,类人猿闭上了嘴。原因是口哨,但不是因为听到,而是听不到了。一直温柔又催人入眠的曲调忽然消失。
Kido。他身穿黑色西装,不愉快地把一只手伸向前方——驾驶席和副驾驶席中间的方向。那只手上拿着终端。类人猿刚看到这个,面包车的前窗玻璃便炸裂开来。Kido发动了射击,一束白光向前方延伸。
敌军。远处破烂的公寓楼顶上有几个人,之后终端上传出低沉的男声——是平稳一个叫Simon的检索士。
“遇敌。距离大约二百。”
总感觉其他组织的检索士实在愚钝,让人心烦。
“遇敌这事不说也知道,大约俩字也用不着。”
“哦,不好意思。”
“道歉是最没用的。对面有谁?”
“Uno,太刀町,黑猫,醉京。”
“哦,之后只说这些就行。”
敌方的阵容很有意思,不久之前还没法想象能有这种组合。有两个原本是平稳的成员,一个是原本三色猫的成员,还有一个原本是伊甸的成员——不对,那个叛徒目前在数据上还属于伊甸。而这边是原属于PORT的类人猿与平稳联手。不知不觉中,架见崎变得相当复杂。
对方四个人里有两个行动了。太刀町和黑猫。太刀町飞起,黑猫踩过她的后背。对优秀的强化士而言,两百米的距离近在咫尺。
但类人猿更警惕的是背后。清脆的金属声音响起,Tallyho拔出了刀。
——什么啊,这不能拔出来吗。
刚想到这儿,面包车被拦腰砍断。四轮车变成两轮加两轮,双双失去平衡摇摆着前进。
“你这太莽了吧!”
类人猿大叫道。
“不是比先开门更快吗?”
她开口回答。Tallyho、Tallyho。正如那个代表发现敌人的名字一样,过去的她以好战出名。在类人猿看来,她一脸平静地待在尤里旁边更让人觉得别扭。
副驾驶席上的风筝已经冲出面包车,这家伙果然总是很快,但更快的是Kido。不知道他是怎么行动的,这会儿人已经落地,开始朝天上的太刀町射击。
——话虽如此,果然Kido靠不住啊。
自从他得知Ido的死讯,就有什么地方坏掉了。类人猿觉得他是原本就崩坏的地方如今终于暴露在外面。不管怎么说,在战场、而且是在敌方领土进军的时候能吹口哨,这脑子绝对不正常,更别提他还特地穿着不方便活动的西装。那身黑衣服与其说是为Ido服丧,不如说是穿给Kido自己的丧服。简直像参加自己的葬礼。
类人猿的视线粗略扫过战场。人数是四对四,战斗力恐怕也基本不相上下。对方那四个人里面,单看强度应该是醉京排第一,但她的能力“沙罗曼达”能靠Kido对付。让全身高温燃烧的“沙罗曼达”对大多数强化士是个威胁,大多数射击士没法对醉京造成有效的伤害,而且子弹根本射不中。但Kido是擅长高速战斗的短程射击士,醉京应该根本没考虑过这种罕见的对手。
剩下的三个人——黑猫、太刀町和Uno就没太大差别了。三个人都挺强,但都不突出。如果看能力那Uno有点麻烦,但她倾向于保证安全,在战场上不怎么愿意往前冲。
让Tallyho对付Uno,类人猿和风筝拖住黑猫和太刀町。只要Kido击败醉京,便能打破战局平衡,之后己方轻松取胜。要是没把Water放在眼里,基本就是这个计划了。但如果能客观地看待那个稚气的英雄,果然觉得她会提前搞什么把戏。如果Tallyho背叛就是三对五,己方相当不利,要是连Kido都跑到对面去就彻底没胜算了,只能和风筝两人连滚带爬地逃命。
“喂,风筝,Kido——”
他本打算指示两人对付黑猫。醉京极强,而太刀町会飞,这两人容易逃跑,而Uno的能力很灵活。相对于这三个人,黑猫是很快,但也仅此而已,让风筝和Kido一起上就能迅速击败。类人猿打算赶快让对方减员,但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咚”地一声,前方发出沉重的声响。
有人掉了下来。太刀町。时间太短,根本弄不清发生了什么。
“喜剧就该穿着西装看。”
Kido说着,打了个哈欠。
*
Kido太快了。
看到他的模样,黑猫不禁停下脚步。Kido简直像白猫一样。他的每一步、每一次呼吸肯定不如白猫那么锐利,但怎么说呢,意识的速度恐怕能比肩白猫。
太刀町绝不弱。虽然会飞的强化士听起来挺蠢,但原本她的战斗天分就不错。能在天空飞行,得到指示后立刻前往目标地点,这种有高额点数的强化士是枚很好用的棋子。就算不是某个战场上的主角,也能始终支援全局。
但她恐怕是被Kido的五发射击所击败。五发普普通通的射击。第一发、第二发、第三发逐渐打乱太刀町在空中的架势,第四发射中腰部,让她疼得动不了,第五发射中眉心完成任务。
那五发射击和拳击的打法很像。尽管身在地面,距离空中的目标有五十米,Kido却单方面实现了近身战。用刺拳、刺拳、刺拳破坏对方架势,然后打中腹部废掉对方的防御和视觉,最后朝脸一记直拳。一切都经过机械性的计算,迅速无比。太刀町没经历过这种战斗,凭野性的直觉依次应对,就像教科书一样因为第五发射击失去意识。在战场上,最容易夺走对手选择余地的便是速度。
拥有五十米射程的长臂拳击手。
——这没法赢。
Kido擅长灵活的战斗方式,但纯粹论基本能力也能完全压制太刀町。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了怪物。——不,是天才?天才Kido,过去他曾在战场上被人如此称呼。
“喂,退下!”
发出喊声的是Uno,她赶忙说道:
“那种家伙我们处理不了,要跑了。醉京,你把那个怪物拦住啊。”
仔细一看,Uno已经跑了,掉到地面的太刀町也没了踪影,恐怕是Water用了出千。
黑猫细细吐出一口气,她已经相当习惯在战场上被类似的无力感所笼罩。这种时候,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已经不用怀疑。
英雄登场。那是绝对的英雄。
黑猫根本用不着抬头看。落在眼前的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片刻后吹起一股风。那身运动衫和战场并不相称,仔细看看她的背影,似乎并不可靠。
白猫。她不以为意地朝Kido踏出一步。身穿黑西装的Kido毫不犹豫,直接朝白猫射击。黑猫之后才意识到他大概是发动了射击,总之白猫轻轻一晃左臂,同时传来一声巨响。
朝向白猫射出的光线毫不夸张地以光速飞去,却被她伸手打散。意识到这点,黑猫笑了,感觉好扯。
实在是觉得疼吧,白猫甩了甩手问:
“那人,是Kido?”
“对,是用这个名字注册的玩家。”
“哦。总觉得好像第一次见面。”
白猫来了。那么战场将由她接管。
Kido可以交给白猫。怪物也好,天才也罢,都不可能打赢白猫。她被Water视为一张必胜的牌,现在点数超过十五万,比她在三色猫帝国时的最强实力还高出三万。
在白猫解决Kido期间,黑猫决定去对付剩下三个人——类人猿、风筝和Tallyho。不知是战术上的考虑还是单纯想逃离白猫,那三个人正朝Uno追。被留下的醉京有些犹豫,但果然还是决定把Kido交给白猫,同样朝类人猿等人的方向跑去。
“好啦。”
白猫轻声说道。
*
银缘曾说过,喜剧就该穿着西装看。
所以,Kido决定穿着西装来到这个战场。总觉得一切都很蠢,但仔细一想,为什么看喜剧必须穿西装呢?
或许那便是所谓的诚意,用来献给喜剧的制作者。或者就算是虚构的故事,也要献给登场人物的人生。要说想为眼前发生的事情发笑需要某种诚意,自己的确能认同。
他已经事先得知,要和白猫交战。
——我无论如何都想把她从Nickel旁边引开呀,于是决定让你去。在世创部,应该只有白猫能和你对抗。
尤里是这么说的。
然而眼前看到白猫时,Kido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特别强大,又特别美,所以感觉唯独她处在另一个世界,就像和她隔着屏幕一样。但她的拳头戳破那层屏障,掠过Kido的侧脸。
白猫果然快得异样。她打出的每一拳,踏出的每一步,包括每个眼神都很锐利。但Kido没有感到危险,他想象不出自身败北的模样。这不是说觉得能赢过白猫,单纯是失去了大半想象力。
与此同时,Kido脑海中是不久后的未来。零点五秒,那是从扣下扳机到发动攻击的时间。只要始终置身于零点五秒后的世界,射击就不会有延迟,如字面一般以光速飞向目标。看来光这个东西多少比白猫块上一点。
两人的战斗很特别,恐怕不同于架见崎上的任何战场。看点数白猫是十五万出头,Kido则是按尤里的指示持有十七万,两人立场相同,都是所在组织的王牌战力。这可以说是代表伊甸和世创部的战斗。但,Kido想的不是这个,他从来不知道,战斗可以如此寂静安逸。
面对太过迅速的白猫,Kido放弃保持距离。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白猫出拳,Kido发动射击。Kido的射击跨越零点五秒的障碍,比白猫的拳头稍快一点。而白猫在这个战场上则更加自由。Kido攻击的手段只有双手握着的两把手枪,而对方除了双手以外,还能用上双脚,多了一倍的选项。Kido把一只手上的枪设为反射弹,以此增加攻击手段,但怎么也达不到白猫那么丰富。面对飞来的拳脚,Kido全部用射击来迎击,想要依次击退瞄准自己的攻击。每当成功,应该会在白猫的四肢上造成伤害。而白猫一旦打中一次,肯定足以造成致命伤,让Kido倒向地面。虽说自己的点数高出两万多,但白猫是纯粹的强化士,而Kido把部分点数分给射击和其他类,果然还是脆弱。不只是速度,攻击力和耐久度都是白猫占上风。
这样一来,Kido自然没有余力思考。先不说偷袭弱点是否有效,重点在于没时间去想办法。每次呼吸的工夫都会面临十几二十几次生命危险,她眼中的每一道目光、肌肉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有意义,如果不一一解读,下个瞬间就可能失去意识。但解读时容不得犹豫,来不及经过大脑,方式就像摆手时不需要思考每块肌肉的动作一样原始,用自己的肉体来感知战斗中的一切。
Kido把一切都交给本能,别说是白猫,连自身是如何行动都不太清楚了。她是用哪只手握拳的?我又是用哪一把枪击退了她的攻击?她的腿、腰、肩膀、眼球,到底是如何移动?而我的这些部位又分别起到什么作用?Kido什么也不知道。尽管不知道,还是在每个瞬间不停做出正确的选择。就像是肥皂泡的一生,尽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破碎,但Kido仍然坚持站在那里。
在惊险的交锋中,时间无限延伸。银缘增说过,真正状态好的时候,检索期间反而会感到时间迟缓。身处速度过快的环境,外围会变得迟缓而安静,简直像停滞一般。其中只有Kido和白猫在移动,比这战场上的任何一处都要安静。寂静,带来了安逸。
好美啊,Kido心想。白猫很美,比如容貌,比如体格,比如技巧,这些都很美,但最美的是她的速度。速度便意味着魅力。迅速奔跑的野兽很美。被高速抛出的球很美。如果视觉能追上光的行进,那恐怕要美得无与伦比。但Kido能看到的东西中,最快的是白猫,所以她是最美的。
真想永远看着白猫。但战斗总会结束,肥皂泡早晚会破裂。Kido迎着她的左拳射击,就像舞蹈中牵起手来,于是白猫转了一圈,长发猛地从眼前扫过,留下轻飘飘的甜美香气。紧接着,Kido的太阳穴破裂了——实际上只是被白猫的脚尖踢到,但总觉得是从内侧爆开一般。
Kido相信自己直到最后都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这具身体做得很好,真的坚持到了极限,但还是被白猫超越。被踢中后,冲击使得Kido的身体几乎完全朝侧面飞了出去。本想用手着地恢复平衡,但视野模糊不清,动作怎么也不协调。
——唉,输了啊。
果然,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白猫。这次败北也像是喜剧的一部分,也许银缘话里的意思就在于此。所谓喜剧,或许不只靠登场的人物,还要有背负着自己人生发笑的观众到场,才总算是一部完整的作品。如果观众同样属于登场人物之一,那果然该穿上西装来看。就像卓别林给人的印象一样,喜剧中的登场人物很适合西装。
——银缘先生会不会考虑过同样的事情呢。
他喜欢一个人待在电影俱乐部的电影院中,边喝威士忌便边放电影。让已经看腻的喜剧重复上演,身穿西装醉倒过去。那副模样很像卓别林。明明滑稽,却带着真切的哀愁。
Kido轻轻微笑,等待自己受到致命一击,可败北的瞬间却怎么也不肯到来,只听到白猫冷淡的声音。
“你哭了?”
“是吗,其实我是打算笑的。”
嘴上应该是这么回答的,但说不定没能顺利出声。
总之白猫继续说:
“发生什么了?”
“银缘先生死了。”
“哦。”
“都是我害的。”
他的死因已经听尤里讲过。为了救活身负致命伤的Kido,银缘亲自去和烟雾镜交涉,尽管他明白去了会死。
白猫的声音依然冷淡。
“是你杀的吗?”
“可以这么说。”
“我不明白。是你杀的吗?用匕首刺死的,或者是开枪打死的?”
“倒不是——”
“那害死他的就不是你吧,是杀了他的人。”
“是吗。”
对于烟雾镜,Kido当然抱有类似憎恶的感情,但包括那份憎恶在内,一切都显得愚蠢透顶。在银缘死后的世界,到底要憎恨什么呢。报仇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射杀烟雾镜或许能让心情痛快一些,但Kido不觉得自己心情痛快能有什么价值。能想到报仇的人大概首先要爱自己,重视自己的感情才行,而Kido没有这种心情。
“你该站起来了吧。”
白猫说道。
“站起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
“再多打一会儿。”
“你要欺负弱者?”
“你觉得自己弱?”
不知什么时候,身体的平衡感恢复了。说不定是白猫不想让Kido轻易死掉,于是没用全力。
Kido按她所说起身,看来这副身体还能动。
他朝白猫露出微笑。
“你对敌人真是温柔。”
“我喜欢战斗。”
“为什么喜欢这么悲惨的事情?”
“因为强大的人很美啊。”
“是吗。不过你确实很漂亮。”
“你也一样,能死得更美一些。”
她声音柔和,似是安慰,但话语却相当残酷。到目前为止,Kido觉得自己已经用出了全力,要怎么做才能变得更强?
他再次冷静地注视白猫。她的站姿无疑很美,悠闲却又锐利。那不像人或是武器,更像是自然现象。
Kido呼出一口气,模仿她松开双肩上的力量。并不是说这样就有了什么变化。心情没有更舒畅,视野也没有更开阔。就算知道要在下个瞬间死去,那份恐怖感似乎仍不真切。
白猫微微屈膝沉下身体,Kido用两只手上的抢瞄准她。
紧接着,两人同时看向同一个方向。他们听到了发动机声。
一辆黄色的小型汽车从柏油路上开过来。那边是伊甸的领土,正常来想是派过来的援兵。
脑子里全是眼前的情况,身体没有行动,这让Kido感到一阵寒意。在敌人增员之前,白猫应该会先击败面前的对手。所以因小型汽车分心的一瞬间,就算Kido脑袋搬家也没什么奇怪的。但事实并没有变成那样。
仔细一看,她仍然面朝小型汽车的方向,脸上少见地显得困惑,嘀咕着:“这是来干什么?”
Kido再次朝汽车看去。
驾驶席和副驾驶席上的面孔都很熟悉。驾驶席上是藤永,这让他有些难为情。其实自从得知银缘的死讯,Kido还没和她见过面。
但令人意外的是副驾驶席上的人。
香屋步,那个少年不愉快地皱着眉。他明显特别又特殊,在战场上没有任何战斗力。始终置身于后方的他,为什么。
车在跟前停下,只有副驾驶席上的香屋下车。
他眼神认真,又莫名显得悲伤,有一瞬间看了看Kido,但立刻转向白猫,然后迈开脚步。
香屋步的登场太过唐突,让Kido有些不知所措。
白猫无语地开口:
“在这里见面真是意外。你来干什么?”
香屋一边靠近她一边说:
“之前,黑猫小姐不是死了吗?”
“嗯?”
“那时为了让她复活,我也相当辛苦。还记得吗?”
“忘了。不过听你这么说想起来了。”
那又怎么样?白猫说道。
Kido也这么觉得。他打算用过去卖的人情拉拢白猫?但那有点难。复活黑猫时Water也帮过忙。
“所以。”
看到香屋的行动,Kido倒吸了口气。
那实在太出乎意料,完全让人看不懂。
“别杀我。”
香屋轻声说着,紧紧抱住白猫。
要困住白猫?的确,她有一瞬间僵住了。Kido立刻想朝白猫射击,但硬是忍住。现在对白猫表现出杀意反而危险。香屋在战场上太弱,只要稍被碰到就要丧命。
正当他犹豫时,眼前的香屋和白猫忽然消失了。
*
这么做参考了Mono。
以前在月生战中,她只身一人便成功偷袭月生。方法很简单,没有任何实力的Mono只是径直走近月生而已。
白猫太强了,于是香屋决定模仿Mono。他径直走近白猫,然后抱住她。和Mono不同的是,行动前香屋先开口求饶。
就结果而言,可以说是顺利吧,因为他成功和白猫两人独处。
香屋仍抱着她。周围变成了西洋风格的街市,抬头能看到空中的一层薄云。白猫一只手按住香屋的胸口轻轻推开,另一只手朝他脸上来了一拳。
于是香屋倒在石板路上。本想手脚并用逃开,但身体不听使唤。尽管如此,身体并没感到疼痛——不,非要说的话也疼,但不剧烈。白猫明明用了拳头,可香屋感觉自己像是被柔道选手温柔地抛了出去,脑子里有点混乱。
白猫朝趴在地上的香屋轻轻一踢,让他仰面朝天。
“这是哪儿?”
俯视着自己的眼神中并没有怒火,当然也算不上愉快。没什么理由含糊其辞,香屋老实回答:
“在故事里,是《快乐王子》。”
童话世界。那个能力在方方面面都有利用价值。可以创造对己方有利的战场;可以把敌人隔离起来;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变成两人单独谈话的舞台。本来获得这种能力的应该是豪强组织的成员,而不是中坚的会长。
你该站起来了吧,白猫说道。
香屋真想说我倒下不就是因为你,但他不敢太强硬,于是老实地起身。估计白猫下手很轻,活动身体时已经毫无不适。
在这个故事的世界里,空气凉飕飕的。虽然不是严寒,但也到了晚秋或是初冬。这个时节的阳光还稍有些暖意,但每当起风,都会给脸颊上带来一抹寒意。架见崎总处在八月,所以香屋穿的是T恤和短裤,明显不适合这个故事。
“找家店进去坐吧,我想喝点暖和的东西。”
闻此,白猫皱起眉头。
“我身上没带钱啊,还有,这儿要用哪种货币?”
“谁知道。不过按照计划,我们可以在店里磨蹭一会儿,之后会被带回架见崎。”
所以应该用不着结账。担心金钱问题的白猫实在稀奇,香屋忍不住想笑,于是背对她迈开脚步,免得被看到脸上的表情。
白猫跟在后面说:
“是什么内容?”
“诶?”
“就是那个《快乐王子》。”
“不知道吗?变成豪华雕像的王子与燕子成了朋友,让燕子把装饰自己身体的宝石还有金箔等等分给穷人。”
“哦哦,好像是听说过。你喜欢这个故事?”
“不,讨厌极了,但感觉相对安全些。”
小红帽里面的狼很可怕,白雪公主里面也有猎人出场,所以应该有什么危险的野兽,而且那个故事里的皇后能毫不在乎地杀人。
两人随便选的咖啡店里没什么顾客。
坐到位置上,两人和过来的店员各点了一份红茶,白猫还点了加果酱的康司饼。不敢置信的是,直到刚才——不,应该说现在两人还在战场上。
目送店员离开,白猫说:
“这儿能说日语啊。”
“是的,我也担心来着,是不是翻译过的故事啊。”
香屋不太清楚童话世界的规则。但不管怎么说,能和作品中的人物交流真是太好了。
白猫用长腿撑住地面,木制的椅子倾斜过来。
“那,有什么事?”
“我想和您聊聊。”
“这我知道,但我们是敌人吧?”
“只不过属于不同组织,不是敌人也不是队友。”
世创部的成员中,白猫果然特别突出,无论平稳还是伊甸都没人能赢得了她。如果正面冲突,就要凑足人数,花心思选择能力,容忍相当大的牺牲——如此付出巨大代价。所以香屋放弃与白猫战斗。
“我这边并不是想和白猫小姐打,所以才招待您参加茶会,想让您悠闲地休息。”
“哦,但我和Kido正打到一半。”
那更要你停手了。
“为什么要战斗?”
“因为很美啊。”
“是说互相厮杀?少扯了。”
“没胡扯啊。杀了你能从这里出去吗?”
“不,和我的死活无关。”
所以别杀我。香屋本来是这个意思,但白猫的理解好像完全不同。
“那杀了也没关系啊。告诉我怎么出去,不然小心没命。”
“请别拿杀人开玩笑。”
“我当然知道,这话是认真的。有什么理由能让我不杀你?”
“不对吧,应该是有理由才能杀人。”
而且,这世上基本上没有杀人的理由,所以其实任何人都不该互相厮杀。
利用童话世界,以“谈话”为名义争取时间。简单来说,这就是香屋准备应对白猫的办法。感觉由自己来争取时间比较妥当,因为他在战场上完全没有战斗力。靠无力的香屋拖住最强的白猫,没有比这效率更高的做法了。
要说问题那只有一个,就是香屋可能被白猫杀掉。
但感觉可能性相当低。要说原因,是白猫很温柔。——不,说温柔可能不恰当。与其说温柔,不如说是漠不关心。如果强到让她感兴趣,就会打起来,而打起来可能会死。但像香屋这么弱,根本就打不起来,所以也不会被杀。此外白猫可能意外讲情义。过去香屋曾帮黑猫复活,估计不会轻易被杀。
虽然也算拖延时间,但香屋是真心好奇地发问:
“您为什么加入了世创部?”
“嗯?”
“我本以为您不会屈居任何人之下。”
她盯着这边看了一会儿,那双眼中看不出感情的味道,说不定正发愁要不要真的杀了香屋。想到这儿,香屋一阵发抖。但不久后,白猫说:
“原本,我就打算找机会抛开三色猫帝国。”
“为什么?明明那么好的组织。”
“因为那是属于我的组织,怎么说呢,对我而言有些拘束。”
香屋笑了,感觉白猫怎么也扯不上拘束一词,她明明总是自由自在。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是说,待在三色猫帝国就必须保护那里?”
“是吗——嗯,是啊。”
“责任感很强啊,真意外。”
“我才不管什么责任呢,但我不想再让黑猫死了,其他人也是,最好都能活下去。”
香屋微微咬住嘴唇。
如果眼前的人还有这种正常的观念。
“那一开始就别和人打打杀杀啊。”
“我也不是想杀谁,只不过在架见崎这个地方,想普通地活下去就意味着要杀死敌人。”
“那只要普通地活下去就够了,多动脑动嘴,让所有人都活下去。”
“麻烦,我才不愿意。但要因为我的生存方式牵扯上那么大一个三色猫帝国也很蠢吧?所以我把他们交给了Water。”
“交给Water,三色猫的人都会安全吗?”
“谁知道,不过比我当会长强吧。”
“那您自己呢?要一直待在战场上是吧?”
闻此,白猫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我不懂。”
为什么不懂。
“就是说,您不也可能会死吗?只要普通地在架见崎生活。”
所以本来就算多少委屈自己,也该坚持和平主义。
但香屋的意思似乎还是没有顺利传达给白猫。
“不对,我死了也没办法吧?这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
“因为至今我杀了很多人,事到如今也没资格说自己不想死吧。要杀人就要先有被杀的觉悟。”
“不,要杀人就要有活下去的觉悟。”
不惜牺牲眼前的生命才保住的命,为什么要做好再次放弃的心理准备?这自相矛盾了。要是不在乎被杀,就不该杀人,自己去死就行了,别伤害其他人。杀人不就是因为哪怕践踏他人性命也要活下去吗?如果杀人时不在心里祈祷自己绝对不要死,作为生命就是不自然的。
香屋忍不住激动起来瞪着白猫,发现她笑了。
“这样啊,或许没错。”
白猫的话语总是显得轻佻。那不是她应付场面,或者没考虑太多。至今的人生中,支撑这个人内心的肯定不是言语,而是更深层的情感。所以靠言语无法改变白猫。
店员终于把点好的餐品端到白猫面前。司康饼像个被压扁的帽子,大概是刚烤好的,上面微微腾起热气。加在盘子里的草莓酱里有大块果肉,感觉秋穗会很喜欢。
“所以呢?你还想和我聊多久?”
白猫说着,把蘸了大量果酱的司康饼送进嘴里。
“最好是二十五分钟。”
香屋答道。
和尤里说好的是三十分钟,在这个时间里拖住白猫,但见到她之后才过了五分钟左右。
白猫伸出舌头,舔干净嘴角的果酱。
“为了这二十五分钟,你能赌上自己的命吗?”
“怎们可能赌,这话是什么意思?”
“回到架见崎的时候,要是三色猫有谁死了,我就杀了你。”
原来如此。哎,也能理解。Toma明显是在用白猫防守。拖住白猫的脚步,最明显的效果是从世创部手里夺走一枚坚固的盾牌,而不是削弱他们的攻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