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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 2)


结果什么话都没说完。



来海以柔和的笑容把事情带过,又回去与友人们对话。



同一时间,原本微妙的空气变得轻柔,教室又回归到谈笑的气氛当中。



(谢啦,小岩井同学。)



优树在心中道谢。



主动与对方接触却又不过于深入,这样的行动让人不得不佩服她。



托她的福,世界避免了打从一开始就遭到孤立的情势。可以说第一阶段已经成功了。



「神鸣泽。」



「唔、唔呣?」



「你的位子在那里,就是我的旁边。」



「唔、唔呣,知道了。」



世界不停点头。



然后以僵硬的动作站到优树所指示的座位旁边。



即使班上同学正做着各自的事情度过这段时间,还是会不由得注视着她。优树也坐到自己位子上,然后窥看着世界的模样。



「…………」



她还是一脸困扰的表情直立在现场。



就这样站了好一阵子,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



「呜呜……接下来该怎么办?」



才用含泪的眼睛看向优树。



要从这么基本教起吗?



仰天长叹的优树靠过去说:



「这个嘛,首先你应该有带教科书吧?把它们放到桌子里面。」



「这、这样吗?」



「然后下一节课上的是古文,把那本教科书放到桌上。」



「这、这样可以吗?」



「然后坐下来等,之后就会开始上课了。」



「唔、唔呣,我知道了。」



世界点了好几次头。



接着把背杆挺直等待着。



她的脸上露出明显的紧张表情,让在旁边看的优树担心不已。



叮——咚——当——咚——



上课铃声及时响起,古文老师走进教室里。



第一堂课顺利结束了。



刚迈入老年的古文教师是个很识相的人,所以没有故意指名首次见到的学生,也完全没有把世界当成话题,真是太感谢他了。要是指名世界到黑板上写答案的话,一定会引起什么麻烦吧。



叮——咚——当——咚——



下课钟声响后古文老师便离开教室,学生们也纷纷站起来。



下一堂是体育课。



「神鸣泽。」



优树对着左顾右盼看着周围的世界……



「我没办法跟你一起去换衣服,自己好好加油吧。」



「唔、唔呣,我知道了。」



「倒是你可以上体育课吗?你的身体不好吧?」



「我想尽量努力看看。」



世界以带着决心的声音说:



「应该没办法运动,但既然有这个机会,就算换衣服也好。」



「了解——那么,小岩井同学……」



「我在、我在。」



「可以拜托你照顾神鸣泽吗?」



「好唷……那么神鸣泽同学,过来吧。我带你到更衣室去。」



这时优树只能看着跟在班代背后离开的世界。



(嗯,应该没问题吧。)



优树一边进行自己体育课的准备一边这么想。



(刚才的课也顺利度过了,太过担心的话反而对她没什么好处。)



就这样,短短十分钟后。



闯进优树耳朵里的,是昏倒的神鸣泽世界被送到保健室去的通知。







「……抱歉哦,优树。」



世界横躺在保健室的折叠床上。



她以八字眉的模样道歉。



「嘴上说着大话,结果却变成这种下场。真是丢脸。」



「哎呀,别在意啦。」



反而是优树才想要道歉呢。



没办法看清体弱多病的转学生极限到底在什么地方,这是自己的失误——这样的想法错了吗?



而且听来海所说,世界在更衣室里,没有任何的前兆就整个人倒下去了。要事前预测应该相当困难吧。



「这下有点不妙了。」



优树边搔头边发牢骚。



「这样的话,想要过普通的校园生活实在有点困难。看来还是不应该带你来学校上课。」



「没这回事唷,优树。」



世界摇了摇头。



「我自认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也是在这样的前提下说想像一般人一样到学校上课,而阁下也配合了我任性的要求。」



「嗯……不过……」



「而且我很高兴唷。」



世界腼腆地笑着……



「来到学校和大家一起上课,我有种相当充实的感觉,这全是托优树的福唷。没有阁下的帮助,我就不可能待在这里。」



「这样啊,听你这么说我就轻松多了。」



「我也有很多的新发现唷。」



「发现?」



「阁下和班上同学的感情不是很好。」



「…………」



「只有一个人和阁下交谈,其他人看起来都不太愿意与阁下相处。」



世界露出担心的表情。



心想「你还有空担心我」的优树苦笑着说明:



「嗯,怎么说呢,总之就是有很多事情啦。」



「很多事情是?」



「首先呢,我的家里经营相当大的公司。光是这样,就让我在各方面显得很突兀了。」



「那其他呢?」



「我有好几次忍不住动手揍人。」



「阁下喜欢揍人吗?」



「怎么可能,是刚好碰到那样的场面。然后怎么说呢,就像是遭到误会之类的。」



「不用解开误会没关系吗?」



「能解开的话我也想解开,但一旦被贴上标签就很难撕下来了。我的眼神看起来比较凶恶。」



「……这样啊。」



世界叹了口气,然后绷起脸来。



「这个社会真的比我想像得还要复杂。」



她的脸看起来,简直就像有生以来首次面对人世间矛盾的小孩子一样,总觉得看起来很好笑。



「哎呀,我的事情不重要啦。」



优树把话题拉回来。



「你今天有什么打算?要先回家去吗?」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在学校待久一点。」



「不用今天也没关系吧?既然打算确实来上课的话,明天和后天也都会来学校吧。」



「唔呣。」



世界暂时考虑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就照阁下所说的吧。今天乖乖回家休息。」



就这样。



神鸣泽世界的第二次到校,就在第二节课途中弃权了。



优树认为不必为此而悲观。



反而应该认为已经有长足的进步。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既然来到这个阶段,接下来应该就轻而易举了。如果再次变回茧居族,也大概知道让她回学校的程序。即使吵着不想到校,大概也会有说服她的胜算。



当然,只是来学校的话还算不了什么。



必须确实地上课、参加学校的活动并且与班上同学打成一片。这样世界才终于真正算是前进了。



(……嗯,我也没什么立场可以说别人啦。)



想到这里,优树忍不住哑然失笑。



凭自己现在的立场,有什么资格可以批评别人呢?



(我也要有所改变了吗……)



除了小岩井来海之外,还有妹妹在。对优树来说,自己的人际关系已经够热络,而他也感到满足了。但是站在『师傅』的立场,实在没办法让『徒弟』看见丢脸的一面。







隔天早上。



他们来到学校后,发现室内鞋不见了。



不是优树的,是神鸣泽世界的室内鞋。



(真的假的……)



优树数次怀疑自己的眼睛。



不只怀疑,甚至还揉了好几次眼睛。



但现实还是没有改变。几乎是全新的雪白室内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谁拿错了吗——?)



也不太像是这样。



世界上下左右的空间都已经没有鞋子了。如果是哪个冒失鬼不小心穿错了的话,应该会有多余的室内鞋留下来才对。



(神鸣泽自己搞错了?把室内鞋放到其他空格去了——)



这也不太可能。



她现在站在优树身边,和优树看着同一个方向,露出茫然的表情。看得出是了解目前状况,然后才陷入茫然的状态。



这样的话,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世界的室内鞋是被某个人故意拿走了。



(为什么?)



优树咬住嘴唇。



她没有受到这种对待的理由,她什么事都没有做,只是隔了很久才又到学校上课,然后途中身体不适而回家去而已。应该没有什么遭到怨恨的原因才对。



但为什么会这样?



难得她能够来到学校上课啊。



这样的话又会变回茧居——



「啊……那个,神鸣泽。」



现在不是发飙的时候。



神鸣泽世界是个很纤细的家伙。



说着到车站的路怎么这么长然后就哭了,在通勤尖峰时段的电车里挤得像沙丁鱼一样也哭了,连喝罐便利商店的罐装咖啡都哭了,她就是这样的家伙。



这时候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打圆场。



就算是藏室内鞋这种令人失笑的、老旧又粗糙的恶整,对世界依然能造成很大的效果。



「先冷静下来,不用担心。这应该是有人搞错了。」



「优树。」



僵在现场的世界忽然这么说。



声音虽然小,却有种吸引人注意的魅力。附近的几个学生都转过头来,心跳也跟着加快的优树回过头去。



然后他看见的是……



神鸣泽世界脸部夸张地扭曲,并且不停流下泪水的模样——



不是这样。



「优树。」



她正在笑。



神鸣泽世界正在笑。



那绝对不是硬挤出来的表情。



而且,她的眼睛甚至还闪闪发亮……



「我现在非常感动。」



然后这么说着。



优树则是露出「啥?」的表情。



「我太感动了,优树。我的心被打动了。」



世界重复了同样意义的话。



但优树还是只能露出「……为什么?」的狐疑表情。



世界就像老师要吊理解能力低的学生胃口般,以身体动作和手势说着:「看吧,优树。我的室内鞋消失了。」



「嗯、嗯,好像是这样。」



「应该是有人把我的室内鞋藏起来了。」



「嗯,或许是吧。」



「也就是说,这就是所谓的霸凌。」



「等等,还不一定就是这样。所以你不用感到沮丧——」



「我觉得很高兴。」



……果然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就像对方一脸认真地回答1+1=3一样。



也像明明对地动说深信不疑,却被教导天动说才是事实一样。



「那个……神鸣泽……」



优树畏畏缩缩地问着。



「如果说你是被霸凌了,你为什么会高兴呢?被人霸凌也就表示有人讨厌你吧?而且是颇为讨厌吧?一般来说应该不会感到高兴才对。」



「那还用说吗?」



优树反而被对方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



世界接着这么告诉他:



「因为有种『活着』的感觉啊。」



「哦……」



「我来到学校,有某个人不满意这种状况,结果就是我的室内鞋不见了。我和某个人有关系的事实,以具体的形式呈现在眼前,这还不令人感到高兴吗?」



「这样啊……」



这话如同从完全没有想像过的角度飞过来的变化球。



对优树来说,她的发言就像这种感觉。但看见世界真的很高兴的脸庞后,就开始觉得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了。



「嗯,说的也是。你原本是很严重的茧居族呢。」



「唔呣,是啊。」



「从这一点来考虑——就会觉得原来如此,也有这样的思考方式啊。」



「唔呣,就是这样。」



「不过你啊……」



优树半眯起眼睛来指责她。



「没有室内鞋,你今天该怎么办?脚底会弄脏,而且也会痛吧。」



「弄脏也没关系,痛也可以忍耐。」



「只有一个人没穿鞋会很显眼唷?而且也会被发现遭到霸凌唷?被发现的话就没办法和班上那些家伙交朋友啰?」



「完全没有关系。『没有办法交朋友』也是人际关系的一种形式,茧居族的我对此也觉得很高兴。」



耶嘿嘿、呜嘿嘿。



世界很高兴地笑着。已经不只是笑,而是笑开了。



(照这样子看来——她应该是说真的吧。)



真是让人吓一大跳。



没想到会有如此看待这种状况的家伙在。



「嗯……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今天就这样回去也没关系吧?得向老师报告发生了这种事吧,应该说还是要想一些办法比较好。」



「没有必要。」



世界用力摇了摇头。



「我不想那么做,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等等,但是——」



「我们走吧,优树。拖拖拉拉的会迟到唷。」



这么说完,她便在没有穿室内鞋的情况下在走廊上前进。而且还露出意气风发的态度。



结果,世界在第三节课途中早退了。



原因跟平常一样是身体不适,和没有室内鞋无关。躺在保健室床上、听见裁判宣告中止比赛的她看起来感到很遗憾,完全没有硬撑或者逞强的模样。



(真是个怪人。)



优树再次有了这种想法。



感觉和世界扯上关系之后,就可以从许多不同的切入点来看这个世上发生的事情。



或许,这就是最能表现出她魅力所在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