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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话 也有在战场上找到的生命吧(2 / 2)


紧贴在紫背后的是兔子的布偶,它“嗖”地跳了起来逼近尤里。没想到这么快——恐怕,那只兔子比为了对战月生大幅提高点数的紫还要强。



“尤里交给兔子。”



她听到了少年的声音。是身后——Kido手里的终端上传出来的。香屋步,紫也知道这个名字,还有传言说他是Water的恋人,不过紫没见过他的长相。他激动地继续说:



“尤里的能力说不定对布偶不起效果。而且不管怎么说,最先倒下的最好是布偶。需要紫小姐你做的只有保护Kido先生。”



紫不知道尤里的能力指什么,但她知道这个战场的一切。简直就像日常的一部分,仿佛把在餐桌固定的位置摆上餐具。Kido用射击支援Nick,紫自己的任务就是保护Kido。只要那两个人在Nick的刀刃命中敌人为止正常发挥作用,就必定能赢,这便是电影俱乐部的战场。



尤里退了几步,兔子紧紧贴上去,而Tallyho朝这边逼近。好快。但更快的是几个PORT的士兵。他们在极近的距离瞄准Kido射击。紫将风之片翼伸向最快最准地发动射击的终端,打歪瞄准的方向。剩下的——还有五束光线射了出来。



——威力有多大?



不知道,也没时间考虑。要做的只是成功挡住。



五束光中有两束根本没瞄准Kido,而是射向预想中Kido会移动的方向。剩下有三束,被紫用胳膊、肩膀还有肚子接住。肚子上那一下让她一时没能动弹。以防御为主扩张了强化的紫不至于因为一次攻击就丧命,但她还是疼得皱起了脸,喘不过气来。



Tallyho简直好像料到紫会因被命中而停下不动,朝她挥下了刀。如果这是一对一的战斗,她的动作明显太大了。紫将风裹在手臂上,勉强将其挡开。虽然顺利拍开刀的侧面,可疼痛在胳膊上蔓延,火辣辣地发麻。



但己方的两个人也对Tallyho有了反应。先是Nick,他依旧朝尤里逼近,同时将一把匕首甩向Tallyho。Tallyho轻轻一退躲开——本该躲开了,但Kido的射击掠过Nick的匕首,改变了其轨道。而忽然变了角度的匕首也被Tallyho用刀挡住。这反应了不起。但那是紫也踏出一步,同时伸出的拳头打进Tallyho的肚子。



——打中了。



Tallyho跳着后退,用蹲踞起跑似的姿势咳嗽了好几声。可这边无法追击。对方的几个强化士逼近了。Kido的选择似乎是与Tallyho拉开距离,紫也随之移动,保证自己站的位置能保护他。



“来不及啊。”



Kido小声嘀咕。



*



Kido有自觉,对这个战场,他几乎全部都理解。



就在刚才,尤里的意识有一瞬间转向了自己。在这个还勉强维持着平衡的战场上,想要削掉最容易崩溃的一角。但是,紫出现了,她是专门为保护站在后方的一人特化的强化士。



尤里恐怕立刻理解了情况,目标已经不再是自己。现在危险的是Nick,还有月生。PORT方的战斗力被重新布置,尤里让那边的士兵,特别是射击士的枪口转向月生。



原本,那种东西对月生来说不是问题。



实际上现在月生也能躲开敌人的射击,或是轻轻用手弹开。但他仍没能收拾掉尤里很奇怪。



这场战斗开始时,身受重伤的月生看起来和尤里打得旗鼓相当,不如说流了那么多血的月生似乎仍占据上风。所以在Nick加入以后,应该很快能击败尤里才对。Kido和紫在对付Tallyho等人,支援不够充分,但兔子布偶代替他们干得很卖力。它缠住尤里,确实限制了他的自由。



然而,尤里没有落败,从旁边看来还很轻松。



理由有两个。一方面是尤里自己,能瞬间应对月生的动作,但这还算可以,只要不停进攻总能抓住破绽。问题是另一边。



月生明显迟钝了。



伤口不断流血,每一秒都在削弱他的力量。时间越久,战场的天平越向尤里倾斜。所以他不急于分出胜负,巧妙地闪躲兔子和Nick的同时增加月生的负担,听着他滴血的声音。



——至少,再多一张牌。



只要这边再有一个能攻击的人手就好了。比如说,如果藤永在场,真不知道自己心里能有多踏实,而且战斗的方式也将有更多可能。



但她不会在这个战场上出现,香屋肯定也不会允许。Nick,紫,还有Kido自身都是为了参加月生战从平稳借来高额的点数,才勉强得到站在这里的权利,而藤永并没有。



——不要急。



Kido说服自己。不断衰弱的月生本身也是对Kido等人的诱饵,一旦急于分出胜负,PORT便会向Kido和紫伸出獠牙,而后战斗结束。但到底要怎样才能不急?这样下去可来不及,在月生彻底倒下前,无法完全击败尤里——就算硬来,我会不会攻击尤里更好?每一秒,Kido心中都纠结不已。



“还不行。”



香屋在终端另一头说道。



“保持这样就好。忍住,还差一点。直到尤里走错一步为止。”



在Kido听来,他的声音仿佛只是在不断祈祷,等待不可能发生的奇迹。Kido无法想象尤里会搞错步骤。但理性告诉他不对。他所了解的香屋步绝不会等待奇迹。



——那么,就忍下去吧。



继续忍耐,撑住战场上逐渐倾向不利的天平。在靠射击阻止Tallyho前进的间隙,Kido总算找到唯一的机会将枪口对准尤里。不知是不是偶然,在那个瞬间尤里似乎也在朝这边看。



他扣动扳机,但没有打中,甚至没有扰乱尤里的步调。



Kido几乎完全理解这个战场,所以他明白,现在支配战斗的是尤里。不分敌我,简直像个王者般决定盘面的未来。



不知那个未来,是否在香屋目所能及之处。



*



“忍住,忍住,还差一点。”



少年不断重复的话从终端另一头传来,那声音听起来简直像诅咒。



而这些话,也是在紫站在战场上时经常在心里说的内容。



——不,最近倒不是这样。



这十个循环不一样。那是在电影俱乐部时不断重复的话。



当时,在战斗中忍耐就是紫要做的一切。在Kido彻底打乱敌人的阵型之前,在Nick的刀刃到达目标前,低着头一心忍耐下去。选择更高的效率削磨自己的肉体,按照能再多忍一秒、再多忍几十分之一秒的步骤做下去。



那时的战场安逸轻松,没有任何烦恼,因为她相信只要不放弃忍耐,一切必将顺利结束。



不知为什么,紫回想起了那个感觉。战况算不上有利,现在已经无法相信忍耐到最后便是胜利。尽管如此,伴随着少年的声音,她还是不断告诉自己,忍下去。那就是我要做的一切,是这场战斗的一切。



Nick飞扑向尤里。他勉强能跟上这场战斗,但果然实力差距太大。为了阻止尤里的追击,Kido进行三次射击。比起次数,更大的问题在于时间。在那一秒左右里,尤里拧下了兔子布偶的一条胳膊。PORT的士兵们继续朝紫袭击。没人理会乱了架势的Nick,结果Kido的三发射击都白费了。但,紫莫名确信,如果刚才Kido不支援Nick,尤里恐怕会朝Nick追击。



Kido在正确地环顾这个战场,仔仔细细,毫无疏漏。但尤里走在他更前面,这个战场的未来本身由他创造,是战场的支配者。



——然而,为什么?



紫一边招架Tallyho的刀,一边尽可能高效地接住Tallyho身后PORT的士兵的射击。于此同时,她心里莫名感到安逸,明明看不到胜利,忍耐却没有让她感到痛苦。



达不到期待结果的过程,还有什么价值?



——不对。



现在自己所在的场所不是过程,这里就是结果。



——我也好,大概Nick也一样,或许一直想要这样。



一直想理所当然般拼上性命,站在安逸的战场上。不是Tricolore,也不是平稳之国,是电影俱乐部的战场。



所以,这样是不行的。



——我不能像Nick那样。



我不该像那个想死的家伙那样战斗。忍下去,忍下去。连内心中想要接受安逸败北的念头都彻底忍住,继续站在战场上。



Tallyho的刀逼近眼前,紫抬脚踢开她的胸口躲开刀刃,而Tallyho灵巧地用刀柄打中紫的脸颊。脑袋好晃,紫用力咬住臼齿才总算没有失去意识。Kido用射击将Tallyho击退。



把一切都忍下去。



——因为,我已经不是电影俱乐部的人了。



我已经选择放弃那个公会。



所以现在必须抗拒暖心回忆般的安宁,继续站在战场上。



忍到什么时候?忍到最后。



不只是这场战斗,而是到架见崎的一切都结束的那一刻。



*



尤里对战斗已经腻了。



随着失血,月生也失去了他怪物的一面。面对这样的对手,尤里想不到自己怎么输。动作意外灵活的兔子布偶令人愉快,但它动作单调,想要招架不是难事。



——如果,再少一发。



命中月生的子弹再少一发,情况或许将完全相反。如果他剩下的力量比现在再多一点点,说不定就是尤里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事实没有变成那样。



这场战斗类似于形势已拉开差距的国际象棋的残局。只要保证战斗力,不断消耗对手就行。这算不上辛劳,只要不断将棋子放到最合适的位置。



——Water,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接下来要让尤里败北,就需要新的棋子。



那个棋子不需要能插足月生和尤里的战斗,但至少要能在通常的战场上所向披靡。如果平稳方面再出现一个这样的人,就有点危险了。



但平稳没有那样的棋子。那个组织没有PORT一样的余力,为雨花费的接近三十万点数负担太沉重了。为了对付月生而集中点数的Nick、紫、Kido还有兔子布偶已经站在战场上,勉强还能出战的也就是Water本人,但她不适合这个战场。对她能力的解析已经结束,效果都是专门用来出其不意攻击弱点,会是这样估计原因在于她的经历吧。现在,平稳方面单纯需要一个战斗力强大的人。



站在面前的月生仿佛身体小了一圈,拳头的攻击明显迟缓,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目标不对,完全在意料之内,毫不出奇。估计是脑子不管用了吧。惰性的攻击并不可怕。



——再有一分钟左右吧。



一旦已经摇摇晃晃的月生倒下,这场战斗就结束了。无论月生再弱,尤里的敌人也只有他一个。



但,就在这时。



“出现未知敌人!”



Tallyho尖声大叫。



4



她们来到绝对算不上高档的半地下酒吧,不过是五分钟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类人猿正躺在唯一一张沙发席上,额上搭着拧干的毛巾。由于和月生的战斗,脑袋仍然晕乎乎的,宿醉似的呕吐感很厉害,但要说两者的差别,也就是他提不起心情再喝点酒解一解宿醉撑过去。



推开门出现的,是两名女性。



其中一个他认识。刘海很长,二十岁左右的女人。



类人猿忍不住爬起身,结果额上的毛巾滑了下来。



——Pan。



未确认的Pan。类人猿只在圆桌上见过她一面,那是十个循环前,上次选举的时候。



类人猿笑了。



“看来尤里守约了是吗?”



之前他拜托尤里让自己在月生战时做前锋,以此要尤里告诉他Pan的联系方式。



然而Pan轻轻摇头纳闷,“尤里?”



“那种事无所谓了,来做笔交易吧,我有点急呢。”



“哦?什么交易?”



“我那一票给你,但要让她加入你的部队。”



Pan说着指向她身后的一个人。



年龄大概和Pan差不多,是个黑色短发的高个子女人。她身材结实,恐怕有什么格斗技的经验。



“你是谁?”



类人猿问道。



黑发的女人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把终端递了过来。



“虽然不愿意,不过没办法了,快点。”



她根本不搭理人。



类人猿拿出自己的终端,启动检索。他在检索能力上没花多少点数,但要获得数据也不困难。



现在,这个女人不属于任何公会,而且持有点数显示的是零,完全是个普通人。



类人猿向Pan确认:



“你真的会给我投票吧?”



“烦死了,小心我变卦。”



情况明显不自然,但也没感觉不妙。在这种时候,类人猿会把判断交给自己的直觉。



“OK。欢迎来到全是问题儿童的乐园。”



类人猿拿着自己的终端,和黑发女人的终端碰了一下。



“寒暄就算了,我马上要出去。”



那女人冷淡地回答。



终端上显示一条消息。



——玩家“黑猫”加入了你的公会。



那个女人——黑猫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终端,笑了。那笑容像是苦笑,却柔和又有魅力。



“真是做无用功。”



黑猫嘀咕道。



然后她点击终端。强化启动。但,为什么?她持有的点数应该是零才对。



黑猫不再开口,转身离开类人猿。



*



玩家死亡后,所持的点数到底会怎么样呢?有一半被杀死自己的人抢走,另一半在尸体消失之前都属于那名玩家?还是说会死者的点数会瞬间归零?



不知道,但至少黑猫这件事上没必要纠结。在临死前,她把自身所持的点数全部转让给了白猫。



所以就算黑猫在PORT复活,她手里也完全没有点数。黑猫死后从三色猫帝国的名单上消失,所以能想象得到她已经没有所属的公会。这种玩家能立刻加入任何公会,但依然没有点数,当然用不了能力。所有能力都被冻结了。



——所以,把一个人送到PORT去吧。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香屋。



如果是给其他公会的人转让点数,需要两人的终端接触,但同一公会内的流动则更自由,不在一起也可以。黑猫要参加这次的战斗,最合适的办法是先成为PORT的一员,而要迅速为属于PORT的黑猫送去点数,就需要在PORT里有另一个协助者。被选为“另一个人”的是名叫此方的男人。



那个时候,秋穗栞在三色猫帝国和PORT的交界处,单纯是陪别人过去的。为了和此方见面,白猫和黑焦特地亲自动身。



看到检索的结果,黑焦叹了口气。



“给那么多有什么用嘛。”



白猫轻松地回答:



“这是庆祝她回归,华丽一点更好吧?”



白猫给此方转了高达五万的点数,再由他转给黑猫。但黑猫获得了能力的点数只有两万出头,超过一半都没用处,单纯是被打倒时被夺走的点数变多了。



此方低头看着自己的终端,小声说:



“这之后,我该怎么办呢。”



闻此,白猫冷淡地回答:



“我才不管,问黑猫去。”



过去,此方作为Bulldogs那个公会的间谍潜伏在三色猫帝国,然后他按照Bulldogs——身后的平稳之国的指示完成了某项工作,结果就是黑猫丧命。此方恐怕不会被原谅吧。三色猫帝国的运营再怎么宽松,也无法对叛徒置之不理。



至少在这一次,此方没有背叛。他接受五万点数,然后全额转给了黑猫。非要说的话,秋穗是希望此方能得到原谅,但那要由三色猫帝国来判断,自己不该插嘴。



对秋穗而言,更重要的在于黑猫。



她现在所属于类人猿——PORT的部队的公会,也就是说能在PORT使用能力。这张由香屋混进战场的牌,想必任何人都想象不到。



黑焦打通了黑猫的电话。秋穗朝终端说:



“学校的事情,你不会说已经忘了吧?”



——所谓伏兵,关键就看在战场上出现的时机。



香屋步如此说过。



两万P远远赶不上月生或是尤里,但另一方面,也绝不会被PORT的士兵们小看。



一旦这两万P在保持均衡的战场上出现,天平将倾向一方。



*



“学校的事情,你不会说已经忘了吧?”



终端上传来声音,是秋穗栞。



闻此,黑猫苦笑。之前三色猫帝国曾和平稳之国战斗,被敌人一直逼到用做大本营的学校,好不容易才得以击退。当时能做到这一点,原因之一就是电影俱乐部的会长Kido帮了一把。



——我心里当然感谢了。



但。



“要我去找PORT的麻烦,这要求实在太过分了吧?”



秋穗毫不在意地回答:



“不会留下后患的,香屋会把事情处理好。比起这个,请想象一下月生先生消失后的架见崎。就算对三色猫来说,应该也不希望让PORT单方面获得胜利后结束战斗。”



我才不管,也不太明白。不久之前我还死着呢。



考虑起来太麻烦,于是黑猫问道:



“怎么说啊?会长。”



白猫的回答一如她的期待:



“随便你。外交是你负责的。”



黑猫笑了。



——如果是白猫,她会怎么做呢?



想到答案实在简单明了。



“我简单运动一下就回去。”



就算告诉自己死了一个半循环,也没什么实际的感觉,尽管如此,还是觉得身体变迟钝了。



黑猫轻轻屈膝蹬开地面。对于为速度特化的强化士而言,PORT的领土也算不上有多广阔。



*



在自己射击的间歇时,Kido听到Tallyho的声音。



“出现未知敌人!”



的确,就算对Kido来说她也算是未知。



黑猫。身居三色猫帝国顶点的三人之一。她复活了吗?不过为什么会在这儿?



黑猫好快。就算在如今拥有高达六万点数的Kido眼里,她仍然很快。那恐怕不是单纯的速度问题,是战斗方式。每个判断,每踏出一步,还有目光巡视的同时呼出的每一次呼吸,都如暴力般迅速。



她能用的点数不过两万出头,在这个战场上甚至可以说弱得可怜,却能决定性地让战况倾斜。就算是尤里,光是应付月生、Nick和兔子布偶便已用尽全力。Tallyho还要压制Kido和紫,靠PORT其余的普通士兵维持均衡,于是战局始终胶着。但。



和那十个普通士兵相比,黑猫远比他们快,也远比他们锐利。光看点数明明相差不过一倍,却轻易将那十个人远远抛到后头。在一切都纤细地维持均衡的战场上,已经没人能阻止黑猫。



尤里朝Tallyho喊道:



“坚持两分钟,我把这边收拾掉!”



由于黑猫的闯入,时钟的指针决定性地向前转动。



*



在香屋步看来,那个战场上较量的关键显而易见。



月生和尤里,看谁先倒下。随着时间经过,月生会不断变弱,在他到达极限之前,己方必须把所有的手牌都摆上战场。如果所有手牌都打出时能超越尤里,就是己方的胜利,否则便是败北。



在终端另一头,Toma轻快地宣告:



“黑猫,汇合。”



这样,就是全部了。在这场结果难料的战斗中,这便是香屋能做的全部。



香屋从椅子上站起身,抓过终端,离开了教室。白猫把香屋当作对Toma的人质放在三色猫帝国,但如今黑猫已经复活,束缚香屋的限制已经消失。



“你要去哪儿?”



终端上传来Toma的声音。



“收拾残局啊,过来接我。”



香屋答道。



如果在那个战场上还是胜不过尤里,就真的没办法了,只能放弃至今准备的计划,再寻找新的出路。为此,还将踏过不知多少人的尸体。



对于月生的强大和价值,香屋还没有失去希望。



“如果这都输了,就是尤里不好。”



一切都因为他太优秀。



5



就算那个意外的人物出现在战场,尤里也没有感到不安。



——有点晚了。



月生弱得过头,输不了。



他决定先清理战场。



右边过来的是兔子的布偶。尤里抓住它柔软的拳头,拽到身边。左边过来的是平稳之国那个用匕首的。尤里用兔子的身体挡住匕首,踢飞用匕首的,然后把兔子和插在上面的匕首一起朝那边扔了过去。



在这一串悠长的动作中,月生没有攻击。他就像星期一开早会时犯困的学生,愣愣地睁眼站在那儿。



——多米诺的指尖,启动。



尤里问道:



“什么时候会下雨呢?”



因为没能阻止这个问题,所以是月生输了。



*



在战场上,Nick反复感到绝望。



以完美姿态战斗的尤里,太过弱小的月生,以及完全没有有效攻击手段的自己,都让他绝望。



刚才也是。匕首被轻松挡住,自己也被踢飞,倒在地上的那个瞬间,他同样感到绝望。



——不,这是假话。



这些事哪个都不值得绝望。无论敌人的强大,还是自己的弱小,全都不值得。



不管多少次我都要重复。不管多少次,都要向遥不可及的东西伸出手。



Nick从倒在地上的兔子的肚子上拔出匕首,抬起头。尤里的身影在很远的地方。两个PORT的士兵盯上了自己,但被黑猫拦住。



——为什么,要保护我?



现在不要想这种事,要更锐利、更纯粹,像离弦之箭一样,变成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的一束光。



Nick抓住草坪,硬是用踉跄的腿站了起来。



*



听到尤里的询问,月生用缓慢的语气回答:



“再过不久,就要下雨了。”



——五十一号。如果回答了关于天气的问题,会想打喷嚏。



他微微皱起脸,但没有打喷嚏。



——六十二号。如果忍住了喷嚏,会想起能记忆中最早的内容。



——七十号。如果想起最早的记忆,会哼唱一小节“森林里的熊先生[注]”。



[译注:日本著名童谣。]



月生用不大的声音哼起哪首歌的歌词。那一天,森林里。骨牌啪嗒啪嗒不断倒下。随着柔弱的歌声,他踏出一步,毫无锐气。



——八十一号。如果哼唱了童谣,会闭眼两秒钟。



在尤里眼前,月生轻轻闭上眼睛。尤里微微屈身,拳头朝他眉间打去。



那个拳头落空了。



“你不懂什么是战场。”



月生再次说道。



*



在尤里的拳头落空时,Kido确信。



——他走错了一步。



尤里,这个战场的支配者。相信必然会打中而挥出的拳头落空了。尽管微不足道,但破绽确实出现。他急于求胜了。



看到那个样子,Kido也没有感到高兴。他心里很冷静,就像被并非自己意识的东西操纵般发动了射击。



他听不到声音。



但香屋步在说,让战斗结束吧。



*



尤里盯着站得很近的月生。



——八十五号。如果闭眼两秒钟,会再延长一秒。



月生仍闭着眼睛,他的拳头却朝自己逼近。好快。不,不快。但这怎么回事?躲不开。鲜明的冲击穿透腹部,两脚紧紧踏住的地面在摇晃。



接着,尤里的腿因射击而单膝着地。Kido。他看得很清楚,真是出色的玩家,但还是不够。



尤里伸直弯下的膝盖,踏出一步。



——九十二号。如果闭眼三秒钟,会想用舌头舔自己的鼻子。



在他眼前,月生伸出舌头舔到了自己的鼻尖。



——九十七号。如果舌头舔到鼻子,会确信自己是金星人。



骨牌即将全部倒下。



终于,月生睁开双眼。



*



紫的确看到Kido的射击命中了尤里。



伤害有多少?不,不要考虑这个。



——我的任务没有变化。



成为站在后方的Kido的盾。为此,要继续站在这里。



PORT的士兵朝Kido发出射击,紫用身体挡在射击的路线上。并不疼。相较于被浓密压缩的战场,痛觉来得极其迟缓。但纯粹的冲击让紫停下脚步。



这时,Tallyho毫不犹豫地挥下刀。紫用风之翼贴上刀柄,让刀刃轨道微微偏移,深深陷进紫的右肩。



——成功了。



和预想中一样。紫用自己的血肉拦住Tallyho的刀,右手抓住刀背。



但Tallyho很果断,她放开手里的刀,殴打紫的肚子。意识因强烈的冲击而动摇,无法忍耐,腿用不上力气。



紫能选择的,只有自己倒下的方向。她向前倒下,朝Tallyho靠上去轻声说:



“我不会让你再前进一步。”



她双手紧紧抓住Tallyho的身体。



同时,Kido的手枪射出一击。



*



刀陷进紫的肩膀,溅起的血打湿Kido的脸。



他没有闭上眼睛,而是贯彻自己的职责。



紫靠流血换来一次呼吸的自由,必须以最大的效率利用。他没有犹豫。



——这是最可靠的一击。



Kido如此相信,开枪射击。



*



终于,月生睁开双眼。



看到他的眼瞳,尤里不禁倒吸了口气。



好坚定的眼神。其中没有绝望,毫不动摇,笔直注视着目标。这个架见崎最强的玩家,还没有失去斗志。他有什么打算?准备如何攻击?



尤里容忍了自己的犹豫。因为就算犹豫,多米诺骨牌也不会停下。



——九十九号。如果确信自己不是地球人,会彻底服从尤里的话。除非过五分钟或者尤里拍手才会解除。



尤里确信,结束了。



剩下的只要向他发出一声命令。



“月生,把我——”



尤里刚刚开口,背后传来了爆炸声。



*



Nick模糊的视野中出现尤里的身影,他在远处。



有多远?不知道,非常非常远。



——我才不管多远呢。



Nick用使不上力气的腿奔跑。一步,再一步。



他知道,自己够不到尤里。哪怕压榨已经疲惫至极的身体,挤出剩下的所有力量,一直坚持到筋疲力尽地倒下,自己仍然碰不到尤里的后背,这他明白。



——所以呢,那又怎么样?



这儿又不是我的战场。也不是尤里或是月生的战场。



Nick没有看到,也没有想到,但他并不意外。



身后的位置被射击命中。是Kido的射击,在命中地点剧烈爆炸,强有力的暴风带来柔和的冲击,推动后背前进。



仿佛时钟的指针“咔”地一声移动的瞬间,Nick能看到的一切随即加速。



——这里,是电影俱乐部的战场。



所以,Nick成功跳到了只靠一个人的力量绝对无法触及的背后。



6



看到眼前的景象,月生深深叹了口气。



被气浪掀飞般加速的那个用匕首的玩家已经遍体鳞伤,他像是抱住拐杖一样靠在尤里背后,插下锐利的刀刃。



尤里。



——其实,你已经比我更强。



和这个失血过多的身体相比,是尤里更快,力量更大。月生很早就意识到,是尤里站在上风,自己处于劣势。所以他决定,将那个差距拉得更大。



战斗中,月生小心、细致地慢慢放水,同时在身体深处留下仅有的一点战斗的力量。他始终保持比尤里眼中的自己更强一点,等待决定性的瞬间在眼前出现。



然而,尤里没有露出破绽。他每次行动都准确无误,小心翼翼地战斗的姿态没有一丝可乘之机,直到最后的一个人——黑猫出现在战场上。



于是,尤里开始急于求胜,在最后的最后走错了一步。然后在决定性的那一瞬间,月生选择仅仅注视着尤里。



——我还不会就这么让你杀死。



在眼神中,只灌注了生存的意志。



那是没有任何力量的视线。但,同时也是在尤里意识中深深刻下架见崎最强这一标志的月生的视线。那个时候,尤里不再注意战场,而是把视线集中在月生一个人身上。



——尤里,你不懂什么是战场。



那不是盘面上排列的棋子,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所谓战场,哪怕柔弱如一束光般的意志也会刺下刀刃。没有理解这些,便是他的败因。



刀刃深深插进尤里的后背。



他还没有倒下,弓着后背,一脸震惊地抬头看着这边。



呼,月生吐出一口气,笔直地挥出拳头,打飞尤里的下巴。这样,尤里才终于倒下了。



——好了,回去吧。



回金星。不对,是回那座车站。尤里用的能力很别致。金星人是怎么回事啊?月生忍不住笑了。



他转身背对尤里。



走出几步后,脚下一滑。



——哦?



我绊倒了?被什么绊的?就算再怎么受伤,七十万P的强化士还能被绊倒?身体向一侧倾斜。



原来如此。看来不只尤里,我也错以为自己的优势比实际上更大。身体迎来的极限已经超出想象。为了护住脑袋伸手,这是小学生都能做到的反射性防御,但对如今月生的身体来说却无法实现。



——我会不像样地倒在地面,再也站不起来吧。



就要这么死了吗?被不知道名字的PORT的士兵补上最后一击?不知道,反正已经动不了了。



月生闭上眼睛。然而,他的身体没有倒在地面。



肩膀被人撑住,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来吧,一起逃走。”



Kido。平稳——不对,是名叫电影俱乐部的那个弱小公会的射击士。



“坚持逃下去。只要彻底逃脱,就是我们赢了。”



月生忽然想起。



在和尤里的战斗中,强行活动起动不了的身体时,心里想的不是自己的事,甚至不是那个女性——乌拉,而是站在同一个战场上的人们。虽然算不上同伴,但至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对他们的生命,月生的确感到了重量。



——第零类的假象。



我的指尖有没有碰到它?总觉得没有。架见崎始终在寻找的东西,应该不是这么单纯,也不是这么不起眼的东西。



但同时他又觉得,其实就这么简单。



由于Aporia(悖论)的质疑,失去价值的某物。但在那之前,所有生物始终拥有的某物。在过去,一切生命都对对它的存在理所当然般确信无疑。



“我已经到极限了。”



月生说着笑了。



“所以,请帮帮我。”



也有在战场上发现的生命吧。



为了将其清楚地映在眼中,月生抬起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