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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抒情的火焰(2 / 2)


佐佐波用原子笔敲敲记事本,打断雨坂的思考。



「等一下,话题又跳跃了,我们照著顺序来吧。」佐佐波在脑中整理现况,一一确认。「星川奈奈子认为这次是恋爱故事,所以才对不知道哥哥事情的小暮井由纪感到不悦,对吧?」



「正是。」



佐佐波对幽灵的心情抱有同感。如果恋爱故事的女主角到最后都不会注意到主角心意,读者应该也难以接受。



佐佐波继续说:



「幽灵只是想代替哥哥向小暮井由纪告白。尽管这份恋情注定是一段悲恋,但少年的心意依旧传达给少女了。」



「稍微不太一样。」幽灵用压抑的语调倾诉。「可以的话,我希望由纪自然地注意到哥哥的事,妹妹代为告白也太没面子。」



佐佐波振笔疾书,和幽灵说话。



「所以你才一点一点地对她公开情报啊。」



「虽然由纪直到从内田老师那边听到真相为止,都没注意到哥哥的事就是了。」



「因为情节太粗糙,而人并非那么敏锐。」



「是由纪太迟钝了,刚见面时就是这样。她到底为什么一直把我和哥哥搞错?」



这就是星川奈奈子设定的故事:事到如今,少女才注意到八年前死去少年的恋慕之情,这是悲哀的恋爱小说。但如果从中抽走「恋爱」要素,故事会变得如何呢?



答案显而易见,而且马上就会出现微妙之处。



「有点奇怪啊,说书人,如果星川唯斗并无恋慕之情,他也没理由溜出医院。他到底为什么要守护小暮井由纪?」



「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编辑,答案就是爱情。」



有别于恋爱的爱情——佐佐波认为两者如此相似,无法分辨差异。



「那有什么差别?就算星川奈奈子传达的心意从恋爱变成爱情,仍然不改悲剧本质,两人终究阴阳两隔。」



「不能将想法局限于这两人,少年追求的爱情是更包容宽广的存在。」



雨坂续用相同节奏踱步,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你知道那本书的结局吗?」



「我没读过,但听幽灵讲过。最后两人紧紧相拥吧?」



「那不够完整。」雨坂续宛如歌唱一般娓娓道来。「那是一个关于救赎的故事,一名少女彻底获得救赎的故事。同学们鼓掌迎接少女,就连被描写成坏人的老师也流下眼泪祝福她。难题或悲伤都消声匿迹,故事以完完全全的快乐结局落下终幕。」



他停下脚步,微微摊开双手。



彷佛正在指挥无声乐团的指挥家,他的文字充满韵律。



「你懂了吗,编辑?这就是少年期望的结局。」



佐佐波深深吸进一口气,他吐出后开口:



「星川唯斗仅仅无私地想实现和祝福小暮井由纪的幸福吗?」



「我就会这么安排故事。」



「为什么?」



佐佐波摇摇头。



「平凡少年不为恋爱这种原始的理由所驱,为什么可以一心一意祈求少女的幸福?这种设定欠缺说服力。」



「不,这是最具说服力的情节。」



雨坂续不知何时充满确信。故事终于连贯了,而且是他认为最美丽的形式。



「这是非常单纯的心理描写,请想起少年和少女定下的两个约定。」



佐佐波翻开记事本。关于两个约定,他约两个月前记在记事本上。



——第一个是我们一定要再见面。



——第二个是什么?



——两人一起守护重要的东西。为了重逢时,我们可以对彼此露出笑容。



雨坂开口。「少年非常直率地想守护他最珍贵的东西。」



佐佐波莲司闭上眼,想像八年前过世的某位少年。



同时,雨坂续的声音也和他的思绪同步响起。



「少年过著漫长的住院生活。」他的日常就是医院病房的一室。「因此,他对学校生活充满懂憬:从窗外传来的孩童嬉闹声、在走廊上响起的轻快脚步声、管乐社拙劣的练习——」



在学校图书室感受到的一切——



「对他面言,都有特别的价值。」



没错,星川唯斗认为在小学度过的时光很特别。对他而言,那段时光是位在遥远彼方的无比尊贵之物。



「直到人生的终幕都沐浴在这一切中,对他来说就是理想的结尾,这是他在对抗病魔的漫长生活终点所应得的幸福。然而,他倾听少女的烦恼。少女和老师的不和,是理应为乐园的学校中不幸的一角。」



佐佐波终于点头认同雨坂的说法。星川唯斗认为,学校须是象微著快乐结局之处。



「所以他才想守护小暮井由纪的幸福吗?」



唯斗为了让未来某一天,当少年和少女相逢时的一幕可以成为理想的快乐结局,因此起身守护少女的幸福。



雨坂点头。「少年倾注爱情并且拚上性命守护的,只是少女平稳寻常的日常生活。」



「别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窗边的幽灵用力摇头。「你们根本不认识哥哥,别靠推测就说不负责任的话。」



佐佐波凝视著幽灵。她十分生气,但到底为什么生气?生活总是如此,与小说相比,现实中的心理描写经常不够充份。



「你有什么不满意吗?雨坂的故事已经说服我了。」



少女低下头的模样不知为何十分年幼,让他联想到不小心将冰淇淋摔落地面,孩子盯著脚边垂泪的哭脸。



「我知道哥哥无法上学。」她缓缓吐出字句,佐佐波慢慢誊写在记事本上。「我很清楚,哥哥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办法出院了。就算学校多么幸福,毕竟是哥哥永远无法企及的场所,他奋力守护也毫无意义。」



注视著记事本的雨坂点头。



「当然,一定是这样。」



佐佐波瞪向雨坂。



「到底怎么一回事?如果学校对他来说不是结局场景,你的故事就出包了。」



「不,这不会影响现况。」



雨坂的声音没有色彩,就像文章中短短一行句子。不论描述「笑了」还是「哭了」,依旧不带半点颜色的黑白文字组合。



他平板又不带情感地述说著:



「能不能亲眼见证愿望实现,并非他的优先考量,不论他的故事多么悲剧性,或是他注定无法身处在这份幸福中,他奋力守护的理想仍旧美丽。」



佐佐波无法理解。现在才描写八年前死去的少年心理,终究并非简单事。



雨坂毫无色彩的平板声音隐约带著悲伤。



「星川同学,你也一样吧?你不也明知没人可以得到救赎,却试著将哥哥的心意传达给小暮井同学?描述人物心理时,人物内心情绪的角落一向都暗中滋生著混沌。」



佐佐波低头看一眼手表。指针刚过下午六点三十分,离日落还有三十分钟左右。小暮井由纪再过不久就会来到此处。



窗边的幽灵缓慢摇头。「这都是你毫无根据的想像吧?这毫无意义。」雨坂的推论确实薄弱,毕竟关于八年前过世的少年心理,事到如今不可能再埋下让读者易懂的伏笔。佐佐波将幽灵的埋怨写在记事本上,而雨坂盯著那句话,什么也没说。



编辑代替作家回答。「虚构的故事也有意义。」



就是因为相信这点,出版工作者才会将大半人生奉献给故事。



「就算故事只是创作的产物,读那些故事的人仍身处现实。问题在于你到底感受到什么、相信什么?就算仅有些微影响,只要让读者的感情产生变化,虚构就有实际具体的意义。」



雨坂创作的故事十分明确:仅用少女流下眼泪的场面作为结尾太无趣,还是两人都露出笑容比较好。



「如果你相信雨坂的故事,最后一幕应该会截然不同吧?」



星川唯斗希望小暮井由纪幸福。说得夸张一点,他只是想要守护她的世界而已。他祈望自己心目中的憧憬永远维持美丽的模样。



「就算统统都像你们说的——」幽灵的声音颤抖著。「那我到底该怎么做?」



答案十分清楚。



「守护哥哥想要守护的东西就好了。



幽灵再次摇摇头。



「没用的,由纪知道员相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办才好。」



佐佐波朝雨坂摊开记事本的内页,最后的台词果然还是应该由作家来描写。雨坂稍微耸耸肩,他开口说道。



「你到目前为止都做得很好。」



「哪里做得好了?事情一点也不顺利。我完全无法向由纪传达任何事,甚至连该传达什么都不清楚。」



「不,完全相反。你最初就非常清楚。」小说家终于露出微笑。「你尽可能不伤害小暮井同学,小心翼翼对她诉说,不是吗?所以你才会一点一点揭露情报,仔细考虑每幕的顺序。尤其让勇次成佛后才说出他的事,这非常出色。如果顺序相反,小暮井同学会更痛苦。」



幽灵露出哭泣般的笑容。



「凑巧而已,我其实是在害怕。我不知道怎么传达这份心情,又不知道该传达什么才好,所以变得胆小多虑。」



那份胆小多虑其实非常重要,佐佐波心想。说故事的人面对读者时,不论何时都会担心受怕,所以才会审惯选择每个词汇,尽力正确描写。



「最后一幕差不多开始了,你只需要考虑一件事。」



雨坂挂著微笑,伸出食指。



「你该烧掉什么?你的火焰为什么存在?我衷心期待最后描绘出救赎的结局。」



现在,作家和编辑先行退场。



因为故事的结局,要献给两名少女。



3



由纪走上楼梯时,回想起八年前的事情。



虽然仅短短两周,但有一段时间,小暮井由纪的日常就是跑上这段楼梯。当时她从末觉得楼梯一阶的高度是如此矮。对当时的由纪面言,国小就是象徵著人类社会本身,而图书室则像是另一个世界。



星期日的小学一片寂静,彷佛漫长时光中不会有人拜访的空屋。现在由纪已经知道这里不过是社会极小的片段;不过在她心中,图书室至今仍然非常特别。



她打开门,潮湿厚重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



窗外的天空已经染上鲜明的夕色,细缕橘色阳光看似强烈,实际上却不甚明亮,书架宛如剪影似地一片漆黑。



星川奈奈子站在一排窗户前的中间位置。那不是八年前「小星」常待的位置,她——不,他总是坐在更后面的座位。由纪终于真正体认到星川奈奈子并非八年前的「小星」。



奈奈子挂著困惑的笑容开口:



「你的眉间堆起皱纹喽。」



嗯,她仍旧是由纪知道的「小星」。



她摇摇头。「皱纹什么的随他去了,反正人到头来还不是会变老。」



「哦,像释迦一样领悟诸行无常的道理吗?」



「万物皆流转啊。」



「那是赫拉克利特。」



咦?不是柏拉图吗?自己这方面的知识一向不及奈奈子,她应该才是对的。



安静的图书室中,脚步声特别响亮。



奈奈子指著由纪手中的东西。「那是什么?」



「素描簿,内田老师还给我的。」



由纪将拿在手中的素描簿放到桌面。



「我这八年间不会拿回这本素描簿,但老师始终帮我保留著。」



实在不胜感谢,由纪想。她今天发觉许多值得感谢的事——她的身边其实有这么多值得感谢的事情。



——我毫无所觉地过著非常幸福的日子。



由纪终于意识到这件事。



「奈奈子也是吧,这八年间一直等著我。」



自己多么愚蠢啊。度过这八年也不会发现应当察觉的事。如果按照原本的生活方式,自己一定到今天也不会发现这些。多亏奈奈子、内田老师,以及编辑先生和小说家先生,自己终于意识到这些。



「我今天终于知道小星的名字了。」



八年前对自己如此温柔的男生,由纪到今天前还一无所知他的存在。



「你不知情也无所谓。」奈奈子说。「哥哥应该也这么希望。由纪毫不知情地过著幸福的日子,哥哥就会满足了,但我做出多余的事。」



奈奈子的哥哥、名为星川唯斗的少年——



「小星是因为我才过世的吧?」



八年前,星川唯斗为了小暮井由纪偷偷溜出医院。



由纪今天才知悉这件事。



由纪闭上眼睛。谈论死者的时候,她希望露出笑容。因为当唯斗谈及自己的死亡时,他总笑著,由纪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一样坚强面对悲伤。



但眼泪流了下来,她无法克制地不停掉下泪水。一牛出自罪恶感,一半出自纯粹的悲伤。在他过世八年后,由纪终于诚实地流下眼泪。



「不是你的错,那是我们都无可奈何的事。」奈奈子慌忙地说道。「好奇怪,我原本认为这是你的错,但事情不是如此。总而言之,请你别哭。睁开眼睛,好吗?」



由纪睁开眼,但眼泪停不下来。模糊的视野中,桥光亮起。奈奈子向由纪的脸伸出右手,试著碰由纪的脸颊。但由纪感觉不到她的体温,可是感受到和人体相似的温度。



「别哭,我已经决定要把哥哥的想法当最正确的选择,是我错了。是我误会了,我不该擅自让哥哥的遭遇变成悲剧,所以由纪不要哭了。」



但由纪完全无法遏止泪水。



「很怪吧,明明是我害你哭的,但我还是想拜托你别哭。你一哭,就像你和哥哥之间的回忆只有悲伤。」



由纪摇头。没那回事,这尽是些快乐的回忆。八年前如此,升上国中重逢后也是如此,对由纪来说和两位「小星」在一起的回忆只有满满的幸福。



因此由纪不停摇著头。



「我画了一张图。」她拿起素描簿。



内田老师的大楼到这里约两小时。由纪途中买了铅笔,在素描簿上画一张图。她已经很久未曾提笔作画,画得一点也不顺利。但她想将图拿给奈奈子,所以拼命画出来了。



「我们约定好的。」



八年前,由纪和小星约好了。



她一直记得两人的约定,现在她终于慢慢了解约定的意思。



——两人要一起守护重要的东西。为了重逢的时候,我们对彼此露出笑容。



因为很重要,所以要好好守护。和现在一样,八年前的由纪身旁一定也有很多重要的东西,这本素描簿就是其中之一。



由纪翻开素描簿后,奈奈子发出笑声。



「画得真差。」



「过分,我画得很努力的。」



「不过,嗯,画得很像,哥哥就是这样笑的。」



素描簿上的「小星」和八年前在图书室时一样露出笑容。由纪只会画他这样的表情,因为由纪只想得起他的笑容。



「下次我会画得更好。」



虽然有点迟,但由纪还是想遵守和他的约定。



重要的东西就应该惯重地对待。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奈奈子注视著素描簿。「我以为哥哥想烧掉这个,但完全搞错了。」



「烧掉?」



「哥哥死前拿著火柴盒,大概想像那本书一样,烧掉不好的东西。」



关于他想烧掉的东西,由纪有自己的答案。



「他大概想烧掉辞呈吧……」



「辞呈?」



「嗯,内田老师的辞呈。」



当老师将辞呈拿给她看时,由纪真的很害怕。她会经对小星提过这件事,所以小星应该是想为她烧掉辞呈。



「原来如此,所以我才被说没有当作者的天份啊。」



「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得很。」



奈奈子向由纪抱怨著,脸上却隐约带著满足的表情。



「虽然不瞭解的事还很多,但我终于明白一件事。」



「明白什么?」



「我该烧的东西是什么。」



眼泪终于逐渐收势,由纪用手背擦擦眼角。她看见奈奈子望著窗外。



「太阳快下山了。」



一回过神,时间已经过下午七点十五分,由纪在窗边抬头望向天空。不知何时,天色明显地暗下来。山际仅留有数公分的夕照残迹。仰头往上望,奶油色的天边透出逐渐加深的深蓝。



「天色有点黯淡。」奈奈子耸耸肩。



的确,眼前的蓝天并非像傍晚天空的封面那样深邃鲜艳。



「但很漂亮。」



就像泛旧的照片,天空散发出沉稳的气氛,十分美丽。



「那当然。」奈奈子露出微笑。「一天尾声的天空怎么可能不美?」



由纪尝试看著奈奈子微笑,但笑不太出来,不过最后还是硬挤出笑容。



「奈奈子想烧掉什么?」



素描簿很重要,绝不能烧掉。



内田老师仍在当老师,也没必要烧辞呈了。



由纪完全想不出还有什么应该烧掉的东西。



「我希望烧掉我自己。」



奈奈子的语气冷静稳重,宛如眼前这片开阔的天空。



「不留半点痕迹地燃烧殆尽,从你的面前消失——我认为这是必然的作法。我从哥哥那边夺走八年前的回忆,我想将全部都还给他。」



由纪用力摇头。「我不要这样。」



由纪很喜欢八年前的小星,他对由纪来说非常重要:但她同样喜欢星川奈奈子,她不愿失去一起共度许多时光的她。



「所以我决定烧别的东西。」



偏了偏头,奈奈子探头看由纪的脸。



「你带著那封信吗?」



由纪将手仲进口袋。「这个?」那是装在蓝色信封中,奈奈子寄出的信。因为由纪太在意内容,经常一再重读,所以随身带在身边。



「嗯,就是那个,太好了。」



「你要烧掉这个?」



「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为什么?」



「因为那封信写得不对。」



帮我打开窗户,她说。由纪听话地解开窗锁,打开窗户。



就算天色变暗,空气始终相当温暖,并且夹带著湿气。眼前全透著澄澈的蓝。



「来,由纪,将信揉成一团丢到空中。」



「但是……」



「拜托你了,如果我能自己动手就好了,但现在只能麻烦你。」



由纪依然抗拒著放弃奈奈子生前最后写的信。



奈奈子再次恳求。「拜托了。」



由纪望著奈奈子好一会。她就像八年前的小星,个子不高,手臂细得像随时会折断,但不知为何非常坚强。



由纪将信对折成一半,再对半折,然后再对折,尽可能将信仔细摺好。



她想起信上最后一行字。



——你果然不应该被我蒙在鼓里。



「眉间,」奈奈子开口。 「又堆起皱纹了。」



由纪甩甩头。「我会注意的,今后会尽可能多露出笑容的。」她握紧摺得小小的信。



「丢出去就好了吗?」



「嗯,尽情扔出去,那封信应该丢向不知名的远方。」



由纪轻轻吸一口气。



她从窗边离开几步,然后配合助跑的力道,使出全身力气扔出摺好的纸团,腰部还因为收不住的冲劲而撞上窗框。好痛,她一边想著一边抬头看,只见蓝色的纸团飞上空中。



落日的昏红色彩已经完全消逝,剩下一片深邃澄静的无云苍穹。



信纸到达拋物线的顶点后,马上燃烧起来。



傍晚的天空作为背景,鲜红的火焰发出明亮的光辉。



那是如此美丽,不论天空或火焰都美得夺人心弦。



身边的奈奈子笑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由纪不由得跟著笑起来。



「你一开始就是正确的。」



奈奈子露出一如天空和火焰般美丽的笑脸。



「相信我,由纪。我能当你的朋友真是太好了,哥哥一定也这么想。」



由纪隐隐约约地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此时,奈奈子的身影逐渐变淡。



即使明白,由纪也无法接受。



「别走,小星,拜托你一直待在我身边!」



由纪向她伸出手,但捞了个空。明明她就在那里,明明她就在自己的眼前,由纪却碰不到奈奈子。



她一直带著微笑。



「别哭,小由。不是要尽量露出笑容吗?」



由纪摇摇头。办不到,她想,现在根本不可能笑得出来。



「没问题,我相信你。你在的地方永远都是哥哥的幸福结局。吶,所以——」



火焰消失了,信不留半点痕迹地燃烧殆尽。



奈奈子的声音迅速变小,她即将离开自己,前往遥远的彼方。



「我已经毫无遗愿了。」



那是最后响起的话语。



她消失了。



星川奈奈子不再存在世上任何一处。



不论由纪呼喊多少次她的名字也毫无回音。



小暮井由纪跪坐在地,俯身闭上眼睛。眼泪完全停不下来。



但在她的眼底深处,至今摇荡著火焰。



背景的傍晚天空中,她的火焰在耀眼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