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1 / 2)
像这样露骨地将实力放在天平上衡量,还是很少有的经验。
毋庸置疑,那是平常的凡人连站都站不上去的舞台。那正是所有能力超过常人三个等级四个等级如我才能抵达的试炼。
——这一局,有将我所有的能力倾注其中的价值。
瞪着眼前的模拟地形盘,确认着很多棋子所表示的自军战斗力,巴尔塔扎尔·格林上尉坚定着必胜的决心。
现在正在进行的,并不是像一直与作战司令部的同事们那样进行的普通的兵棋演习。
对战者现在正在别的屋子也瞪视着同样的棋盘,正在选定着进攻地点。通过彼此分开在不同的房间,对手的兵力规模与进攻路线都变得不可见,便能够更加逼近实际战场的条件。
还有,本次的对战者,与以往的对手身份相差悬殊。
现在隔着门和走廊在对面会议室中的是,圣·沃尔特多岛海舰队首席参谋,维克多·卡恩准将。
帝纪一三四九年,十月,Santose岛Sheragreed——
在设置于旧市政厅的Sheragreed作战司令部中,在派遣至Santose岛的参谋将校饶有兴致的观察下,一周前刚刚特别晋升为二级成为上尉的巴尔塔扎尔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那是一个重大机遇的同时,又是一落千丈直至深渊的陷阱。
——如果输了的话,大概会成为那些愚蠢的家伙们最好的食饵吧……
对于海空军史上没有前例、异常迅速地晋升为上尉的巴尔塔扎尔,人们嫉妒的视线变得愈发严重。原本同在作战司令部的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对一个新人如此顺风顺水地发迹感到有趣。从现场的氛围就可以看出,大家都期待着巴尔塔扎尔的失败。
——一旦被看到破绽,伤口便会迅速裂开扩大,有可能成为致命伤。
——我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止足不前。
——不要当这是演习,当成实战吧。
——我现在就是要对几万将士的生命负责任的参谋总长……!
如是驱使着自己的内心,巴尔塔扎尔全神贯注在连索布尔岛的地形海拔差距都精致地再现出来的模型上。
索布尔岛是Haiderabad联合共同体伊兹里翁的某个岛屿。
巴尔塔扎尔为防御一方——Haiderabad军(联合军)的参谋总长,自由地分派己方兵力,等候着维克多准将所指挥的圣·沃尔特军(帝国军)的进攻。虽然说这是预定在十一月针对伊兹里翁攻略战进行的模拟,但帝国军中枢要判断迄今如破竹之势取得各种业绩的巴尔塔扎尔的实力究竟是不是真的,这一层意思更强。
对手维克多准将是让联合军海上战斗力完全崩盘的那次“钢铁之雷”作战的立案者。与秋津联邦联手东西夹击乌拉诺斯飞空要塞,使得决定了Haiderabad战役趋势的帝国军史上最大规模的进攻作战成功进行的,实际的帝国军头脑。如此大人物竟然特意与一介新任上尉来对弈,足见巴尔塔扎尔的功绩有多么拔擢。
他作为让埃利亚多尔敌中翔破成功进行的年轻机长而受到极力称赞……并非仅仅如此。巴尔塔扎尔从仅仅是一些数字的开绽中就预见了作战本部谁也没有看过的乌拉诺斯最大的侵略作战“尤迪加作战”,甚至连来袭的日期时间以及规模都准确地看破了……这件事虽然也很重大,但接下来还有特大功勋。
上个月,突然间,掌握着Santose岛居民宣抚之钥匙的“遗失的公主伊丽莎白”给圣·沃尔特帝送上亲笔书信,提到了巴尔塔扎尔个人的名字,通告说“如果是格林少尉的要求的话,希尔瓦尼亚王家绝对不惜对圣·沃尔特帝国协力”。
并不只是发现了生死未卜的伊丽莎白。虽然不知是怎么做到的,但看来伊丽莎白对巴尔塔扎尔完全信任,如果巴尔塔扎尔要求的话,她就有协助帝国军的意志。握有多岛海战争关键的Santose岛只要允诺全面协助帝国军的话,未来就再明朗不过了。对于以Haiderabad联合军和秋津联邦军两方正面为敌的帝国军来说,让Santose岛坚若磐石成为自己的垫脚石那是必要条件,而巴尔塔扎尔将此变成了可能。
如此巨大的功绩,接连不断地来得过头了。
究竟是不是天才。
连帝国军作战司令本部都没有办法无视巴尔塔扎尔了。现在的这个,就是为了试探巴尔塔扎尔的“天才”所设之局。
——能证明自己的天才的话,就能被作战本部中枢录用。
——仅仅是秀才是不够的,那种东西满大街都是。
——必须是无人能比肩、独一无二的天才。
话虽然这么说,可条件并不简单。
攻击一方——维克多准将所率领的帝国军的胜利条件是占领首都伊兹里翁。
而防御一方——巴尔塔扎尔所率领的联合军的胜利条件是歼灭登陆部队。
这从防御一方来看是相当不利的条件。
登陆作战这种东西,对于可以决定时间、地点和手段的攻击一侧更加有利。而且这次对战连战斗力规模都在模拟现实,维克多准将的战斗力看上去有巴尔塔扎尔的三倍到五倍之多。为了以很少的战斗力阻止敌方大军的登陆,必须准确看穿敌军的进攻路线,有效配置己方兵力。
——对于防御一方有着可以活用地形的优势。
——希望能够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一点,那么……
巴尔塔扎尔瞪视着索布尔岛的地形盘,揣摩着在对面房间应该正在决定进攻路线的维克多准将的思维。
——可以想到,要想登陆然后进攻首都伊兹里翁,有两条路线。
——从北方海域接近,从流留湾登陆瞄准伊兹里翁的这条最短路线。
——或者从南方海域接近,从Chiang Mai湾登陆的这条迂回路线。(译者注:话说这Chiang Mai是泰国的一个省。)
如果能正确地预测会从南北哪边前来,以有限的战斗力在那里埋伏的话,就可能实现有效的歼灭。
——如果从北边进攻的话,就必须通过狭窄的海域。
流留湾有些像猪笼草似的呈现出U字形,细长地凹陷着。虽然登陆之后附近就有三个飞机场,在伊兹里翁也通干线道路,但作为可能登陆地点的沙滩在湾最深的位置,舰队在到达这里之前无法避免要遭到从耸立的悬崖而来的猛射。那地势作为实施登陆作战是难度非常高的。
——从南边进攻的话,虽然距离首都很远,但舰队的障碍较少……
Chiang Mai湾呈C字形,凹陷很浅。可能登陆的沙滩很宽广,舰队一定可以很充裕地实施作战。
——通常来讲,是南边。然而……
巴尔塔扎尔他继续摸索着维克多准将的思维。
——并不是登陆就结束了,还必须从那里向首都进攻。
从Chiang Mai湾到伊兹里翁,取陆路大约有四百五十公里。沿途有舰炮射击鞭长莫及的山岳地带,道路有狭窄又细又没有经过修理。再考虑到如果在进击途中遭遇猩猩的话,这边的风险也很大。
——两方面都有可能。
可以想到,还有可能会将舰队分成两股,从Chiang Mai湾与流留湾同时施加强袭。那种做法则是看破了巴尔塔扎尔会将守备队集中在两处中的某一处而从防守薄弱的一面安全登陆。
——准将,将何去何从呢?
即使他瞪视着那地形盘,也得不出答案。
现在,在巴尔塔扎尔所在的资料室,有作战本部参谋将校三名、记录员一名以及负责联络的职员一名。巴尔塔扎尔向其中一名参谋传达了行动。
“我要实施潜水艇索敌。”
“联合军,潜水艇索敌。”
参谋点了点头,让联络人员出了房间,向对面的会议室传达了索敌的意思。
在会议室中除了维克多准将以外,还有航空参谋两名和舰队参谋一名,接到联络以后扔了骰子,将索敌的结果告知巴尔塔扎尔。
“索敌结果,发现一艘潜水艇。”
联络人员返回后,将发现的潜水艇棋子置于地形盘的海上。
潜水艇在连接Santose岛Sheragreed和Chiang Mai湾的路径上。
巴尔塔扎尔点了点头,进行着类推。
——潜水艇在这个位置上出现的话,Chiang Mai湾就可疑了。
潜水艇是用来侦查的。将潜水艇派遣至企图登陆的海域,观望敌方舰队的动向和陆地的情形,如果可能的话将运输船击沉,起到将守备队孤立在海的一侧的任务。
——果然是南边的路线吗……
巴尔塔扎尔继续进行着索敌。
“我想要进行飞机索敌。请将通信谍报,以及敌方俘虏的审讯结果告知。”
当他行动向参谋传达后,联络人员便出了房间,从对面会议室收到了行动的结果,口头向巴尔塔扎尔传达了。虽然索敌和攻击结果判定是看骰子投出的点数,但在骰子判定困难的情况,在会议室的航空参谋彭德尔顿便成为游戏仲裁,决定可能出现的结果,然后向选手传达。
收到联络人员送来的索敌与通信谍报以及审讯结果,果然Chiang Mai湾附近集中着可疑的动静。
——出得真够厉害啊。
所有的情报,都预兆着从南方路线前来的进攻。而对北方路线不管怎样进行索敌都没有任何结果。
——这反而很可疑。
巴尔塔扎尔插着胳膊沉思着。
不经意间,过去,他响起了他上司安迪上校所说的话语。
“你如果能学学人类感情的微妙之处的话,就无所畏惧了。”
那个时候对于为什么要学习那种东西,根本不明所以。
然而现在——他能理解了。他做出从牢狱中放出清显和神乐的决定,其结果就是自己活得了希尔瓦尼亚王家完全的信赖。那次的经验仍然在自己心中栩栩如生。
——人可不是只有理性,也会根据感情行动。
——不……不如说靠感情行动的人更多。
——而感情最根本的是“不安”。经“不安”这道滤嘴过滤后,多数的人都依此行动。
——这一点在战场上也同理。
——并不只是思考。连着对手的感情……不安也一起解读。
巴尔塔扎尔瞪视着门对面的维克多准将,继续着推理。
——这是演习,是同伴之间来决定规则的游戏。
——而那结果就是,会影响从今往后在参谋本部的立足之地。
假使维克多准将失败的话,参谋们就颜面扫地了。因此即使是万一,也不能输,为此就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想要判断我能力的是作战司令部的司令官们,而并不是在这里的这帮人。
——在这些参谋眼中,我的存在是大得没有极限的障碍。
那么万全可以想到,他们会事先勾结,而策划着让我输掉。
——正因为这个游戏所招致的结果是“不安”,应该想要提高获胜几率……
如是跟进自己的想法,便可以想到,游戏仲裁者从来都没有从对面的房间过来这一点则尤为可疑了。根据演习前的说明,游戏仲裁者应该分作战阶段而在两个房间进行移动以确保公平。
巴尔塔扎尔向联络人员慢慢询问道。
“彭德尔顿上校与维克多准将,有没有进行对话呢?”
联络人员一瞬间表情僵硬了。与巴尔塔扎尔同房间的参谋们都面面相觑。
“不、没有,那种事情……”
联络人员躲开了视线。巴尔塔扎尔将视线对准停笔的记录员,
“我要求记录刚刚的对话。”
记录员看了看参谋们,然后让笔游走在笔记上。巴尔塔扎尔接下来向参谋提出要求。
“不能让彭德尔顿上校来到这间屋子吗?”
参谋们的表情中夹杂着诧异的东西,然后稍稍皱了皱眉。
“根据预定,登陆作战开始之后,上校会来到这间屋子的。你难道对判定有所不满?”
“上校是根据什么过程来判定索敌结果的,这一点对我不透明。”
“你在战场上,还会对索敌过程抱有不满吗?”
参谋的语气中,明显对这个年轻的新进来的人含有敌意。
“对不起。”
简短地道歉后,将目光移到地形盘上。然而在他心中卷起一种对Sheragreed作战司令部参谋们的不信任的感觉。
刚刚,他向在这屋子里的人不断追问,就是要看他们的反应。他硬是提出超越权限的要求,以观察他们如何应对。其结果就是,全员的举动太过可疑了。
——联络人员的态度明显就是在隐藏着什么的人的态度。
——记录人员也是和参谋交换眼神之后,才重新开始记录。
——参谋也是,如果心中无鬼的话,根本没有必要语气那么粗暴。
从以上这些进行演绎的话,就能导出接下来的答案。
——这帮家伙,勾结起来的可能性很高啊。
——从一开始,就是心怀让我输的鬼胎啊。
巴尔塔扎尔确认了那一点。
自从任职以来一直是这样。功绩不断提升的同时,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目光愈发冷淡,就连报告的内容什么的都被篡改过。
——虽说应该是圣·沃尔特拥有最高智慧的集合,但归根到底也是人啊。
——即使年龄不断增长,占据了很高的地位,从感情来讲并不是自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