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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1 / 2)



向着澄澈的三月蓝天,数百顶洁白的帽子被投掷了上去。



四年级学生们的欢呼,在Air Hunt士官学校大讲堂前高亢地响了起来。



肩搭着肩,互相抱着,共同度过了四年的学友们在很近的距离互相露出笑容,互相分享着作为士官候补生共同完成学业的那种感激之情。



在今日,这四百五十名学生将从Air Hunt士官学校毕业,升为圣·沃尔特帝国海空军的少尉候补生。从明天开始将赶赴他们被分配的地方经过一年的研修,正式地作为少尉为祖国而奉献出自己的全身身心。



在广场上绽放着毕业生们的笑脸。他们身着崭新的白色海空军礼服,在这里那里围成了一个个圈子,向从此以后就要向各自的战场出发的学友们依依惜别。



不久,后辈们也加入了四年级学生的圈子。



在这里那里在欢笑中都夹着眼泪。虽然这是和普通的学校也没有什么不同的毕业仪式的光景,但在毕业以后全员都将在战场上就任着事关生死的任务这一个事实,就将此时变成了无可替代的时刻。在这其中会有好几成的学生们毫无疑问地会殒命于多岛海的战场。一个人都不缺地重新再次聚集在一起根本不可能。



可是即使这样,四年级学生紫神乐依然不改平时那悠然的态度。



“这不可能是这一生的诀别,所以不用那么夸张的饯行哟。”



带着飒爽的笑容这么说着,她带着喜悦与感伤地目送着周围的一切。



“我也会加入圣·沃尔特军,一开始从事任务了我就会写信哟,清显君。”



三年级学生,坂上清显那动不动就会湿润的眼睛里映出了神乐,努力地抑制着感情,而还以笑颜。



“……是的。神乐姐,真的……非常感谢。在这以后,也请多关照了。”



即使现在每每看到神乐,清显他还是会有已经死去的姐姐就在自己面前的错觉。本以为再也回不来的思念万分的笑脸,每天就在很近的距离,那丧失亲人之悲痛就渐渐远去,而被一种怀念的温暖包围着,他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



可是从明天开始,神乐将踏上征途。那种寂寞,已经到了伴随痛苦的程度。



“神乐姐,我也会写信的……绝对,绝对……!”



在清显的旁边,脸上已完全让泪水弄得乱七八糟的二年级学生,塞西尔·豪尔声音发颤。神乐以笑脸相对,张开了两只手臂。



“过来,塞西尔。”



塞西尔尽情地让双目的水流溢出来,飞奔到了神乐的胸中。



“神呐姐,偶贵寂寞的,神呐姐。(译者注:就是“神乐姐,我会很寂寞的,神乐姐。”全部都浊化处理了。但这里与上次不同,不是神乐抱得有多紧,而是这小公主太重感情了)”



尽管眼泪浸湿了神乐那纯白的礼服,塞西尔还是毫无顾虑的将脸在上面摩擦着。神乐怜爱地抚摸着塞西尔那小小的脊背,温柔地说着。



“不用哭哟。肯定还会再见面的。我也会为了成为出色的军人而努力的,塞西尔也加油。”



“是……是……”



塞西尔一边发出不成回应的吐息,塞西尔一边揪着神乐不松手。神乐无奈地不断苦笑着,看着在面前保持着直立不动的姿势的三年级学生,伊莉雅·克莱施密特,跟她说道。



“伊莉雅也谢谢你了。剑术部就拜托你了哟。教材我已经留下了,你可以传授伊莉雅流的新式剑术了。”



“……是……虽然我还很不成熟,但会竭尽所能。”



伊莉雅她以最有礼节的姿势听着神乐的话。神乐建立起来的剑术部,此后将有伊莉雅继承下来发扬光大。



“清显君也已经加入了。两个人一起琢磨技巧,一定能飞得更高的。我相信你们。”



“是。我们会努力的。”



清显挺直了背,回应着神乐的话。由于过于严苛的训练,剑术部变得人数不足了,因策现在的剑术部借清显、塞西尔、莱纳和美绪的名义才得以继续存在。



“莱纳也是,不要总翘课(译者注:这里也可能指翘掉剑术部的活动)要多出勤哟。周末的泡俱乐部要适度。”



三年级学生,莱纳·贝克一如既往地露着嘻嘻哈哈的笑脸对着神乐,道:



“咿呀——真的很寂寞哟,神乐姐。情书,也请给我一封吧。”



“嗯,虽然不会给你情书,但一定还会见面的。”



“别看我这样,确实真的是会感到寂寞的呀。话说美绪呢?是不想来吧。还真是薄情的女人呢。”



莱纳扫视着周围用轻巧的语气说道。清显和神乐的表情都黯淡了下来。



“不在……呢。”



清显也将视线向人群中送去,可却完全看不见三年级学生美绪·塞拉的身影。



大约两个月前,在寒假从克洛斯诺达尔岛归省以来,美绪的态度就发生了骤变并一直持续着。明显在回避着七人在一起的交往,饭也通常都是一个人吃,完全隔绝了学生之间的交流。



“一定是有非常严重的原因吧。我也来找找看,这样子毕业的话会非常寂寞的……”



神乐也非常担心地寻找着美绪,可完全没有头绪。



取而代之的是,她找到了另一个伙伴。



“巴尔塔……为什么就那么好懂呢……”



她那怅然若失的面孔所对着的,就是远离了周围的喧嚣而一个人超然地伫立着的四年级学生,巴尔塔扎尔·格林的身影。



其他的四年级学生都被学友和后辈围住了,但巴尔塔扎尔却一个人将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不要用毕业之类的东西来烦我”的表情,只露出了仰望着天空的侧脸。虽然这确实是与四年级学生第一名相称的孤傲的天才的气氛,但他却特地在这神乐一定能发现的地方一个人伫立着,巴尔塔扎尔的本性还是很容易看穿。



“如果把他再这么放着的话,他大概会哭吧。”



对神乐那恶作剧的话语以苦笑回应,清显他自己跑近巴尔塔扎尔身旁。



“机长,恭喜你毕业。各种事情都非常感谢你!”



这么打着招呼,巴尔塔却做出一副“刚刚才注意到”的表情。



“已经来了吗,完全没注意到啊。”



“那边大家都在呢。机长也去吧。”



清显和神乐用手指指示着,巴尔塔扎尔好像兴趣索然地哼着鼻子。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特别喜欢厮混在一起的人们啊。如果只是像毕业这等的事情就那么吵这像什么话。这只不过是对于军人来说的其中一个环节而已。”



“是的,诶,可能确实是这样吧,但大家再次聚在一起已经很难了。该和神乐姐打招呼了。”



清显一边催促着,一边推了一下巴尔塔扎尔的后背。虽然露出老大不乐意的表情,但巴尔塔扎尔还是摇摇晃晃地走向了神乐。



“受你照顾了,巴尔塔。看不见你那没表情的脸我会很寂寞的哟。”



仍然抱着塞西尔,神乐打了招呼。巴尔塔扎尔依然插着胳膊瞪视着神乐,道:



“也是最后一次见你那若无其事的脸了呢,紫。虽然并不怎么会扰乱我的感情。”



“恭喜你能赴任海空军作战本部。不愧是你呢。总感觉带着一种未来参谋总长的既视感呢。”



“好几年都会是小喽罗呢。你才是在沃尔特克航空队吧。这也是非常容易发迹的路,应该不会出有差吧。”



四年级学生第一名巴尔塔扎尔将赴任圣·沃尔特海空军作战本部,这对于一个士官候补生还说是最高级的发迹路线,正如神乐所言,将来成为圣·沃尔特军全体的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谋总长也不是梦想。然后神乐也作为派遣少尉候补生进入圣·沃尔特最强的海空军战斗机队——沃尔特克航空队。在这里崭露头角的话,将来成为空军全体的指挥也不是不可能。



神乐注视着巴尔塔扎尔的正面,浮出了笑容。



“不要忘记誓约哟,在这一生都不要忘记。”



巴尔塔扎尔好像遇到了冷不防的事,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后,咂了下舌头,背过脸去。



“……无聊。那是小孩子的游戏。”



清显也是、塞西尔也是、伊莉雅和莱纳也是,都还记着神乐所说的“誓约”。



“即使分开成为敌人,吾等也绝不相互憎恨”



“友情是永恒的”



那是在埃利亚多尔飞艇达成在敌中突破之后所结下的,七人的誓约。



尽管言语上否定着,巴尔塔扎尔的侧脸,还是暗暗地告知他即使现在仍然将那誓约铭刻于心。



这么说着,莱纳伸着腰眺望着远处,



“哦,发现美绪了!”



这么说着清显也和莱纳对着同样的方向向远处望去,并没有看到和美绪相似的人影。



“我,去把她带来。”



莱纳他轻捷地混进了人群中。虽然清显想跟在他后面,



“别,你就在这里。说不定是我看错了呢。”



被莱纳先发制人,他只好将那情绪憋在心理,留在了现场。终于将脸从神乐身上离开的塞西尔,那被眼泪弄得乱七八糟的脸仰起看着巴尔塔扎尔。



“机长,你来了?”



“我来不行么?”



“至今为止将我狠狠地当道具一样对待实在非常感谢。我一生也不会忘记你这样对我。”



“啊,等你进入军队以后也请好好期待。我会将你所在的部队最优先地送到所有的最前线的。”



“不会忘记的。我,对你刚刚说的话,一生永远都绝对不会忘记的。从不好的意义来说。”



塞西尔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连续吐出怨言,对着巴尔塔扎尔用威胁的口吻以粗暴的语言相向。即使同在士官室也水火不相容的二人,今后大概只要一见面就一定会吵架吧。虽然初看起来关系很恶劣,但从各种意义来说,最能与巴尔塔不拘泥地说话的正是塞西尔。



清显目送着周围。莱纳也是美绪也是,都不知道在哪里。虽然这么担心着,他还是与神乐和巴尔塔扎尔共同度过着那所剩不多的时间。



在广场的外沿、林阴道的树阴下,美绪一个人目送着远处的四年级学生们。



那是毫无光泽、沉沦的眼睛。单手触碰着银杏树干,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的人们。



好像为了不被察觉到一样,莱纳从背后偷偷地靠近她,发出了声音。



“我不是说过了么,你太可疑了。特地让自己被怀疑这算是什么事。”



她抽搐了一下,伸了伸背,美绪向背后回头。



究竟什么时候绕到背后来的呢,莱纳他一边挠着后脑勺,仿佛在对表现不好的学生晓以道理一样地继续说着。



“像平时一样地行动。反正都要骗,就给我堂堂正正地骗。不要现在才装好孩子,这样的才最让人火大。”



美绪那黯淡的眼神里硬忍着愤怒的色彩,低沉地回答道。



“才没有……装好孩子。”



“虽然不想做但是没办法才做的……满满的这样的感觉。笨蛋吗你。既然在做就给我认真地成为间谍。如果做个半吊子小心我杀了你。”



美绪咬着嘴唇,以更加低沉的声音,道:



“……什么呀……自以为了不起……与你不一样,我可是一般人……这种事情……一般的神经怎么受得了。”



哈——他仿佛为了炫耀自己似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莱纳抬起了头,卸下了潜入用的伪装人格“莱纳·贝克”的假面。



乌拉诺斯特殊工作员“蜂鸟”大踏步地朝美绪走近,抓住她的胸口,粗暴地拉到了自己身边,用嘴贴近她的耳旁沉吟道。



“这不是恰当的态度呢。”



那是与莱纳·贝克根本不同的声音。美绪的表情露出了胆怯。蜂鸟用着只有美绪能听见的压抑的语调继续说道。



“如果将你的行为状况报告给塞农的话,你兄弟姐妹的命就没了。你应该明白吧,塞拉家已经踏上了不归之路了。”



美绪双手抓着蜂鸟的手腕,虽然想要拉开,但那手仿佛溶解后接起来的铁棒一样抓着美绪的胸口一动不动。



美绪对着美绪的鼓膜,轻轻地吹动着这样低沉的声音。



“不要露出这种大彻大悟的态度。像平常一样地给我行动。如果想要救兄弟姐妹们的话,就用笑脸去骗所有他们那些家伙。”



美绪将视线转移开来。那双脚在颤抖。蜂鸟不由分说地威胁道。



“将个人的爱全部给我舍弃。你只是想要成为善人罢了。你现在只是无法原谅自己背叛了同伴,于是将与之的关联全部断绝来抱有自己的善人假面而已。一眼看去好像还是对伙伴的那种思念,可归根到底不过是你的自以为是而已。不要忘了,你老早以前就已经把同伴出卖给乌拉诺斯了。”



美绪双膝失去了力气,垮了下来。可是蜂鸟不允许她倒下,依然抓着她的胸口,仿佛要将这小小的身体吊上去一样充满了力气。



“把你自己都给我舍弃掉。这样无论多米尼克也好和希也好波妮塔也好,这样就能送给他们正正经经的人生。只要你自己陷入了泥潭,兄弟姐妹全体都会获救。”



从蜂鸟的嘴里听到了那些年幼的弟弟妹妹的名字,眼泪从美绪的眼睛里溢了出来。



“不要对那些孩子们出手。”



终于,她只回应了这些。与其说是反驳,这只是恳求而已。如果幼小的弟弟妹妹都成为了间谍的话,那就是自己将塞拉家引向了黑暗之中。那就是美绪的觉悟。



——部长(译者注:写部长注音塞农。从上文也可以看出,蜂鸟/莱纳他在士官学校感受到了同伴们的温暖之后,人格分裂了。这句话是莱纳人格的心声。)他还真是做了残酷的事呢。



内心,蜂鸟发出了嘲笑。为了将聪明刚强的美绪变成提线人偶,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她年幼的弟弟妹妹当成人质。“如果不想让他们成为间谍的话,你就以身相代”只是这样告知她,美绪就无法抵抗了吧。然后曾经一度玷污的手,就无法再度恢复从前的清白了。



美绪现在已经曾两次通过菲欧接受了传递过来的塞农的指令,将Air Hunt岛的防卫设施的相关信息流向了乌拉诺斯。虽然说这是为了保护幼小的弟弟妹妹而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但这却无法抹掉背叛同伴的事实。



“想要保护兄弟姐妹们的话就遵从我的指令。你已经出卖了同伴了,已经是乌拉诺斯的人了。”



仍然抓着她的胸口,互相碰了碰额头,蜂鸟在极近的距离说服着美绪。已经满是眼泪的美绪的眼睛,拼命地保持着刚毅瞪视着蜂鸟。



仿佛向伤口上撒着盐一样,蜂鸟很多次重复着“出卖了同伴”这个事实,他将那个已经无法回到过去的既成事实染在美绪的心里,强调着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事情。



“什么啊那眼神,明明身为一个背叛者。”



“……”



“我可不是莱纳·贝克。那只是我潜入用的伪装人格。如果你把他与我看成同一个人的话,那会有让你后悔的事情发生的。”



“……神经病……!”



“你说什么?”



蜂鸟松开了抓住她胸口的手,用同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美绪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了。



“要我将你父亲所做之事告诉给坂上听吗?”



“……!”



美绪拼命地睁着一只眼睛。



“如果他知道了引荐Mesusu岛侵略的认识伊桑的话,坂上会怎么想你呢?”



“……不……要……”



美绪明显动摇了起来。



与年幼的弟弟妹妹们的事情同等让美绪害怕的就是,被清显憎恨这件事。



如果真的被憎恨了的话,那么还是慢慢地从清显面前消失比较好。她希望作为清显来说,那些能作为美好的回忆在他的记忆中存在。那是美绪最后的愿望。



如果Mesusu岛侵略的真相让清显知道了的话,那个极小的愿望也无法实现了。



蜂鸟细致地读取着美绪的内心,继续施加着进一步的威胁。



“如果想让我停手的话,就把那可疑的态度给我丢掉。不要让我好几次说同样的事情。如果发觉了你所做之事的话,坂上也好伊莉雅也好神乐也好塞西尔也好想必都会受伤吧。你想让同伴们悲伤吗?”



“……怎么……会有……那样的……事!”



“如果真那么想的话就给我拼命地去骗。像以前那样充满热情地表现。你已经是被污染过的人了,无论是想要抱有善人面还是假装成悲剧的女主角,也回不到以前的清白纯洁了。”



终于蜂鸟松开了手。美绪当场俯下身子咳嗽了起来。虽然眼角微微渗出了水滴,但出来的究竟是痛苦还是悲伤,只有她本人才知道。



低着头看着她那苗条的背部,蜂鸟投出了冷冷的声音。



“理解了吗,婊子。”



美绪没有反驳,仍然低着头。背部微微颤抖着。



“把这给我想成是最后通告吧。巴尔塔扎尔已经对你投向警惕的目光了。如果再继续露出在此之上的可疑态度的话,就把你弟弟妹妹的未来都夺走,就告诉坂上Mesusu岛侵略的真相,就会告诉同伴们你的身份。”



美绪仍然无言,只能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