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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1 / 2)



对于圣·沃尔特帝国军最高司令官库恩茨·埃森巴赫首相来说,从去年四月帝都塞尔福斯特陷落以来的将近九个月,有的只是苦难。



丢掉了本土逃到多岛海的殖民岛上,将政府技能转移到Air Hunt岛上总算是做到了这一步,但现在的确没有时间的富余了。



对于现在的帝国来说,敌人正是时间。



如果只是袖手旁观的话,等待着他们的便只有灭亡。



无敌的帝国多岛海舰队几乎毫发无伤,地上野战军也从秋津大陆完成了撤兵,终于要开始为逆登陆密特朗本土而进行演习了。此后便必须尽早将己方的战斗力送往决战,获得胜利,否则还没有打仗,军队便会崩坏。



已经没有钱了。



在领悟到本土防卫困难的同时,塞尔福斯特中央银行低下所保管的金块已经全都移送到Air Hunt岛了。由于多岛海世界采取的是金本位制,如果能够展示本国有很丰富的金块储备,圣·沃尔特正币“佩塞斯”的价值就不会暴跌,就能防止战争经济极端恶化。即便是被逐出首都,失去了本国领土,只要政府技能、殖民地、储备正币以及野战军健在,近代国家就可以证明自己能保留住国体,并且进行反击。但还是有一个问题的——金钱会随着时间而流逝。在没有税收,国债价格也一个劲儿下滑的情况下,资金收入的希望便只有在国际证券市场期望帝国复兴的资本家们买入赤字国债。而一旦没有战费的话,食材、燃料、弹药都无法供给,还没有打仗,军队就会消亡。



为了打开这样的局面,不论做什么都得成功完成密特朗本土逆登陆。如果得以收复领土,夺回被单方面蹂躏的两亿六千万人民的话,税收与国债收入都会有好转。那样的话,帝国也能再次夺回过去的权势吧。



然而现状是,仅仅凭借帝国军的战斗力是无法对抗哈尔蒙迪亚皇国军——也就是乌拉诺斯的。尽管海军很充足,但本土的地面军都几乎已经被歼灭,便极其缺乏陆上战斗能力。除了与一直以来相互厮打得极其惨烈的那帮人联手,让他们融通些地面上的战斗力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对抗策略了。



那么,如何最简单,最有效率,而且能让任何人都认可的形式让相互敌对的两国在协定书上签字呢?大约一个月以前,当他问起现在是帝国军头脑的巴尔塔扎尔·格林准将时,那名青年表情丝毫不变地立即回答道。



“仅限这次,将主角之位让给其他国家的元首。”



“现在帝国应该优先完成的只有夺回本土。等到解放首都塞尔福斯特以后不久,首相你便再次挺身而出当上多岛海世界的主角即可;而在此之前需要甘当配角,接受他们多多少少的要求,将与诸列强达成共识作为最优先的事项。”



对于他的见解,埃森巴赫也同意。



——帝国此时出头,只会浪费时间。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将要与之携手的这帮人的一半,都是一直以来几乎是帝国单方面挑衅并打击使其永世不得翻身的对象。如果帝国还想要主导本次共同作战的话,一瞬间在桌子对面一侧就会竖起反旗吧。而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拖拖拉拉去说服去收买他们了。因此正如巴尔塔扎尔所言,仅仅这次,可以说将主角一席让给实力仅次于帝国,而且歼灭乌拉诺斯意志最为强烈的国家元首,这对于回避不必要的争端来说是风险最小的做法了。



——这次,就权且忍让吧。



——自己要出头,在战后也无所谓。



如果获得了战争的胜利,此后再策划从政治上挽回就可以了;如果失败的话,国家元首全体都会被处以绞刑,根本没有必要担心所谓事后。埃森巴赫首相怀抱着这样的结论,现在在这间办公室中与多岛海列强的代表们正围着桌子坐着。



帝纪一三五二年,一月二十五日,桑托斯岛,多岛海联合军综合作战司令本部——



在国际会议中心大厦突然间设立的多岛海联合军综合作战司令本部,参加作战的多岛海列强的代表们今天首次汇聚一堂,针对共同作战“B”的立案、合意一事而交换意见。



与会者有圣·沃尔特帝国军最高司令官埃森巴赫首相,海德拉巴群岛同盟代表雷米·奥当、慧剑皇王国全权特使瓜生野义嗣,第二次伊斯拉舰队提督路易斯·德·阿拉贡,以及希尔瓦尼亚王国最高司令官伊丽莎白·希尔瓦尼亚女王,以上五名。雷米与瓜生野由于有着被帝国无情践踏蹂躏的过去,果不其然,即便围着同一张桌子坐下,依旧难以掩藏危险的气氛。那简直就是只要稍稍被帝国轻视或者嘲讽一下,就会踢开座椅离席的气氛。在这样微弱的电流溅射的空间里,唯一能带来清爽空气的,果然就是现在在多岛海世界最有权势,以及在民众中拥有极高支持率的那个名为伊丽莎白·希尔瓦尼亚的人了。



“多岛海国家的代表像这样聚集在一起相互交谈,仅仅这一事实就让我百感交集。尽管我们知道彼此都有着无法轻易超越的过去,但即便如此,我还是相信诸位的睿智。我确信,诸位的品位以及宽容的精神,能够超越过去的恩仇,为未来持久的和平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他带着灿烂的笑容堂而皇之地讴歌着理想。尽管对于渡过诸多政治修罗场的国家元首来说,这些官话根本不会管用,但若是对于姑且倡导一下全体共有的价值观,还是可以有的。为不让国民知道他们在桌子下面偷偷摸摸地互相踩着对方的脚,而只是在桌面上相互交换着笑容的假面,就以官话来回应吧。



“现在正值世界危机很明显地迫近而来之时。即便是将过去袭击人类的所有灾难加起来,也没有现在我们所直接面对的这种规模。居住在地上的人们相互争斗,得利的只有乌拉诺斯。我相信,现在聚集于这里的诸位,都是不会耽溺于感伤情绪的,有足够理性的,并且已经为了克服这次试炼而准备好了集结各自智慧的人们。”



雷米和瓜生野冷冷地听着怎么听都感觉是事先准备好的埃森巴赫的寒暄。至今为止一直用一些芝麻大的小事去挑起争端的帝国,竟然在这里不羞不臊地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这样无声的大骂从他们的表情就似乎可以听到了。



然而毫无疑问,海德拉巴群岛也好慧剑皇王国也好,都陷入了乌拉诺斯这更大的威胁中。为了暂时性地将这些根本不对路的成员们团结起来,必须与之分享打倒乌拉诺斯的意志。



然后作为团结的象征,最为合适的人物在现场只有一个。埃森巴赫将脸转向了伊丽莎白,主动提案道。



“说道多岛海联合军的最高司令官一位,我确信女王陛下最能胜任。没有给帝国、皇王国以及群岛招致任何祸根,而仅仅与乌拉诺斯敌对的希尔瓦尼亚王国的历史,此时正可谓奏响了多岛海的福音。即便是为了让乌拉诺斯明白我们这个同盟坚不可摧,伊丽莎白女王陛下,我希望能将本次作战最高指挥权委任于您。”



这是就座前他几经深思熟虑的词句。如同埃森巴赫希冀的那般,雷米和瓜生野的表情中浮现出了意外之色。恐怕是,他们无论怎样都要避免让帝国掌握主导权。为此,他们应该是揣了好几个对付的策略前来。但他们大概没有想到,埃森巴赫会主动将最高指挥权委托于伊丽莎白吧。



——我并不是让出了多岛海盟主之位。



——而只是限于本次作战的权宜之计。



——而且,一旦作战失败,就可以将责任推给伊丽莎白。



埃森巴赫对自己这么说着,环视着着在场全员的表情,确认了路易斯和伊丽莎白温文尔雅的微笑,便对带着痛苦表情的瓜生野说道。



“由于陛下的慈悲,我为能与贵国共事感到高兴。”



瓜生野的眼睛中仅仅一瞬间闪过了不满之色,但随即马上消失,以点头回应。



“让我们遵从陛下的意志,期待此同盟能永久长存。”



并不是帝国与皇王国握手言和了,而只是在无论如何都要打倒乌拉诺斯的伊丽莎白的意志这一点上,帝国与皇王国达成了共识。刚刚深藏于两人话语的含义正是这条。在这样的状况下,至少能让彼此国内的人民认可。在会议结束回国之后,即便遭到反对联合作战的派系弹劾,也能够将弹劾的方向转移给伊丽莎白。



多岛海联合军,那全都是伊丽莎白提出来的,指挥权也好责任也好都在女王身上。在作战失败的时候,他们可以这么逃避议会的追究,一股脑地推给伊丽莎白;如果作战成功的话,便利用已经恢复的国力再次排挤希尔瓦尼亚王国,再次君临多岛海盟主之位。在头脑中描绘着这样的图景,然而却丝毫不显露蛛丝马迹,埃森巴赫在任命伊丽莎白为联合军最高司令官的协定书上签了字——



“巴尔塔先生,你是怎么操纵埃森巴赫先生的啊?”



在让人腰酸背痛的回忆结束,获得了多岛海联合军最高司令官头衔以后,回到谢拉格里德市政厅五层的伊丽莎白在会客厅会见了巴尔塔扎尔,一边喝着柠檬茶,一边问着沙发对面的人。



巴尔塔扎尔靠在沙发背上,两条长长的腿交叉着,丝毫不改那让人熟悉的无表情的面孔,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只是给他说明帝国的现状和多岛海世界的推移,为他指出了最佳的一手。而之后,埃森便随意地为你戴高帽抬轿子。”



“真的吗?总觉得进展得太顺利,让我大吃一惊呢。”



由于巴尔塔扎尔就像平常那般说话,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变回了塞西尔,可现在是两人独处,应该也没关系。



“这是因为希尔瓦尼亚王国有着与此相称的势力。濒临破产的帝国,和拥有五百亿佩赛斯正币储备金的王国比起来,究竟哪个更适合盟主一位,这不用说都明白;再加上历史上与其他国家的良好关系这一点,根本不用我操纵,只要是有正常的国际感觉的政治家,都能明白究竟如何行止才最为妥当。”



他一边靠在沙发上,一边带着那无表情的面孔放话道不是自己功劳这样谦虚的内容,依旧瞪视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这样子和巴尔塔扎尔很平常地进行对话,总感觉就像是在Air Hunt士官学校的士官室里一样。塞西尔这么有些怀念地回想着的同时,将现在坦率的心情组织成了话语。



“我觉得到了这一步,真是不错呢。”



她这么深切地说道,巴尔塔扎尔也“啊”地短短回应,再次盯着天花板。尽管也不是很清楚他究竟听没听,塞西尔姑且还是继续说道。



“不久,关乎世界命运的战争就要开始了呢。我们这边的战力是,地面军二百五十万,参加的舰艇数仅战列舰就有五百艘以上,而飞机仅战斗机、轰炸机、强击机就有两千架以上……话说,这规模不是大得惊人吗?”



“不过这是多岛海残余势力拼凑起来的,而且有一半以上还是由伊斯拉舰队担负着。要让这些联动是极其困难的事。”



巴尔塔扎尔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回应道。在他脑子里,多岛海联合军共同作战“B”的构想应该已经进入最终阶段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啊,我也知道即便是这样要和乌拉诺斯对抗仍然不够充分,可这规模不仍然很让人难以置信嘛,这应该是史上最大的作战吧。”



“先不谈是否,毫无疑问会记录在历史的教科书中。”



“而这样的作战,可是巴尔塔先生立案的,是我批准的,而小显和伊莉雅则会打头阵冲锋陷阵啊。该说这真的太厉害了呢,还该说是不可思议呢,或者说是命运的安排呢……”



巴尔塔扎尔并不回应,只是仍然陷在沉思之中。他脑中装满了现实的问题,根本不想陪她一起天真地胡思乱想。



“都是一起同乘那艘埃利亚多尔飞艇的七人啊,而现在,这个世界都要因他们而改变了呀。”



可即便他不奉陪,塞西尔仍然自言自语般地继续说着。



正如她刚刚所说。这次,巴尔塔扎尔是站在了联合军首席参谋的位置上。尽管对外说,一手掌管作战的联合军参谋总长仍旧是拉斐尔·多诺尔上将,但实质上来说,这史上最大的作战“B”从日期、地点、手段的选定、参加部队的编成、集中、开进到佯攻、扰乱、欺瞒工作,以及最终潜伏在密特朗本土的抵抗组织的起义计划,也就是说从尾巴末梢到头盖顶端,都是巴尔塔扎尔一一挤破了脑髓细胞构想、立案的,说来都是巴尔塔扎尔睿智的结晶。而以自己的责任批准那付诸了人生之全部精力的结晶,下达发动号令,正是塞西尔的工作。而在那最前线,说不定会决定世界命运的普雷阿迪斯制空战,都由清显和伊莉雅双肩肩负着。



此外,正是神乐挺身而出将第二次多岛海战争引导至终结,多岛海列强才能像现在这样合力对抗乌拉诺斯。



还有,美绪。



这史上最大作战的核心,正是以美绪泄露的超一级秘密情报为基础的。在飞空要塞奥丁上安装喷气式推进装置,一举在敌方首都肉搏而破坏其“战争意志的源泉”这奇袭作战本身,正是由于在通信情报方面美绪的情报支持才得以构想出来。如果没有美绪送来的一线光明,“B”作战本身都无法立案无从着手吧。美绪所承担的角色可以说重要到了这种程度。



埃利亚多尔之七人。



巴尔塔扎尔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回应道。在他脑子里,多岛海联合军共同作战“B”的构想应该已经进入最终阶段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啊,我也知道即便是这样要和乌拉诺斯对抗仍然不够充分,可这规模不仍然很让人难以置信嘛,这应该是史上最大的作战吧。”



“先不谈是否,毫无疑问会记录在历史的教科书中。”



“而这样的作战,可是巴尔塔先生立案的,是我批准的,而小显和伊莉雅则会打头阵冲锋陷阵啊。该说这真的太厉害了呢,还该说是不可思议呢,或者说是命运的安排呢……”



巴尔塔扎尔并不回应,只是仍然陷在沉思之中。他脑中装满了现实的问题,根本不想陪她一起天真地胡思乱想。



“都是一起同乘那艘埃利亚多尔飞艇的七人啊,而现在,这个世界都要因他们而改变了呀。”



可即便他不奉陪,塞西尔仍然自言自语般地继续说着。



正如她刚刚所说。这次,巴尔塔扎尔是站在了联合军首席参谋的位置上。尽管对外说,一手掌管作战的联合军参谋总长仍旧是拉斐尔·多诺尔上将,但实质上来说,这史上最大的作战“B”从日期、地点、手段的选定、参加部队的编成、集中、开进到佯攻、扰乱、欺瞒工作,以及最终潜伏在密特朗本土的抵抗组织的起义计划,也就是说从尾巴末梢到头盖顶端,都是巴尔塔扎尔一一挤破了脑髓细胞构想、立案的,说来都是巴尔塔扎尔睿智的结晶。而以自己的责任批准那付诸了人生之全部精力的结晶,下达发动号令,正是塞西尔的工作。而在那最前线,说不定会决定世界命运的普雷阿迪斯制空战,都由清显和伊莉雅双肩肩负着。



此外,正是神乐挺身而出将第二次多岛海战争引导至终结,多岛海列强才能像现在这样合力对抗乌拉诺斯。



还有,美绪。



这史上最大作战的核心,正是以美绪泄露的超一级秘密情报为基础的。在飞空要塞奥丁上安装喷气式推进装置,一举在敌方首都肉搏而破坏其“战争意志的源泉”这奇袭作战本身,正是由于在通信情报方面美绪的情报支持才得以构想出来。如果没有美绪送来的一线光明,“B”作战本身都无法立案无从着手吧。美绪所承担的角色可以说重要到了这种程度。



埃利亚多尔之七人。



偶然间共乘那艘飞艇的七个士官候补生。



即便让国家与时代拆散,各自都与其他人陷入了敌对状况,但仍然紧紧怀抱着同一个誓约,最终得以突破的同伴们。这份思念,这份祈祷,现在即将改变这个世界。



不对——



有一个人被落下了。



现在只有一个人,还完全看不出他对世界有什么动作……莱纳·贝克。



“莱纳……他在做什么呢?”



塞西尔对着虚空沉吟了一句。巴尔塔扎尔依旧盯着天花板不回应。



“如果小显和伊莉雅到了普雷阿迪斯的话……莱纳,他会怎么办呢?”



她自问着,并寻找着答案。



通常来想的话,他一定会与我们敌对。不管怎么说,莱纳都是潜入工作员。他假装成我们的同伴,结果却一直将我们这边的详情泄露给乌拉诺斯,最终导致了那次Air Hunt岛奇袭作战。正是由于莱纳将乌拉诺斯舰队引来,我们所居住的岛才会被破坏,母校崩塌,很多人们都牺牲了。直到现在,莱纳和美绪都以背叛者的身份留名于圣·沃尔特帝国史中,如果被抓住的话一定会被枪决,或者是终身监禁。因此不管怎么想,在普雷阿迪斯的战斗中,莱纳都会作为敌人挡在我们面前……应该如此。



“只有莱纳,是这样的角色啊……”



在即将给世界带来变革的埃利亚多尔之七人中,只有莱纳会以背叛者的身份,一直处在与同伴们敌对的形式告终吗?



塞西尔的直觉,发出了否定的声音。



——莱纳他,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任务吧。



没有根据。然而,在内心响起的那个声音不知为什么伴随着十分坚定的确信……



——莱纳有着只有他才能够完成的任务。



——那说不定是,比起我们中的任何人都重要的任务……



即使将这些对巴尔塔扎尔言明,他也只会付之一笑吧。不管怎么说这都没有任何根据,只是她自己这么想而已。



可是,然而,一定。



“莱纳也坚守着誓约。”



塞西尔这么对自己说着。当这一点化作言语之后,那份确信便愈发强烈。



“纵使分崩离析彼此为敌,吾等亦不会相互憎恨。”



“友情永在。”



缔结的誓约,一定也在莱纳胸中有一息尚存。



所以到了普雷阿迪斯的时候,莱纳一定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最终,莱纳会改变这个世界。



在她的直觉又一次沉吟出这毫无根据的希望时,侍女告知招待的客人前来造访。塞西尔重新鼓足干劲,又戴上了伊丽莎白的假面,露出了典雅的笑容,在会客厅迎接了另一位今天的主宾。



“让您久等了,马纽斯殿下,您移步至此,我万分感谢。”



乌拉诺斯亲善大使马纽斯·西德斯第二王子,身上裹着一如既往夸张的礼服,嘴角浮动着讽刺之色,无视伊丽莎白,环视着室内。



“强忍着无聊屈尊至此,果不其然,这城堡真是大煞风景。”



伊丽莎白一副已经习惯的样子,带着笑容回应着马纽斯那惹人厌的话。



“这是市政厅嘛,王宫在大约十年前已经被乌拉诺斯破坏了。”



她不露任何怨气毫无顾虑地如是说道,告诉管家让他拿出酒窖中秘藏的酒来。



马纽斯对巴尔塔扎尔瞥都不瞥一眼,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拿出来的酒杯。对着兴味盎然窥视自己反应的伊丽莎白,马纽斯冷冷地说道。



“还是那样。”“很难喝吗?”“抿一口就够了。”“究竟该怎么样才能让您满意呢殿下?”“不要闲聊,直接说事,虽说大概什么事也能想到。”



不能再夸张地靠在椅背上,几乎都是仰视天花板的姿势,马纽斯这么催促道。伊丽莎白并没有开口,而是巴尔塔扎尔依序开始说道。



“首先,必须从只有联合军高层才知道的事实开始对殿下说起。去年十月,妮娜·维恩特失势了。给第二次伊斯拉舰队的情人泄露了普雷阿迪斯位置的嫌疑突然间加在女王身上,好像已经被德密斯托利派逮捕了。”



尽管他说得是将刚刚在联合军综合作战司令本部碰头的五名代表这种级别才知道的秘密情报,但马纽斯的反应很淡薄。



“就知道会这样。”



他仅仅说了这句,便用无言敦促对方的后文。以前马纽斯就已经预言过妮娜的失势了,这感觉应该就像是天气预报预报准确了一样。



“现在王座出现了空位。尽管德密斯托利他觊觎着加冕之时,但怕是正好赶上压制多岛海地区之时,便一时没有登基的打算。我想他的计划应该是想展示出自己作为新一任王有着充足的业绩,不给妮娜支持者反击的余地吧。”



对着讷讷地对自己叙述的巴尔塔扎尔,马纽斯突然问道。



“是打算奇袭普雷阿迪斯吗?”



巴尔塔扎尔有些不知所措了。尽管他吃惊也有谈话内容突然间就触碰到核心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吃惊的是为什么现在只有联合军综合作战司令本部才知道的本次作战的核心,会被这个乖戾王子知道。



“变更了奥丁下部的推进装置,这样的话,连白痴都察觉到了:为什么要在一次都没有用过的飞空要塞上装喷气式推进装置?为什么要提高己方秘密武器的移动速度啊?那正是为了不断接近射程范围内品质卓绝的猎物。再鉴于你们特地叫余至此,自然而然就只可能是商讨作战目的。”



马纽斯他百无聊赖地罗列着理由,但巴尔塔扎尔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这个王子不好对付。如果勉强去搪塞他的话,对方反而会更觉得自己没胆而愈发固执起来,这样的危险是很大的。巴尔塔扎尔认可了马纽斯的指摘,然而却马上又飞来了新的问题。



“怎么推测出普雷阿迪斯现在位置的?”



巴尔塔扎尔稍稍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我们这边的潜入工作员成功潜入了王都。”



“嚯”地,马纽斯喉咙发出了响动,紧接着问了工作员的身份以及联络手段。巴尔塔扎尔判断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将美绪的身份、靠菲欧传递的情报、写在纸捻上的现在坐标等等这些己方获取通信情报的依靠和保证都一一告知。



“普雷阿迪斯的行进方向呢?”



对于这个问题,巴尔塔扎尔拿出作战图作为回应。马纽斯瞥了一眼作战图上的行进方向,低语道。



“是从克里斯塔向多岛海方面接近的啊。”



“是的。简直就像是向着战场不断靠近一样。”



“不合情理。为什么要自己主动将头探向即将互殴的地方呢?”



根本不用马纽斯指出,普雷阿迪斯的前进方向并不寻常。明明身为政令与军令的大本营,却在主动接近着最前线。



非常罕见地,马纽斯沉思了半晌,时不时瞟一眼巴尔塔扎尔,面带危险之色。



“……你们大事宣传了余在多岛海联合军的事吧。”



巴尔塔扎尔在这一生中首次认同他人与自己有着对等的能力。



——这个乖戾王子的演绎能力可与我匹敌。



无言之时,他这么称赞着。他那脑子里的弯弯可绝不等闲。这王子仅仅是在看到奥丁推进装置的安装作业,就从目的到手段,一气呵成看破了巴尔塔扎尔小心翼翼掩藏在深处的头等大作战。



“并没有大事宣传,只是将这情报泄露到了乌拉诺斯谍报部可以掌握的程度。由于乌拉诺斯谍报部异常优秀,如果大声疾呼极力宣传,我们这边的策略就会被看破,就会起到反效果;而现在只是故意让青蛙跳入水中那种程度的涟漪声响起,等待其反应……就是这么回事。”



对巴尔塔扎尔的回答,今天马纽斯第一次微微露出了些看上去比较愉快的笑容。



“是以余为诱饵,去钓德密斯托利吗?”



“准确地说,是以殿下为诱饵,将普雷阿迪斯叫到跟前。等靠近的时候再用奥丁这支鱼叉刺入德密斯托利的脑髓。”



尽管这番言论对于寻常的王子的话定要责难其不敬之罪,但马纽斯却兴味盎然地盯着巴尔塔扎尔。



“是你小子的策略?”



“恕我冒昧。”



“名字?”



尽管之前应该跟他说过了,看样子不记得了。巴尔塔扎尔再一次报上名来。



“我是多岛海联合军首席参谋,巴尔塔扎尔·格林准将,殿下。”



嗯,马纽斯喉咙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又露出了令人不快的笑容。



“自从孩提时代,马纽斯就被人与余相比较,并在作为比较对象的所有方面都被余压倒。他胜于余之处,在于他是正妻之子,只有这一点。将余流放至伊斯拉,他比起任何人都松了口气。然而余竟如此这般搭乘着伊斯拉舰队回来了,想必他一定不安且不愉快吧。”



马纽斯开始很愉快地说了起来。在说着义兄德密斯托利坏话的时候,这个乖戾王子正可谓再生机勃勃不过了。



“为了彻底消除那份不安,便只有动用权力将余彻底击垮。他应该是希望炫耀自己的权势,让余跪倒在他面前,并在最前排观看余被斩杀身首异处的场面。正是那种肤浅,让普雷阿迪斯巡航在了密特朗的上空。”



马纽斯满心欢喜地高歌着德密斯托利的心境。尽管巴尔塔扎尔也通过谍报活动对德密斯托利和马纽斯这对义兄弟关系之差有所耳闻,现在看起来远在想象之上。马纽斯从心底里轻蔑德密斯托利,而德密斯托利则亲自担任阵头指挥前来抓捕马纽斯,然后或拷问或处死随心所欲。若非如此,自身连同大本营一起向多岛海世界开进就没有意义。



可趁之机就在这里。



除此以外,没有胜机。



“在密特朗本土登陆作战的前一天,安装着八十台喷气式推进装置的飞空要塞奥丁就会前往普雷阿迪斯肉搏,进行奇袭。以联合战斗机队的全力取得航空优势,空中轰炸敌方防御设施使之无力化,然后在普雷阿迪斯靠岸让地面部队登陆,压制全部军事设施、主要市政厅、议会场、尤利西斯宫殿,从事实上解体乌拉诺斯政府。在此之后,我们想推荐马纽斯殿下你作为暂定统治政府之长。为根除乌拉诺斯所谓‘天地领有’的地方病,并构筑与地上的和平交流,我们无论如何都需要殿下您的力量。”



巴尔塔扎尔将本次作战从概要到战后的构想一口气对马纽斯说了出来。



作为本次战争之源的乌拉诺斯教义These“天地领有”。



能够根除乌拉诺斯在人民精神深处生根发芽的这古老疾病的人,除了对乌拉诺斯理想状态持批判态度,在政治、经济、国际交流这所有层面都带有发展性思考的马纽斯以外的人根本难以想象……这是巴尔塔扎尔和伊丽莎白共同的见解。然而。



“无聊。”



马纽斯用这么一句就轻易拒绝了巴尔塔扎尔那乾坤一掷之策。



“很不巧,余对宝座根本没有兴趣。要和那些白痴贵族私通一生,只要想想胃里便反酸。那样的勾当,像德密斯托利这样的低能儿才再合适不过。”



他仅仅说了这些,饮净了自己一直说难喝的葡萄酒。嘲讽之色、看破一切的超然以及百无聊赖的态度将他现在的表情编织而成。



尽管已经想到了这乖戾王子不会那么老实地听从,可他却比想象的还要冷淡。尽管生来怀有优秀的资质,却由于妾室的地位而遭排挤,即便能力远在德密斯托利之上,却还是代替妮娜被放逐至飞空岛伊斯拉的过去,在马纽斯的心里折下了深深的褶皱。



——能力超乎寻常,然而内心太过麻烦。



将自己束之高阁,巴尔塔扎尔无言地怒骂道。



如果说有能够用言语说服马纽斯的人,便只有一个了。



“尽管您一直说难喝,可这一瓶现在却空空如也了呢。”



毫无顾虑地放出惹人厌的话语,伊丽莎白叫来管家,在新的玻璃杯里倒上了与刚刚不同品牌的葡萄酒……



“最近我觉得好像能读懂殿下的内心了呢。殿下啊,一定是那种非将内心深处所想相反的一面说出来的那种性格。”



马纽斯全然不为所动,露出了俯视世间万物的笑容。



“幻想着空空如也的口袋中的内含,这正是凡人的嗜好。”



伊丽莎白依然不改那无瑕的微笑,



“尽管是空的,但那口袋一定鼓得大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