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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掟上今日子的心理测验(1 / 2)



1



百道滨警部对忘却侦探的存在感到敬畏。不,用「感到敬畏」来表述,其实与实际的感觉有些出入——当他与忘却侦探共同行动时持续不断感受到的「那个」,是一种比「敬畏」这样带有某种敬意的词汇更根本、更幼稚、更不成熟的感情。



比起「感到敬畏」,不如直接说是「害怕」。



所以表述得更精确一点,应该这么说。



〈我觉得那个人很可怕——〉



绝非讨厌。



甚至还该说对她的人格、人品颇有好感——可是,跳脱对她这个人本身的好恶,对于身为侦探的她,百道滨警部无法不感到畏惧。



(——而且那也不是「畏惧」,而是「恐惧」吧)



他甚至无法相信刑事课的同事们为何能如此轻松,几乎可说是随便地与忘却侦探建立起关系,委托她就像是叫外卖似的——不,相信他们一定也有他们内心的纠结。



是为公家机关的警察组织,向身为一般民众的忘却侦探、向做为一介民间企业的置手纸侦探事务所寻求协助这件事,百道滨警部倒是没有什么抗拒感——因此看忘却侦探不顺眼的警察绝对有,但百道滨警部和他们并不是同路人。



相反地,他还认为警方不该死要面子,即使对方是组织外的人,也应积极地请对方协助才对——即使忘却侦探不是忘却侦探,就算不是第二天便能把协助过警方办案的事实忘得一干二净的保密专家,为了及早破案,更为了社会正义,都应该尽量善用有能力的人才。



真有需要,连父母都该利用——更不用说是侦探了。



没在睡的忘却侦探更该用。



以公务员来说,百道滨警部在这方面的观念算是非常先进。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不对忘却侦探感到敬畏。



自己说服不了自己。



好害怕。好可怕。



由于完全是本能的感受,如果要具体说明到底有什么好怕——自己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害怕那么可爱的白发侦探——是需要下点功夫来分析的。起初也没想太多,只单纯以为自己应该是怕她那聪明伶俐的头脑。



亦即头脑好得很可怕。



百道滨警部每天面对的犯罪者也是同样——「不晓得在想什么的人」终究是让人心生畏惧——不管阅历过多少动机不明的杀人案,依旧只能用一句「不寒而栗」来形容。也因此,侦办犯罪时才会那么重视动机……



(「太聪明的人」与「不晓得在想什么的人」应该是不一样的,但是两者都令人不寒而栗)



人们很难理解「能轻易理解自己无法理解之事」的人——所以,会觉得「解决过无数检调机关束手无策的案件的忘却侦探很可怕」的解释,原则上是成立的。



如果有其他刑警基于这样的理由而讨厌忘却侦探,百道滨警部大概会支持那种感觉——不过,若问起那是否与他的感觉一致,却又不得不说有些细微的出入。



或许完全不一样也说不定。



这是因为百道滨警部并不认为忘却侦探「聪明过人」——不仅如此,若单就「聪明」这点,甚至认为忘却侦探与是为常人的自己没太大的差别——他虽然害怕忘却侦探,但并不怕这么说而被人误会。



真是胆大包天。



不,就算与自己的脑细胞相比确实嚣张了点,但要找出可能比她聪明的人,百道滨警部少说就认识好几个——上司与部下里都不乏聪明人。



当然,他并不怀疑她的能力,但忘却侦探的头脑本身并没有那么了不起——这是百道滨警部的认知。



尽管如此,上司与部下无法马上侦破的案子,忘却侦探却都能用最快的速度,宛如解开缠在一起的缆线,轻而易举地搞定。



而且是在一天之内。



无论什么样的案子,都能在一天内解决的忘却侦探。



因为每天都会失去记忆,所以只接受能够在一天内解决的委托——这种说词,在百道滨警部听来只觉得像是掩饰真实的空泛借口,将她精彩的表现倒因为果。



(所以才害怕吗?)



以与常人无异的能力,做出常人所不能及的结果——倘若无以明白个中缘由,确实会让人更加觉得不寒而栗。



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百道滨警部明白个中缘由。



一旦共同调查过,自然就会明白忘却侦探为何能发挥如此强大实力——自然就会感受到那股不寒而栗,所以百道滨警部很害怕。



就跟害怕妖怪一样。



就跟害怕怪异一样——掟上今日子很可怕。



2



「您就是百道滨警部吗?初次见面,我是掟上今日子。」



出现在相约地点的今日子小姐说道。她今天的打扮是灰色的绕颈丝巾搭配垂坠式的长版薄衬衫——这身打扮的确是初次见到,至于百道滨警部向置手纸侦探事务所求助当然并非初次,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她忘了——是故忘却侦探。



脸上堆满了笑容,却把与百道滨警部的事,以及同他一块揭露的案情真相全部遗落在忘却的彼方——居然能把那样残酷到令人不忍回想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忘到这个地步也只能佩服。



但也只是当然,毕竟体质使然。



「是的。初次见面。我是百道滨。」



即使过去曾经并肩作战,每次委托都要假装初次见面,是请忘却侦探协助的礼貌,所以百道滨警部也配合今日子小姐回话——而且纵然不是初次见面,也是好久不见了。



自从上次——第四次委托她以后,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站在推动与组织外人才积极合作的立场,甚至还主动召开研习会的百道滨警部,或许应该更频繁地委托置手纸侦探事务所才是,但他总是裹足不前。



又不能明说是「因为害怕」。



只是,这次他也不得不压下那股「害怕」的情绪,借助忘却侦探的力量——再怎么样,也不能让自己的恐惧凌驾于公务之上。



(我要鼓起勇气,与忘却侦探一起办案——)



虽然有些夸张,但今天的百道滨警部就是这种心情。



另一方面,不晓得究竟是知或不知他内心的百转千折,今日子小姐依旧笑容可掬。



「事不宜迟,请告诉我要做些什么——边走边说吧?」



与其温和文静的举止正好相反,最快的侦探一开口寒暄,再开口就是催促百道滨警部。



「啊,好的。说得也是。那么,请容我在前往案发现场的车上,向你简单说明一下案情概要。」



「哎呀。难不成是要让我坐警车吗?」



今日子小姐语带雀跃。



「好高兴。我还是第一次坐警车。」



完全不知她这句话里到底有几分认真——这已经是百道滨警部第三次让今日子小姐坐上警车了。



3



「被害人名叫横村铳儿。在所谓的『密室』里被贯穿心脏。」



虽然是警车,却是伪装成一般车辆外观的警车,于是今日子小姐一如既往地面露失望。安排她坐上副驾驶座,将车子从停车场开上马路时,百道滨警部开口说明案情。



即便是被最快的侦探催促,但省略前情提要,直接进入主题详细解说——会采如此高速进行,再怎么想都是百道滨警部心怀恐惧的表征。



除了对忘却侦探的恐惧外,也是对已经发生的命案本身的恐惧。



(让名侦探坐在副驾驶座上像个副手,总觉得过意不去……)



而且还让她坐到第三次……虽然对今日子小姐而言仍是第一次。



「嗯哼。密室吗。」



今日子小姐调整着座椅前后位置时应了这么一声,听到这种推理小说用语——而且也是极少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字眼——依然冷静沉着,果然身为专家什么场面都见过。



不,既然身为侦探的记忆无法积累,今日子小姐绝不可能「见过」以密室状况为代表的不可能犯罪。



(没错……比起「聪明」,倒不如说这种「冷静沉着」才是忘却侦探的本质……明明一切都是「初次」接触,但这种老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百道滨警部边想——边发抖。



接着说明案情概要。



「是的,事情发生在密室里。嫌犯当中,没有人能下手行凶。」



「原来如此。可是反过来说,这样也锁定了嫌犯吗?」



虽是密室,却不至于造成无人涉嫌——今日子小姐说道。



感觉像是被抓到语病,但的确是很确切的指责。当然,他打算接下来再说明,只是在其实别无所图之处被觉察到企图,对百道滨警部而言,已经足以令他心胆俱寒了。



「是的。具体地说,嫌犯有三人——亦即被害人横村铳儿的家人。」



「家人。」



「是的。父亲、母亲和亲哥哥。」



家人杀了家人。



对于那种凄惨的状况——至少对于那种看起来很凄惨的状况,忘却侦探做出以下的评论。



「换个角度来看,也是发生在密室里的命案呢。」



她是指「家庭」这个密室吧。



不过,真希望她这种自在自得的气质只限于展现在服装品味上就好——因为就算她这么说,也缓和不了车上的紧张气氛。



对她的恐惧,紧紧攫住了他的内心。



「说得也是。案发现场也是自家别屋的地下室。」



百道滨警部陪着笑脸继续说下去。



「是个没有窗户,铁门深锁的地下室。被害人平常就住在那个房间里——发现时的状况说得明白点,是被钉死在那张床上。」



「被钉死在床上。嗯哼嗯哼。如果是地下室,就不是视觉的密室或心理上的密室,而是原始的密室呢——身为热爱从前那个美好时代的本格推理小说之人,对这种粗犷的感觉非常有好感。」



完全猜不出她这句话有几分认真,但是对于犯罪行为「非常有好感」这种发言,即使不是百道滨警部,也会对她的轻率不以为然。



身为警察,真想好好训她一顿。



然而,仿佛是被她先发制人,今日子小姐询问起地下室的细节。



「请容我确认一下,现场没有大小可以让人钻进去的通风口吧?」



「没有。出入口如前所述,只有铁门。不过在发现时,那扇铁门已经被破坏了。」



「破坏?是指察觉室内有异的人,利用工具之类的破门而入吗——然后发现钉在床上的横村铳儿——这样吧?」



「差不多是这样。而发现者同时也就是嫌犯。」



「怀疑第一发现者吗——这还真是……感觉粗犷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这种思考逻辑看在跟不上时代的忘却侦探眼里,也觉得有些过时了。」



今日子小姐莞尔一笑。



像是在调侃他,也像是在试探他——大概是后者吧——百道滨警部如此解读。



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不,或许可能只是自己小人之心。



「若是发生在自己家的案子,最早发现的会是家人,我倒认为是极其自然的事呢——您刚刚提到嫌犯是父亲、母亲或哥哥吧。是这三个人一起破门而入,一起发现的吗?」



「是的。啊,不过,说得仔细一点,是由男士们负责破门而入的体力活。用身体撞门、用旁边的工具把门撬开……据他们所述,当时做梦也想不到里头的家人居然会被钉死在床上。」



只不过,那也只是嫌犯的说词。



或许三人之中早就有人掌握住室内的状况——可能是三人之中的两人,也可能是所有人。



「嗯……」



今日子小姐抱着胳膊,稍微想了一下。



「针对门扉遭到破坏而打开的密室,解决之道不外乎『其实根本没锁』这种可能性……」



她的意思是指「借由破坏门扉,企图让人无从辨别其实没有上锁」吧——当然是不可能的。那种程度的诡计,根本没必要特地请名侦探出马。



也没必要特地让自己担惊受怕。



「刚才,今日子小姐说这是原始的密室……但唯独钥匙,绝不是原始的那种,不如说是最新型的。」



「最新型?」



「是的。地下室的铁门是用卡片锁来进行管理——进入地下室时,必须用非接触型的钥匙卡才能打开。」



如果硬要打开,就只能破门而入——是这种构造。



「嗯……一听是最新型,让我不禁上紧发条,所幸钥匙卡还在我跟不上时代的知识里,我的事务所兼住宅的掟上公馆也有这种设备。话说回来——也因此感觉这密室有些不太对劲。」



今日子小姐说道。



是不太对劲——侦办的专家自不待言,就连外行人也感觉到不太对劲。



如果是企业大楼,或是以绝不泄密为卖点的置手纸侦探事务所的门就算了,但是用卡片锁来管理自家地下室的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一路听下来,我本来想象的是从内部用门闩上锁的铁门,没想到竟会是卡片锁,真是太不自然了。这是所谓的旧瓶装新酒吗?是在地下室的旧式铁门再加装卡片锁系统吗?」



「没错。正如你说。」



说得更正确一点,是卡片与密码的双重锁——实际上,那一家人的确是破坏了整扇铁门才把门打开的。



「我理解密室的构造了。可是这么一来,疑点又增加了。既然是密室,当然会让人以为是从内侧把门锁上——但是听您的描述,那扇门反而只能从外侧打开吧?」



「对的。换句话说,不能从内侧打开。」



百道滨警部直指核心。



「因为那间地下室——原本就是用来监禁被害人横村铳儿的房间。」



是地下室,同时也是个地牢。



4



横村家的内幕……他本来想抵达现场以后,再慎重告诉她关于横村家的隐情,不过这么一来也就随便了——无论如何,要求对忘却侦探感到恐惧的百道滨警部有条不紊地按照时间顺序说明,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虽然身为负责侦办的警察不应该说被害人的坏话,但如果家人的证词可信,横村铳儿似乎是个脾气暴躁,不受控制的凶暴人物。父母已经完全拿他没办法,才会把他关在那个地下室里,一起生活……」



那样称得上是一起生活吗?



在别屋,而且还在地下室里。



光听早中晚三餐都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或许会以为这家人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足不出户的次子,事实上是把他隔离开来。



「就算是血浓于水的至亲,把人监禁起来也是犯罪哪。」



今日子小姐不留情面地说道——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从这个角度来看,横村铳儿被钉死在床上以前,就已经是这个家的被害人了。



只是,今日子小姐不考虑「横村家有隐情」的发言,百道滨警部一时之间无法完全同意她这么不留情面。



不,就算父母深受次子的蛮横态度所苦,百道滨警部也绝不同意监禁这种行为——然而,若在其中丝毫不感纠葛,又有些不太对。



「更何况,还是在监禁时被钉死在床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或者是嫌犯们曾说过『担心再这样下去会被杀,所以先下手为强』之类,主张那是正当防卫呢?」



「不,并没有——或该说,还没发展到需要否认罪状的阶段。虽然他们有嫌疑,也还不到逮捕的地步——目前还只是做为关系人,侦办完全处于摸索状态。」



凡此种种,无论是不是第一发现者,会怀疑那家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被害人的哥哥虽然试图以「我小时候如果恶作剧,也会被关进这个地下室里」来淡化问题,或是想要大事化小,但问题根本不在那里——毕竟很难用「小孩」来形容横村铳儿,而且细问之下,当他还小时,别屋的地下室也还不是卡片锁。



总之非常可疑,可疑到光用「嫌犯」两字或许仍不足以形容。但尽管如此,也还无法构成逮捕的理由——因为他们三个人都有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甚至可说是因为不在场证明太过完美,反而更加可疑也不为过。



「嗯哼。在询问详细的不在场证明之前,我想再确认一件事……百道滨警部,不管是卡片锁还是什么,安装在案发现场铁门上的锁是可以从外侧打开的吧?既然如此,有必要破坏铁门进去吗?」



真是个中肯的疑问。



这也表示百道滨警部的说明显然不够完整——虽然误以为是原始的密室是今日子小姐的问题。



(从这点看来,这个人果然不是个完美的名侦探——也是会犯错的)



「家人之所以会发现被害人被钉死在床上……并不是因为察觉到室内的异常才破门而入。」



「什么?可是刚才我这么问的时候,您不是给了我肯定的答案吗?」



「不是,我是说『差不多是这样』。的确是有异状,但不是在室内,而是在室外——不是发生在别屋,而是在主屋。虽然这也是根据家人的证词——原本应该放在老地方的钥匙卡,那天早上不见了。」



「……」



「由于不是会突然不见的东西,大家想会不会是被谁偷走了——会不会是有人打算擅自把被监禁的次子放出来。于是一家人便冲向地下室,强行破门而入。大概是想确认次子平安无事吧……结果发现他被钉死在床上的悲惨模样。」



还不确定这些说词有多少可信度。



倘若三个人串供,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要做伪证也不成问题。



「如果这是伪证或伪装工作,未免也太漏洞百出了——行动原理实在太不自然。就算钥匙卡真的被偷,也不用立刻破门而入吧?可以先打电话给保全公司,或者是洽询业者,请对方重新发行一张新的卡片,总之还有很多软着陆的方法……贸然采取行动前,应当会想先求取稳健的解决办法。」



「他们的主张是『因为人在打不开的房间里,没时间慢慢来』。说是等到重新发行钥匙卡,次子都饿死在里面了……」



「嗯哼。说是说得通。不过,先把家人监禁起来,出了事才来表示关心,总觉得说服不了任何人。」



今日子小姐耸耸肩。



「让我说的话,真相其实是担心被第三者知道监禁一事,才会这样刻不容缓地想掌握住次子的行踪吧。」



「……这也有可能。」



这么说倒也没错。肯定是那样的。



可是,能否直觉地想到这点又是另外一个问题——这种对于百道滨警部而言着实难以接受的心态,但忘却侦探却能立刻想象得到。



毫无人情味地理解人类的心理。



「若说冲到地下室……或该说是地牢前,看到铁门紧闭也不敢放心……他若是这么主张的话,就八九不离十了——当然,那扇门是自动锁吧?」



「是的。因此虽说是密室,『如何为密室上锁』这件事本身,并不会在锁定凶手时造成困扰。凶手是第三者,用钥匙卡进入地下室,动手行凶,将被害人钉死在床上以后逃走的假设是成立的。」



对了,钥匙卡是在搜索地下室时发现的——百道滨警部补了这么一句。



只看「钥匙在室内」这点,虽然仍合乎古典密室的条件,但既然是自动锁,这个发现并不会使情况变得更复杂。



就只是把钥匙锁在里面。



钥匙卡带在身上之后也是难处理,不如干脆丢在案发现场的思考逻辑,是可以理解的——若说有什么是难以理解的。



「啊哈哈。可是这个假设有点弱呢。只有钥匙卡还是打不开铁门吧?您说过还需要密码。」



「是的。需要八位数的密码。并不是瞎蒙就可以蒙到的数字……不过,密码随时都有可能外泄,因为写着密码的纸条就放在家里。」



「备忘录么。」



今日子小姐说。



「要说既然钥匙卡都被偷了,偷看到那张纸条也不足为奇吗——也罢,勉强还算说得过去。可是应该随后就被否决了吧?」



今日子小姐说得笃定。



不明白她为何能如此断言——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给了什么提示吗?



至少这点光用直觉敏锐是无法说明的。



「不,真的只是直觉。只是感觉如果这个假设说得通,一家人的嫌疑应该不会这么重。所以呢,结果怎样?」



「……嗯,被否定了。因为虽然门遭到破坏,但锁本身还好端端的——也就是说,进进出出的记录还存在机器里。根据记录,并未发现有第三者使用过钥匙卡的事实。」



记录显示最后一次开门的时间是前一天晚上——母亲来收拾晚饭的时候——直到发现钥匙卡不见的隔天早上,都没有开过门的事实。



因此,就算认为凶手是第三者,那个第三者并非使用被偷走的钥匙卡或密码开门——失窃与命案是两回事。



「不不,从状况来思考,不完全是两回事呢。只不过……」



「只不过?只不过什么?」



「等稍微更确定一点再说吧。所谓急事缓办。」



今日子小姐像这样卖完关子后,又加了一句。



「目前也还没有根据怀疑钥匙卡失窃一定是凶手的自导自演。」



一句讲完刚刚的只不过。



(还急事缓办……这哪里是急事缓办,几乎是横冲直撞嘛)



「请继续。我们是要来调查嫌犯——被害人家人的不在场证明吧?」



「没错……只是讲到这里,想必你也已经发现嫌犯们的不在场证明都是成立的吧?」



专业如今日子小姐,应该早就察觉了才是。



百道滨警部绵里藏针地说——对于恐惧忘却侦探的他而言,说出这句话可是相当鼓起了勇气,今日子小姐本人却一脸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当然,不过我也想采取水平思考,还请百道滨警部务必来告诉我。」



身为委托她的警官,被她吹捧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是她这般无懈可击的应对,要说可怕也挺可怕的。



想来是自信或自负的展现。



「……自前一天晚上到发现时,地下室的门都不曾被动过,因此可以排除由第三者下手的这个可能性——然而,也同时排除了当事者那一家人犯案的可能性。铁门一整个晚上都关着的记录坐实了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人进到地下室里。从这个角度来看,这果然是一桩由密室状况所衍生的不可能犯罪哪。」



5



「为求谨慎起见,若是让我再举一个可以推测被盗的钥匙卡并没有被使用的根据……大概是不用特地冒着风险把卡片偷出来,地下室铁门的强度也不过是只要有心,就能以力气破坏的程度呢!」



今日子小姐说道。



搜查本部目前未曾从这个角度思考,但这么说来,倒是挺有道理的。



如果只是想杀害遭受监禁的横村铳儿,根本不需要冒两次险——可以把犯罪风险控制在一次以内。



话说回来,实在想不到有谁会想要杀死遭受监禁的人。



会遭被害人蛮横到几乎无法沟通的粗暴行为对待的,顶多只有家人——所以恨到会想杀死他的人,也就只有家人了。



(应该是又爱又恨的情绪吧——不,那也是恐惧吗?再也没有比无法沟通的家人更可怕的存在了——)



「真是的。非但一点都不古老,根本是最新型的密室么?还用数据记录进行管理……身为活在从前那个美好时代的人,就快要跟不上了呢!」



把自己说得像是福尔摩斯或白罗那时代的人,算是纯粹自谦之词吗——但事实上,她再次抛出精准的问题。



「有可能窜改记录吗?」



「既然是数位资料,倒也不是百分之百不可能——不过,鉴识人员认为看起来并没有被动过手脚。」



当然,也因为「既然是数位资料」,仍无法完全排除是被人不留痕迹地进行窜改的可能性——但是嫌犯们也不是工程师,很难想象有这么高明的技术。就连不高明的窜改,对他们来说大概也是不可能的任务。



「不是工程师——说来,我还没问过那对父母与兄长是做什么维生的?听您的说明,家里似乎非常有钱。」



百道滨警部没有别的意思,今日子小姐应该是从家里有别屋、地下室安装着最新型的卡片锁这些要素做出这样的推理吧?



「父亲退休前是某家大公司的要人——母亲原本也在同一间公司做事,结婚后顺势走入家庭,直到现在。至于长子,目前仍在那家公司上班。」



「全家人都跟那家公司有关吗?」



「是的。不过遭受监禁的被害人当然例外。」



这应该不需多言。



根据调查,父亲曾以「米虫」、「吃闲饭」来形容次子——这么一来,就不是又爱又恨,而是憎恨的比例占了大半。



「你说退休,父亲的年纪有那么大吗?」



「是不年轻,但也并非是因为年纪到了才退休——虽然表面上说是由于个人因素,但实情好像是要母亲一个人照顾次子也已经到极限了。」



「……为孩子辞职吗。不,照你这样说,与其说是为孩子,不如说是为妻子吧——」



「你认为那是杀人的动机吗?」



「还不好说。而且要说到动机,也可能是由于不忍心见父母为次子的蛮横疲于奔命,长子才会做出如此苦涩的决断——或是单纯嫉妒父母都只关心弟弟也不无可能。不是有句话说『愈让人费心的孩子愈可爱』吗。」



横村铳儿让人「费心」的程度似乎不是这种等级——想当然耳,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动手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