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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掟上今日子的侦讯室(2 / 2)


「…………」



虚张声势——话不能这么说。



不如说,正因为身为「与忘却侦探交过手的人」,听她说得这么自信满满、斩钉截铁,日怠井警部差点就要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了。



被捕这件事本身就是无辜的证明这种莫名其妙的逻辑,固然荒谬到令人发指,却也具有笔墨难以形容的说服力。



当然,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让她无罪释放……



(至少就我所知,「今日子小姐」的确不可能犯下那种会轻易地被「可爱的刑警先生」逮捕的低级错误——)



纵使真的要犯罪,也不会犯错……只是,自己现在的想法正渐渐受到忘却侦探的诱导倒也是事实。不得不承认曾几何时,对话的主导权已经被对方掌握——得抢回来才行。



「今日子小姐对自己的能力似乎有着很高的评价呢。」



日怠井警部语带讥嘲地说。



「我这还算是小看自己喽。」结果被她四两拨千金地顶回来。「既然您是我的『专家』,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



「……我算不上是你的『专家』,只是『有过与你交手的经验』而已。」



「『有过与我交手的经验』。」



今日子小姐复诵了一次这句话。



糟糕!被她套话了。



虽然被她套出来的内容无伤大雅,但是被套话成功这件事本身,则会大大影响今后的「话语权的角力关系」。



即使并不是什么太严重的失误,还是有一股屈居劣势的感觉——感觉。这点意外地重要。一如上次日怠井警部在忘却侦探手上尝到的那「丧家之犬的滋味」那样。



「实际上,你就已经被捕啦。」为了重新掌握主导权,日怠井警部清清喉咙。「就不能想成是如同你过去破获的那些案子般,是你的完美犯罪被看破了手脚吗?」



「哦,这见解还真是有创意啊。」



今日子小姐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游刃有余的态度始终如出一辙。



「可是,如果是那样,当时站在我面前的应该是厉害的名侦探,而不是可爱的刑警先生才对。请恕我失礼,如果是『专家』——喔,不,如果是『有过与我交手经验』的日怠井警部也就罢了,我实在不认为那个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初出茅芦的年轻人能看穿『忘却侦探的完美犯罪』。」



不依不饶地说着歪理。



这也是侦探的真本事吗。



不着痕迹地恭维奉承,给足日怠井警部面子的话术也是一种手段吧——原本就没想能轻松,但竟是比设想中还要这么难对付的对手。



「今日子小姐,若你不是罪犯,那么你认为谁才是罪犯呢?」



一方面是失去耐性,再加上忿忿不平的「感觉」,日怠井警部几乎是刁难地问——他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嫌犯连没做过的坏事都招供出来。



然而,今日子小姐似乎就是在等他这个刁钻的问题。



「真不愧是日怠井警部,一眼就看穿我在想什么——我正打算跟您讨论这件事呢。」



随即打蛇随棍上地把身子往前探。



居然假装被他套话——真是讨厌的侦探。



虽说把身体往前探,但因为被绑在椅子上,顶多也只能把身体往前倾。



「到底谁是罪犯,谁才是真凶呢?要是我的话,想必可以把那个人揪出来喔——以最快的速度。」



「最快的速度……」



最快的——忘却侦探。



无论什么样的案件都能在一天内解决。转眼间就解开谜团的华丽手法。



「……你是说,你打算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就像上次在日怠井警部眼前证明被当成嫌犯的青年无辜那样,她打算这次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以名侦探的身分。



「没错。只要您愿意告诉我细节。」



今日子小姐说道。斩钉截铁地说道。



然后,忘却侦探也没忘了再加上这么一句。



「那么,接着就来讨论一下委托费用吧。事成再付款也没关系……」



3



为了证明自己是无罪的,居然敢要求公家机关、法治机关支付她调查费用。瞧她表情一派纯真,说出来的话倒是石破天惊,果然是『有过与其交手经验』的日怠井警部认识的那位今日子小姐。



她这个人难道没有危机意识吗?



不管怎么说,是时候进入中场休息时间了。



想也知道,不可能答应她那种要求(商业行为?)——只是话虽如此,在不知道案件来龙去脉的情况下,审讯也已经到极限。为了搞清楚她主张的清白无辜究竟有多少可信度,日怠井警部也必须暂时离开第四侦讯室,先把案件档案看过一遍才行。



知会被支开后就一直待在走廊上等待的监视警官,并吩咐对方将嫌犯移送至拘留所。



「单独给她一个房间。对方是侦探,要是跟别人一个房间,可能会种下祸根。」



毕竟是很容易招人怨恨的职业——而且以忘却侦探的体质而言,还会忘记招人怨恨的事。虽然在拘留所内应该不至于会从口角发展成命案,但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要慎重一点喔。虽说每天的记忆都会重置,但那位侦探可是精通法律的人。要是不小心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难保不会被她反咬一口。」



嘱咐过一番后,日怠井警部回到搜查一课所在的楼层,叫住被嫌犯称为「可爱的刑警先生」(好啦,这个昵称总比「冤罪制造机」好听多了)的后辈,请他交出资料。



一般而言,就算对方是前辈,要把自己负责的案子、自己逮捕的嫌犯移交给其他刑警,说得再怎么客气,应该都不是件愉快的事,但后辈却意外爽快地把写到一半的文件交给日怠井警部。



毫不恋栈。



反而像是摆脱烫手山芋似地松了一口气——这家伙在第四侦讯室里到底是遭受了多大的打击啊,看来根本已经精疲力尽。一想到那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写照,就觉得提不起劲,但日怠井警部还是一面想像着未来的自己,回到自己的座位,翻开文件。



「嫌犯——掟上今日子。年龄——自称二十五岁。



性别——女性。眼镜——有。



职业——侦探。置手纸侦探事务所所长。



出生年月日——不明。出生地——不明。



经历——不明。」



(经历不明……?)



也太惊人。



每天记忆都会重置的忘却侦探说她不记得自己的过去,这点当然无可厚非,但是公家机关秉公调查却仍什么都查不出来,未免也太不寻常了。



不是忘记,而是宛如被删除过去存在过的一切般,一张白纸。



别说得奖或受罚的记录了,就连驾照或护照等痕迹都没有。



彷佛登入一个不存在的人物档案……既然是自称,年龄当然也不确定,这么一来,就连「掟上今日子」这个名字是不是本名都很难说。



简直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起疑的个人资料,眼下只有满纸的问号。



她要不是个侦探,实在没有比她更可疑的人了。反倒是怎么会到今天都还没被人抓去关,才是不可思议。光是这一堆「不明」,严格说来就已经是身处于违法状态。



(……真伤脑筋)



这样的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罪状而被抓呢?日怠井警部顿时产生了兴趣——然而,这股说是不谨慎也不为过的期待,有些状况外地落空了。



不过换个角度来说,倒也不出预料。



日怠井警部一开始认为「与金钱有关」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但既不是逃税,也不是诈欺——罪名是强盗杀人。



强盗杀人。



不折不扣的恶行重大。不开玩笑,真的是暴力犯无误。



为了强取钱财,夺走一条人命——不仅如此,还被当成现行犯逮捕。看着写到一半的资料,愈发觉得别说清白,根本是黑到底了。今日子小姐几乎罪证确凿。



想不出凶手另有其人的可能性。



证据也十分齐全,凶器上也满是今日子小姐的指纹。



根本不需要拘留,甚至可以直接流水作业地现在就马上将她移送法办,加以起诉——凶手大概就是她没错,只是本人忘记了。明明是自己杀的人,还说要协助调查(但是要付她钱喔),已经超越厚脸皮的境界,几乎可以说是滑稽,但是要这样断定,日怠井警部还是有些迟疑。



(…………)



还是有一抹不安。不,岂止是一抹,根本是一大坨不安。



名侦探若要犯罪,应该会使出浑身解数,达成完美犯罪才是——即使不能对今日子小姐这种荒唐的主张照单全收,但是从这份资料里看到的凶恶犯罪,说是乱七八糟也不为过——总之实在是太草率了。



非但不是完美犯罪,反而是除了今日子小姐不做第二人想,没有其他嫌犯的案件——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自然。



就算不是名侦探,就算是没想太多而为钱犯下的罪行,为了不要穿帮,多少都会努力掩饰一下吧——基本上没有凶手会煞费苦心地制造出只有自己会受到怀疑的情况。



(不过,如果是自我表现欲强烈的剧场型犯罪,可能就会这么做……)



可是当罪名是强盗杀人时,怎么想都没有这方面的意图。



若说因为太可疑了反而不可疑,就跟说「因为自己是侦探却被抓反而是无辜的证明」一样,都是强词夺理——但在日怠井警部的脑中,还是闪过或许名侦探是遭人陷害的悬念。



会不会是被栽赃嫁祸了……身为冤罪制造机,实在无法不从这角度来思考。



或许是某个对侦探怀恨在心的人故意陷她于不义……这么一来,忘却侦探的弱点就表露无遗了,例如无法提出案发当时的不在场证明——因为不记得了。



(……看来要趁她在拘留所呼呼睡去前,再钜细靡遗地问一次话才好。不,照这样子来看,在那之前……)



或许先请教一下「专家」的意见比较好。毕竟日怠井警部并不是「专家」,只是个「有过与今日子小姐交手经验的人」……而且还是几乎让他的刑警生涯产生巨大转变的苦涩经验,所以自己面对她时,可能无法做出客观的判断。是啊,明知不应该,但无论如何还是会让个人的情绪跑在前面。



为了别产生新的冤案,为了力求滴水不漏,还是请教一下过去的冤罪被害人吧——印象中,那个形迹可疑的青年应该是置手纸侦探事务所的常客。



严格说起来,他才是冤罪的专家,亦即货真价实的——



忘却侦探的专家。



(名字嘛,我想想……好像是叫隐馆厄介来着……)



4



如此这般,我——隐馆厄介,与这起案子扯上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