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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话 无论是谁总会在某处败北(2 / 2)




“会长,说的是谁?”



“基本已经想到了吧?”



“Toma。”



说出口后,香屋才意识到,如果不说Water别人可能听不懂,可黑焦立刻点头。



“至今没引起你注意,真是太好了。我是觉得没问题,但Water相当不放心。”



“实在是完全没线索。”



Toma和黑焦有联系,这简直属于妄想的范围,不是思维能达到的距离。



然而黑焦摇摇头。



“Water拜托我,如果顺利算计到你,就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再多看着点我嘛。需要解说吗?”



“如果可以的话。”



“两个循环前,白猫杀死高路木,平稳和月生所在车站相邻的领土被三色猫抢走。但,在那之后Water也毫不在意地去见了月生先生。如果想象其中的理由,那么考虑在三色猫掌握情报的主力检索士——也就是我和Water有联系也没什么奇怪。”



香屋不知道这件事。



高路木落败后他就被抓到三色猫,后来回到电影院,在那个公会里能得到的情报有限。但没有彻底追查Toma的动向,也算是失策。如果找月生问一问“你见过Water没有”,就能得到这条情报。



“所以呢?”



“嗯?”



“把枪口对准我有什么意义?”



我什么都会做。被这么漂亮地逼到死路,当然是乖乖投降。



在这次压倒性的胜利中,Toma想要的是什么?



黑焦说:



“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在这次的战斗退场。”



“退场?”



“Water的目的是得到白猫,为此想让尤里成为共同的敌人。但如果你在,说不定能让三色猫独自击退尤里,所以她希望你别插手这边的战斗。”



啊,如果是这样那完全没关系。



只要能活下去就无所谓了。



“知道了,全都按她说的做。”



这次战斗是彻底输了。心脏仍在剧烈跳动。



果然,Toma很可怕。



4



在类人猿看来,战斗最重要的是事先做的准备。



只要搞到超过对手一倍的战斗力,就不太可能输,所以现实的战斗基本都是在真正交手前就确定胜负了。而如果己方和对手在某种程度上不分高下,在还不确定谁能赢的情况下就击鼓进军,那么接下来重要的就在于时机,特别是改变战斗节奏的时机非常重要。



平稳派到玛丽·赛勒斯特的两人很优秀。



Nick和紫。两人的战斗力都够高,经验够丰富,而且内心坚强。两人有胆量接受自己这边有意拖延时间的战斗,但有点耿直过头。



——你们以为战场上还要讲什么规矩?



紫专心对付类人猿,Nick专心对付风筝。在他们将二对二的战斗认为是两组一对一的瞬间。



类人猿毫不犹豫地射穿Nick的腿。代价算不了什么,只不过吃了紫漂亮的一拳。眉心被拳头准确打中,鼻孔深处淌出血来,触感真让人不舒服。但,还远不算致命伤。在“野生的法则”影响下,只要咬紧牙关,强化士的一拳还是能受得了。



——赢了。



如此确信的瞬间,类人猿便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肩膀一阵剧痛——是匕首,刺得很深。Nick被打中腿的同时投掷的?我这边有意攻击的瞬间,他也同时做出了防备?还是说单纯靠反射神经做到的?无论是哪个都让人惊异。



眼前的紫眼神有力地瞪过来,第二发拳头打中类人猿的脸颊,脸朝上飞去——不,没有动。后脑勺被柔软的东西固定——那个风什么什么的能力。还有这种用法啊?这么一来,就只能任她殴打,没有空间化解冲击。下一拳再次打中类人猿。



——但,赢了就是赢了。



类人猿在朦胧的意识中射击,嗒嗒嗒嗒嗒,一个劲连射,完全没瞄准。怎么射都不可能歪,在分不清哪里是墙哪里是地面的船里,光线四处开洞。



——好了,我的工作这就完成了。



船再次猛烈摇晃,接着是一阵漂浮感,脚下的地面——原本是墙——仿佛又倾斜了九十度左右。类人猿不知道准确角度,说不定只是脑袋摇晃得感觉失常,尽管如此,听到轰响后他还是确信。



船断了。



原本,这艘船就破了大洞,一头沉下水面,另一头翘了起来。但船这种东西,原本就没准备像竖起的茶叶茎一样笔直地立在海面,早晚会到极限,从正中间断成两截。刚刚,类人猿就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船严重毁损——换句话说,立足点的标准将大不一样,而类人猿刚刚打穿了Nick的腿。在这种环境,那家伙已经跟不上风筝了。



紫的拳头在眼前打空。



不是类人猿主动躲开的,他腿已经疲乏,动也动不了,身体只能不由自主地朝原本是走廊的方向掉下去。



像这样完全凭身体肉搏,正是我拿手的。



“是我赢了。”



低声说完,类人猿的后背撞上海面。



*



随着右腿被贯穿的剧痛,Nick反射性地抛出匕首。



他不知道抛出的方向,没有余力朝类人猿那边确认。风筝的行动模式变了。好快——不对,速度没有变化,但,靠被打穿腿肚子的右腿没办法追上。风筝将他远远拉下,迂回到侧面一击打中侧腹。



——但,还没完。



还有一把匕首。Nick将其朝第一次出现明确攻击意志的对手抛去。



本以为命中了。匕首本该插进风筝的胸口才对。



然而,那把匕首在风筝面前消失,紧接着,Nick的左臂一阵疼痛。



——怎么回事?



被算计了?被谁?一把匕首擦过Nick的胳膊飞远,那的确是Nick刚刚抛出的匕首。位置被瞬间改变了?本该刺中风筝的胸口,却出现在Nick背后——是什么其他类能力。



这种事本身没什么奇怪,有几万点数的玩家基本都有那么一两种其他类能力。如果不是月生或者白猫那样具有压倒性力量的家伙,总会想在其他地方下点功夫。



——这种能力,你一直藏到现在?



在之前漫长的苦战中,风筝一次也没有用过这个能力,甚至没有一丝犹豫的意思。明明实力是自己占上风,点数也更多,而这家伙却能这样不带感情地战斗。



风筝冷淡地看着这边。



对眼前的Nick,他似乎没有任何兴趣。



——见鬼,我就赢不了吗?



就算有高达七万的点数,还是赢不了这家伙吗?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别的声音。



“辛苦了,Nick,紫,任务完成了。”



终端上传出声音——是Water。



咚——一声巨响传来,相同的声音连续响起,就像鼓的滚奏一样接连不断。随着声音,立足的地方摇晃着倾斜。这艘船终于要沉了。



这期间,唯独Water的声音依然冷静。



“外面的小船已经一扫而光,就算类人猿得到玛丽·赛勒斯特,也没有手段从船里回到岸上。已经完全限制住他的行动了,之后只要你们两个逃出来,我们在玛丽·赛勒斯特就相当于完胜。”



Water没打算得到玛丽·赛勒斯特。从一开始,Nick和紫的任务就是把类人猿和他的部下困在这艘船上。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总之从很早的时候,Water应该就已经预见到这样的发展。派难以完全取胜但不会轻易落败的Nick和紫过来,以及和玛丽·赛勒斯特联手从“船的外侧”支配这处战场,全部都是为了把类人猿困在海上的步骤吧。



——啊啊,只要这样你就满足了吧。



一切都如预期般发展,让部下按自己的意愿卖力。



——但是我啊,本打算超越这个期待。



我原本是打算赢过类人猿他们,再把玛丽·赛勒斯特弄到手。



船不断大幅倾斜,Nick失去立足的地方,想先抓住什么东西,手却扑了个空,只剩刚才被匕首划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



身体不断落下。风筝抓住窗框,俯视着自己。



——到头来,还是输了啊。



就在Nick死心,叹了口气时,脖子被什么人抓住了——是紫。



“来逃出去吧。”



她脸上有好几处淤青,嘴角还流出一道血,其他地方和平常没什么不同,还是她漂亮的模样。



紫抓着Nick,从墙上开的大洞跳出船外。



眼前是碧蓝、平静、无边无际的海。几条小船翻了,还有几条好好浮在海面,正常浮着的船上都是在平稳见过的面孔。这一定也是Water想象中的景象。



Nick嘟囔道:



“这样,你就满足了?”



拼上性命战斗的目的,是拖住敌人脚步,真无趣。



紫平淡地回答:



“我讨厌战斗嘛。”



接下来到循环之前,又要在化妆上花很长时间了。她轻声说道。



*



收到紫的联络,得知两人已经从船上脱离,Toma松了口气笑了。



两个人都没死,那这样就好。



子弹蚁报告说:



“月生,踏进童话世界了。”



“告诉Uno她们不要抵抗。”



这样,鲁滨逊那儿也会分出胜负吧。虽然也要看月生的行动,但收下那个公会的恐怕是电影院。这样也没什么,原本Toma想要的只有三色猫帝国。只要能得到白猫,这次就足够了。



让她放不下的是莉莉。那个可怜的女孩还在哭吗?秋穗能安慰好她吗?



——我会不会被讨厌啊。



因为正是Toma让她用了“玩具的王国”,心里多少有些纠结。她知道自己早晚会伤害那个孩子,但放着那个能力不用又实在可惜。如果是靠布偶战斗,我们的人就一个都不会死。



“距离白猫和尤里,还有五百米。”



子弹蚁报告说。



现在,Toma正乘着轻型汽车在三色猫帝国内前进。因为有对方的检索士黑焦协助,不用担心被三色猫发现。



“停在这儿就行。”



Toma开口后,车子静静停下。



玛丽·赛勒斯特和鲁滨逊的战斗已经基本收场,玛丽·赛勒斯特被类人猿拿到,而鲁滨逊的会长已经失去战意,Toma打算让平稳的人撤退,不会发生大战。



剩下的,只有三色猫。



只要顺利从尤里参战的战场上抢走白猫,这场战斗便就此告终。



5



黑猫的身体朝正下方摊着倒下,完全失去意识。



白猫按住额头忍着吐意嘀咕:



“让你打中一下实在太勉强了啊。”



对现在的黑猫,尤里太强了。



然而他揉着脸颊答道:



“也不是,拳头擦过去了。”



“除了有效打击以外不算数啊。”



“没想到你要求这么严。”



“黑猫够认真,干得不错。”



尽管站在没有胜算的对手面前,她也没有奋不顾身地鲁莽攻击,直到最后仍在努力漂亮地打中一下。所以,现在这样就够了。



尤里转向白猫。



“身体怎么样了?”



“糟透了,平衡感还没恢复。”



“但你和黑猫小姐保证了吧?所以你必须保护她才行。”



“有点逞能了,不过尽力而为吧。”



首先,那家伙站的位置不好。就在倒下的黑猫旁边,这很危险,必须把他引开。



白猫轻吐一口气,脚心蹬开地面。身体怎么样?没问题,动了。那就不需要思考,让本能直接处理手脚的动作。白猫跳了起来。



尤里已经出现在眼前。白猫将右手伸向那个脑袋,膝盖朝眉心顶去。这是白猫现在的最快速度。尤里的一只胳膊滑进脸和膝盖之间。这无所谓,白猫狠狠抬起膝盖,打算把那只胳膊也踢断,但尤里朝后跳去缓解冲击。



白猫的意识再次朦胧。



总感觉像是没睡醒,这场战斗仿佛已经事不关己。



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行动。脚落地后,打出去追击的拳头被尤里挡开。再来一下,再来一下,全部被挡住。他简直就像知道白猫会怎么行动一样,但这点白猫也一样。



她不知道大脑是怎么处理的,搞不好是大脑以外的什么部位的理解。总之白猫能看到一瞬间之后的战场。估计是靠对手肌肉的微弱动向、视线或者呼吸之类要素来理解,但她对缘由没兴趣。



以会被挡开为前提、但仍充满杀意的拳头有七下。接着打出的第八下,目的变了。拳头在眼看要被他的手挡开前停住,抓住那个手腕,顺势前冲与尤里擦肩而过,他的身体便转着圈飞上半空。这是摔技的一种,但他自己跳了起来,不这么做手腕就要断了。



白猫放开手,肘部朝还在空中的尤里戳去。如果戳得又准又狠,哪怕从背后也能伤到内脏,但他的后背比想象中硬。



——锻炼得真好。



不像是肉体和肉体相撞的硬质巨响传来,虽然不是完全没造成伤害,但还不够,应该瞄准身体更柔软的地方才好。



受他的能力影响,白猫失去左眼视觉,而且视野左右颠倒。于是白猫闭上眼睛战斗。本想朝尤里落地后的脚扫去,却被胫部挡住,他身体一动不动。这一击的威力还不够。



要更快、更凶狠。



白猫探出的指尖碰到尤里的脸,指甲撕破脸颊。紧接着,一股寒意般的不快感觉席卷全身。



是尤里的能力中未知的效果,这让白猫身体僵住了。不,说动还能动,但非常迟钝。尤里当然准确理解了这边的状态,大幅度甩腿从侧面踢来。防御动作赶上了,但单次攻击的威力是他占上风,本来能躲开是最好的。



身体因冲击飞上半空,好不容易找到平衡落地。



睁开眼时,尤里正站在还没起来的黑猫脑袋旁。



“好强啊,白猫小姐,但还不够。”



他的眼神好寂寞,总觉得像等待主人回家的狗。



*



尤里有两个不了解的东西。



一个是愤怒。



感觉很久以前,在年幼的时候曾经了解,但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



既然想不起来,那对我来说就不是必需的吧,尤里心想。况且,他不懂为什么会有怒火,就算理论上能想象,仍然觉得蠢,心里无法接受。



比如说,人被小看的时候好像会发怒。那算是其他人的评价,尤里不感兴趣。最理解自己的就是自己,其他人的评价只有恰当和不当两种可能,再怎么歪曲,也只会让尤里觉得那人脑子不好。



比如说,人好像会对不讲道理的痛苦发怒。但,尤里根本就没有过对什么事感到不讲道理的经验。在自己降生的这个世界,现实中的一切都按公平的规则发展,人活着遇到的事没有不讲道理的说法。与其把无法理解的道理说成是不讲道理然后发怒,不如更加努力去理解那个道理。



比如说,人被背叛时好像会发怒。但会被背叛,是因为自己没有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吧。比如报酬不够多,或者不够有魅力,哎总之就是缺少什么,属于自己的责任。实际上,就算被Tallyho背叛时,尤里也没有感到怒火,而是觉得有意思的心情更多,其余的只是一点寂寞。



目前,尤里对愤怒没有兴趣。说不定,愤怒这种东西能让人生更丰富,比如看着类人猿之类的人,有时就会这么想。所以尤里不会说愤怒毫无用处,但不适合自己,于是放弃了。



尤里对自身的各种才能评价极高——不如说他觉得这是公平的评价——但不至于傲慢到相信自己能得到一切。对什么都不会发怒,就和泡红茶的水平比不上Tallyho一样,是应该放弃然后接受的事实吧。



问题是另一个东西。



尤里不了解的第二个东西,是恐惧。



但关于这个,最近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认识不对。



至今为止,尤里觉得自己的命没有太大价值。大多数问题都能解决,面对大多数敌人都不会输,甚至有自信能在架见崎这个游戏赢到最后。但,如果看漏什么,一不小心死掉,那也没有办法。在尤里眼中的尤里,是个无趣的人。脑子聪明,充满才能,是个单纯强大的人。大多数时候对日常生活已经腻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所以,什么时候死都不在乎。



本以为是这样,但是他错了。



在前段时间的战斗,月生站在眼前的时候,尤里的确胆怯了。对遍体鳞伤、浑身血迹的他感到害怕,心中猛地一跳。



——输掉那场战斗的理由正在于此。



已经记不起上一次感到恐惧是什么时候了,尤里不懂得如何处理这种心情。



所以在分出胜负——被平稳那边名叫Nick的强化士用刀刃插进后背之前,尤里都没能从月生身上移开视线。那个被称为最强的玩家,只靠一个眼神,就能限制自己的行动。



他想起月生的话。



——你很强。但是,你不懂什么是战场。



他所说的战场,一定就是恐惧吧。



所以今天,尤里就是来学习那个名叫恐惧的东西。来再次体验那种心情,学会如何挺过去,或是将其转化成力量的方法。



然而这样的白猫还不够。她很强,但感觉只是强,没有像月生那样让自己恐惧,哪怕是现在的尤里也能平静地战斗。



——本来不该这样才对。



说到白猫,应该是更可怕的对手。虽然只是在旁边看到,但以前,踏进平稳之国时的她有和月生相似的骇人之处。



所以,尤里决定再现当时的情况,把脚放到倒在脚边的黑猫头上。



见此,白猫开口:



“真意外,你喜虐待败者啊。”



尤里摇头。他想尽可能保持绅士,所以不想做这种事,但运营者允许的触发条件是这个,真没办法。



“我的能力名叫‘多米诺的指尖’。”



准确来说,“多米诺的指尖”是将尤里拥有的多种其他类能力同时发动的能力,但他省略了这部分的解释。



“其中,有这样的内容。被我踩住头的人会无法呼吸,效果持续三十分钟,或者直到我丧命。”



这种说法里有一点谎话。其实如果尤里拍拍手同样能解除效果,但尤里死了也是一样,所以也不算说了什么大谎。



尤里轻轻展开双手。



“好了,她不呼吸还能活多长时间呢?”



白猫似乎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迷糊地看着这边。



但尤里错了。



回过神时她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接着尤里的身体被打飞。



——发生了什么?



眼睛没跟上情况。只靠某种感情,肉体的性能会有这么大变化?



不对,应该没这回事,而是有什么道理。不,别考虑这种事,还有追击,之后肯定能看透。



脚心碰到地面。尤里好不容易才没有摔倒,靠两脚站住。白猫的目的是一击必杀。他如此确信,将两臂在脸前交差,紧接着上面便传来冲击。好重,和至今为止的攻击不是一个水平。接下来呢?是肚子。要被打中了,来不及。



肝脏一带被打中,瞬间,视野一片花白。



从仍然死死交差的胳膊之间,他看到白猫的脸,和简直要把自己刺穿的冰冷眼眸。后背因那个温度而颤抖。就是这个。



——现在,我的确感到了恐惧。



我就是在等这个。



重新望去,便感觉白猫的身影有什么不对。无力地垂下右臂的站姿和她以往的架势不同。



“手腕是断了吗?”



因为她自己的攻击。



白猫的强化太胡来了,完全不均衡。正常来说,如果像她那样无视肉体的强韧度,一味追求速度,自己的动作就会损伤身体。但据说白猫能靠高水平的格斗技术,可以自如运用那种极端的强化。



——她自己放弃了那个技术吗?



刚才,她身体的行动是以自残为前提?人类能如此无视防御本能吗?



白猫静静地收回一只脚。攻击要来了。目标是哪里?白猫的第一招意外漂亮,又忠于自身的基础,第二招才开始变化莫测。那么,只要自己抬高防御她就一定会瞄准肚子打。——但,真是会是这样?



犹豫使得判断钝化,而那意味着肉体的钝化。



尽管明白白猫比想象中快,尤里还是没能跟上她的动作。本该断了的右手戳进尤里的肚子。



——没错,就是这个。



这种妨碍理性的感情。我就是来学这个的。



毕竟是用断了的胳膊,威力再怎么说也降低了吧。尽管尤里喘不过气,还是能在原地站稳。但,她的左手跟着飞过来。尤里一眼就看出,她是为了在第二次攻击蓄力,才在第一次用了折断的手。



尤里压低防御位置,结果她的拳头朝上边打去。下巴被打中,脑袋摇晃。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刚才的一击被阻止了。本能上害怕脸被攻击,理性也预想到脸会被攻击,然而, 结果却是这样。沉迷于对抗本能,连理性的判断都舍弃了。不要这样,是用不太一样的什么方式。



尤里在考虑的同时反击。自己在格斗方面的长处在于精准度。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可以将同样的动作重复一百次甚至一千次,然而这次却失败了。握拳的瞬间,尤里就明白,用力过头了。



——啊,恐惧这东西,真是不可思议。



肉体会失常到这个地步吗?会这么害怕逼近的死亡吗?



——好啊,那就任由身体害怕吧。



尤里决定把身体交给恐惧的心情。



*



右手已经损坏得厉害,但左手还好。



也就是说,左手没能达到预想中的速度。



白猫心想。



——让我的身体损坏到极限,能造成几次有效打击?



算上左手和两脚,加上头部是四次。如果这样还没有击败尤里,就必须找到下一个要损坏的部位,或者是能用损坏的手全力击打的方法。



——虽说感觉总会有办法吧。



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尤里突然变得迟钝了。刚刚还有的预判能力消失不见,身体的动作也变得僵硬。但自己这边同样不再从容,必须赶快把他杀了——在黑猫丧命之前。



——啊,好害怕。



好害怕想象再一次失去黑猫。



所以,这个身体应该要多快就能做到多快。为了逃离从背后逼近的恐惧,就没什么做不到的。



白猫用左手硬是抓住尤里死死防御的胳膊,右腿蹬开地面,左膝朝他肚子戳去。尤里疼得哼了一声。我的膝盖呢?疼是疼,但没什么大事,没搞到骨折,最多是有裂纹。



白猫用那条腿着地,利用身体旋转的速度,换成右腿瞄准他的脖子,动作不像是脚踢,更像是斩击。喉咙是要害之一,只要确保割破就能取他性命。但这一击被他用胳膊挡住。尤里没压低防御部位吗?他这判断没错。



尤里把拳头抡了好大一圈后砸下。动作真烂,很容易躲开,但白猫选择在拳头完全伸直前用自己的额头撞上去。那个拳头被撞得吱扭一声。尤里没有停,继续挥下那只胳膊。简直像是要把白猫推开。白猫转动身体躲开,然后借转身的速度用脚后跟踢向他心窝。



——这样就干掉他了。



白猫很有自信,因为速度够快。



然而,那只脚落空了。



——被看透了?



不对,是尤里要跑。他把白猫推开,那个动作只是凑巧让他躲开。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不像样?



刚才的从容哪儿去了?那个在白猫眼里也显得美妙、无可挑剔的战斗方式怎么不见了?



尤里背对着自己跑远。是圈套?不会是真的想跑吧?那就麻烦了,黑猫会死。白猫径直朝他背后追去。



——是我更快。



看吧,已经追上了。白猫左手握拳,打算朝他后脑勺打去,就在这时。



尤里忽然站住,转身躲过白猫的拳头,接着打来一发刺拳。白猫立刻转过脸,但被拳头打中肩膀,身体被推远。



疼痛火辣辣地扩散。



停下脚步的尤里露出不合时宜的和煦微笑。



“嗯。我懂了,已经习惯了。”



习惯什么?算了,无所谓。



为了下一次攻击,白猫重新握拳。



*



我懂了,习惯了,找到诀窍了。



尤里吐出一口气,像是安下心来。



恐惧的性质真不可思议。基本上,这属于负面状态,让判断力下降,妨碍身体行动。



但似乎也不完全是负面影响。恐惧心理发出的声音时常超越由理性做出的判断,有时能用出比以往更强的力量。



至少在专注力方面,恐惧心理是有用的。对所有的瞬间,比起用理性注视,用恐惧感注视时让人感觉更长。但另一方面视野会变得狭隘,包括实际的视野,还有思维。反复快速考虑同一件事情,这毫无意义的思考让尤里笑起自己。但这是非常有用的发现,就是说,只要让胆怯的视线拥有理性思考的视角就行了,保留恐惧心理带来的专注力,再靠平常的心态扩大视野,便很有效率。对这个方法——换句话说就是内心的状态,尤里基本理解了。



——花了不少工夫站到白猫前面,真是太好了。



如果现在的自己和那个浑身是血的月生对峙,就不可能被人从背后捅刀子,光是能确信这件事,就是很大的成长。



话虽如此,还有别的问题。白猫太强了。



虽然完全出乎意料,但要站在七万P的她面前,有八万P好像不够用。如果纯粹是八万P强化应该还能勉强处理,但有一万五千P左右用在别的能力上,其中占了大部分的“多米诺的指尖”对白猫效果不明显,真让人头疼。还有,对白猫有效的骨牌因为点数减少被冻结了,达不到当初获得能力时想要的效果。



——算了,这问题在预料之中。



况且,如果不和自己动真本事也赢不了的白猫交手,就没法产生恐惧心理,只能看开点,把这当成必要的成本。对手强大是在预想之内,唯一超出预料的便是连七万P的白猫都强到这个地步,对此老实反省好了。



白猫不断打出拳头。尤里躲开三下,第四下被打中下巴。



于是,脑袋再次震荡,说不定下巴的骨头被打裂了。这状态基本可以说是浑身疮痍。



——但,我还要继续成长一下。



尤里不断提高专注力。



下巴被打中的同时,尤里的拳头戳进白猫的肚子。只要像这样你一下我一下等量交换,估计是白猫受的伤害更大,之后只要维持这个平衡,不断重复下去就行了。速度她占优,威力我占优,那么只要互相被攻击的次数相同,站到最后的会是自己。



这时,一束白光向尤里飞去。



——射击?



第三方的介入。哎,这倒没什么。



尤里正确地用恐惧心理注视着战场,自然躲开了这次攻击。



*



尤里避开从斜后方飞来的一束射击。在白猫的眼里,他的行动也显得悦目。没有一点多余动作,不破坏身体平衡,还继续保持警惕不给这边一丝可乘之机,用最小的步伐达成目的。白猫想趁早把这个男的杀了,却找不到进攻的时机。



接着,叫喊似的声音传来。是刚才发动射击的人物。



“白猫小姐,进攻得急躁过头了,你本该更强才对。”



Water。连白猫也知道的强者之一。



但,就算她这么说也很难办。不快点的话,黑猫说不定会死,不和尤里硬碰硬你还想让我怎么办?



总之把Water的话放到一边,继续揍尤里吧。白猫本打算这么做,但Water接下来的话让她没法无视。



“只要有我的能力,就能救黑猫小姐,你没必要急。”



“真的?”



听白猫反问,在远处现身的Water点头。



她毫不在乎地接近这边,不带什么警惕。



白猫依然瞪着尤里,继续和Water说:



“你有什么条件?”



“没什么条件。”



“没有?”



“不如说,我其实已经把她治好了,要是耽误时间没来得及就糟了。”



那真是值得感谢,但,白猫看不懂她的目的。



“你人有这么好吗?”



她没理由无条件帮助这边,背后有什么盘算吧。



Water答道:



“接下来才是交涉。我来帮忙打尤里,请你做我的朋友吧。”



“你是说要我加入平稳?”



“这件事今后再考虑,认真谈一谈,保证双方都满意吧。总之能愉快相处我就很高兴。”



“知道了。不过我可是经常心血来潮,想干什么干什么。”



毕竟她救了黑猫,一定程度的任性要求也能接受,但,代表白猫自身本质的生存方式不会改变。



“好的,没有问题。这就算谈成了对吧。”



“要是说救了黑猫是骗人我就杀了你。”



“放心吧,我不会说那么危险的谎话。”



Water停下脚步,朝尤里看去。



他一直一言不发地听着两人对话,见此扑哧一声笑了。



“Water。你总是像个王者。”



Water也笑了。



“我倒是听说,王者这个词是尤里先生的代名词。”



“我还差得远呢,只不过努力后得到了相应的回报,但你不一样,总是在最后冷不防冒出来,把最美的甜头抢走。”



“只不过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罢了,我也一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卖力呢。”



白猫对这些对话没兴趣。



她依次检查自己的肉体。右手腕断了,左膝盖和右脚踝的疼痛始终不退,妨碍活动。还能正常活动的也就是左手,但最主要的在于吐意太厉害,是大脑还有内脏受伤的缘故。虽然她不喜欢“完全是靠意志站着”这种说法——无论意志再怎么坚强,如果肉体真的损坏就没法站住——可现在一旦精神松懈,说不定立刻就会一头倒下。



而且,她的集中力已经时断时续。



这也没办法,毕竟原本想杀死尤里是为了保护黑猫,而这个目的已经从根本被推翻了。



“要动手就快点。”



白猫开口说道。



不是对单个人,而是对尤里和Water两人说的。



尤里歪过头。



“先问一下,我有没有逃走这个选择啊?”



“谁管你。”



对白猫来说无所谓。虽然她确实想揍尤里,但之前已经狠狠打中了好几下,而且如果不扯上黑猫的命,尤里的命她根本不在乎,基本上听从Water的判断。



Water皱起眉头,那模样就像是优等生露出优雅的愁容,很有魅力。她嘟囔道:



“老实说,如果能在这儿把尤里先生解决,以后可以轻松很多——”



“那,要上吗?”



二对一,她虽然不喜欢但也不讨厌,这种情况平时非常常见。感觉白猫和尤里算是不分上下,那加上Water胜算很高吧。



但Water摇摇头。



“不。月生先生差不多要到了,要是对上他再怎么说也没戏。”



“我们和电影院姑且算是同盟关系。”



“我干了件让电影院发火的事情呀。”



“你干了什么?”



“拿香屋做人质。”



原来如此,真让人愉快。



非要说的话,白猫不喜欢那个少年。虽然不是明确觉得讨厌,但比起看到他笑,看到他为难更有意思。



“既然控制住对方的会长,优势不是更大了吗?”



“也不是。我不打算杀香屋,对方也知道这点,所以我要是不快点跑,被月生先生抓住就麻烦透了。”



“月生的点数有多少?”



“到中途就没再看所以不知道,但预想是十八万。”



“多了不少呐。”



“他在鲁滨逊应该是发了笔横财。”



那可赢不了。



白猫也说不出要保护Water这种话。



“那我要跑了,我一样不想见到月生先生。”



尤里单方面说完,掉头就走。



这家伙应该也受了不少伤,可步伐一如既往,真让人火大。果然应该再多揍他一两下。



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白猫一屁股坐下。



——到头来,尤里是来干什么的?



满不在乎地过来,和白猫互相打得遍体鳞伤,又痛快地回去,真让人莫名其妙。



“你还好吗?”



Water问道。



“不好,到极限了。”



白猫答道,然后闭上眼睛。



6



尤里向前走着,一步,一步,重复完全相同的动作,用肉体原样再现脑中悦目的步行姿态。



这是虚张声势。现在他真想立刻一头倒下,但还是对不知道正从哪里看着自己的观众强撑面子,面不改色地淡然迈步。告诉观众哪怕被看穿是在演戏,仍然会继续演下去。



在终端上,传出他的声音。



“您辛苦了,成果怎么样?”



Ido。



尤里没有停下脚步,朝他答道:



“哦哦,很不错,得到了预期的收获。”



很长时间以来,尤里都坚信自己不了解恐惧心理,这次确信了其实自己了解,而且基本上掌握了接受这种心情并且克服的办法。但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对恐惧有所自觉。能感到恐惧,就代表尤里爱着自己。他本以为对自身没什么太大兴趣,但现在已经知道那是肤浅的谎话。所以,现在尤里心情愉快。比起对自己爱不起来,当然是爱得起来更好,这毫无疑问。



Ido在终端另一头笑了。



“那么,您的修行结束了?”



“嗯,我觉得是。”



“您什么时候回PORT?”



“不好说,其他地方情况怎么样?”



对PORT,尤里说过会用伊甸打下三个中坚公会。虽然原本就没打算兑现承诺,但考虑到自己在PORT的立场,姑且是兑现一下比较好。



“玛丽·赛勒斯特由类人猿收下了。”



“他很卖力嘛。”



“鲁滨逊那边停滞了,抚切不打算听您的。”



“原来如此。月生呢?”



“打通了整本童话世界,已经离开鲁滨逊。”



“好快啊。”



“毕竟是月生。”



“那,我接下来去鲁滨逊吧,估计只靠谈判就能拿下。”



这样就是两个公会。虽然估计鲁滨逊的点数已经被月生榨干了,但没关系。自己和PORT保证的终归只是公会的数目,没提到点数。



那问题就是,剩下的一个公会怎么办,但要打下三色猫实在太困难。



“把电影院算进中坚没问题对吧?”



“是的,看点数足够了。”



“真想得到那个呀,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做会长的香屋步是个独特的少年。只要利害一致,区区电影院他应该会轻易交出来。话虽如此,现在他好像成了Water的人质,所以情况有点麻烦。正常来想,电影院会成为平稳的东西。



“相当困难吧。月生成长得过头了。”



“哦,真可惜。”



就算倾尽伊甸全力,也很难击败已经发展到十八万的月生。



那么,果然没法达到三个中坚这一目标。



——算了,达不到也无所谓。



尤里眯起眼睛,对终端说:



“那,回头见。”



“好的。对了——”



“我也看到了,所以之后再说。”



“那么就这样。”



Ido挂断电话。



从尤里前方,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月生。



这,难办了,说不定会被杀。



尤里停下脚步。月生继续走着。尤里心里咯噔一跳。恐惧——今天实在是用不着这东西了。面对点击终端启动强化的尤里,月生停也不停,只是眼神看了过来。



“我不打算战斗。会长不打算伤害你。”



“为什么?”



“为了保持架见崎的平衡。需要有人做Water的敌人。”



尤里松了口气,笑了。



有救了。放心了。但,像这样被他小看,也有点寂寞。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把这种寂寞称之为愤怒,但果然没什么真切的感受,于是放弃了。



*



把失去意识的白猫交给黑猫后,Toma前往学校。



其实她更想和黑猫一样对白猫进行恢复,但能力的次数已经用光,只好把白猫交给其他人用通常的辅助能力来治疗。



在学校里,是变成人质的香屋。她打算先和他喝点茶打发时间,等白猫醒过来再谈以后的事。考虑到白猫的性格,就算是口头的承诺也不会违背吧。如果今后能和她相处愉快,那Toma的战斗力就会相当完备,差不多可以把计划进行到下一个阶段。



战况的发展基本上符合预期。



和白猫相比,鲁滨逊和玛丽·赛勒斯特都没多大价值,不让同伴死才更重要,而这个目标已经漂亮地完成。非要说的话,月生成长得过头让人害怕,但这也不可避免。而且尽管用的手段不讲规矩,但对香屋的突然袭击成功了,这实在痛快。



——已经是完胜。



唯一在意的,就是莉莉。



Toma心想,是我伤害了她,那么,现在本该待在她身边负起责任。把这件事完全让给秋穗,有点像是耍性子。该做的事情没有完全做好。朝香屋撒撒气,让他安慰我吧。



自己心里会有不满,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



自从决定把秋穗放在莉莉身边,就已经预料到了。



所以一切都达到了目的,就算不是大获全胜,也已经赢得干净利落——Toma是这么想的。



但,她想错了。



超出预想的广播随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