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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空白的颜色(1 / 2)



1 七草 三月八日(周一)



【她写的文章很有趣呢】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这么说道。



【不是情景描写的很美,也不算措辞方式多么独道,更不是比喻方法很巧妙。明明文章富有逻辑性,内容却透露出温暖人心的知性,好似冬日的向阳处般温暖的文章,我很中意】



他像往常一样喝着番茄汁,却很少见的笑着。



【那就好】



我附和着。



在说堀回信的话题,之前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很快就写信给了堀,现在也收到了堀的回信。



【你给她写了一封什么样的信?】



【没有谎言,照实写的。被七草所托去当她的朋友,七草觉得你有瞒着他的事,所以拜托我来问,这种感觉】(译:我就没见过这么老实的人(猫),你认真的吗)



【好过分的信】



【没错,即便如此还是给了我回信】



之所以拜托活了一百万次的写信给堀,是期待着他也许能问出【堀的秘密】,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不过两个人交换信件也是有意义的,堀能和他成为朋友的话我也很开心。



【她的回信是什么样的?】



【要我读她的回信?】



【很有兴趣,能读给我听吗?】



【怎么可能这么做】



当然,如果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是那种随便读他人信件的那种人,我也不会想让他去接近堀。



【想知道的话就去问她,我写的信内容问我,她写的信内容问她,这才是正经的做法】



说得太对了,可是。



【今天堀请假】



【这样啊,是身体不适?】



【老师说她感冒了】



当然只要在这座岛上,她就不可能感冒。肯定是因为情感上的原因致使她变得如此低落。



【去看望一下她怎么样?】



我这么说道。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摇着头。



【我不擅长这种事,要去你去吧】



【很遗憾,可我今天还有别的事】



【哦,这样啊】



而且,我在心里考虑着。



现在的我肯定无法鼓励堀,到昨天为止或许还有一些可能,不过现在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我不是灯塔里的那个七草,她现在需要的一定不是把她当做理想而是作为一位普通女孩应对的某人。



【和堀能搞好关系嘛?】



我这么问道。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一边喝着番茄汁一边苦笑着说。



【不知道呢,仅凭一封信完全不能作为参考,虽然到现在没有什么坏印象,但我认为她大概不会需要我这样的猫吧】



【是这样吗?堀不是挺适合猫的嘛】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摇摇头。



【你是怎么定义猫的?】



倒没有特别在意过这种事,只有算是哺乳类的一种,同时也是具有代表性的一种宠物这样的印象,我列举着能想到的形容词。



【大概是小巧的、可爱的、非常任性的、有神秘感的,地盘意识很强,带有锐利爪子和纤细胡须,擅长攀爬高处,眼瞳的形状会变化这样的印象】



【倒也不算错】



他点着头说道。



【不过让我来定义的话,不太一样,你知道终身仁慈独裁者这个词嘛?】(译:终身仁慈独裁者(英语Benevolent Dictator For Life,缩写BDFL)少数开源软件开发者所拥有的头衔)



【不】



我琢磨着终身仁慈独裁者这个称呼,感觉有点品位,可听起来又有点悲伤。



【我也并不是非常清楚,大概是和电脑软件相关的术语。在开源软件开发社区里,有少部分领导者被这么称呼,大致是指出现意见对立的讨论时,拥有最终决定权的人】



原来如此,我点着头。



【意思我明白了,但感觉和猫没什么关系】



【当然猫不会懂开源软件的开发什么的,也不可能有领导能力。不过这很符合猫的天职不是嘛,人们需要这类与生俱来的“终身仁慈独裁者”】



能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养猫的人很多都像猫的仆从一样,就好像喜欢被这只可爱却又无力的生物所支配的那种感觉。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背靠着屋顶的扶手抬着头,做出与仰望着天空相比更像在伸懒腰一样的动作,不可思议的让我联想到猫。



【我也有着猫这样的生存本能,能理解需要猫的人,比如你需要,而她不需要】



确实是这样,我这么想着。



要说终身仁慈独裁者的话,首先想到的就是魔女,身为这座岛的独裁者就像是魔女的义务一样。



【我觉得你们一定能成为好友】



我试着说道。



依然望着天空,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说道。



【谁知道呢,不管怎么说她的回信很棒,我会再试着交流】



差不多到时间了吧,他提醒着。



我低头看表确认时间,马上就到下午五点了。



【确实,那么再见】



【再见】



我迈出步伐,学校每周一都会开教职工会议,听说会议会在五点结束,今天有带大地去见匿名老师的预定。



*



今早为成立新闻部递交了企划书。



活动目的、内容以及运营方式之类的随便填填,主要在备注写上希望能让大地加入。通过对新闻报道而言必要的中立视点来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同时让大地加入活动,能让我们这些处于成长过渡期的人能有更深一层的责任认知。活动内容而言因为需要对外取材,所以需要注意活动时的纪律,以学校内部的社团活动这种形式希望老师给予指导——写满了类似的表面功夫。



本来不是本校的学生不能成为部员是最大的难点,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解决了。校规本来明确规定【能加入社团的仅限本校学生】,但这条被【本校所属以及有将来预定入校学习的学生】给替换了的样子。匿名老师也没有细说此事,大概是魔女又动了什么手脚吧。



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必然会发展成这个局面,但另一方面,我对此也不是完全没有疑问。



堀在协助安达,而且几乎是全面的听取她的提案。但总体上说,堀和安达明明应该是互相敌对的才对,这次设立新闻部一事,我觉得对安达而言应该也是针对堀的一种攻击,具体方法虽然尚不清楚,但安达所搭建的能让堀陷入绝境的舞台正在逐渐成形。



我在心中念叨——新闻部不合适。



作为魔女的堀,一定有许多隐瞒着的事吧。我怀疑安达是不是想要利用新闻部来公开什么呢。当然堀真正想隐藏的事我自然没有办法知道,可从事态的发展来看,堀被自身的规定所束缚,让安达得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同时另一个我也会强硬的让堀遵守自己的原则对安达放任不管。



能做到的话我是想避开创建新闻部,组织别的活动更加平稳的社团的,但是安达实在是很擅长让谈话偏向对自己有利的论点,从她总结目的是【为了大地】开始,便让我也开始认可新闻部是最合适的社团,至少就我个人,无法找出反论。



预定在今天的教职工会议上认可新闻部的存在,虽说确实有点操之过急但有魔女作为后盾的话本就不会用多久,于是明天我们将会进行第一次会议,决定新闻部报道的第一稿新闻。



*



等来了匿名老师,我和她一起离开学校。在长长的阶梯上,我跟在匿名老师的一步之后。



【新闻部的活动许可已经批准了,恭喜你】



她这么说道。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我回答道。



实际上,我确实有一半是感到高兴,毕竟这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新闻部能给对大地而言有意义的经历,这是好消息的部分,当然坏消息的部分是,一切事态都向着安达谋划的意图发展着。



【你写的企划书非常完美,就像满分的答题纸一样,没有任何值得挑剔的地方】



【只是让它看起来像那么回事而已】



【倒是整齐过头了,就像在连篇通读活动借口的诡辩一样的感觉,但不管怎么说,对于教职工会议而言实在是最适合不过了】



【无关内容,批准一事肯定是确定的吧?】



【没有这种事哦,但】



匿名老师穿着底很厚的靴子,每下一级楼梯都会“kang chi”的发出神经质的声音,和秒针转动的声音有点类似,浅吸一口气之后,她接着【但是】之后的内容。



【偶尔会遇到你这样的学生,优秀、谨慎、擅长理解情况,以教师的角度完全看不懂心里在想什么,但也因为不会惹出麻烦,所以大都会在交集比较少的情况下顺利毕业,不过你不太一样】



【因为我惹出了问题】



以前,我乱画过涂鸦,阶梯上画了两个,海边也画了一个,阶梯岛上很少发生这种事,所以引起了不少的关注。



【你为什么会做那事?】



我不想告诉任何人原因。



【大概是我感觉有点烦躁吧,该说是封闭感,还是拘束感,从来到这座岛上开始一直有所不安,在此之前一直很模糊的大学升学、毕业就职之类的人生规划什么的也都无影无踪了。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而随处迁怒也说不定。现在我也为做了非常蠢的事而反省着】



【这些话听起来,也像是整齐过头了的连篇诡辩】



该怎么说呢?借口是为了粉饰过失的解释对吧,但是这些话根本不算什么借口,没在粉饰任何过失。



匿名老师说道。



【为什么会选择手枪星作为涂鸦?】



我犹豫着是不是该说另一个适当的谎言来搪塞这段时间。可就今后的事而言能得到匿名老师的信任比较好,于是我诚实的回答道。



【老师知道手枪星嘛?】



【不】



【有名为手枪星的星星,在射手座附近。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哈勃天文望远镜发现的,当时是世界上已知星球里最亮的星星,不过之后发现了更亮的星星,亮度最高的宝座便让出去了】



【是这样啊,然后呢?】



【仅此而已,我最喜欢手枪星,所以描绘了手枪星图案的涂鸦】



【为什么最喜欢手枪星呢?】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但当我知道手枪星的时候,被它所感动,涌出一种既高兴、又悲伤、好像快要哭出来的感情】



没办法,手枪星实在是太美了。



有着太阳几百万倍的亮度,却因为离得太远而没办法好好观测,以至于在人类登月成功二十多年之后才被发现。但实际上从很久以前,一直到现在手枪星都在默默的放出光芒。不向任何人夸耀,也无自觉地凛然绽放着,即便渺小无力也依然持续照亮着这无尽黑暗的宇宙,多么美的存在。



另一个我说过堀是他的手枪星,既然将堀比作那高贵的手枪星,那我便无言以对。



【很难让人信服呢】



匿名老师摇着头。



【我不觉得你会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作为涂鸦的主题】



在画了那些涂鸦之后,确实有问过我很多次类似的问题,比如为什么到处涂鸦?图案代表了什么意义?为什么选择手枪星?不过这个问题倒是没有过。



【为什么吗?大概是反正要涂鸦些什么,那么就画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是很好吗?】



【如果你是会这样想的人,要理解起来也会更容易点,可随意涂鸦是不对的,而你也很清楚这点,将最喜欢的东西作为涂鸦的主题,对你而言难道不是玷污了这份心情吗】



你又懂我些什么,虽然有这种感觉,但也不可思议的,我并不那么反感,我摇摇头。



【同是最喜欢也最想破坏的事物也是有的】



这是我的心里话,却也是一句谎言。



偶尔也会出现想要破坏重要的事物的想法,大概是那种总有一天重要的事物会消失,对此感到恐惧,并且对这份恐惧感到害怕变得想要立刻经由自己的手去破坏掉。但手枪星不在此列,手枪星是一颗恒星,如此之大的恒星总有一天会发生重力崩坏,一旦超新星爆炸的话,大概会变成吞噬一切光芒的黑洞吧,不过那也远在我的生命结束之后,我看不到那颗星的消失,但也不会因此希望那颗星的消逝,我只希望它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在与我毫无关联的地方,永远的释放清澈的光辉。



本来那个时候我并不想画手枪星的涂鸦,如果可以自由选择的话,我想画真边由宇的画,当然不能这么做,所以我选择了手枪星作为替代品,对我而言能替代真边由宇的只有那颗星。



下着楼梯的匿名老师,回过身来往我这一晃,在那极短的时间内她的眼神盯着我看。



【那么有让你稍微轻松点嘛?】



诶,我反问一声。



她又转向了前面。



【画涂鸦之后,多少让你的心情变好些吗?】



即便匿名老师看不到,我也摇着头。



【没有,根本没有我所期待的效果】



【那还真是遗憾】



【所以,那么蠢的事我不会再干了】



【不过,某种方式也是必要的】



匿名老师稍微低着头,好像确认脚下般一步一步的下楼梯。



【迁怒于什么也好,如果你感到某种闭塞感,确实需要某种方式宣泄,当然随意涂鸦不行,比如说新闻部能成为对你而言有这种价值的地方就好】



【社团活动是可以随便乱来的嘛?】



【当然,只要有这个想法,干什么都行。考试复习也可以慈善活动也可以乱发脾气当然也可以,你若是想破坏重要的事物,也不过是能量过甚,任何能量只要找准一个方向就能转换成别的什么】



【啊,以前理科有学过】



虽然我是开玩笑的随便说说,但匿名老师点了点头。



【说的没错,能量平衡的法则,势能转化为动能,动能转化为热能,同理,只要掌握好窍门情感也可以做到互相转化】



【请务必告诉我这个窍门】



【简单得很,只需要咏唱咒文就行】



【就好像魔法一样呢】



【说的没错】



匿名老师的步调有一定的节奏,腔调也逐渐与步调协同。



【我会用最有效率地方式把目光从讨厌的事物上移开】



请跟着我说,匿名老师说道。



【我会用最有效率地方式把目光从讨厌的事物上移开】



我好像明白了这么做的意义,确实,是很棒的魔法。



【当然要使用这个魔法,是有条件的,第一,孤僻的人;第二,胆小鬼;第三,理想主义者。要求是不是挺高的,但你的话没问题】



我以她不会发现的微小动作,悄悄摇着头。



起码最后一点没说对。



【匿名老师大概是我所遇到的老师里最好的一位吧】



甚至留在阶梯岛感觉浪费的程度。



【等问题确实得到解决再开始信任我也可以,总之你试着有效率的放手吧】



【是说什么问题?】



【相原大地的问题,这座岛上有很多大人,没有让你们独自承担一切的必要】



啊,这件事的话已经在进行中。



【有一件想跟您商量的事】



【什么事?】



【等老师见过大地之后,再和您细说】



我们一步步的走下阶梯,阶梯长的仿佛看不到尽头。



2 真边 同日



七草说过放学后安达一定会找我们,事实也确如他所言,在我打算离开教室的时候。



【我们继续上次的话题吧】



她这么说道。



真边疑惑的歪着头。



【话题,哪个话题?】



【确实有过很多,我想说的是关于说服魔女的事】



【明白了,还是回宿舍吗?】



【不了,在这里就行,大概不会有人听我们说话吧】



真边点点头,倒也不是觉得不会有人听到她们说话,这种事真边也不太明白,只是觉得被谁听到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两个人各自坐回座位上,真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安达将椅子倒过来坐在她前面的位子上,面对着真边托着腮悄声说道。



【那就直奔主题吧】



当然这样最好。



【要我做什么?】



【希望你能去看望下堀】



确实她今天请假了。



【明白了,一起去吗?】



【不,你一个人去,我不在比较好】



【为什么?】



【你看我们不是吵架了,现在见面的话不是很尴尬嘛】



【这么说我倒觉得安达同学也该一起去】



让互相感到尴尬的人见面比较好,已经理解到自己和对方之间存在问题的情况,却还不见面的话只是在逃避,即便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可以不尴尬的见面了,但遗留下来的问题最深部依然会留存下去。



安达笑道。



【也不是在逃避哟,总有一天我会去见她,但不是今天。现在还有别的必须考虑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



【必须对堀说的话如果不能好好传达的给她也许会引起误解。类似于修理复杂机器时必须注意小心谨慎,太过粗糙的话会让情况变得无法挽回】



为了不引起误解的努力的确非常重要,真边点点头。



【明白了,今天我一个人去看望堀】



安达保持托腮的姿势从口袋里拿出智能机。



【恩,谢谢你】



【需要带什么话嘛?】



【没有特别需要的,所谓看望也就照个面就行。没有忘记对方的存在有在好好地担心着对方这点能传达到才是重点】



【明白了】



安达也担心着对方这件事,也顺便告诉堀吧,确实,去看望的话只要注意这点就足够了。



真边点了点头,随后又歪着脑袋。



【这就是说服魔女的方法吗?】



【还在准备阶段,拿料理打比方的话还处于拜托你去买材料的阶段,说实话我其实是想拜托你别的事情的】



【别的事?】



她点点头。



【本想和你商量新闻部的初版报道来着,但已经没有意义了】



【怎么了?】



【我原来想要写的报道是这样的——阶梯岛的人们是为何、舍弃了什么的调查】



真边皱紧眉头。



【确实不行呢】



她所提案的调查真边是知道答案的,几乎不需要任何调查就能整理成报道,但这份报道不能公开,去年十一月自己也和七草约好要保密。



安达的视线从智能机上移开,看着我。



【为什么不行呢】



【因为约定过】



【什么样的约定?】



【不能说】



【这样啊,不管怎样,我都已经放弃了这份报道,毕竟被七草君巧妙地算计了】



【七草做了什么?】



【你想,申请的资料不是七草写的吗?我有确认具体的内容,被他狠狠得算计了社团活动范围】



安达盯着智能机皱着眉头,像在玩的游戏game over般,继续说道。



【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报道内容需要经过顾问老师的检查,这样的话有关阶梯岛、魔女的事之类的当然不能写】



【也不一定,对岛上的住民而言有意义的新闻,能说服老师让我们公开也说不定】



【很遗憾,我们新闻部的活动目的不是为了报道新闻,交上去的资料也写得很清楚】



【那是什么?】



【作为学校教育的一环,报道的内容不碍事便可,只有学生们合力制作新闻报道这点本身是重要的,所以无论新闻本身有多大的价值,顾问老师判断有问题的话便无法公开】



【魔女或阶梯岛相关的事会有问题吗?】



【当然,只要生活在这座岛上,就是非常重要的,重要的真相必然会在某个方面带来重大影响。我们肯定只能将不重要的事情写成新闻报道,只能将类似学生食堂的人气菜单、棒球部和街道业余棒球队的比赛结果这类内容公开出来】



某种意义上的确可以理解,但从另一种层面上无法接受,这种事。



真边这么依次考虑着。



【再怎么说新闻部也不过是为了大地而创办的,那么报道的内容还是选择不会出问题的比较好】



【说的也是,我也无法反驳这点】



【但隐藏这座岛的真相,很奇怪吧。毕竟我们生活在这里,虽然确实说不定会是有大问题的时间,说不定确实不该以新闻报道的方式公开,那么也该用别的方法】



安达抬起看着智能机的视线,笑着。



【但,你不也在藏着掖着嘛?那个说要保密的约定】



说的没错,有必要改变状况,真边暗自下定决心。



安达继续说道。



【总之现在社团活动的事一确定下来,难以改变七草的提案,所以我们要在符合七草定下的规定条件下写出有现实意义的报道】



【那是什么样的新闻?】



【还不能说,我不想被七草君知道,不过你能跟我约定保密的话倒也可以告诉你】



真边摇摇头。



【果然我很讨厌保密】



【十一月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和七草约定要保密,那件事直到现在也感到有些拘束,可以的话不想再增加需要保密的事】



【这样啊】



安达点点头,视线重新落到智能机上。



【那么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我知道了,真边回答道。任性的确实是自己,难得安达想要帮我,我却无法约定帮她保密。



【那么就明天见了】



真边离开座位,打算去堀的宿舍。



【等下】



安达简短的叫住我。



【正事结束了,顺便再稍微聊聊别的吧】



【什么?】



【关于周五发生的事,真边同学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是指什么?】



没听懂问题的意义,周五也就是三天前,那天我在宿舍门口倒下并失去了大概十分钟的记忆。



【就是那个,向七草告白的事,毕竟我不太明白你和七草君的关系,想着你会不会很在意】



真边停下本想重新回到座位的自己,想着大概不会成为很长的话题,站在座位旁边回答道。



【当然很在意】



七草会不会接受安达的告白?虽然难以想象他会有恋人,但也无法断定不可能。



【七草给你答复了?】



【还没,虽然周六一起吃了午餐,但还没答复我】



【哦】



他是否在烦恼该怎么答复呢?虽然不觉得他会考虑很久,但七草的恋情什么的真边完全无法想象。明明很长一段时间都与七草一起行动,却没有讨论过对方喜欢的类型之类的话题。



安达歪着脑袋。



【安心了?还是说更加坐立不安了?】



这么一问,真边闭上眼睛,确认起自身的感情,虽然难以表达但还是尽量给出了答复。



【大概是坐立不安吧】



【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明白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不想失去自己和七草的联系】



【这么说的话,我是被你讨厌了吗?毕竟你看我就像是在偷跑一样的抢先告白】



有点难以理解这个词,真边反复回味着【偷跑】



【我没有讨厌你的理由,对谁告白是个人的自由】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你也喜欢七草的话,我们不就是情敌了嘛?】



【是的话,我也对七草告白就行了】



没有任何不公平,安达对此没有任何否定。



【那么,你不告白吗?】



【那是——】



难以启齿。



说实话对真边而言,告诉七草自己喜欢他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虽然无法想象七草会如何回复,总之对他说【请和我交往】这种事姑且还是能自然而然的做到的。但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心情。



【我喜欢七草,最喜欢了。即便对我而言所谓的恋爱很难理解,但这份心情大概是恋情吧】



【那么,对他告白不就好了吗】



【但是,有种优先顺位不对的感觉】



这并不是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但真边也能认可自己的发言。



优先顺位不对,什么的顺位?不太清楚,但形容得很贴切。即便我对他的感情确实是恋情,依然有比起传达这份恋情更重要的事。是大地的事吗?是阶梯岛的存在?虽然都很重要,但还是有所不同。是更加真边个人的与七草的关系而言的优先顺位。



还是一脸无聊的样子看着智能机的安达说道。



【但是,继续磨蹭的话,不怕出口太晚吗?我和七草君万一真的交往了】



【不会晚的,到时候再告白就好了】



【向有恋人的人告白,难道不违反你的正义嘛?】



【完全不】



真边不太明白的话题,藏着掖着偷偷摸摸的出轨当然是很大的问题,不过堂堂正正的告白让对方和恋人分手,自己成为对方的恋人难道不算是一种诚实嘛,恋爱本就不是抢打折的限时午餐那种事,率先告白的人便是胜利者这样的思维才是荒唐的。



【但这么说的话,对方不是很可怜嘛?】



【确实可怜,但这也是应该接受的】



【哦哦,明白了】



安达的嘴边露出微笑。



【要计算真边的行动,还真是难呢】



是这样吗,我倒不觉得自己的思维方式多么特殊。



明天见,安达说道,真边同样打着招呼,背向离开。



——优先顺位不对



真边再次思量起这句话。



确实是能让自己接受的说法,虽然完全不明白为何能接受,但确实是最率直的表达真边自身想法的话语,同时也是让真边不爽的说法。



给事物排上优先顺位这种事,尽可能不想这么做,可以选的话就选择全部,不能选的话就努力做到全部,但仅限关于七草的事情,真边可以接受优先顺位。



看来这意外的是个更深刻的问题。



*



听闻堀感冒了。



真边在杂货店买了宝矿力和喉糖后向堀的住处方向走去。堀的住所是一座科摩利科波风格的绘本插图般可爱的建筑,红色的屋顶,墙壁由炼瓦砌成,推开装饰华丽的黑色铁门,真边走进了堀家。



按响门铃后,大概是管理员的年龄三十多岁的女性打开了门。



【初次见面,我叫真边由宇是堀的同学,来看望生病的她,可以进去吗?】



真边礼貌的打招呼。



【哦哦,你就是真边啊】



管理员笑着说道。



【感谢你特地过来,但是非常抱歉,那孩子现在谁都不想见】



【身体状况不好吗?】



【应该不是那么回事,但看起来确实情绪低落】



【那我就直接和她说话吧,能告诉我房间的位置嘛?没有堀同学的许可我不会打开房门】



【原来如此】



管理员在胸前交叉着手臂,看起来像是接受这个说法的样子点了点头。



【只要不打开门就不算见面】



【倒也不是】



并不能这么说,隔着门说话与当面交谈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



【我认为想逃避与他人见面的情况,多数都是错误的,为何不想见任何人,我想知道理由】



首先不了解情况的话解决问题也就无从谈起。



管理员又笑着点了点头。



【恩,不错,逃避对话是错误的。非常动人、直率的话语,但同时也有种暴力、粗野感,真是年轻啊】



【不太明白】



明明真边只是直率的说出自己的想法,管理员却好像在转移话题,至少真边自己是这么感觉的。



【我倒也不算是那个孩子的亲人,但既然那孩子住在我这,也就需要有承担父母职责的人不是嘛】



【没错,什么意思?】



【所以说我也有我的教育方针,出现类似情况时,第一次我会放任他们的任性,如果有第二次的话我就要问什么原因了,但第一次的现在就无所谓】



【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想法,话虽如此,也不是完全放任他们的意思,可以说这是种折中方案】



无法反驳,合理清晰,真边点点头。



【堀同学是第一次说不想见任何人?】



【是的,不过偷懒请假倒是第二回,所以问过她理由了】



【是偷懒请假的?】



【一般而言大概是这么回事,虽然哪种休息算偷懒哪种不算我也不太清楚】



这就麻烦了。



【我买的宝矿力和喉糖也就不需要了?】



【可以收下的话当然会收下】



【那么请收下】



真边将装着宝矿力和喉糖的袋子一并交给管理员,管理员道了声谢。



【明天堀同学还是请假的话,我会再来的】



【好的,我等着哦】



【今天可以请您帮忙带个话吗?】



【带什么?】



【两件事,第一件事,安达同学也很担心你】



【OK,第二件是?】



真边稍微考虑了下,整理清思绪,回答道。



【明天我一定会和你见面,如果真的不想见我的话请说明原因】



了解,管理员回答道。



真边低下头说着【请多指教】,然后一百八十度转过身去。



为什么堀会说不想见任何人呢?话说堀不想见任何人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真边搞不明白,就结果而言保持不见面的话就不可能明白对方的想法,话说在这种情况下能搞明白的人才是有问题的吧。明天就是从墙上爬上她的房间也要见到堀,真边下定决心。



*



和七草约定过,晚上在宿舍前见面。



真边站在两宿舍间的路上静静地凝视着三月庄的门,等待着门打开的瞬间。冬夜是如此的宁静,甚至听不见虫鸣。在这座岛上,也很少有汽车行驶的声音,只有周围的住户们偶尔会传出笑声。笑声还真是能传得很远的声音呢,来到这座岛前所住的那片公寓也是,有很多年幼的孩子和双亲一起住,经常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当然,也有母亲训斥孩子的声音,笑声和怒吼声好像都是能从远处听到,大概是因为两种都是非常重要的声音吧,真边这么想到。具有强烈感情色彩的声音能传播很远,估计是自然的规律。



终于,三月庄的门打开,七草出现了。



【晚上好】



他打招呼。



【晚上好】



真边回应的同时继续问道。



【匿名老师那边怎么说】



今天老师应该见过大地了。



七草用对他而言和无表情别无二致的笑容说道。



【没问题,大地不是那种会被大人讨厌的孩子,匿名老师也不是那种会讨厌孩子的大人,他们稍微谈了一会后就玩起了纸牌。明天开始到学校放学时间我们这的宿管就会带大地到学校】



【但是每天都去的话不是很累吗】



【说得对,老师也在考虑是不是把部室放在学校以外的地方,那段阶梯对于小学二年级的孩子而言太长了】



【能不能用哪个宿舍的空房间?】



【这也考虑过了,但很难找到合适的。按照安达的主张,需要创造一个和三月庄不同的环境,所以自然不能用我们宿舍的房间,而女生宿舍的话基本上都不允许男性进入】



说起来,确实如此,预定加入新闻部的男学生有七草和佐佐冈,他们都和大地住在同一件宿舍,看来使用宿舍是不太可能了,除了宿舍以外还有别的可以用的房间嘛?这么想着的时候,七草说道。



【不着急,慢慢解决就好,没有慌张的必要,拜托魔女的话说不定能在哪找到空房间】



【但还是让我很在意,有什么能帮忙的嘛?】



【现在还没有,有为难的事情再找你商量】



【明白了】



真边点点头。



七草的笑容逐渐消失。



【那么,你有什么话要说?】



真边考虑到,他和安达说话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戒备,那肯定也是对我传达的讯息吧。真边信赖着七草,也信赖着安达,当然两种信赖不可能同等,真边对七草的信赖当然要更加坚实。但也不能仅仅因为七草戒备着安达,自己也怀疑安达的目的,若只相信七草判断的话,就没有自己的存在意义。所以无论七草的头脑多么精明,真边的头脑多么愚笨,看人的视点比起一个而言两个更全面。



总之,真边先说道。



【就和你说的一样,放学后安达找我有事】



【新闻部集会的事?】



【那部分也有说。稍微谈了会第一版报道的内容,安达同学说有想要报道的新闻,但是因为要给老师事先确认报道内容所以不可能通过】



【打算写什么样的报道?】



【阶梯岛上的人是为什么、因谁而被舍弃的调查】



七草的眼睛眯起来。



【还真是直接呢】



【怎么直接?】



【和能想到的做法太接近了,反而感觉还有别的目的】



不是很明白,但实情大概和他说的一样,真边回想起安达的话。



【她说要写出符合你申请书所写规则的同时又有意义的报道】



【什么样的报道?】



【不知道,没有告诉我,好像暂时不希望让七草知道】



【虽然明天就能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抵在下巴上,陷入了沉思。大概是因为思考着什么,所以声音听起来有点含糊不清,真边问道。



【你觉得安达同学会有什么样的提案?】



【不清楚,也许是调查岛上的人们有什么不满之类。魔女想要尽可能消去的,但又无法根除的某些不满】



果然七草和安达的视点相同,真边发现。



他正在和真边所看不到的某种东西战斗着,大概就像下国际象棋、将棋一样你来我往着。旁观者虽然看不清双方的想法,但仅在两者之间存在某种条件并为之互相较着劲。



即便挺很在意,但对真边而言这件事的优先顺位比较低。



【新闻部是为了大地而存在的】



只有这个前提是最重要的,只要还满足这个前提条件,他们想怎么较劲都可以。



【我明白的】七草说道



【恩,当然,七草一定明白】



真边回道。



战争令人生厌,因为那会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但是意见之争的话真边觉得不是坏事。为了获得更加好的答案,对立的观念就应当互相碰撞。比起观念不同造成的影响,没有经过斟酌而直接实行的某些动作引起的问题要更危险。



恐怕七草和安达两者的头脑都足够聪慧。并不是说知识储备多抑或是应用能力强的那种头脑好会造成什么问题,以真边的价值观而言,头脑好的人都很温柔,因为他们都足够理解温柔的重要性。无论多么擅长学习、能有什么样的灵光一闪,无法理解温柔的重要性就没有足够的知性。所以真边对这两位头脑足够聪慧的人争执的情况没有任何不安,无论哪方获胜或是双方达成妥协都只会带来温柔美满的结局。



七草歪了歪头【还有别的嘛?】



【她说我去看望堀比较好,于是我也去了】



【你去见堀了吗?】



【没见到,堀现在谁不想见】



【你竟然就这么老实的离开了?】



【只要明天堀上学自然就能见到,就算明天也请假休息,我今天也拜托宿管传话一定会见到她】



【硬闯病人的房间还是不太好吧】



【当然不好,但按照管理员的说法是在翘课】



【原来如此】



真边明明讨厌保密,却犹豫了,犹豫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不过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还有一件,和安达说的事】



【诶,什么?】



【关于安达对你表白的事】



七草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仅仅小声低语着【啊啊】。



【我也被吓到了,竟然还有这样的做法】



【决定怎么回复了吗?】



【虽然是你所讨厌的思考方式,但我认为安达仅仅是为了搅乱我们之间的人际关系而对我表白的】



是这样吗,不太清楚,不过确实是我讨厌的思考方式。



【即便如你所说,也应该诚实的回答对方】



【说得没错,不过我和你对诚实话语的理解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同?】



【语言和行动两者之中你更优先于行动,无论哭泣、还是欢笑,或是奔跑、呼喊、闭门不出之类,你更看重这类外在实际可见的事物】



【你不是这样的吗?】



【我更加关注语言的部分】



啊,大概确实是这样呢,面前有人边哭边说【没事】时,真边比较在意眼泪的部分,将这方面作为自己的判断基准,而七草会考虑此时对方说没事的理由。



七草继续说道。



【我们对他人话语的理解方式也不一样,你认为接受话语的表面意义就是诚实的,而我认为的诚实还要尽可能包括对方说话时的心境,与你正相反】



确实对于真边而言诚实的态度,就是没有经过任何过滤加工的所见所闻。但七草会考虑对方的心境,以此来补足对对方话语的认知。对真边而言的一句【谢谢】,仅仅只是感谢而已,但对于他来说可能就不是这样,根据不同人、不同环境、不同情况而言相同的词语在不同的语境下代表不同的意义。



究竟哪边算诚实真边也不明白,当然也有相信自己是正确的自信。因为所谓言语是为了联系人与人而存在的,那么理解言语的意义也只需要查阅词典翻找释义便可,但真边同时确信着七草的理解一定更加温柔,人与人之间是以情感相连的,言语也不过是承载感情的一种载体而已。



【有必须对你说的事】真边说道,这件事才是今晚见面的正题。



【我不想违反约定】



【约定?】



【去年十一月在那座灯塔里知道的一切必须保密的约定,虽然我想尽可能保密,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阶梯岛的果然还是太过异常,明明这是所有人都应该自己面对的事】



听闻安达想把此事写成报道之后,真边又考虑了一遍,然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阶梯岛上的人是为什么、因谁而被舍弃的



这是应该有人告知的事实,也必然是魔女一直隐瞒的秘密,但这不是很奇怪嘛?无论事实是什么样的、是多么的残酷而又让人心痛,岛上的住民还是应该知道自己来此的意义。仅仅在逃避的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我想毁约,不行吗?】



【不行】



【那么我可能无法遵守和你的约定】



这也是件痛苦的事,约定本该是被尽力遵守的。但无法认同继续遵守这个约定的正确性的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七草大幅度的摇了摇头。



【你觉得大家会想知道此处的自己是被自身所舍弃的缺点的部分?】



【不觉得,但一旦知晓便可以继续前进,即便痛苦,也能重新看清自己被魔女所夺走的道路】



【啊,是这样呢,是你的话一定会这么说】



他注视着我笑道。



【那么就,再次拜托你,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真边困扰的愁着眉。



【被七草拜托的事我会尽可能帮忙,但这次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认可你保密这件事的理由】



真边明白他确有自己的温柔,但和真边的正确无法相容。



【如果我单方面的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七草会生气吗?】



【如果会生气的话,你的想法会变吗?】



【不会改变】



他的脸苦笑着,却温柔的笑道。



【无所谓了,偶尔生个气不是正好吗?本来你遇到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时,不就是会反驳对方的嘛】



【恩,就是这样】



七草就是这样的人,生气的时候绝不会无言的背对不理睬对方。至今为止无论他有多么的不高兴,多么的焦躁,都会认真仔细的倾听完真边的话,确实多么生气都没有影响。真边可以接受的点点头。



七草确认着手表。



虽然想继续和七草多聊聊,但今晚非常冷,这么站着下去两人说不定都会感冒,【晚安】于是真边说着打算回宿舍,但七草再次抬起头歪着脑袋说道。



【可以再聊一会嘛?】



真边点点头,现在才晚上九点。



【到平时睡觉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没有什么特殊事情的话真边一直都是零点睡觉七点起床。



【那就陪我散会步吧】



【好的,去哪里?】



【去哪都可以,那就去阶梯上面吧】



就这么站着都要冻僵了,七草说道。



和七草并肩走着,感觉来到阶梯岛之后这样的状况变多了。以前某一方走在前面的情况比较多,大部分是真边,偶尔是七草。真边感觉还是现在这种并排走的方式更加舒心,能看着对方的脸说话。



【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事】七草说道。



【什么事?】



【关于我的事,尽可能的说说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好的】



告诉他关于他自己的事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不过仔细想想说不定也是很自然的,毕竟七草也知道真边也不记得的自己。这么说的话,真边也一定知道七草早已忘记的七草吧。



【最久远的记忆觉得应该是小学的入学式时,在那之前我们应该没有见过吧?】



【大概是的,入学式的事你都记得吗?】



【记不清全部,但入学式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孩子哭了出来,而最初找那个孩子搭话的就是七草】



【还有这种事?】



【有哦】



真边记得很清楚,因为她就坐在在那个哭泣孩子旁边,七草在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坐着,大概隔了五六个座位,但七草是第一个站起来走过真边面前安慰那个哭泣的孩子的。



【怎么了,你对哭出来的那个孩子这么说道,但对方没有任何回应,没问题的,你又安慰道,在那之后班主任老师立刻赶来了】



因为印象非常深刻,所以还记得很清楚。



【当时的你看起来非常像个大人,明明是我比较高,而你却看起来更年长】



【我倒完全不记得当时的你是什么样的】



【没有办法,因为当时的我既不引人注目,也很羞怯】



七草笑得直哆嗦。



【真边你?羞怯?】



【现在而言要算自己属于哪类的话,我也觉得是属于羞怯的那一类】



我不擅长把想到的东西表达出来,时常感觉很多话难以说出口,虽然必要的情况下什么都能说,但在下定决心的多数时候,还是感觉到不擅长的事确实是不擅长。



七草疑惑的抓着脑袋【大概不是字典上所解释的那种羞怯,不过你说不定确实有比较内向的一面】



【羞怯和内向是不同的意思?】



【羞怯是指外在的态度感觉,旁观者一目了然的那种。但是内向是指内心的活动,无法从外在看清,即便是擅长交流、辩论能力强的人也有很多比较内向的】



【不是很明白】



【稍微查查词典上的意思大概比较容易明白】



【恩,我会这么做的】



真边点了点头,忽然想起。



【如果我并不羞怯的话,或许也是因为你的原因吧】



那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暑假某天,真边和七草第一次交谈的日子。



*



那天明明是暑假为什么会去学校到现在也想不起来了。也许是想去学校操场玩也说不定,去图书馆有事也说不定,亦或者去别的地方的途中路过学校也有可能,无论如何小学二年级的暑假那天,真边由宇在操场遇到了七草,那一天晴空万里,让人想把遮蔽天空的湛蓝就那样化作颜料,取名为“八月”。



关于他小时候的记忆,不可思议的总是会和哭声联系上。那一天也是,七草和几名同班同学玩在一起,算上他大概四五个人。其中的一个人哭了,听到了哭声的真边靠近他们。他们在操场角落的单杠前,支柱涂上绿色油漆的单杠,不过已经剥落的差不多了,几年后又被蓝色油漆重新粉刷过。



哭泣的人,对了,是名叫原田的少年,他的个子比较矮,不过七草的个头应该更矮才对,他现在在同年代里也算是个头小的,当时按身高排列的话也总是站在最前面。



发出哭声的只有原田,不过其他人几乎也是同样的表情,只有七草不同,很不开心的眯着眼睛,真边向原田问道。



【怎么了?】



他们一起看向真边,又立刻将视线转向了不同的方向,只有七草的眼神没有改变过,回答道。



【那个】



七草指着操场对面的足球球门,那里也有几个男孩,看起来比七草他们要大,大概是四年级或者五年级的学生。其中一个体格略大的一位坐在一个蓝色的球上。



【那个球是原田的】



【借给他们的?】



七草发出不像小学二年级的叹息。



【不,被偷走了】



之后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到十五分钟前为止七草他们还在踢足球玩,高年级学生出现后说因为球门附近的那块操场在高年级教学楼前,所以这片区域是属于他们的。虽然是很难以接受的说法,不过各个年级确实分别在使用操场的各个部分,于是他们把七草他们从球门附近赶走还抢走了原田的球自己玩了起来。



感觉情况乱七八糟的真边皱着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因为那群家伙讨厌我们,之前也有过摩擦】



按照七草他们的说法的话,那群高年级已经不是第一次找茬,之前还抢走过别的少年的游戏机。嘴上说着借一会但一旦反抗就殴打对方,体格上比不过七草他们自然不是对手。当然七草已经把这件事报告给了老师,老师也找过他们,但他们坚称自己不知道什么游戏机。实际上那是游戏机确实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之后在学校的后院里发现,并且屏幕上裂了一道大划痕。



【看到我们去教职工室的话他们也会把球丢掉的吧,不然留下证据会被骂】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无可奈何】



【但是,和老师说的话?】



【大概会找他们问话的吧,但也仅限于此,没有证据老师也无可奈何】



【那该?】



本打算问他怎么办的,不过七草早已以另外一种方式接受了现状。



【他们这么讨厌我们,当时就该老实的把游戏机交给他们的,以至于今天原田的足球也被抢走了】



真是莫名其妙,七草他们是有讨厌对方的理由,但是对方应该没有讨厌七草他们的理由才对。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这次真边发问。



【怎么办呢?】



七草向伙伴们问道。



【要不要去谁家里玩别的游戏?】



不该是这样的。



【你就放着他们不管?】



【因为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啊】



【但是有错的是对方不是嘛?】



【恩,没错,但这没有任何意义。指着他们鼻子说你们这群坏蛋也不过是招致一顿打,遇到这类人还是逃走比较好】



【为什么没有错的一方要逃走呢?】



【因为赢不了】



七草笑了,是像大人一样的笑容。



【你们遇到熊的话也会逃跑不是嘛?一样的道理,遇到无可奈何的事时逃避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惹出问题的是那群高年级的不是嘛?又不是熊,都是人类】



【我不认为那群人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类,蠢到根本我不想应付他们,所以要逃】



走吧,七草对伙伴们说道。七草迈出步伐后其他人也跟着他一起往校外走去,只留下真边。真边望着逐渐远去的七草背影,等到背影完全消失后又盯着球门前坐着的高年级学生。



*



两人已经走到直通学校的长阶梯前。



【还有过这种事?】



七草诧异道。



真边点了点头。



【你真的不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