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一话 每个人都在拼命寻找着什么(1 / 2)



1 七草 二十四日之前发生的事



我从没遇过比真边由宇更单纯的人。



这里所指的单纯,和一般的意思有些不同,并非是说她容易受骗,或感情容易激烈起伏。确实,要欺骗她并不困难。且一旦她陷入激烈的情绪中,谁都拿她没辙。但我想说的并不是这种事。我从来不曾遇过像真边由宇这般,毫无混色的人。



一般来说,我认为所谓的人心是混色的。若说热情是红色,而冷静是蓝色的话,不论是谁都应该是紫色的。当然有些人的紫是偏红、有些人则是偏蓝。也有些人的颜色深浅不均。虽然有各式各样的配色,但每个人都是混色。



可是真边由宇不同。



她单纯到仿佛用单一颜色就能表现出内心的想法。



例如现在,网路购物无法送达阶梯岛。



面对这个问题,人心会产生许许多多的感情。愤怒、烦闷、不安、恐惧、焦躁、悲怆、亢奋——各种不同的感情以各自不同的强度到处宣泄着,多少会产生一些混乱吧。



但是,真边由宇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好了,来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吧。



就只有这样。



用帅气一点的说法来解释的话,就是她的心中只存在希望。不过,可能连她本人都没有自觉也说不定。不知道失望是什么的话,也就无法理解希望。



所以,她当然也打算要解决网购的问题。



一如往常,她毫不犹豫地便下了这个决定。



「我听说是骇客做的好事。」



真边用正经的表情如此说道。



那是十二月二十二日结业式之后发生的事,当时我和她并肩坐在回家路上的摊贩里吃着拉面。



「骇客?」



「嗯,技术高超的骇客。」



「他骇进网站把所有网购商品都取消了吗?」



「根据传言,是这样没错。」



「哦~」



我吸起浸在传统酱油味汤头里的面条,同时非常肯定最适合拉面的高汤果然还是小鱼干高汤。接着,我将意识从冒着蒸气的碗转回真边身上。



「你相信那种说法吗?」



「总之,若无法证明没有骇客的话,就不能否定吧。」



「这种说法,大多被称为『魔鬼的证明』。」



比如说,假设你想证明有白色乌鸦存在的话,只要把一只白色乌鸦带来就行了。但是假设你想证明白色乌鸦不存在,就非得把世界上所有的乌鸦全都调查一遍才行。根本是非现实的做法。



真边把鱼板送进嘴里,点了点头。



「但是那个骇客似乎就在阶梯岛里喔。只要从两千人里找出来就行了,还算轻松吧?」



「我可不觉得轻松。」



我一边犹豫着何时吃掉水煮蛋,一边茫然地问:



「为什么技术高超的骇客会待在阶梯岛?」



「似乎是做了什么坏事而被某人追赶,然后逃进了这座岛上。」



「好模糊的故事。」



「但是,我对『逃进来』这件事有些在意。」



「为什么?」



「我们所有人,都不是凭自己的意志来到岛上的吧?」



「应该吧。」



阶梯岛的居民们都丧失了来到岛之前的记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阶梯岛,就这样不知不觉迷失在这座岛上。



「但是骇客是凭着自己的意志逃到岛上的。搞不好他比我们更清楚这座岛的事。」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真边正在寻找从阶梯岛与外界联系的方法。她无法接受被擅自带到岛上后,就这样无法回到原来的地方。并不是她本身想要离开这座岛,她认为是整个事态的结构问题。



「总之,我要寻找骇客,你要帮忙吗?」



受到直接邀约的我点了点头。



「可以啊。我寒假也没什么计划。」



连圣诞夜都很闲。照这样下去,我大概会和同宿舍的佐佐冈他们无所事事地度过吧。



说句真心话,我想找出魔女。



能够使网路购物停摆的,应该只有管理这座岛的魔女而已吧。如果是魔女使网购停摆的,那她应该是有什么意图才对。我并不是想一一揭发别人的理由或意图,但不能使用网购果然还是很不方便。再加上我最近也有些个人的烦恼,所以才觉得趁这机会试着认真寻找魔女也不错。



另一方面,我对放着真边不管也感到有些不放心。她动不动就会乱来,而且是个容易树敌的女孩子——即使她本人没有那个意思。虽然这不表示我能起什么作用,但比起强忍不安独自寻找魔女,和真边一起寻找不知去向的骇客还比较轻松。



「你打算怎么寻找骇客?」



「我还在想。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交给你想吧。要是有我能帮忙的事就说。」



「嗯。那果然只好去打听了。」



「向谁打听?」



「既然是传言,那应该有出处吧?岛上的某个人肯定知道骇客的事。」



「原来如此。」



幸好她提出的是理性的方法。不过,我们既不知道骇客在哪里,就连对方是否真的存在都不晓得。这种状况之下,她也不可能突然冲进人家家里揍人吧。



「我放心了,我还以为你会更生气的。」



「生气?」



「对那个使网购停摆、不知道是骇客还是什么的人生气啊。真边你只要一血气上涌,我可是完全没辙。」



就像一个宛如牛那么大的老鼠炮到处大闹一般。烟火啪叽啪叽地乱窜,于是我就得拿着灭火器四处奔走。



「我倒觉得七草你生气起来比较恐怖。」



「怎么可能。像我这么温和的高中生可不多见。」



虽然我说的是真心话,但真边却轻轻歪着头,然后吸了一口面。



「真边,头发要沾到汤了。」



我提醒她,于是她将极度细腻的黑色直发撩了起来。要说真边由宇身上有什么纤细的地方,就只有发质而已。



「你没有带发圈吗?」



「嗯。我要不要干脆剪成短发呢?」



「我觉得你比较适合长发。」



总之就这样,我开始和真边一起寻找技术高超的骇客了。



*



但是我的行程,可不是只有寻找骇客而已。那一天,还有另外两个预定计划出乎意料地插进来。



其中一个是来自佐佐冈。正好在我回到宿舍的时候,他发出啪哒啪哒的脚步声,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看到我的瞬间,佐佐冈大喊一声:



「你有小提琴吗?」



——小提琴?



我摇摇头。



「我连响板都没有呢。」



「只有弦也可以,E弦。最好是Oliv这个牌子的。」



「一般来说不会单只有弦吧。」



我连E弦是细弦还是粗弦都不知道。



「佐佐冈你有在拉小提琴啊?」



「不是我啦。有人的弦断了。」



「那可真糟。」



岛上可没有什么乐器行。现在无法使用网购,光是取得小提琴的一根弦都很困难。



「非常糟。帮我找找啦,你很擅长这种事吧?」



「一点都不擅长。不过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帮忙。」



「时间紧迫啊。圣诞夜那天好像有演奏会的样子。」



很棘手呢,圣诞夜就在两天后了。



「没办法延后几天吗?」



「不可能吧,圣诞夜耶。」



「新年宴会的时候再演奏不是也可以吗?」



「新年不都是弹琴吗?小提琴还是要在圣诞夜演奏吧。」



话虽如此,他要我在这座岛上找到小提琴弦,但我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可能办到。我认识会弹吉他的人,却想不出谁有在拉小提琴。



「我会找找看的。但是我有点忙,还得去找骇客。」



「骇客?」



「你不知道吗?有传言说网购没办法送来都是因为骇客。」



「哦,好像是有听说过。但是现在小提琴的事比较重要。」



如果能解决网购的事,小提琴弦也能轻易拿到手了。虽说如此,恐怕也赶不上后天的圣诞夜吧。



——这座岛上,有谁可能拥有小提琴的弦?



当我陷入深思时,背后传来了一声「我回来了」。



是宿舍的舍监——名为春哥的二十岁出头的男性。他左手抱着纸袋,右手牵着大地。据我所知,大地是这座岛上唯一的小学生。



「那就拜托你了。」



佐佐冈丢下这句话,然后奔向了玄关。他大声地喊:「春哥,你有小提琴吗?」



我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回到了房间。



第三个预定计划,是来自班长。



晚上,我在宿舍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我有点吃惊,会打电话到这间宿舍来的女孩子,至今就只有真边而已。



「我有件事想恳请七草同学你帮忙。」



班长这么说。



「什么事?」



我淡淡地回应。



我转学到这个岛上的学校之后——虽然我对这个说法是否正确不是很有自信,但总之我从九月便开始到柏原第二高级中学上学,也受到了她很多照顾。她是个很善于照顾别人的少女,让人难以拒绝她拜托的事。



「其实,我想请你帮我找圣诞节礼物。」



「可以啊。要给谁的?」



既然会来找我商量,对方应该是男生吧。不过我想错了。



「是给真边同学的。因为我和她还不算很熟……」



真边由宇来到阶梯岛,不过是一个月前左右的事。但是我从小学到国中中途为止都和她上同一间学校,关系很好。国中二年级的夏天她转学之后,我本以为再也不会和她见面了。不过因缘际会之下又再度在阶梯岛相会,现在我们的感情也很好。



「真边的话,只要给她小孩子喜欢的糖果,她就会很开心的。」



给她巧克力和饼干应该就行了吧。要不然就是眼睛会发光的机器人,或声控跳舞花。这种加了奇妙机关的玩具她也很喜欢。基本上只要当作是选给小学低年级男生的礼物就不会错了。



「我想更认真地选,希望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和她加深感情。」



「我想真边已经觉得她和班长感情很好了。」



「是这样吗?我有时还是会感觉到隔阂。」



「她就是那种人,不擅长表现自己的感情。」



「不过她和七草同学你讲话的时候,感觉还是不一样。」



「毕竟我和她认识很久了嘛。」



单纯用时间构筑而成的人际关系还是存在的吧。



至少,我和真边并没有特别合得来,个性和价值观也大相迳庭。我们会两个人一起行动只是偶然而已。要是过去有哪个环节错位的话,我们可能甚至不会看对方一眼。



「总而言之,选不出适合真边同学的礼物,让我感到很烦恼。」



她说她想去店里晃晃,问我可不可以陪她去。



「可以啊。什么时候?」



既然是圣诞节礼物,时间应该不多了。



「我想在后天晚上的圣诞派对上交给她,在那之前要挑好。」



「原来有派对啊。」



原来如此,看来真边也被朋友邀请参加派对了。真让人感慨。不管是在小学还是国中,她都是很容易被孤立的女孩子。应该不是真边有所改变,而是因为班长有好好地在关照她吧。



「没有邀请七草同学,是因为会场在我们的宿舍。」



她辩解似地说。



原则上男学生是不能进入女子宿舍的。



「嗯,我也会和佐佐冈他们悠闲地度过圣诞夜的。」



毕竟有大地在,春哥大概会买圣诞蛋糕回来吧。



明天——二十三日班长要打工,于是我们决定在二十四日中午碰面。



我挂掉电话,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会是个相当喧闹的圣诞夜呢。



2 佐佐冈 二十四日之前发生的事



只有左耳挂上的耳机里,传出了「Pollyanna」的乐声。那是古老的RPG游戏『MOTHER』的曲子。佐佐冈总是听着存在掌上型游戏机里的游戏音乐。从早上起来到晚上睡觉,除了洗澡和实际在玩游戏的时间以外,都一直在听。



他就连上课的时候也不把游戏音乐停下,都是多亏了这个特殊的环境才没事。当然,他被念过很多次,但班导本身也是个奇怪的人,因此他不曾被严厉斥责过。



学生们都称呼导师为匿名老师,她总是戴着一个覆盖眼部的白色面具来遮住脸。听说是因为来到这座岛之前发生过一些事,使她很害怕露出脸站在讲台上。虽然是很可怜,但老师戴着面具的话,就很难注意到学生的耳机吧。



结业式当天,佐佐冈被匿名老师叫了出去,简单地训了几句。佐佐冈有着时不时会跷课的坏习惯,所以才会被骂。



佐佐冈并不是讨厌学校。他的朋友很多,课业也跟得上,对匿名老师也没有不满。老师的外表确实很奇怪,但她的课很容易理解,最重要的是不会情绪化地训斥学生。她会好好地说明道理,理性地叮咛。只要反驳得有道理,她也听得进去。佐佐冈最讨厌的就是被人骂「不要狡辩」。他认为,为什么可以轻易拒绝别人说明原因呢?太不公平了。



明明对同学和老师都没有不满,佐佐冈却还是经常跷课,而理由却只是因为「不小心」。当他走在平时的上学路上时,就会突然想到:「如果朝学校以外的地方前进会怎么样?」朝海走去的话、登上山头的话、随便跟在某个看到的人后面走的话,会怎么样?



搞不好会有意想不到的故事展开也说不定。



例如撞见邪恶组织的交易现场,帮助身怀秘密正在逃亡的美女,或发现通往异世界的传送门。



当然,佐佐冈很清楚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但是,就算不会发生那种幻想故事,要是能帮助陷入困难的老婆婆,或是替受伤动不了的猫包扎,那也不错。比学校的教室更戏剧性的现实,或许正在某处等着他也不一定。



一旦这么想像,他就再也忍受不住了。现在不是该上学的时候了。他提高游戏音乐的音量,抱着离开「初始之村」的心情整装出发,从北到南漫无目的地四处徘徊。



佐佐冈曾想成为英雄。



他一直在寻找成为故事主角的机会。



他也知道这很愚蠢。但是当天空湛蓝一片时,他的胸口就会充满希望——我的人生怎么可能如此平凡。他一这么想,就会变得想逃脱日常生活。来到阶梯岛之后,这种倾向更加显著。毕竟,这可是座人称「有魔女存在」的岛。现在可不是黏在桌子前面算二次方程式的时候。



不过,就算朝海走去,登上山头,现实也不会轻易改变。



结果,他还是只能被人训斥:「要是缺席情况太严重的话,以学校的立场可不能让你晋级喔。」



离开教职员室的佐佐冈,和Pollyanna一同在走廊漫步着。Pollyanna是游戏初期,主角独自旅行的期间才会在原野响起的音乐。心情有些失落时,佐佐冈经常会放这首游戏音乐。仿佛是要鼓励单独一人踏上旅程的主角一般,Pollyanna的乐声既温柔又清脆。8-bit游戏叮叮咚咚的轻快乐声,却有着浸染了一丝感伤的旋律。凭着这个乐声,平凡无奇的景色多少能变得明亮起来。



出了校舍之后,别的旋律流入了右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微小、却很有格调的旋律。佐佐冈当然还是比较喜欢Pollyanna,但那个音乐让他觉得很有品味。



他心想——



——追上那个乐声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呢?



在这前方,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冒险在等着他呢?会不会有个专属于佐佐冈的故事,然后有个人正等着佐佐冈的帮助呢?



胸口中冒出了微小希望的佐佐冈,那天再度变换了方向。



阶梯岛的学生人数很少,因此国中部和高中部都在同一间学校里。



旋律流出的地方,似乎是三间并列的校舍中,由国中部所使用的那间。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应该是来自二楼或三楼。



那首曲子听起来是多么神圣而轻柔。佐佐冈听过这首曲子,甚至能配合那股乐声一起哼出旋律。对古典乐迷来说,这肯定是一首像可口可乐或麦当劳那样主流的曲子吧。但是佐佐冈并不知道曲子的名称,只觉得好像在广告上听过而已。



这种澄澈的弦乐声,应该是小提琴吧。对方一个人演奏着,连钢琴伴奏也没有。纤细但强而有力的旋律,却带着一丝感伤。单看这一点,和Pollyanna倒是挺相配的。



佐佐冈进入国中部的校舍,配合旋律走上楼梯。但是,正当兴致高昂的时候,小提琴在一个十分突兀的地方停止了。



——为什么?



是中途就腻了吗?佐佐冈继续走上楼梯,左右环顾走廊。



小提琴的声音大概是从右手边传来的。那里有几间教室并列着,他看见其中一扇门的门板上写着「音乐教室」。应该就是那里了。



佐佐冈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下后,一口气打开了门。



开门声响起的教室中,只有一名手持小提琴的女孩子在里面。钢琴旁边有个挂着白色窗帘的窗台。她用十分讶异的神情望向佐佐冈。



佐佐冈搔着头,没有意义地「啊——」了一声,然后走进音乐教室。



「刚刚那是什么曲子?」



少女呆愣地看了他一会,一副看见了在水族馆里游泳的长颈鹿的样子。接着,她小声地回答:



「奇异恩典。」



「哦~听起来真酷,好像好莱坞电影的片名。」



「似乎是神的恩惠之类的意思。」



「这样啊。因为这首曲子太美了,我忍不住走过来听。你不拉了吗?」



佐佐冈问。



少女的视线落在环抱于双手中的小提琴。



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比佐佐冈的同学还年幼,应该是国中部的学生吧。圆鼓鼓的脸颊带着点红晕,鼻子又低又圆,但嘴巴和眼睛却很漂亮,是个美女。特别是眉毛的形状很好看。有种正气凛然、意志坚强的样子。



佐佐冈靠近看看少女的脸,然后察觉了。



她的眼里泛着泪水。



「弦断掉了。」



确实,她的小提琴有一条弦断了。是最细的那条。



「你没有替换用的弦吗?」



「嗯,因为琴弦很贵。」



「这样啊。真麻烦呢,又不能用网购。」



她点了一下头。又或者,她可能只是把头更往下低而已。



「我原本预定要在圣诞夜的派对上演奏。这样子——」



声音太小,听不清楚她后面的话。



瞬间,佐佐冈犹豫了。但是,一股无法遏止的冲动,使他如此宣告——



「那我去帮你找来吧。」



有个学妹在音乐教室中独自哭泣啊。无论如何都得帮她。如果是佐佐冈所憧憬的故事主角,一定会这么做的。



少女讶异地抬起头。



「你知道去哪里找吗?」



「不,不知道。但是正常来说,岛上应该还有别人会拉小提琴吧。总之,只要在圣诞夜的派对前找到一条弦就行了吧。」



少女叹了长长的一口气,长到可以用全音符来表现。也许是对佐佐冈乐天的态度感到无奈吧。



「我想没那么容易找到。不是金色钢弦的话会很不协调,可以的话牌子最好也要相同。」



「虽然我不太懂,反正就是有很多坚持就对了。」



「我使用的是oliv的琴弦,不是这个牌子的话很难用。」



「oliv的,最细的琴弦。」



「那叫做E线。也可以叫做第1线。」



「不是弦,是线啊。」



「应该都可以,不过大部分是这么叫的。像是『※G线之歌』,你有听过吗?」(译注:中文译名为G弦之歌,为了配合日文语意调整为G线。)



「听过是听过。原来那是指小提琴的弦啊。」



「G弦是最粗、最贵的弦。」



「另外两条呢?」



「A弦,和D弦。」



「为什么不是A、B、C、D,这样不是很难懂吗?」



「好像是用德国的音名来取的。」



原来如此。小提琴是德国的乐器啊?但是话题实在偏离太远了,因此佐佐冈问了她一些必要的问题。



「圣诞夜派对是办在哪里?」



「在我们的宿舍,幸运草之家。」



他知道幸运草之家,有个朋友也住在那间宿舍。



「派对是几点开始?」



「应该是晚上七点。」



「那么,只要在那之前找到小提琴的E弦就行了。」



少女踌躇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找不到的,我没听过有别人在弹小提琴。」



「不找找看怎么知道,一定能找到的。」



「为什么?」



「因为是圣诞夜啊。」



这是当然的吧,不然就太奇怪了。怎么可能有无法引起奇迹的圣诞夜。



「圣诞老人一定会把小提琴的E弦带来的。我这就去找找看!」



佐佐冈轻轻挥了手后,转身背对少女。



然后他露出了微笑。没错没错,就是这个,他在心中点着头。



这下只要华丽地找到E弦,那简直就像主角一样。下雪的话就更好了。他将掌上型游戏机放出的音乐切换成「※不可退让的战役」,在关上音乐教室门的瞬间立刻冲了出去。(译注:游戏『异域神剑』的背景音乐。)



因为少女在哭泣,因此佐佐冈出发寻找小提琴的E弦。



3 水谷 二十四日之前发生的事



对水谷来说,眼下的问题是圣诞节礼物。



便宜的也可以,但是要包含心意——她想在圣诞节时送给朋友这样一个礼物。为此她拼命地打工,一边思考着「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一边逛了好几个网购网站。



上礼拜她大致决定好了礼物的内容,并下了订单,连包装都选定了。她知道圣诞节时期寄送情况会很壅塞,所以还预留了十天缓冲期。即使如此还是太晚了。



网购商品无法送达的事件,打乱了水谷的计划。在只剩不到几天的圣诞夜里,大家将在宿舍举办派对。她希望至少能凑齐会来派对的朋友们的礼物。这座岛上别说购物中心,就连像样的商店街也没有,但她也只能想办法在这里找一些好东西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找到了几个能接受的礼物,可以送给亲密好友。给喜欢拍照的人一个设计时髦的相框;给爱画画的人一本略显豪华的素描本;给专注于音乐的人一条印着音符的背带。知道了方向性后,意外地能巧遇恰当的礼物。问题在于大约一个月前相遇,交情还不是很深的朋友。



给真边由宇的礼物,就是无法决定。



对水谷来说,真边由宇绝不是合得来的对象。一本正经的个性虽然不是缺点,但有时会让人感觉她很没常识。说话方式也带着攻击性,令人难以接近。班上也早已产生了「很难和真边同学搭话」的氛围。更严重的问题是,真边本人看来对此毫不在意。对同学漠不关心的态度,感觉就像是在鄙视周围的人一样。



比如说,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大约两周前,某个班上同学——名为野崎的少女,用有些粗暴的语气向水谷抱怨了有关真边由宇的事。



野崎和几个朋友似乎邀请了真边,一起到岛上少数的咖啡厅之一。他们对她说了句「一起去吃蛋糕吧」,真边便直接了当地跟去了。或许,其实她只是单纯想吃蛋糕而已。



野崎是经常被形容为「大而化之」或「男孩子气」的少女。从水谷的角度来看,那个评价算不上准确。但是野崎本身似乎希望自己看起来很男性化,所以也算符合。想必她其实是个很纤细的人,只是装成大而化之的样子来自我防卫,这样比较轻松吧。



正因为野崎是这种性格,所以嘴巴也有点坏。恐怕她本人并不是故意想在背地里中伤别人。之所以会经常使用责备他人的言语,也只是当作一种平常的消遣罢了。虽然水谷也不是很喜欢和她说话,但还是把她当做朋友。并不是故意表现出差劲的样子,只是因为太害羞,才会忍不住把纯白的洋装弄脏——这种感情,水谷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野崎和真边由宇绝对不可能合得来。或许是野崎她自认真边和自己是同类也不一定。确实,班上的人都认为真边是个远比野崎大而化之的少女。



直白地说,野崎的人格早就被看透了。她的人格,是在大家无奈与粉饰太平的温柔保护下而成立的。特地揭穿她那浅显易懂的演技,让气氛变糟也不太好。反正也没引起别的问题,就装作不知道吧——大家是这么判断的。



水谷并不认为这样的人际关系有问题或很扭曲,反而觉得以人类来说相当适切。以计较得失、自我中心的角度来考量的话,与其和朋友讲真心话,不如采用即使说谎也尽可能温柔、友好地对待对方的方式。这样才有好处。没必要相信性善说,也没必要畏惧神明的眼光。只要是为了有效率地活下去,所有人都能成为善人。所谓的社会便是如此。



但是真边由宇却撇除了利害关系,自始至终都忠于自己的价值观而行动。要是她和野崎对上的话,应该会若无其事地提出反驳、打击对方。就算让对方愤怒或哭泣,她也丝毫不会留意原因是什么吧。事实上,在咖啡厅里似乎就发生了这种事。



午休时,从野崎和她朋友那里听到真边坏话的水谷,当下只是苦笑着说了句「真是伤脑筋的孩子呢」。



当然,水谷知道真边不像野崎他们说的那么坏,但要说哪一边比较有问题的话,她还是认为是真边。



真边缺乏社会性。



也可以说她还是个小孩子,没有常识。



可以的话,水谷希望能亲自改善真边由宇的问题。虽然不能彻底替换她的人格,但应该至少能帮助她更平稳地度过日常生活。



所以放学后,她叫住了真边。



「你和野崎同学他们去吃了蛋糕吧。怎么样了?」



真边面不改色地回答:



「当季的水果塔很好吃,主角是草莓。」



她这么说。



拿她没辙的水谷,只好问得更深入一些。



「听说你们起了口角。」



真边打从心底感到讶异地歪着头。



「没有那种事。但是,野崎同学似乎正在烦恼什么,却不愿意告诉我原因。」



「烦恼?」



没听说这件事。



「因为她生气了。没什么问题的话是不会生气的吧。」



原来如此,她的思考逻辑是这样啊。



「就算没有问题,人有时也是会生气的喔。」



「是吗?什么时候?」



「这个嘛——」



没办法好好地说明。



但是,生气和烦恼还是不一样的。完全是两回事。



「总之,就是有。」



「没有原因就生气?还是为了无可奈何的事而生气?」



「真要说的话,比较接近后者。」



「原来如此。但是,我认为没有什么事真的是无可奈何的。独自一人难以面对的问题,或许只要找人商量看看就能解决。还是再详细问问她原因吧……」



真边喃喃地说。



她似乎从没想过自己就是让野崎生气的原因之一。问题的根源太深了,使水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总之她已经知道了,如果像对待小孩子一样一一回答真边的所有问题,会没完没了的。于是水谷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觉得,真边同学你应该再体贴别人一点比较好。」



「你这个要求可真不容易。」



真边用手抵住下巴附近,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所谓的体贴,简单来说就是替对方着想对吧?」



「嗯,差不多是这样吧。」



「因为野崎同学似乎在生气,所以我想替她消除生气的原因。这不算是体贴吗?」



「不是。」



不,也不能断言说不是。但果然还是不对。



「你听好了——」水谷伸出食指回答:



「所谓的体贴,指的是从对方的价值观来考虑事情。」



正当她觉得自己讲出了很不错的话时,真边却疑惑地歪着头。



「要怎么样才能知道对方的价值观呢?」



「只要平常地和对方相处就行了。你应该多少能够明白吧?观察周遭的气氛,或根据一般常识来判断之类的。」



「所谓的常识,不是每个人都不一样吗?」



「不一样就不叫常识了。正因为是大家共有的,才叫常识。」



「是这样吗?」



真边再次歪下了头。



「我对常识这个词不太能接受呢,又不能整理成一张浅显易懂的列表。」



不,可以的。可以整理成浅显易懂的列表。虽然每个人写的内容多少有些不同,表现方式也会有些变动,但写的东西大致上都会一样。



然而,她却无法理解这件事。



「如果想要理解彼此,我认为还是各自说出自己的价值观比较快。互相隐藏自己的话,永远都无法了解对方的。」



「就是因为这种想法,你才会和野崎同学吵架。」



「我不认为我有和她吵架。」



「就算你没有,但她有。」



「原来如此。谢谢你,水谷同学。我会和野崎同学谈谈的。」



水谷一时之间还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被感谢。她语塞了一下子,然后才惊觉,她可能认为水谷打算在两人之间调停吧。



真边由宇对他人的恶意或不快感毫不介意。虽然水谷早就知道这点,但还是觉得自己的感情好像被她忽视了一样,令人烦闷。



——我明白了,这个女孩……



本质上,对他人漠不关心。



所以才会对常识和人际关系一概无视,任凭自己的想法行动。



缺乏社会性,十分任性。这点让人感到有些厌恶。



水谷终于忍不住,用带点愠怒的语气说:



「首先请你配合对方。」



「明白了,我会考虑看看的。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水谷想这么说。



然而,真边却轻易地开口了:



「总是配合别人的话,就会渐渐搞不懂什么事是自己做得到的喔。」



唉,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能传达给她啊。水谷这么想。



最后,真边和野崎的问题似乎由她的朋友——七草想办法解决了。他究竟是用了什么魔法来哄骗那位真边,成功让她和野崎保持距离的呢?



——但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真边肯定还会和别人起冲突,并引起新的问题。应该要逐渐改善她的性格才行。



在此之前,她可能都不太和同班同学打交道,所以才会习惯这种任性的生活方式。之所以无法理解常识,是因为她总是单独一个人。



首先,得让她交朋友才行。



圣诞派对是一个大好机会。



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于是水谷开始寻找最合适的礼物。



4 时任 上午七点



阶梯岛的最东边有个港口,港口有座灯塔。



灯塔的隔壁,伫立着一栋小小的两层楼木造屋。墙壁是白色,屋顶则是红色。但是受到日晒的屋顶呈现着斑驳的色彩,就好像把水溶性的白色颜料洒在一整片红色上一样。



这栋小小的古旧建筑物是阶梯岛上唯一的邮局,而唯一的邮差时任便生活在那里。原本二楼的一部分是居住空间,但冬季时她会把暖桌搬出来,放在一楼挂着「职员室」名牌的狭窄和室中,然后在那里睡觉。



时任总是会在七点醒来。穿着睡衣做点伸展操,洗个澡顺便刷牙,换上工作服后画上一点淡妆。最后再拍拍双颊,赶走睡意。无论晴天、雨天还是生日,或是像今天这种圣诞夜的日子都不会改变。时任的早晨都是以相同的模式开始的。



像往常一样结束准备工作的时任走出了邮局,十二月早晨的空气就仿佛刀刃一般。她颤抖着身体,走向「快递用」的邮筒。



这座岛上的邮件,基本上都是在回收后的隔天寄送的。但只有这个邮筒不同。早上回收后,就会立刻盖上邮戳,算进当天的寄送货物之中。话虽如此,这座狭小的岛上没有什么分秒必争的信件——急的话直接去找对方比较快——因此,很少人会特地走到海边的邮筒这里。里面经常是空无一物,有五、六封信就已经算多了。



时任不抱任何期待和不安,将小小的钥匙插进了同样小小的钥匙孔。卡住了两次后,总算转动了。生锈的盖子发出了叽——的声响。



然后——



当塞满邮筒的几百封信件映入眼帘时,她目瞪口呆了。



里面有许多红色信封和绿色信封,可能是所谓圣诞节的颜色吧。但或许是因为数量不够,其中混着一些画着孩子气图样的信封,和一些纯白色的信封。而每一封信件都好好地写上了「圣诞快乐」的字样。



里面恐怕是圣诞卡吧。某处的某人,为了让信在二十四日送达,特地在深夜或清晨把信塞进了快递用邮筒里。



时任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这人以为是贺年卡吗?



所谓的圣诞卡,不是在圣诞夜当天送到的。应该在十二月上旬就开始寄送,然后将送到的圣诞卡装饰在客厅之类的地方,直到圣诞节为止。比如贴在烧着柴火的暖炉上方的软木板上。虽然她也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这样才对。



——意思是要在今天之内把这些全部送到吗?



阶梯岛是座狭小的岛。话虽如此,要一个人把这么大量的信件全送出去还是相当困难。寄送贺年卡的时期早就能预料到会很忙,所以她都会雇用工读生,但是面对圣诞卡时却大意了。这个国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圣诞节怀抱敬意的?所谓的圣诞节,不是小孩子们吃蛋糕、要礼物、长到一定年纪之后就和恋人一起度过——为此还得慌慌张张地随便找个伴——这样轻松快乐的节庆而已吗?没有必要连信仰都欧美化吧。



不过,只好做了,被投送的信件一定要送达。既然这是圣诞卡,就只能尽可能在圣诞夜内送达。身为一名邮差,身为一名专业人士,必须做到最后。



时任抱着圣诞卡回到邮局,一个劲地盖上邮戳,同时粗略地分类,再将信件塞到塑胶制的红色信箱中,塞不进去的就放到背包里,然后狂奔了出去。她将信箱牢牢固定在红色机车的车架上,并戴上白底红线的安全帽。



她在心中喃喃自语着——



不管怎样,首先要吃早餐。



*



时任以一如往常的强劲气势打开食蚁兽食堂的门,柜台另一头的店长也一如往常不耐烦地说:



「把安全帽拿下来。」



时任一面解开下巴的带子一面点餐。



「我要能最快上菜的东西。」



「鸡蛋盖饭吧。」



「就那个,还有能让身体暖和的东西。可以马上做好吗?」



「很急吗?」



「有点。」



店长将倒了热茶的茶杯放在柜台上,时任便在那个位子坐下。



「今天早上收到了大量的圣诞卡。啊,也有给阿姨你的喔。」



「不要叫我阿姨。我和你没差那么多岁吧。」



「差了四岁呢,很难相信你都三十多岁了呢。」



时任二十七岁,而食牺兽食堂的店长三十一岁。她每天都一定会在这里吃早餐,所以她们的感情就像姊妹一样好——至少时任是这么想的。



店长迅速地将盛好的饭、生蛋、猪肉味噌汤、熬煮过的萝卜干、市售的调味海苔摆在柜台上。相对的,时任则把寄给店长的圣诞卡递给了她。



店长讶异地将信封翻到背面。



「这是谁寄来的?」



「这种事我哪知道。」



信封上没有写寄件人的名字。



「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会的,等『※早点』客人差不多走了之后。」(译注:原文为morning,西式早餐的说法。)



「这里的菜单,不应该叫『早点』吧。」



鸡蛋盖饭和猪肉味噌汤应该叫「早餐」,或「早饭」才对。



时任在生鸡蛋上淋了一些酱油,搅拌以后倒在饭上,然后再淋一次酱油。她喜欢像这样做出不同层次的味道再吃。



时任正打算把猪肉味噌汤送到嘴边时,却被蒸气呛了一下。这时店长开口了。



「啊,今天晚上店会关门喔。」



「为什么?圣诞节的时候餐饮店不是很忙吗?」



「你会想吃煮鱼和日本酒来庆祝圣诞夜吗?」



「菜单上不是还有炸鸡吗?我的晚餐怎么办?」



「叫男朋友亲手做料理给你吃吧。」



「我没有男朋友。这个岛对我来说太狭小了。」



时任大口扒着鸡蛋盖饭,接着突然灵光一闪。她问:



「阿姨你有男朋友?什么时候交的?」



「没有啦。倒是有很多男人在追我就是了。」



「啊~你在老爷爷之间很受欢迎嘛。」



「也有更年轻的啦。我可是船员们的偶像唷?昨天还收到了礼物呢。」



「反正一定只是剥皮鱼之类的吧。」



「不对,是一只大石鲷。」



「还不是差不多。」



时任一口将萝卜干塞进嘴里,再喝一口味噌汤。接着把调味海苔弄碎,撒在鸡蛋盖饭上。吃到一半时改变味道也很不错。



她舔掉沾在手指上的海苔碎片,然后问:



「所以,你要去哪里?」



「女孩子们的派对。」



「都三十几岁了,已经不是女孩子了吧。」



「我是被叫去的,对方是学生喔。」



「工读生?」



「没错。我想圣诞夜关店一天也没关系吧。」



「为什么我没被邀请?」



「我哪知道。」



店里来了新的客人,店长也开始招呼那边,于是时任专心地把鸡蛋盖饭扒进嘴里。所有的碗盘都空了以后,她喝了一口茶,向店长喊「多谢招待」。



「你吃得可真快啊。」



「因为我赶时间。钱放在这里了。」



「小心别出意外啊。」



时任一边戴上安全帽一边离开店里。然后哼的一声,气势十足地跨上机车。为了寄送大量的圣诞卡,时任冲了出去。



5 七草 下午一点



圣诞夜当天,我在午餐时间左右醒了。



今年的圣诞夜少见地挤满了预定计划。陪真边寻找骇客、陪佐佐冈寻找小提琴的E弦、陪班长寻找给真边的圣诞礼物。而我也想顺便找出魔女。大家都在寻找着什么。



因为没剩多少时间了,于是我很快地吃掉了春哥替我准备的蛋包饭。盖在鸡肉饭上的蛋有点破掉,还用番茄酱硬是藏了起来。不过味道并不差。



还穿着围裙的春哥,带着歉意地笑了一下。



「煎过头了,所以可能不太好吃。有点太匆忙了。」



这时的我有些语塞。



我想找一句纯粹给予对方肯定,或表示好意的话语,却无法顺利找到。要是到处都有设置像脸书的「赞」那样的按钮就好了。最后,我只答了一句「很好吃喔」。



圣诞夜大家似乎都很忙,因此餐桌上有几个空位。佐佐冈也早已不在宿舍了。



我吃完饭以后也立刻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将空盘拿到厨房,并回房做出门的准备。



首先要和真边碰面,互相确认彼此的预定行程。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一点,我走出宿舍玄关的时间则是在一点的数十秒前。我没有迟到。因为她的宿舍就在正对面,走出玄关就是约好的地点了。



真边已经站在门口了。她身穿深蓝色的排扣大衣,围着纯白色的围巾,对着双手呼气。白色的围巾和深蓝色的大衣很相配,但真边好像很快就会把它弄脏,使我感到有些在意。



我一面小跑步跑向她,一面对着她说:



「久等了,圣诞快乐。」



她抬起头,轻轻微笑。



「圣诞快乐。」



我们两人并肩走了起来。



明明是圣诞夜,真边却立刻切入了正题。



「七草,你知道圣诞节的七大不可思议吗?」



「嗯。」



我是最近才听说的。阶梯岛上似乎流传着和圣诞节有关的七大不可思议传闻。圣诞夜必定会下雪,或魔女的手下们会聚集在一起举办派对之类的。关于这些传闻,我也感到颇在意。



「那七个传闻中,有关于骇客的传闻对吧。」



「嗯。不过内容和之前听说的一样,有个做了坏事的骇客逃到了阶梯岛。」



真是不可思议。



阶梯岛上有圣诞节的七大不可思议这点没有问题,骇客的传闻四处流传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这两件事,不应该兜在一起。骇客的传闻与十二月二十四日和二十五日都没有关联,和圣诞节七大不可思议的名号并不相符。



我说出了这件事,真边则微微歪着头。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还是有点说服力。」



「为什么?」



「因为如果全是谎言,那应该要编得更有圣诞节的味道吧。正因为混杂了完全无关的传闻,所以才有可能是真实的也说不定。」



这话丝毫感受不到说服力。



但是,既然真边想要调查,我也没有理由阻止她。



我并不想成为真边由宇的锁。即使她打算深入非常危险的场所,我也只想待在能默默抱住、拦着她的地方。就像麦田捕手一样。



我知道那是一个荒谬的目标,可能远比找出只存在于传闻中的技术高超的骇客还要荒谬。即使如此,在遭遇致命性的失败之前,我决定暂且先以此为目标前进。



我点点头。



「我明白了。那首先去调查七大不可思议的事吧?」



「嗯。要怎么调查?」



「这之后我预定要去见班长,或许她会知道些什么。」



班长的交友圈很广。七大不可思议这种传言,恐怕是以学生为中心扩散出去的。或许她很接近传闻的来源也不一定。



「我可以跟去吗?」



「不——」



班长是要去找送给真边的礼物,我总不能把本人一起带去吧。



我磨蹭着急速变冷的指尖,并转换话题。



「话说回来,你被邀请去参加圣诞派对对吧?」



「嗯。但是七点才开始,还很有余裕。」



真边就像锁定猎物的猫一般,注视着我的指尖。这个女孩有仔细凝视每样东西的习惯。虽然不觉得她会真的把爪子伸过来,但我还是把双手放进了口袋。



「你准备好派对用的礼物了吗?」



「我打算带大家可以一起吃的糖果去。」



「最好送点什么给邀请你去的人比较好喔。」



「是这样吗?」



「嗯,什么都可以。有人会因为没收到礼物而难过,但没有人收到礼物后会生气的。」



其实说不定真的有,但至少班长应该不会生气才对。



「知道了,打听的时候我会顺便找找的。」



「你打算问谁?」



「还没决定,但还是会先从很早以前就在岛上的人开始吧。我也很在意圣诞节七大不可思议是什么时候散播出来的。」



我们从巷子走到了主要道路上。



虽说是圣诞夜,但阶梯岛的街景和平常几乎没有两样。既没看见灯饰,也没有兜售蛋糕的圣诞老人。



但是,唯有在通往名为「弹簧之上」咖啡厅的螺旋阶梯前,放着一棵宛如迷路孩童般的小圣诞树。



我和真边约好一、两个小时后再碰面,并在那棵小树前道别了。



*



这是一种比喻。



大约有一整个月,我每晚都做着相同的梦。



我在一座小公园里,口袋中放着一枚金币。那是一枚刻着星星的金币,十分昂贵。我知道它的价值。只要有那枚金币,什么都买得到。无论梦想还是幸福,任何东西都买得到。



金币一枚,就是我所有的财产。所以我小心翼翼地带着它。



不久后,有个少年来到了公园,大声喊道:



「是谁偷了金币?」



少年直直地盯着我。



我将手放进口袋里。一枚坚硬的金币,确实就在里面。



少年再次大喊:



「是谁偷了金币?」



但是那枚金币是我的东西,不是从任何人那里偷来的。我没有错,没有什么好内疚的。



少年缓缓地走向我,他知道我拿着金币。那直直瞪着我的眼神寄宿着强烈的怒气,他是打从心底对我感到愤怒。因为我偷了金币,因为我没有报上姓名。那份怒气甚至近乎杀意。



少年在我面前停下脚步,开口说:



「还我,那不是我的东西。只是别人暂时借放在我这里的。」



然后,我突然想起来了。



——这枚金币不是我的东西。



我只是不知不觉间得到了它,然后很喜欢而已。



我只是擅自把别人的东西,当成是自己的东西而已。



可是,我还是无法从口袋中拿出金币。我感到相当不快,背脊因恐惧颤抖着。少年依旧怒视着我。这是一种比喻。



6 佐佐冈 下午一点三十分



耳机中流出了「EVAC INDUSTRY-审判之日」的音乐。



佐佐冈在没有争斗的宁静岛屿上奔跑着,宛如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般。



万里无云的冬季天空彼方有团雷云,他想像那里有座城堡,必须打倒的魔王就住在里面。只要把黄金之弦送给遗忘音乐的传说音乐家,他就会帮忙搭建出通往魔王城堡的彩虹桥。



当然,他知道魔王根本不存在,但是想像力是自由的。何况打倒魔王和让女孩子绽放笑容又有多大的区别?无论哪个都很适合当作故事的结局。



佐佐冈每当在路上遇到人,就会问对方:「你认识会演奏音乐的人吗?」



他多少有一点胜算。他预想所谓的音乐家,和同业间的联系应该很强,他们会经常一起演奏。只要能找到会演奏音乐的人,应该就能找到会拉小提琴的人了。他立刻展开了行动,但却是白忙一场。才以为得到了类似的情报,结果对方的真面目,竟是佐佐冈预定送弦当礼物的那名少女。



他昨天也花了一整天在狭小的岛上来回奔走,却没有线索。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讨厌现实,努力了却得不到正面的评价。和绝对会准备好解决方法的游戏不同,现实中不安总是伴随左右。佐佐冈最讨厌不可能这个词了。



但是,不可以放弃。所谓的重要道具,大多是在最后一刻才会找到的。不这样的话,气氛就热烈不起来了。



佐佐冈看见了前方的「上尾轩」。



上尾轩是摊贩式的拉面店。经营这间摊贩的,是位年约四十岁、名叫乃木畑的大叔。其实他是佐佐冈的游戏伙伴。虽然还是午餐时间,但现在没有客人。大概是没人会想在圣诞夜吃拉面吧。



佐佐冈对乃木畑先生说了声「你好」。乃木畑先生正用空罐代替烟灰缸吸着香烟,他吐出烟雾并笑了笑。



「嗨,要吃午餐吗?」



这么说来,肚子饿了。



「你要请客吗?」



「别开玩笑了,我的生意也很吃紧啊。不过倒是可以帮你免费换成大碗的。」



于是佐佐冈乖乖地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为了效率还是单纯因为怕麻烦,上尾轩的店就摆在路边设置的长椅前。虽然他把公共的椅子私有化,但这座岛上没有人会因此而生气。



乃木畑先生把香烟压在空罐上,并开始煮面。佐佐冈问他:



「你有认识的人是音乐家吗?」



「音乐家?」



「我在找小提琴的弦。」



「拉小提琴的我是不认识。」



「其他的你认识吗?吉他?钢琴?」



玩过这两种乐器的人压倒性地多,再来就是贝斯和鼓,而这些是属于摇滚乐。他也有遇到会吹爵士小号的大叔,但还没找到会拉小提琴的。



乃木畑先生摇摇头回答说:「都不是。你不知道吗?有关音乐家的传闻。」



「不知道。音乐家?」



「音乐游戏的超强玩家,有时会在GRK出现喔。」



所谓的GRK,是一间游戏中心,正式名称是「GARAGE KID」。那是一间只在车库里摆了几台大型游戏机、甚至称不上是店的店,平时连店员都没有。听说是隔壁便利商店的店长兴趣使然开的店。



「玩家不会拉小提琴吧。」



「不过有传闻说他的本业是音乐家喔。」



「这座岛上会有什么音乐家吗?」



「前音乐家,前。我也是前超强程式设计师喔。」



「骗人的吧。」



「是真的啦。」



「为什么超强程式设计师会开拉面店啊?」



「写了能做出美味拉面的程式之后,我就迷上拉面了。」



「什么叫做能做出美味拉面的程式啊?」



「现实中发生的事全部都能置换成程式,我对这种事很热衷。虽然咖哩也不错,但我是拉面派的。」



乃木畑将汤倒入拉面碗中,气势十足地甩动竹篓、滤掉水分。然后将葱、鱼板、豆芽菜、海苔和切成薄片的叉烧放上去。



「从以前就有这座岛上有音乐家的传言了喔,似乎还开了演奏会呢。」



「我没听说过这件事啊。」



佐佐冈相当拼命地在找E弦,所以岛上关于音乐的事他应该还算清楚才对。



「因为中途就中止了,所以很少人知道。」



「那为什么乃木畑先生你知道呢?」



「偶然。来,吃吧。」



佐佐冈接下乃木畑先生递出的拉面碗,并拿起竹筷。一口气吸进蒸气,让他有些呛到。



「那个曾经是音乐家的玩家,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也没见过她,传闻说是个非常美丽帅气的女性。」



「好可疑啊。」



「但是有个音乐游戏超强的玩家,这件事不会有错。我有看过游戏分数。」



虽然是个让人不太能相信的故事,但也没有别的线索了。现在只能去探索每个微小的可能性。



「到GRK去就能见到那个音乐家了吗?」



「不知道,她似乎真的很少出现。」



「总之我会先调查看看,谢谢你。」



佐佐冈这么说,然后吸了一口拉面。



这里的拉面每次吃都是如此质朴美味。实在无法想像这是程式做出来的味道。相反的,也正因如此才有种人工的味道。



7 水谷 下午一点三十分



以水谷的角度来看,七草也是一个奇妙的朋友。



外表上没有特别突出的特征,硬要说的话就是身高有些矮,五官带点稚气。长相亲切,让人有安心感。但却是个有点难以接近的少年。



比如在和他进行日常对话时,偶尔会感觉到不协调感。在谈论一些没有必要思考、平凡无奇的话题时,他却会突然陷入沉思,并与大家产生短暂的时间差。仿佛大家抱着野餐的心情在草原上漫步时,却只有他知道那里是地雷阵,犹豫着要不要踏出脚步。时不时让人感觉他好像独自隐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



不过,这种事对水谷来说不成问题。



至少七草拥有常识,也不会说出伤害别人的话。虽然称不上善于社交,但也不会妨碍团体行动。整体来说,他是个既绅士又让人有安心感的朋友。



七草分秒不差地在约好的时间出现了。他将双手放在黑色牛角扣大衣的口袋中,微低着头朝这里走来。



「你好。」



水谷对他打了招呼。仔细一想,这是她第一次在圣诞夜约男孩子单独见面。意识到这点后,她感到有一点紧张。



「久等了,好冷啊。」



他露出微笑。水谷很喜欢这种礼貌性的笑容,可以让人际关系变得圆滑。水谷将手中的纸袋递给了七草。



「请收下这个。」



「给我的?」



「对。只是点小东西,是手套。」



水谷又补充说:「因为你好像没有手套。」



七草浮出一抹笑容。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还是礼貌性的笑容。



「谢谢。我可以在这里打开吗?」



「是,当然。」



他打开纸袋,拿出了手套。那是一双深咖啡色的皮革手套。接着他将纸袋仔细地摺好,收进口袋。最后两手戴上手套,再次说了「谢谢」。



「很暖和,而且颜色很漂亮。」



「你喜欢的话就好。」



「我什么都没准备,真抱歉。」



「不会,毕竟你特地在圣诞夜陪我买东西。」



「没有关系的,我也有点事想问班长。」



「什么事?」



「先找间店进去吧。你决定好要买什么东西了吗?」



水谷摇摇头。她今天的目的是要找给真边的礼物,但却想不到好主意。



她和七草一起走了起来。



「我希望是可以让真边同学增加朋友的东西。」



「难度好像相当高呢。」



「我本来想送她能用塑胶板制作饰品的套组当礼物。」



听说真边的手很巧,所以她觉得正好适合。



「依照我的预想,真边同学应该不会带礼物来吧?所以我想给她套组,相对地请她用那个做点饰品。只要建议她把那些饰品送给其他人当礼物,我想就能拓展她的交友关系。」



「原来如此,很棒的计划呢。」



「对吧。真边同学不会拒绝别人拜托她的事吧?我有自信事情能顺利。」



明明那么认真思考了,网购的货物却没有送到,对她来说真是一大损伤。



「班长为什么想让真边交朋友呢?」



「每个人都需要朋友。」



「是这样吗?真边是个有点特殊的人。她确实几乎没有朋友,但也不会因此感到寂寞或悲伤。」



「那不是因为七草同学你陪着她吗?」



七草低下头,噗哧地笑了出来。



然后仿佛是在替水谷的台词加上重点符号一般,他复述了一次。



「陪着她。」



水谷因此涨红了脸。



「不是的,我不是想把你说得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



「我经常被人误解呢。似乎从旁人看来,我是很不情愿和真边在一起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抱歉。太过拘泥于细微的言语措辞并不好。」



七草很重视真边这点,应该不会有错。但是水谷至今还是不清楚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也不是恋人。虽然很令人在意,但她也不愿深入探询。



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水谷转换了话题。



「有件事我希望你听了别生气。」



「嗯。什么?」



「我认为真边同学有点问题。」



「我觉得不是有点,是很多问题。班长你指的是哪种问题?」



「主要是人际关系上的。怎么说呢,她有些任意妄为。」



「她非常任意妄为喔。考虑对方、观察气氛、斟酌用词,留意自己应该做出什么言行举止……她并不晓得这些和朋友交往时理当要注意的规则。」



七草说的话,和水谷所想的一模一样,让她略感惊讶。她以为七草会更替真边说话的。



「是。我认为要改善这点,除了让她交朋友以外别无他法。」



水谷推测,真边由宇的问题是出自于,她至今几乎都是独自度过的。朋友增加的话,不论是谁都不会想被对方讨厌。只要有最低程度的想像力,就应该会这样的。



但是七草摇了摇头。



「她欠缺的东西,是更加深刻的事物。」



「咦?」



那是什么意思?——水谷本来想这么问。



不过那时,七草脸上浮起了一抹充满自信,还带着喜悦的笑容。被那笑容吸引注意力的水谷没能问出口。



「我觉得就算勉强真边交朋友,最后也只会造成令人悲伤的事而已。不过或许只是我太消极了也不一定。我会替你加油的。」



七草这么说。



他们两人首先进入了一间名为便利商店的杂货店。



这间店不像便利商店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店里几乎没有提供便当或饭团、三明治之类的东西吧。应该单纯是进货方面的问题。因为货物一个礼拜才会送到岛上一次,很难处理无法长期保存的便当类食物。



相对的,日常杂货类的用品却很丰富。那里卖了很多可爱的文具,甚至还有款式单纯的衣服和厨具。虽然那些东西大致分类过,但基本上是无秩序地被塞在架子上。



「真边很喜欢这种东西。」



七草拿在手上的,是仿照拼图样式的钥匙圈。



成对设计的钥匙圈上,其中一边画着小小的月亮,另一边则是一只猫。把两片拼图组合起来的话,图案就会变成仰望月亮的猫。



「她喜欢这种能合起来,又能分开的东西。」



稍微考虑一下后,水谷摇了摇头。



「我想再找找看。」



那个钥匙圈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小饰品,但是不太能达到水谷的目的。一对是不够的。如果她想把其中一边送给某人当礼物的话,对象恐怕就是七草吧。



「这样啊。」七草小声地说,然后将成对的钥匙圏放回架上。



「话说回来,班长你知道圣诞节的七大不可思议吗?」



「嗯。」



是这几天突然散播开来的传闻。



「怎么了?」



「真边正在寻找技术高超的骇客。骇客的传闻,是七大不可思议的其中之一对吧?可以的话能否请你告诉我详细内容?」



水谷望着厨具区,点点头。



「既然是七大不可思议,当然传闻也有七个。」



第一个,是实现恋情的圣诞老人。



有位个性非常耿直的圣诞老人。只要在信里写上「想要恋人」,并把信交给他,就算是用掳的他都会把你喜欢的对象带来。



第二个,是掉在海边的手套。



圣诞夜那天,必定会有一双手套,掉在有尊小地藏菩萨的滨海道路上。



第三个,是魔女的手下举办的圣诞派对。



魔女为了监视阶梯岛,让自己的手下混入居民之中。那些手下会在圣诞夜聚集起来,举办秘密的圣诞派对。



第四个,是逃到岛上的犯罪者。



技术高超的骇客盗取了白宫的推特帐号,结果引发大麻烦,逃到了阶梯岛上。



第五个,是一定会失败的演奏会。



圣诞夜的演奏会被诅咒了,绝对无法顺利举办。如果硬要举办的话,就会引起悲剧。



第六个,是每年都会供上圣诞蛋糕的墓。



岛上的某处,有座墓每年圣诞夜都一定会被供上蛋糕。



第七个,是实现愿望的圣夜之雪。



阶梯岛的圣诞夜会下雪。只要向降下白雪的夜空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最后那个和我听说的有些出入。」



七草说。



水谷点点头。



「似乎有附加条件的版本。」



记得是给了对方想要的礼物,却没有得到回礼的人,向下雪的夜空许愿的话,愿望就会实现。



「嗯,就是这个。」



「我一开始听说的时候,没有那种条件。应该是后来加上的吧。」



传闻这种东西,是会一点一点追加细节的。



水谷拿起了动物脸型的脱模,问说:



「真边同学会做饼干吗?」



做好点心再分出去,应该也有助于交朋友。



「就我所知,她没有那种兴趣,不过她很爱吃。她个性认真,不会偷工减料,让她试试看的话也许会做得不错。」



原来如此,这也是候补方案之一。但是不太能想像她把做好的饼干分给大家的样子,说不定她会全部自己吃光。



「班长你第一次听说七大不可思议是什么时候?」



被这么一问,她想了起来。



「才四、五天前而已。」



「从谁那里听说的?」



「同一间宿舍的人。」



「可以告诉我名字吗?」



「不是只有一个人,有好几个人在谈论。那时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在学弟妹之间好像传得很开。」



原来如此,七草点头说。



将脱模放回架上后,水谷补充说:



「这座岛上不是只有一间学校吗?在教室里流传的传闻,很快就会传开的。」



「是大家随便瞎说的吗?」



这点其实很难说。



「魔女的手下混进了岛上的居民之中,这种传闻从以前就有了。而且圣诞夜会下雪,这件事似乎是真的。」



至少去年就是白色圣诞节。水谷说完后,七草疑惑地歪着头。



「白色圣诞节的机率应该相当低才对,当然积雪多的地区除外就是了。」



「是。传闻说是魔女恶作剧所降下的雪。」



「既没有巨大的圣诞树也没有华丽的灯饰,所以至少下点雪……是这样吗?」



「说不定是呢。」



无论如何,这些应该无法当成寻找骇客的线索吧。



「七草同学,你也觉得网购无法寄送是因为骇客的缘故吗?」



他干脆地摇摇头。



「不。真要说的话,真边应该也不算相信吧。」



「明明不相信,却还是在找?」



「这种事无法成为真边的判断基准。她意外地很有逻辑性,有点像是一台电脑。」



「电脑吗……?」



确实,人情味淡薄的真边由宇,言行中总带着一点人工智慧的感觉。



「在数学的证明题里,就算回答『这不符合常识』,也不可能是正确答案吧。只要可能性不是零,就有仔细调查的必要。这就是她的思考方式。」



水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那还真是辛苦呢。」



周遭的人应该无法和她产生共鸣吧——反正都是白费工夫,为了这种事拼命又能得到什么?



所以真边才会和周遭脱节啊。水谷并不认为那种态度有逻辑性,反而是感性地执着于某些无聊的事。



她想起了真边说过的话。



——总是配合别人的话,就会渐渐搞不懂什么事是自己做得到的喔。



寻找不可能存在的骇客,就是她所能做到的事吗?真愚蠢。还不如和朋友闲话家常,培养人际关系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