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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2)



1



打击沙包的声音此起彼落地传进耳里,胜己抬起头,看见招牌上写著「成田拳击场」。时值平日午后,胜己和神酒一同来到位在大田区西马込住宅区一角的老旧拳击场。



两天前的深夜,胜己列举出拳击手的条件,黑宫则在昨天傍晚过滤出上百人的名单,将之集结成册。胜己接过名册,才翻了一会儿便停下来。刀疤男的照片就在里面。



「……他叫老虎雅次,沉量级的拳击手,战绩为十二胜一败,全是靠著重拳KO对手……曾打进日本第一的顺位,是一位前途看好的拳击手,然而七年前在一场冠军赛中被人KO,造成视网膜剥离,从此引退。当时他才二十四岁,现在三十一岁了。」



这是黑宫针对照片上那名男子的说明。听说老虎雅次还是职业选手时,隶属于眼前这家成田拳击场。



「我们走。」



神酒作势开门,胜己急忙抓住他。



「等等,就这样进去吗?」



「不然呢?这不就是我们的目的吗?」



「是这样没错……」



胜己含糊其词,望著组合屋内的老旧练习场。时间是平日下午,想必里面充斥著将未来赌在拳击上的年轻人。胜己不认为打扰他们练习是明智之举,若是一个不慎,不只问不到话,还可能引起纠纷。



「那当然要赶快进去啊。」



神酒脸上漾起少年般的笑意,胜己只能举手投降。正因为知道可能引发纠纷,神酒才执意要闯吧。



来到神酒诊所工作的这三个月以来,类似的情形反覆发生。神酒章一郎这号人物最喜欢哪里有麻烦就往哪里跳,破案可说是他的人生乐趣。



胜己看著神酒推门而入,同时懊悔著由香里或真美为何不在。今天白天由香里有一场手术,需要真美交递器械,黑宫则负责麻醉控管,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附带一提,平时若是需要问案,他们都会带著「人体测谎机」翼一起过来,但他今天也缺席。听说美铃因为精神受创而病倒,疲倦到无法下床,于是翼留在诊所陪她。



胜己轻声叹气,尾随神酒走入练习场。



这里约有半座篮球场大,中央设置擂台,只见一位留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戴著拳靶,另一位光头拳击手神情紧绷,不停对著拳靶使出重击。那位拳击手体格壮硕,每次出拳,拳靶都发出又沉又响的声音。



擂台下约有十名左右的拳击手正在进行训练,包括击沙包、快击拳击球、跳绳或是假想训练等。他们一面进行训练,一面诧异地看著神酒和胜己走进来。



「混帐!刺击的时候,不准解除右侧防御!」



擂台上的中年男子用拳靶挥击光头男的脸。光头男气喘如牛地大喊:「是!」将右拳高举至脸侧。



回合钟声在练习场内响起,拳击手们同时停下动作,进入一分钟的休息时间。



「好,拳靶训练结束,调整呼吸!」



男人用运动服的袖子抹去额头的汗水,以拳靶轻拍光头男的肩膀。光头男边喘边说:「会长,谢谢指导!」跳下擂台。看来那个戴拳靶的男人是这里的会长。



胜己在擂台下观察会长。他应该是前职业拳击手,尽管肚子微凸,但肌肉相当结实,额头和眉骨很高、眼皮浮肿,这是额头反覆接下重拳的拳击手拥有的特徵。



「两位是来见习的吗?」会长从擂台上睥睨他们。「想见习的话,去那边的椅子上坐好,别挡在那里妨碍训练。」



「我们不是来见习的。」神酒愉快地说。



「不是来见习,那来干什么?」



「抱歉,百忙中前来打扰,我们想请教一些问题。」



神酒客客气气地说,会长却挥了挥戴著拳靶的手作势赶人。



「别说笑了,我忙得很,你们要是不想报名就快滚。」



「我们想和你聊聊老虎雅次。」



会长听到这句话,浮肿的双眼瞬间眯细,场内一阵喧哗。休息时间结束的钟声响起,场内却没人开始动作。



「发什么呆!动啊!」



会长一吼,场内的练习生才急急忙忙就位。会长哼了一声,瞪著神酒。



「你们是警察吗?雅次闯祸了?」



「不,我们不是警察,只想以私人身分请教几个问题。」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快滚。」



「有话好商量嘛,真的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神酒尽量放松语气,会长却不屑地撇撇厚唇:



「废话少说!快滚!」



他的怒吼震动墙壁,练习生们因此停下来。



「拜托你通融一下,我保证问完立刻回去。」



神酒虽然表现客气,语气中却带著威胁。这时,一只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搞什么东西!你已经妨碍到我们练习了,快点滚!」



一名褐色平头的练习生发出威吓。同一时间,神酒右手轻轻一甩,撵开肩膀上的那只手,冲入男人下怀,双手朝他胸前一推。出其不意的反击使练习生失去平衡,屁股著地。



「混帐东西!」其他练习生团团包围他们。



胜己暗忖:「唉,我就知道。」一切正如他所料,令他欲振乏力。



「对不起,你突然拍我肩膀,我才吓了一跳。」



神酒高举双手投降。



太假了,怎么看都是你设计好的!胜己投以埋怨的眼神。



包围他们的练习生逐渐逼近。



「停!」



会长一喝,十几名练习生便吓得发抖。



「会长,是这家伙先挑衅……」褐发男用戴著手套的手指著神酒。



「王八蛋,你这样还叫职业拳击手吗!你打外行人,是想害我这间拳击场倒闭是不是啊!」



褐发男挨骂,闷闷地咬牙。



「要不然,我们来对战?」神酒突然冒出这句话。



「你说什么?」会长皱起鼻根。



「如果是对战便没问题吧?就当我是来见习的,与你的学生对战。如果输了,我会立刻滚蛋;如果我战到最后,你就把老虎雅次的事情告诉我,如何?」



「……你是认真的?」会长蹙眉。



「千真万确。」



神酒用挑衅的眼神一一扫视在场的练习生,弄得现场怒气沸腾。



「会长,这小子交给我,我保证把他打飞。」



褐发男气到涨红了脸,向前一步。他的身高不到一百七十公分,比神酒整整矮了十公分,不过T恤袖子下的手臂非常粗壮。



会长犹豫不决,没有答应。



「啊,请放心,尽管拿出实力吧。运动本来就会受伤,更何况是拳击。」神酒彷佛看透会长的心思,主动提议。



「会长,麻烦您了!」褐发男再次催促。



「……两回合,戴上护头套和十六盎司的手套。」会长迟疑地说。



神酒点头表示明白,褐发男则握拳叫好。



「我们马上准备,方便借我们护头套和手套吗?胜己,你来帮我换装。」



神酒从外套口袋拿出护齿牙套。



「……你果然有预谋。」



胜己不禁傻眼,神酒对他促狭一笑。



胜己从其中一位练习生的手中接过手套和护头套,与神酒一起移动到擂台边。此时褐发男已经站上擂台练习挥拳,蓄势待发。



「真的没问题吗?这边需不需要交给我?」



胜己边松开手套的绳子,边小声询问正脱下鞋袜的神酒。他知道神酒实力高超,但他使用的武术不同于一般的格斗技,而是以一对多为前提的古流武术或军队格斗技。擂台赛是一对一的比赛,他无法想像神酒要如何与职业拳击手对战。



「拳击没有踢技、没有拋摔、没有寝技,你身为综合格斗家,真有胜算吗?」神酒露出贼笑,手掌拍了拍他的背。「而且你病才刚好,不要逞强。」



神酒说得没错。黑宫诊断他罹患猫抓病后,虽然马上改变了使用的抗生素,烧也退了,但身体依然疲倦不消。



语毕,神酒脱下外套和衬衫,裸露上半身,在场的练习生无不叹为观止。他的斜方肌从脖子到肩膀高高隆起,背部可见厚实的背阔肌,六块腹肌也非常结实。



他的身材还是一样猛耶──胜己在心中感叹。神酒的皮肤上布满各种刀疤,总觉得还有像是弹痕的伤疤,不过胜己告诉自己那应该是错觉。想著想著,他已经为神酒戴上手套。



神酒戴上手套和护头套,站上擂台轻轻挥拳。风切声划过胜己的耳膜,会长浮肿的双眼同时睁大。



「喂,松井。」



会长叫住不断踏步练习挥拳的褐发男,他边摇动身体边扭头:「怎么啦?」



「你下来吧。」



「咦?为什么?不是说要和他对战吗……?」



「别问了,快下来!你会受伤。」



褐发男被会长怒斥,表情一愣,急忙跳下擂台。



「石川,你上。」



会长呼唤刚刚与他练习打拳靶的光头男,男人眨眨眼睛说:「咦?我吗?」现场顿时骚动四起。



「我上真的可以吗?对方可是外行人耶。」



光头男走上擂台,用手套搔搔颈子。



「别当他是外行人,全力以赴。」会长压低音量。



光头男察觉事情不对劲,表情紧绷。



「我要换人,没问题吧?」会长看向神酒。



「好的,请。」神酒轻快回应。



「附带一提,石川是中量级的日本高手,这样没问题吗?」



胜己闻言眉头一皱。对方可是中量级的高手,这么做太危险了,就算戴上护头套与十六盎司的大手套,对方的拳头还是有惊人的杀伤力。



「所以他是你们这里的明日之星啰?那我可得小心点,别让他受伤了。」



听到神酒这番挖苦,光头男气得脸红脖子粗。



希望一切顺利──胜己祈祷般地望著擂台,此时会长已把神酒和光头男唤到擂台的中央。



「只比两回合,有一方被击倒就算比赛结束;如果我判断继续比赛会有危险,也会中途喊停。只能用拳头对肚脐以上的部位进行攻击,明白吗?」



会长语气紧张地说明规则,接著让两名选手互碰手套,神酒和光头男看著彼此点头。



「就位。」会长一喊,两人便各自移动到擂台一角。



「神酒医生,你真的没问题吗?」



胜己从场边递给他护齿牙套。



「天晓得?总之我就尽情享受比赛啰。」



他果然乐在其中。胜己边看著神酒装上护齿牙套,边单手揉著太阳穴。叮!比赛铃声响起,神酒徐徐地转头。



光头男在下巴前方抱拳,上半身倾斜地移动到擂台中央,胜己马上想到同样架势的刀疤男。



神酒则与光头男相反,双手垂在身旁,散步似地走到擂台中央。两人走到只差一步就能发动攻击的距离,双双停下脚步。



接著,神酒随兴地举起戴著手套的左拳,光头男朝他的手套轻轻挥拳牵制,这是开始的信号。



只见神酒微蹲马步、双手垂放,男人则轻轻摇摆身体,忽然缩短距离,挥出锐利的左刺拳。神酒身子轻轻一扭,拳头便在他的鼻子前方停下来,快速收回。他的动作完全被看穿了。



有过第一次的近身接触后,男人也察觉神酒绝非泛泛之辈,表情带有一丝紧张,眼神从手套上方狠狠射来。



下一秒,光头男再次拉近距离,如机关枪般朝神酒的颜面一连使出数发刺拳。神酒挪动脚步后退,脱离刺拳的攻击范围。光头男似乎早已料到,瞬间窜入神酒的怀中,朝他的腹部使出重拳。神酒夹紧腋下,运用右手肘保护肝脏。光头男隔著手肘攻击神酒的肝脏部位,紧接著瞄准他的脸,用力挥出左钩拳。



瞄准太阳穴的左钩拳遭神酒仰身闪避,强烈的风压划过浏海,然而光头男依然识破他的动作,再次朝神酒的颜面使出右直拳,一连串的战术非常熟练,毫无滞碍。



会被击中──胜己在心中大叫不妙,却见神酒脖子一扭,使对方瞄准不易,力量就这样被瓦解。光头男失去平衡向前倒去,神酒则边转动脖子边旋转身体,如同跳舞一般,再次泰然自若地站好。



光头男好不容易才重回架势,信心明显动摇。这也难怪,他完美地完成一连串战术,以为可以命中对方的脸,结果却被从来没见过的动作给轻易瓦解。



这次光头男拉开距离,不再进攻。神酒的身体自然地微微倾斜,脸上始终保持一抹浅笑。



「上啊!」会长吆喝助阵。



光头男下定决心,嘴巴用力吐气,再次发动攻势。但他才刚踏出前脚,神酒置于前方的左脚便如溜冰一般向前滑,右脚维持不变,双腿自然张开,使上半身向下一沉。



眼见神酒以行云流水的动作缩短距离,光头男急忙避开,左手使出刺拳。但神酒只是轻轻将左手肘向外一推,就化解这波攻势。光头男反射性地抬高身体,神酒马上跨开双腿杀入他的近身,对准光头男的心窝刺出左拳。



光头男察觉不妙,表情扭曲地向上击出短拳,不过还是神酒的攻击抢先一步。



「喝!」神酒丹田运气,双脚在擂台上重重一踏,戴著手套击出左拳。



男人的心窝吃了一拳……不,是受到「撞击」,宛如被车撞飞似地飞向后方。



光头男重重倒下,在地上翻转一圈,背后撞到擂台的绳索。他靠在绳索上,呆望著还舍不得收拳的神酒,虽然没有受伤,却被从未见过的攻击吓傻了,而在擂台下观战的胜己也看傻了。



竟然这么轻易就击飞八十公斤重的男人……



「Down!」担任裁判的会长大喊。



听到判决的声音,光头男急忙起身说:「我还可以打!」然而会长对著抱起双拳的他摇摇头。



「比赛结束了。」



「为什么?应该没有读到十秒啊。」



「我一开始说过,其中一方被击倒,就算比赛结束。」



光头男激动地抗议,却被会长静静打断。他一时间说不出话,仍不甘心解除架势,执意向前跨出一步。



「我并没有被击倒,只是肚子被压制,并没有受伤。刚刚只是滑倒……」



「王八蛋!再比下去,你会受重伤!」



会长面红耳赤、喷著口水大骂弟子。光头男吃了一惊,慢慢垂下拳头。



「……对不起。」



会长轻拍垂头丧气的弟子肩膀,回头看著神酒说:



「我答应告诉你任何事,你们先进来办公室吧。」



「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会长一屁股坐在塑胶椅上,一口气灌下桌上茶杯中的绿茶。神酒和胜己隔著桌子,在会长对面的椅子坐下。



胜己和神酒被带进练习场深处的办公室,里面约有五坪大,散乱拥挤地放著拳击手套、拳靶、坏掉的沙包和奖杯等物品,看起来颇有历史,一整面墙壁上都是裱框的奖状。



办公室与练习场中间隔了一道墙,墙上开著窗户,以便能随时确认练习状况。练习生纷纷回去训练,但仍不时好奇地偷看办公室。



「刚刚谢谢你。」会长瞥了神酒一眼,如此嘀咕。



「我不懂你的意思。」神酒装傻。



「我说刚才的对战。你要是拿出真本事,我们家的明日之星就毁了。」



「没这回事,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谦虚过头更惹人厌。」会长弹舌。「好吧,你想打听什么?」



「如先前所说,我想打听老虎雅次的事,听说他之前隶属于这间拳击场?」



会长皱起眉头,露出头痛的表情。



「对,他是我们这里的选手。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我们是在某些机缘下认识的。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我们已经好多年没联络。」会长不耐烦地说。



「我听说他曾是这里的王牌选手,好像还曾经爬到日本第一的位置?」



会长闻言,表情变得柔和一点。



「你查得真仔细。没错,他曾是我们家的王牌。虽然不是沉量级的顶级选手,但他用速度和重拳弥补体型上的劣势,从处女战开始连续五场比赛都在一回合内KO对手。之后的所有比赛全靠KO得胜,一口气冲上排行第一名。」



回想起打在侧腹的那记重拳,胜己不禁皱眉。



「听说他还曾经打进冠军赛?」



神酒切入核心,会长骄傲的表情顿时消失,变得愁眉不展。



「是啊,他保持不败的纪录,一路打进冠军赛,对手是连续五次卫冕成功的超级冠军,但我相信他一定会获胜。他不应该止步于日本冠军,拿下世界冠军并不是梦想。」会长仰起脖子,视线在天花板游移。「那场比赛中,雅次一直处于优势,也在第五回合时击倒对手,分数大幅领先地迈向最后一局。只要完成那场比赛,新的冠军就会诞生。」



「可是却不如人意。」



神酒导入话题,会长咬牙点头。



「是的,他太执著于连续KO的纪录。我明明说过等计分判定就好,他却硬要KO对方。他太小看冠军的实力……」



「结果激起对方的报复心?」



「对,那小子平时出拳锐利,不过当他想击倒对手时,会出现大动作挥舞右钩拳的坏习惯。之前他都靠这记瞄准耳边的重拳打败对手,但冠军没这么好对付,他早就看穿雅次的攻势,使出右直拳反击。」



会长用力击掌,发出「磅」的一声。



「一记扎扎实实的右侧反击,把他击昏了。」



「他就这样被KO了吗?」胜己问道。



会长摇摇头说:



「不,他虽然吃了一记重拳飞出去……但不知是幸或不幸,他撞到擂台角柱,并未倒下。那里刚好是我这个教练站的位置,所以比赛继续进行。」



「但他不是失去意识了吗?竟然没有当场倒下?」胜己追问。



会长露出讽刺的笑容回答:



「真正的拳击手啊,即使失去意识也不会轻易倒下。只要不倒下,就能继续战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训练,会让他们的身体自己动起来。」



「而老虎雅次就是这种选手。」神酒带回话题。



「没错。」会长闭上双眼。「他虽然挂在柱子上,依然继续出拳,但在意识涣散的情况下,当然无法正常应战,结果被冠军打得落花流水,一共有几十发吧。即使如此,他仍旧没有倒下。」



「他不投降吗?」



「……办不到,比赛只剩一分钟便结束,只要再撑一分钟就是雅次夺冠,所以他无法丢毛巾投降。直到裁判判决前,我都站在角柱下方,眼睁睁看著他被痛殴!」会长握紧拳头,用力捶打桌子。「最后雅次惨遭KO,导致视网膜剥离,病情很严重,动了好几次手术都没有痊愈,他不得不从职业生涯引退。」



「你知道他后来怎么了吗?」神酒平静地问。



「引退后,他完全变一个人。世界冠军梦碎后,他开始跟奇怪的人鬼混,成天酒醉闹事,幸好最后都顺利和解,没有被起诉。」



「这表示他很有钱?」



「是我出的钱。」会长有气无力地说。「我拿出毕生积蓄,勉强凑出来的。」



「你对他这么好啊?」胜己大吃一惊。



「是啊,那小子也觉得很愧疚,终于良心发现,不再打架闹事,靠著朋友的介绍去保全公司工作,大概安分地工作了两年吧。」



「两年后发生什么事?」



面对神酒的问题,会长重重地叹气。



「被裁掉了。他任职的公司被大型保全企业收购,一家名叫『日本警卫保全』的公司。」



「哦,我听过那家公司……」



连对保全业完全不熟的胜己都知道,可见那间公司的名声多么响亮。



「偷偷跟你说,『日本警卫保全』的总裁也是我们的客户喔。」



神酒对胜己附耳说道。胜己吃了一惊,看见神酒露出贼笑。



也太多大人物来神酒诊所看病了吧……胜己再次体认到这个事实,恢复镇定聆听会长淡淡述说的往事。



「雅次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好好工作,结果却被开除。心灰意冷的他,这次真的走上歪路,当起地痞流氓的保镳,再度因为伤害罪被抓,于是我就和他断绝关系。我教他的拳击,不是用来做坏事的。」



会长阖上双眼,一脸难受地沉默下来,房内的气氛变得分外凝重。过了数十秒,会长才慢慢张开眼睛。



「我知道的事就这么多了,你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神酒凝视著会长思考半晌,开口问道:



「我想知道老虎雅次的本名,方便的话,还想请教你们之间的关系。」



「关系?」会长挑眉。



「是的。从这番话听来,你对他有一份独特的感情。就算他是你们家的王牌,教练也不会帮一名选手出钱打官司。而且你一提到他,情绪就特别激动。」



「……我怎能不激动?」



会长露出痛心疾首又自嘲的笑容。



「他本名叫成田雅次,是我的独生子。」



2



「我们回来了。」



神酒推门走进咖啡厅里,胜己尾随而入。



他们在成田拳击场和会长谈过之后,直接返回巽大楼。太阳已经下山,橙色的暮光自窗外洒落。



「啊,小章……辛苦了。」



由香里坐在里面的桌子前,声音略带迟疑。



定睛一看,由香里、翼、黑宫和真美都围坐在四人桌前。只有由香里抬起头,其他三人都低头紧盯著黑宫的平板电脑。



发生什么事?胜己纳闷。他们四人的态度明显有异,黑宫或许除外,因为他平时就很阴沉少话,不过就连开朗的真美、聒噪的由香里和喜欢嘲讽的翼都板著脸,那就很奇怪了。



「你们怎么全在这里?美铃的状况呢?」神酒走近四人。



「她还是不舒服,在房间休息。听她说反胃想吐,我提议开止吐药给她,但她不想吃药。」翼答道。



「是吗?还有,你们是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围桌而坐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看到他们的态度,胜己肯定出事了。这下就连刚从拳击场活动筋骨回来、心情正好的神酒都敛起表情。



「嗯……我们不是拜托小黑继续调查美铃的事吗?刚刚有了重大发现……所以就把大家都叫来。」由香里语气低落地说。



「重大发现?」神酒疑惑地眯细双眼,黑宫对他亮出平板电脑。



胜己走到神酒背后,越过他的肩头确认萤幕,上头正在播报新闻。看到新闻标题,胜己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神酒也吞声屏息。



『日前在荒川河岸发现的车辆,当中的遗体经由警视厅比对,已确认为住在北区的三十四岁男子津田一纪及其两岁的女儿铃香。警视厅判断,这场死亡车祸起因于父亲的不当驾驶。车辆不慎冲出八公尺高的桥梁,坠落河岸起火燃烧,详细情形请见后续报导……』



「这是……」胜己颤抖地说。



「……两个月前发生的车祸,一辆自小客车从荒川桥上摔落后起火燃烧,车内的父女不幸烧死。听说是深夜从亲戚家返家的途中发生的悲剧。」黑宫机械式地说明。



「在这场意外中丧生的父女……」



「是的,他们是美铃的先生和女儿。」



胜己因为太过震惊而说不出话,由香里代替他说下去。



店内顿时陷入沉重的静默,只闻店长翻阅报纸的声音。



「这就是导致美铃失忆的主因吧。」翼双手搭在后脑杓上说道。



「咦?怎么说?」



胜己不禁脱口而出,翼冷冰冰地看著他。



「我之前说过,忘记过往生活的解离性失忆症,大多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头部外伤的确是启动失忆的开关,但记忆迟迟没恢复,甚至对我的催眠疗法产生排斥反应,表示是她深层的意识关闭了记忆,想藉此遗忘痛失家人的哀伤。」



「她一直抗拒去警察局,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真美垂下眼帘,喃喃说著:「或许她曾经去警察局确认丈夫和女儿的遗体……因为车祸而烧毁的尸体。」



「而当时的记忆沉睡在脑海,所以她下意识地抗拒去警察局吗?小翼,上述推论合理吗?」由香里问。



「很合理啊。」翼闷闷不乐地回答。



「问题在于他们两位的死,真的单纯是车祸造成的吗?」神酒冷静地指出重点。



听到这句话,店内的气氛霎时变得紧张。由香里抬眸凝望神酒问道:



「你想说的是,他们其实不是死于意外?」



「我整理一下目前的资讯:先是两个月前发生车祸,紧接著上个月美铃又遭人软禁,并被迫制作定时炸弹。」



「时间这么接近,两者有关联也不奇怪。」



「最有可能的情形是她遭人威胁,如果不协助制作炸弹,就要危害她的家人。」神酒低语。



「不对啊,杀了他们要怎么威胁美铃呢?」胜己提问。



神酒摸了摸长出胡碴的下巴。



「警方把这起车祸当成意外处理,换句话说,他们并未找到明确的他杀证据。」



「把车子烧掉,不就是为了湮灭证据吗?」



胜己越听越糊涂。



「那是一种可能,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凶手本来不打算致他们于死,只是想稍微威胁一下、让他们受点小伤,所以擦撞他们的车子,这么做却让美铃的先生受到惊吓,不当转动方向盘,才会连人带车从桥上摔落。他们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形,既然失去了威胁的手段,他们乾脆采取强硬的做法,直接监禁美铃,逼她制作定时装置。」神酒一口气说明完毕后,又补上一句:「这充其量只是假设。」



「但倘若假设正确,美铃为什么不在家人丧命时先报警?」由香里产生疑问。



「这有两个可能,一是她因为打击太大,脑筋一时转不过来,真的以为是车祸意外;二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无法举发凶手。一切都要等她恢复记忆才能知道。翼,这件事你应该还没告诉美铃吧?」神酒瞥向翼。



「当然不敢说,美铃就是不愿意想起这件事吧。证据是她虽然想起自己的姓名,却不肯积极调查自己的身分。之前我一直觉得奇怪,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一旦深入调查,就会发现亲人已经亡故,所以她才会下意识地抗拒这件事。若是藉由外力强迫她接收讯息,会对她造成很大的负担,一个不慎,有可能精神崩溃。」翼大大地摊开双手。



原来美铃封闭了丧失至亲的记忆。想到她未来的路,众人不禁露出沉重的表情。这时,胜己的脚边传来猫叫声,原来是龙之介不知何时过来了,正在啃咬他的鞋子。



「啊,龙之介,不可以~」



真美起身抱起龙之介。猫咪在她怀中扭动,大概是不满攻击胜己时被打扰,「喵喵喵」地叫个不停。



胜己忽然感到哪里不对劲,低头看看龙之介的脖子,然后在褐色猫毛中看到红色的东西。



「这是……?」



「我帮它买了项圈。这孩子活泼好动,我怕它会二度走失。戴起来很好看吧?」



「哦,原来如此,好可爱的项圈。」



胜己把脸凑过去,龙之介便停止挣扎,像个拳击手似地对空挥出左右猫拳,可爱的模样缓和了店内的气氛──被攻击的胜己除外。



真美将它放到地上,它立刻溜到角落。目送猫咪离去后,神酒拍拍手提振士气。



「好吧,在她自动恢复记忆以前,我们先别提到她家人的事。这样好吗?」



在场众人一致点头。



「美铃只要待在这里就很安全,我们现在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爆炸案。等凶手落网,美铃就能洗清嫌疑,慢慢找回记忆。黑宫,你还有找到其他消息吗?」神酒精神抖擞地问。



「……关于前天的爆炸案,新闻媒体又收到新的声明稿,内容和上次一模一样,这意味著凶手的犯案还没结束。情报就只有这些。」黑宫用窸窸窣窣的声音回答。



「小章那边呢?那个叫老虎还是龙的拳击手调查得怎么样?」由香里问。



神酒得意洋洋地弯起嘴角。



「我们查到他的本名。他叫成田雅次,是那间拳击场老板的儿子,现在行踪不明。他有伤害罪的前科,还和黑道成群结党。黑宫,你可以用这个名字查查看吗?」



「……知道名字就能查了。具体来说要调查哪一方面的事?」



「关于成田雅次的所有资料,越多越好。不过我们目前最需要的是……下一次爆炸的时间和地点。」



神酒这席话震慑全场,连号称扑克脸的黑宫,那对被浏海和黑框眼镜挡住的眼睛都微微睁大。



「等一下,神酒哥,不管黑宫再怎么神通广大,他也不会变魔法,不可能光靠一个名字就查到下一次的犯案地点啦。」



面对翼的质疑,神酒扭扭脖子。



「是吗?对我来说,黑宫就是魔法师啊。」



「啥?你到底在说什么?」



「黑宫的搜寻、分析能力在一般人眼里看来,就像施了魔法。我相信他能预测下一次的犯案时地。」



神酒对黑宫投以挑衅的眼神,平时面无表情的黑宫似乎缓缓笑了。



「……交给我,我来施展魔法。」



3



智慧型手机响起流行歌曲,刚冲完澡并擦乾身体的胜己急忙穿著内裤冲出浴室,拿起丢在床上的手机,液晶萤幕上显示来电者为「由香里」。



难道是急诊?胜己按下通话键,看了墙上的时钟一眼,时间刚过晚上十点。



『嗨~阿胜~』话筒传来朝气蓬勃的声音。『今天辛苦你了,你现在在家吗?』



去拳击场踢馆后又过了三天,胜己一早便和由香里进开刀房,担任卵巢癌手术的助手。那是一场大手术,过程一切顺利,将病人送至青山第一医院的秘密病房、交代完术后的治疗方针后,太阳也下山了。之后,他又替其他住院病人复诊、开药,直到三十分钟前才终于回到家。



「我才刚洗完澡,正想放松一下。」



『咦?洗澡?你现在该不会全裸吧?』



「……有穿内裤。」



『真的?可以顺便问一下是哪种内裤吗?三角裤?平口裤?啊,我猜阿胜是四角裤派的。颜色呢?』



「……没事的话我要挂了。」



『啊~等一下,我开玩笑的嘛。阿胜,你应该要多多培养幽默感。』



「我不需要那种可能会被告的幽默感。有什么事情吗?该不会是有急诊吧?我马上过去。」



『你就是太死板了~嗯,不是急诊,但可以请你过来一趟吗?小章说要全员集合。』



由香里一改轻佻的语气,压低声音回答。胜己闻言板起脸孔。



「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要全员集合?」



『听说小黑查到下一个爆炸的地点了。』



接到由香里的电话过了半小时,胜己搭著计程车来到东阳町,从车站徒步十分钟的办公商圈就是由香里指定的地点。



下了计程车后,胜己前往由香里提供的地址集合。深夜的商办区域相当冷清,他在办公大楼间穿梭一阵子,看到一辆眼熟的车──是神酒诊所的改装露营车。



胜己小跑步过去,朝驾驶座一望,真美如往常般坐镇驾驶座,察觉胜己到来便拉下车窗。



「胜己先生,辛苦你了。」



「听说查到最新的爆炸地点,现在的情况如何?」胜己急忙问道。



他在三十分钟前接到电话的时候,只听由香里说了重点,还不清楚详情。



「嘘,小声一点。」



真美在嘴巴前竖起食指,胜己急忙单手掩嘴。



「总之其他人也到了,你先上车吧。」



胜己点点头,按照真美的指示从后门上车。一上车他便吃了一惊,内部改装成救护车的露营车内,除了诊所的医疗阵容外,还有美铃的身影。



「咦?为什么美铃也来了……」



只见美铃神色仓皇地坐在急救病床边的椅子上。



「集合电话响起时,小翼正在美铃的房间和她说话。」由香里对坐在病床对面的翼拋出埋怨的眼神。「结果,他不小心在美铃面前说溜嘴,大叫:『查出爆炸地点了吗!』」



由香里叹口气,藉机训翼一顿。翼缩缩脖子低下头,细瘦的身体显得更娇小。



「这不是天久医生的错,是我坚持要跟来的。」



美铃替坐在隔壁的翼说话。



「你为什么想来呢?」



胜己忍不住问,美铃脸上浮现坚毅的表情回答:



「定时装置是我做的,如果那里真的放了炸弹,我说不定可以处理。」



胜己心想,的确是这样没错,问题是诊所背地里的工作不该让外人知道吧?这些人不惜一切手段也要达成目的,其中部分「手段」甚至游走在法律边缘。



「现在最重要的是拆除炸弹。」



翼似乎读出胜己的忧虑,忍不住插嘴。尽管无法完全接受,但胜己也只能点头同意。事情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话说回来,真的查出爆炸地点了?」胜己问。



神酒瞄了身旁的黑宫一眼,胜己也跟著望去,顿时吓得往后缩。平时重郁缠身、死气沉沉的黑宫,今天更像个死人,与其说他消沉,不如说是累到不成人形,背驼得比平时更厉害,肩膀也松垮垮地垂著,长浏海与黑框眼镜下的双眼彷佛上了烟熏妆,出现严重的黑眼圈。



胜己这才想起自从三天前在咖啡厅见过黑宫后,他们都未打过照面。胜己和黑宫一个专精外科,一个专精内科,基本上是分开看诊,所以他才没留意到黑宫的状况。黑宫该不会已经三天没睡觉了吧?



「……这三天我针对成田雅次做了全面的调查,尤其加强网路社群方面的搜寻,找出他的名字,一一过滤交友关系。」黑宫的声音比平时更显得无精打采。「……成田雅次的朋友、朋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我不停扩大搜寻范围,查清了他在网路社群上的所有纪录……想看看他有没有针对爆炸案发表过言论。」



「那样一来,人数应该很惊人吧?」



胜己呆住了,假设一个人有十个朋友,那么「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便可能高达上千人之多,光想到要一一确认这些人在网路上的发言,胜己就快要晕倒。



「……所以我连续熬夜三天,做了地毯式搜索,还用『爆炸』、『炸弹』、『危险』做关键字进阶搜寻,彻底搜索一番。」



难怪累得像鬼一样。胜己暗忖,挤出僵笑。



「然后,你查出了爆炸地点?」



黑宫慢悠悠地点头。



「……是啊,刚刚查到的。有个家伙疑似是成田雅次的朋友,他发了一封简讯给女朋友,叫她不要半夜在东阳町附近游荡。他女朋友似乎在东阳町打工。」



「咦?光凭这点,你就肯定今晚这附近会发生爆炸吗?」



胜己的声音激动起来,黑宫不悦地扁嘴。



「……当然不只有这样。那个女朋友追问男朋友怎么回事,男友回答:『有网友说今天半夜,那里会爆炸。』但我上网搜寻过,完全没找到类似传闻……换句话说,那个男人是经由其他管道知道的。」黑宫低喃。



「那个男人会不会是共犯?是他和成田雅次一起策划了这起爆炸案吗?」



「……嗯,可能性很高。」



「知道他的身分和地址吗?我们请翼医生去观察他,如此一来便立见分晓。」



「……他们是在网路社群交谈,从那里弄到个资不是不行,但要花一点时间,我们现在没有时间。」



「已经这么紧迫了啊……」胜己呢喃。



黑宫讽刺地扬起嘴角。



「……男人说了今晚会爆炸,要女朋友今晚不要待在东阳町。」



「什么!」胜己反射性地看向手表。时间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今晚」已经剩不到两小时。



「这下明白了吧?」神酒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已经没时间,所以直接叫大家在这里集合。」



「警察呢?不是应该叫防爆小组过来吗?」



胜己整个人慌了,但神酒只是摇摇头。



「报警也没用,除非真的找到炸弹,否则防爆小组不会出动。爆炸案发生以来,警方动不动就接到『有炸弹』的恶作剧电话,通常来的都是附近派出所的警察,只能大致上检查一下而已。」



「那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自己找。」



「找炸弹吗?为什么要多事?直接打电话给警卫室,告诉他们『大楼被装了炸弹』不就好吗?」



「那样子会被当成恶意骚扰,更何况他们可能也找不到。与其浪费时间干那种事,不如我们全员出动,这样子找到炸弹的机率还高一点。」



「可是,万一找到一半时,炸弹爆炸该怎么办……?」胜己的声音在发抖。



「没问题啦。前两次爆炸前,嫌犯都在晚间十一点四十分左右打电话到警卫室,要他们赶紧避难,接著炸弹便在午夜十二点整爆炸。两栋爆炸的大楼都是晚上关闭的类型,由此可见,犯人的目的不是大量杀人。」



「说不定有例外啊!」胜己马上反驳。



「这么做的确得冒险,所以我不勉强你参加。」



「咦……?」胜己一愣,一一看过同伴的脸,每个人都十分坚决,害他不禁抱头大声叹气。



「明白了……可是,目前知道是哪栋楼被装了炸弹吗?这一带大楼很密集耶。」



「……前两次爆炸,炸弹都被装在顶楼,而且都是十三楼。」黑宫开口说明。「……因此,这次如法炮制的机率很高。根据我的调查,这附近深夜关闭、总楼层是十三楼的大楼,只有一栋『山田商业大楼』,距离这里约三十公尺。」



「你查得真仔细,但它应该上锁了吧,我们要怎么潜进去?」胜己问。



这时由香里站起来,性感地扭动身躯。



「这就要靠我和阿胜出马啰。」



鹤桥诚在警卫室大大地伸懒腰,躺在沙发上翻阅漫画杂志。他刚刚才吃过泡面当宵夜,吃饱了睡意忽然袭来。时间将近午夜十一点,大夜班要到早上八点才结束,他还有很多时间需要打发。



诚心想,好想快点脱离现场喔。他把杂志随手扔在桌上,揉揉眼睛。



他今年三月从大学毕业,在知名保全公司「日本警卫保全」工作刚满半年,每天都在现场担任警卫。虽然担任警卫的多是兼职人员,但「日本警卫保全」的正职员工进公司的第一年,都得在现场担任警卫以学习警备工作内容。诚毕业于工科大学,对保全系统比较感兴趣,结果却每天在现场被老鸟们呼来唤去。



那些家伙个个都是电脑白痴,却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等我出人头地,要把你们这些冗员通通炒鱿鱼──他边妄想边排解值夜班的苦闷。



尤其是远藤,第一个就拿他开刀!诚想起今天与他一同值班的中年警卫那张臭脸。远藤除了工作不认真,还动不动就大呼小叫,又喜欢碎碎念,刚刚说「我去一下便利商店」,然后就消失了三十分钟没回来。



哪怕远藤只是兼差,但他们可是日本最具权威的保全公司,怎么会录用这种人呢?诚始终感到奇怪,直到上个月,这个谜底总算解开。小道消息指出,远藤本来在一间小型的三流保全公司工作,该公司后来被「日本警卫保全」并购,他才被调来这里当兼职人员。



可恶,那种烂人干嘛不直接开除啊!诚愤恨咂舌,这时听见后门打开的声音,他急忙起立,要是被远藤发现他坐著,不被骂臭头才怪。



「大姊,不行啦,在这里不好吧?」



「没事啦~没事~」



房门外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诚皱起眉,从柜台窗口向外偷看,走廊站著一对年轻男女,大概是从后门进来的。



女人披著大衣,似乎喝醉了,脸泛潮红,倚著男人走路,男人困窘地在走廊东看西瞧。



「唉,走路小心一点。」男人扶著女人走过警卫室。



「喂喂喂,你们站住。」



诚推开小窗,急忙阻拦。「什么?」男人困惑地眨眼,年纪大概三十岁左右,体格锻炼得不错,但眼角略微下垂,感觉没什么魄力。



「大楼晚上十点就关闭了,要到早上七点才能进来。」



「呃,可是我听说她是这里的员工……」



「在这里工作也一样,过了晚上十点就不准进来。还有,你们是怎么从后门进来的?那里应该上锁了啊。」



「是喔?但我一推就开了啊……」男人缩缩脖子。



远藤那个臭小子忘了上锁吗?诚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反正本大楼现在不准进来,请回吧。」



诚直接赶人,男人窥探头垂得低低的女人说:



「大姊,他说不能进去耶,我们回去啦。」



「听他在胡说~我常常在办公室~喝到三更半夜~」



大概是酒醉的关系,女人说话口齿不清,头轻轻抬起。剎那间,诚的心跳漏了一拍,双颊泛红的女人生得国色天香,细长的眼睛、尖挺的鼻梁、肉感的丰唇,简直集性感于一身。



她的大衣衣襟微微敞开,露出身穿酒红色晚礼服的玲珑身躯,诚的双眼被女人胸前的深沟给吸引住了。



「哎~通融一下嘛,我的同事应该还留在办公室,我想和大家一起喝酒啊~」



女人娇声娇气,抬起双眸望著诚。



「不行啦,我相信这栋大楼已经没人了。」



诚直盯女人的胸部,声调不自觉地拉高。



「大姊,你八成认错大楼了,我们快走啦,不要为难人家。」男人劝道。



「嗯~不可能呀。」女人说著,打开警卫室的门。



「请别这样,这里只有保全人员能进来。」



「你真爱计较。嗯~里面好闷热喔~」



女人边往里面走,边脱下身上的大衣,露出香肩以及被低胸晚礼服裹住的曼妙身材。诚不敌美色,猛吞口水。



「唉,不要自己跑进去啦。抱歉,她今天喝多了。」男人急忙追上,低头道歉。



「不,没关系……」诚已经无法好好说话。



「小哥,你要不要来一起喝呀?这里应该有酒吧?」



女人走过来,纤细的手指托起诚的下巴。诚的背部一阵酥软,下一秒,女人便脚步不稳地向前倒。



「小心!」诚反射性地伸手扶住女人,姿势变成将她抱在怀里,手臂上的柔软触感使他飘飘欲仙。



「你在做什么,小心一点。」男人进来扶住女人,再次抱著她向诚致歉:「对不起,造成你的麻烦。」



「哪里……这位小姐怎么会醉成这样?」



为了不被察觉自己的兴奋,诚力持镇定。男人的眼神瞬间犹豫了一下。



「说来话长……她参加完朋友的婚礼,又赌气喝了第二摊。因为最后一个单身的朋友也结婚了,只剩她还没嫁掉……」



「你说什么?」女人低吼。不知道是不是诚多心,总觉得她瞬间很清醒。



「抱歉,当我什么都没说!」男人惊恐地挺直背脊。



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当诚满头雾水,警卫室的门打开,一位身穿制服、外貌弱不禁风的中年男子走进来。另一位值班警卫远藤回来了。



「喂,鹤桥,你巡完了没?等等,这两个家伙是谁?」



远藤察觉这对男女。



「我巡完了。他们似乎走错大楼,就这样跑进来……」



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远藤则用讶异的眼神观察他们。一看到当中有个美女,他马上露出下流的笑容。



「大楼关了,请你们快点滚出去。喂,那个女人给我扶吧。」



远藤色眯眯地伸手要揽女人的腰,但还没碰到她,远藤便发出呻吟趴倒在地。



「请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大姊』。」



只见刚才还一脸孬相的男人,反扣住远藤的手腕。诚在培训时学过防身术,知道远藤非常擅长肘关节和肩关节固定术,但他竟然被反扣在地,像只被钉住的虫。



「哦,谢谢你了,『小老弟』。」女人调侃。



她不知何时已经站直,蹒跚的脚步也踏稳了,微笑俯视远藤的表情已不见刚才的娇媚,而像个自信洋溢的成熟女性。



「对不起喔,我对你这型的男人没兴趣。」女人对远藤放话,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披在身上,对男人喊道:「『小老弟』,走啰。」男人听了才放开远藤。



「你好大的胆子!少瞧不起人!」



远藤恢复自由后气得大嚷,不过被男人一瞪就噤若寒蝉。



「拜拜啰,小哥~」女人向诚拋了个飞吻,走出警卫室,男人立刻跟上。



「那两个家伙搞什么鬼?」



远藤摸著刚刚被反扣的手腕,怏怏地咕哝。



诚没有回话,只是不断眺望著女人离去的门扉。



「久等了~」由香里愉快地说。



胜己和由香里离开警卫室后,来到神酒等人等候的大楼后方小巷。



「情况怎么样?」神酒问。



由香里得意地抬头挺胸说道:



「当然是大成功呀。阿胜,对吧?」



胜己被问,从外套口袋拿出一把钥匙,这是他刚刚从那个年轻警卫的制服口袋里偷来的。钥匙虽然用炼子扣在裤子上,但胜己趁由香里倒在他身上分散注意力时,轻而易举地解开炼子、取走钥匙。



「哇,胜己果然是一流的扒手。」



听翼如此调侃,胜己轻轻瞪了他一眼回嘴:



「不是扒手,是魔术师!」



「不过你的行为完全是扒手呢。」



「你们怎么这样啊,是你们要我做,我才勉强帮忙的耶。话说回来,为什么不叫黑宫医生开锁呢?这样不是省事多了吗?」



只要黑宫有心,不论再难的锁,都能在几分钟之内打开。打开山田商业大楼后门的人也是他。



「……抵达目的地不知道还要开几道锁,直接偷万能钥匙比较快。再说,我今天没睡饱,身体虚弱,不确定能不能连续开锁。」黑宫的语气渗出疲劳。



「我们没时间聊天。由香里,警卫室里有监视画面吗?」神酒低声问。



「没看到。」由香里收敛表情,摇头回应。



「那大概只有监视器在录影,这样好办多了。我和胜己打头阵,走啰。」



神酒离开小巷,脚步自然地绕到山田商业大楼的后方。胜己双手插进外套口袋,紧跟在后。



这栋大楼真的被装了炸弹吗?胜己紧张不已,蹑手蹑脚地前进。



神酒接近大楼的后门,确认周遭无人经过后,从大衣口袋拿出一个小型喷雾器。



他从后方接近设置在后门的监视器,手伸到死角,对著镜头按下喷雾器,罐子喷出的雾状喷漆遮住了镜头。



胜己心想他手法真熟练,然后小跑步接近后门,抓著钥匙的手伸出口袋。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向右一转,一下便传来「喀嚓」的开锁声。胜己压下门把,小心翼翼地往内瞧,里面是漆黑的长廊,没看见警卫人员的身影,旁边的紧急照明灯发出绿光,看来这里是紧急逃生梯。



「可以进来。」



胜己小声报告后,神酒回头向大家招手,翼他们便从小巷跑出来。胜己率先闯入建筑物里,尝试推开逃生门,但这道门也上锁了。



胜己再次使用万能钥匙开门,翼等人同时闯入建筑物中。



一行人穿过通往逃生梯的铁门,最后进入的胜己再从内侧上锁。



「不会吧!我们要爬楼梯到顶楼吗?」



翼抬头望著绵延不绝的楼梯,出声抱怨。



「不然你自己留在这里呀。美铃,我们走。」



翼被由香里这番话激到,噘嘴说:「爬就爬。」



由神酒打头阵爬楼梯,胜己紧跟在后,拚了命才跟上一次跨两阶的神酒。来到八楼后,胜己俯视中空的楼梯间,确认其他成员有没有跟上。



翼似乎瘫在五楼中间,由香里冷眼看著黑宫扛起翼的肩膀。



他也太虚了吧……胜己在心中吐嘈,再次往上冲刺。



好不容易来到十三楼顶楼,胜己推开逃生门进入楼层。楼梯旁就是电梯,监视器镜头已经喷上喷漆,神酒果然神速。



「好慢喔,你有没有在运动啊?」神酒搭话。



他的额头微微渗出汗水,但是完全没喘。



「是你……太快……了……」胜己边喘边回答。



「会吗?总之先把门打开吧。」



胜己环视楼层,紧急照明灯的绿光照亮往左右两侧延伸的走廊,最里面是转角,看来走廊应该是一整圈围绕著楼层。走廊一侧并列著几扇玻璃门,另一侧是对外的玻璃窗,门里应该都是出租办公室。



胜己用万能钥匙打开最近的一扇门,往里面偷瞧。这里似乎是英语会话教室,门前是柜台,左右是一间间的教室。



「这里交给我,你去打开其他门。」



神酒点亮笔灯,走进办公室。胜己说「我知道了」,一一打开走廊上的其他门锁。



他在十三楼绕了一圈,把所有门都打开后,翼他们才终于来到顶楼。



「我要……好好……褒奖自己……」



「别耍蠢,快点帮忙找炸弹。要不是你,我们早就上来了。」



由香里完全不同情上气不接下气的翼,冷冷说道。



「……现在的进度呢?」



胜己向黑宫说明状况,大家听完后,纷纷点亮事前准备的笔灯,分头寻找。



胜己打开其中一扇门,用笔灯照亮,那是一家小型出版社,门上写著「太阳出版」,书籍和书稿在几张相连的桌上叠成小山。



「好乱,起码整理一下吧。」



胜己边嘀咕边搜索房间。根据美铃的记忆,炸弹的外形是黑色立方体盒子,上面有液晶萤幕计时器。



桌子底下、垃圾堆内、柜子上、瓦楞纸箱堆叠的角落……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胜己都仔细找过一遍,但没找到类似的物体。



不是这里。胜己看向手表,时间已超过十一点十五分,他从口袋里拿出智慧型手机。



「是我,胜己。真美小姐,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是,我是真美,听得见喔。』



手机传来真美的声音。为了方便联系,他们使用APP串连所有人的手机,当作无线电使用。



「大家正在顶楼找炸弹,你那边的状况如何?」



『现阶段没有动静,无人入侵大楼。』



「了解,保持联络。」胜己把手机收回口袋。



真美将露营车停在路肩待命,负责监视整栋大楼。起初她也想一起来找,但神酒说需要一个人守在外面监视大楼,她才被说服,乖乖留在车内待命。



说归说,神酒医生其实是怕宝贝妹妹遇到危险吧?胜己边思索,边整理眼前的状况。



他们也想过犯人或许会在接近十二点时带著炸弹闯入,不过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性不高。



说起来,这栋大楼真的会在今天晚上爆炸吗?



一旦产生怀疑,干劲就打了折扣,不过胜己还是努力搜索出版社。走廊上的玻璃门纷纷传出微光,想必大家都在拚命寻找。



好吧,接著要找哪里?出版社外面是电梯与通往屋顶的逃生梯,胜己搔搔太阳穴,用笔灯照亮走廊。



对了,走廊转角处好像有间厕所,总之去那里看看吧。



胜己弯过转角前进,随即看到男女厕的入口。



「先找这里好了。」



胜己自言自语,打开连接男女厕走廊上的扫具间的门。里面只有四分之一坪的大小,当中堆满清扫工具,长柄拖把随便立在墙边,水桶直接放在水槽里,洗手台下方堆满抹布。



「就说要整理一下嘛!」



胜己蹲下来,拨开堆积如山的抹布,手突然停下来。他在湿抹布下发现了黑色物体,看起来是刻意用抹布藏起来。



胜己用颤抖的手捏起黑色物体上的最后一条抹布,液晶萤幕计时器跃入眼里。胜己捏著抹布,吓得跌坐在地,然后直直冲到走廊上。



「找、找、找到了!我找到了!」



胜己舌头打结地拚命大叫。不出一秒,脚步声便从远方接近。



「找到了吗?」「真的有啊?」「这里吗?」「真的假的?」



大家一窝蜂地跑来,你一言我一语。胜己坐在地上,手指发抖地指著扫具间。神酒用笔灯照亮洗手台,一看见那个从抹布山中露出的黑盒子,所有人都吞声屏气。



「由香里,现在几点?」神酒低声问。



「十一点十八分。」由香里的语气少了平日的轻佻。



「了解。」神酒颔首,走过坐在地上的胜己旁边,进入扫具间。



「等、等、等一下,神酒哥,你想干嘛?」翼慌张追问。



「要先确认这是不是真的炸弹。」



「不要啦!这样太危险了,接下来交给警察处理吧。」



「我只是要确认它是不是炸弹……反正就先看看吧。」



神酒确认洗手台下方。



「『反正』?太草率了吧!」



神酒不理会翼的惨叫,径自在黑盒子前蹲下来。黑宫按下门旁的电灯开关,点亮扫具间的日光灯。



「……太暗很危险。」



「你说得没错,总之先把碍事的东西拿开。」



神酒伸手轻捏盒子周围的抹布。



「……小心一点,别动到盒子。」



「我知道。以防万一,你用笔灯照亮我手边。」



神酒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条条抹布放到一旁。他花了两分钟才清完所有抹布,大声吁气,回头看著大家。



「美铃,这是炸弹没错吧?」



移开抹布以后,洗手台下出现一个长宽约四十公分、高十五公分的黑盒子,外盒中央有个小小的液晶萤幕计时器,不过未显示数字。



「没有错……这是炸弹。」美铃僵硬地回答。



「是吗?仔细一看,外壳上有个小小的拉环,好像很容易打开,我要是拉开它会爆炸吗?」



「等等,神酒哥!你想做什么!」翼吓坏了。



「小章,小翼说得对,接下来报警处理吧。」由香里尖声说道。



然而,神酒摇了摇头。



「不行,已经太迟了。」



「太迟?」胜己看向手表,时间已来到午夜十一点二十二分。



「假如按照之前的模式,炸弹会在午夜十二点整爆炸,时间剩下不到四十分钟。就算现在报警,防爆小组还没到,炸弹就会爆炸了。一个不慎,来到这里的员警全会遭殃。」



「……防爆小组基本上也不是拆除炸弹,而是使用液态氮将之冰冻,再送去安全的地点爆破。」



黑宫赞同神酒的想法。



「不然,继续把炸弹留在这里吧?之前的爆炸案中也没出现罹难者,或许凶手有留意别伤到人。这栋大楼已经关闭,只要呼吁警卫避难……」



「不行。」神酒打断翼。「这栋大楼的确没有人,但周围的大楼可不一样。你刚刚也看到了吧,附近有很多人到现在还在加班;再来,之前两起爆炸案的大楼都离其他大楼有一定程度的距离,所以才没出现严重死伤,不过这回不一样,这一带每栋大楼都贴得很近,要是发生规模一样的爆炸,很可能会出现死伤。凶手的目的的确不是杀人,但不保证一定不会伤害到人。」



「那、那我们要怎么办?」翼沙哑地问。



「由我来拆炸弹。」



神酒从大衣口袋拿出小盒子,打开盒盖后,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工具。



你根本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自己拆!胜己呆望著脱下大衣的神酒。



「等、等等啊,小章,你想自己拆炸弹?这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由香里难得声音发抖。



「放心,我能搞定。五分钟后我就要开始拆炸弹,你们通通出去,远离这栋大楼。」



神酒露出贼笑,但现场无人回应,一阵静默。相对地,也没有人真的跑掉。



「……我没有拆炸弹的经验,但具备拆卸知识,理论上我留下来,拆除的成功率会比较高。」黑宫率先用平板的语气打破沉默。



「可是……」神酒罕见地犹豫不决。



「我也要留下来。我们至今走过多少鬼门关,怎么可以在这时候让你一个人耍帅?我们等你,你快点拆一拆喔。」



由香里边说边瞄了胜己一眼,他只能大大地耸肩。



「好好,我留下来就是了。由香里医生说不走,我自己跑掉像话吗?」



「哎呀,阿胜好棒,女权主义者。」由香里故意取笑他。



胜己苦笑。如果没有遇见神酒他们,他这辈子都无法重返医院;不仅如此,现在还得背上杀人犯的罪名,遭受牢狱之灾,所以他当然不能丢下这些恩人不管。况且,他是发自内心相信神酒能化解危机。



「随便你们。美铃,请你尽快避难。翼,你护送她回车上。」



神酒露出迟疑又腼腆的表情说道。



「是啊,美铃,你快走。」翼马上催促。



然而美铃站在原地不动。



「那颗炸弹是我做的……我也要承担责任。」美铃声音僵硬地说。



「等、等等啊,美铃,你或许做了炸弹,不过是被人威胁的。这不关你的事,我们快点一起去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