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喔喔,西吉贝尔特!(2 / 2)


「阁下……那个,您没有受伤吗?」



「奇迹般的生龙活虎呢。顶多有些撞伤吧。这也是受到了雷顿特拉的庇佑吧。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那真是太好了。」



马瑟尔露出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不安的表情,这次换他环顾四周。



「话说回来,我们接下来接怎么办呢?太阳已经要下山了——」



「我想想喔……总之,今晚就在这里过夜,等天亮之后再开始行动吧。因为深夜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座山里到处走动,太危险了。匪徒有可能再次袭击我们,也有狼和熊出没的危险。」



「说的也是……那么,属下去收集一些可以当作燃料的东西过来,请阁下不要离开这里。」



「我也来帮忙找吧。两人一起行动比较容易应付意外事态,也能快点收集完。」



「可是——」



「别可是了。我可不能连在这种情况下,都只让部下去跑腿,自己却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态度,当个傲慢的指挥官。我经常这样告诫自己,嗯。」



西吉贝尔特抽出腰后的一把与剑分别带来的大型小刀,啪沙啪沙地砍断灌木丛的树枝。



「阁下……那个,那种刚砍下来的树枝,不适合拿来拿当柴火——」



「唔?是这样吗?」



「对。不仅难以燃挠,也会冒烟——」



「这样啊……原来剐砍下来的树枝容易冒烟啊……」



会是克萝蒂德他们发现烟雾而赶来呢?还是会被匪徒看见,前来给予致命的一击呢——无论如何,现在西吉贝尔特的心中没有不取暖这个选项。总之,要是不温暖身体,两人有极大的机率可能会冻死。



「啊,不过,在这里应该很难找到干燥的朽木,今晚就妥协吧。就算有匪徒过来,属下也会保护阁下的。」



「那还真是令人安心呢。我有像你这种部下,真是幸福啊,贝拿温——」



「是马瑟尔·华贝拿。」



马瑟尔立刻纠正,选择细树枝用剑砍下。



「————」



西吉员尔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背影,盘起胳膊。



射进这个谷底的阳光几乎为零,而低垂的夜幕确实逐渐夺去西吉贝尔特两人的体温。



「——有什么事吗,阁下?」



或许是察觉到西吉贝尔特的视线吧,马瑟尔说道。



「啊,没什么……我记得你入团还只有半年左右吧?」



「是,没错。科特雷德郊外的桥被毁坏时,因为无法通过,而来不及参与德尔布吕克的攻防战,不过——当时的任务几乎跟初次上战场没两样。」



「喔喔……那个时候啊。」



西吉贝尔特记得当时他被悠尔罗格的谍报人员绑架,还差点跟桥一起被炸飞,遭遇到了许多惨事。老实说,他一点都不想回忆起这些事情。



不过,有好几名团员在那里丧命。马瑟尔在那里死里逃生,可说是非常走运吧。昨天指派工作时,西吉贝尔特也若无其事地观察了一下,焉瑟尔是个勤勉的年轻人,其他团员不想做的杂事会抢先去做,体力大概也很不错。虽然是贵族出身,个性却不骄傲,只要继续在阿尔尚博的底下认真地累积经验,将来可能会成长为担任团内核心人物的人才。



「话说回来……你好像很习惯做这种事情呢,华贝拿卿?」



隆匣追溯记忆,想起马瑟尔个性的西吉贝尔特,看着手脚俐落地进行篝火准备的青年,吐出赞叹的气息。



「称呼小的为华贝拿卿,属下不敢当——」



马瑟尔暂时停下动作,回头望向西吉贝尔特,露出腼腆的神情。



「可是,我记得你的老家,是欧里亚克城下持续三百年以上历史的古老门笫啊……」



「只是个族谱又臭又长的贫穷贵族罢了。」



马瑟尔露出自嘲的笑容,回到手边的作业。



「在祖父那一代就已经没落,所谓的贵族只是虚有其名……我从小时候就已经开始帮忙劈柴和打水。因为没有闲钱雇用佣人。」



「所以才那么熟练啊。」



「真是丢脸。」



「不,没什么好丢脸的。你反而应该抬头挺胸。」



「什么?」



「家道中落又不是你的错。而且,你是为了重建华贝拿家才加入骑士团的……对吧?」



「对……对,没错。」



可能是被西吉贝尔特说中而感到惊讶吧,马瑟尔瞪大双眼点了点头,诉说起自己的境过:



「……我家因为父亲英年早逝,所以我必须代替父亲撑起这个家。家里有母亲、祖母……还有适婚年龄的妹妹,必须想办法替她准备嫁妆钱才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管是出嫁还是招赘,结了婚离开原生家庭时,就必须带嫁妆钱过去配偶的家不可。如果双方都是平民,或许可以选择不受这种习惯束缚的婚姻关系,但即使再怎么落魄,只要出生在贵族世家,不准备嫁妆钱就无法出嫁。



「我并不是因为听到你说的这番话才这么做的……」



西吉贝尔持稍微清了清喉咙,在堆成一座小山的枝叶前坐下。



「——等回到欧里亚克,就赐给你一包赏金吧。」



「咦?」



「因为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已经冻死在这里了。不需要跟我客气,不需要。」



「可……可是,属下也不过只是跟同伴走散了而已——」



「这个时候,演变至此的过程都不重要啦。救了我的这个结果才重要,嗯。」



「是……是这样吗?多谢阁下赏赐。」



马瑟尔露出生硬的笑容,低头道谢,点火燃烧幼树。白烟比火焰先雾蒙蒙地升起,虽然受不了,但暂时远离了冻死的危险,西吉贝尔特搓揉着双眼,悄悄地感到安心。



「——话说回来,属下还是不明白呢。」



「唔?不明白什么事?」



「真的会有人住在这种深山里吗?阁下寻找的人,不是非常古怪的怪人,就是与世隔绝的隐士吧?」



「两者都不是——不过,或许告诉你也无妨吧。」



西吉贝尔特避开烟雾,坐到篝火的前方说道。



「我正在寻找的,是出身比拉诺瓦的青年贵族。」



「贵族……?为什么那个人会在这种偏僻的山里呢?」



「他在他的祖国是犯罪者。现在也正被官兵追捕。所以,他逃出帝玛,翻山越领来到我国。这次的任务是,私底下与那个年轻人会合,将他带回欧里亚克。」



「那位青年贵族是什么人物?值得我国费心搜索吗?」



「他说自己身上有值得我们这么做的东西。他希望用那个东西来交换在我国展开的第二人生。」



「原来是这样啊……」



马瑟尔将收集来的树枝用力切断,统一成适中的长度,并且看似佩服地不停点头。







克萝蒂德等人随着日落而中断搜索,在溪流旁会合、扎营。森林里视野不佳,不仅难以察觉混进黑夜里的匪徒余党,而且考虑到如果西吉贝尔特掉进河里,应该不会离开河畔。



「…………」



克萝蒂德披着内里是毛皮的防寒用斗篷,动也不动地盯着火焰,紧咬嘴唇。



如果可以,她希望彻夜继续搜寻西吉贝尔特。不过,深夜里在这座山中行动,伴随着极大的危险。站在克萝蒂德的立场,她不能随便让部下们置身在危险之中。



假设西吉贝尔特还活着——她不想思考除此之外的可能性——要找到他,最好还是以这条河川为中心来搜索。



正当克萝蒂德思考着这种事情的时候,出去寻觅粮食的小队,快步走到她的身边。



「猊下!」



「怎么了?」



「其实——我们在那里发现疑似是匪徒同党的人。」



「什么?」



「好像是摔下悬崖,被冲到这里,虽然身负重伤,但还有气息。该怎么处理?」



「带我去。」



「是。」



克萝蒂德把这里的事情交给阿尔尚博,跟着部下们一起奔驰在黑暗中。



那名匪徒倒在从骑土团选择扎营过夜的地点往河川上游移动了大约半里格的地方。周围有骑士团的人守着,严加戒备。



可能是掉下悬崖,被溪流冲到这里的关系吧,匪徒全身湿透,脸色超越苍白,宛如亚默德制的纸张一般雪白。因为长时间泡在冰冷的水里,又加上出血的缘故吧。男人眼神空洞,肩膀和上臂有着明显的箭伤,伤口惨不忍睹地裂开,现在乜缓慢地流着鲜血。



克萝蒂德将剑尖指向男人的鼻头,低声说道:



「……你们到底是谁?不是单纯的盗贼吧?」



想让西吉贝尔特摔落谷底时,那种奋不顾身的执着,实在不像是单纯盗贼会做的事。而且,一直追赶骑士团的那种行为,若说是通常会锁定远比自己等人弱小猎物的山贼,也说不过去。能想到的可能性是,他们的目标打从一开始就是骑士团——或者是西吉贝尔特。



「啊……唔。」



男人以失焦的双眸仰望克萝蒂德,微微颤抖着嘴唇。急促的呼吸声,彷佛在暗示他的命已经不长。



「……只要你从实招来,我马上就让你解脱。不过,要是你始终守口如瓶的话,可就不得好死喽。」



克萝蒂德在眉心刻划出深刻的皱纹,以低沉的嗓音直言不讳。



光是企图谋害身为国王的堂弟,以及现任军务副大臣的西吉贝尔特一事,就已经犯下死罪难逃的重罪。再加上这个男人还犯下杀害神巫未遂的罪行。就算当场饶他不死,只要进行审判,无疑会被赐死吧。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



不过,同样是死,也有所谓的死法。



尤其是海德洛塔的人,极度恐惧自己死后被曝尸荒野,遭到野狼或狐狸的啃食。因为他们自古以来便相信,死于这种死法的人,来世将不会转生为人,而是转生为野兽。



克萝蒂德打算以这种含义威胁他,然而男人的反应却令她感到困惑。因为男人分明不可能不理解自己在说些什么,却没有做出像样的反应。



发现这种情况的团员,小声对克萝蒂德说道:



「……这个男人,该不会是出生于其他国家的人吧?」



「有可能。」



这个险峻山地的南侧,是属于帝玛的领土。为了躲避帝玛的官兵,帝玛出身的匪徒十分有可能闯进这座山中。不过,就算是如此,也不足以成为他们紧盯着西吉贝尔特等人不放的理由。



「————」



看见匪徒闭口不语的克萝蒂德,沉默地将剑刺进匪徒的肩头。



「唔……!」



先前始终顽固地三缄其口的匪徒,第一次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反而是团员们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听说栖息在这一带溪涧的鱼,与它们纤瘦的外表相反,是什么都吃的杂食鱼。」



克萝蒂德冷静地呢喃,用脚踢动匪徒,将他推回河里。



「唔——噗,」



「虽然被狼和熊吃掉很可怜,但当成鱼饲料被鱼吃掉也很悲哀呢……当然,被啃食到死之前,一定会很痛苦吧。」



克萝蒂德的剑,剜挖着匪徒好不容易快要停止流血的箭伤。宛如鸟类啄食饲料一般,一点一点地挖取伤口,每剜挖一次,男人的身体就抖动一次,发出微弱的呻吟声。看见这称得上是残忍的审问方式,周围的团员们全都哑然失声。



「只要我们离开这里,短短数分钟左右,我刚才提到的鱼群就会闻到你的血腥味聚集过来。不过,你放心吧。就算它们再怎么不挑食,也不是能一口把人吞下肚的大鱼。」



克萝蒂德把伤口周围的肉一片一片削成薄片,淡淡地低喃:



「……当然,你也不会因此在中途失去意识吧。你直到临终的那一瞬间,都会凝视着自己被鱼群蚕食的情景。因为它们出乎意料地聪明,知道死掉的动物肉马上就会变硬。所以听说它们一旦找到还活着的猎物,就会从下半身开始啃食,不让猎物马上死掉。」



「……!」



男人以不自在的姿势仰望克萝蒂德,他的表情明显因恐惧而显得僵硬,即使是做好心理准备,认为只要忍耐一下痛苦,看情况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男人,都忍不住对克萝蒂德形容的死样感到害怕吧。



「啊……啊——」



克萝蒂德看见男人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便把创抵在他的脖子上。



「……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马上就大发慈悲。按照你现在所期望的,让你死得又快又安宁。」



听见克萝蒂德说的话,男人微微点了点头。



「…………」



克萝蒂德将脸轻轻靠过去后,男人便在她的耳畔低语。虽然他的声音虚弱得像是随时会中断,但已经足以听到克萝蒂德寻求的答案。



「——仔细搜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带什么能够证明身分的东西。」



克萝蒂德在站起身子的同时,将剑刃划过男人的颈动脉,然后对部下说道。



「明天早上,太阳一升起就再次开始搜寻阁下……要是不比匪徒的余党先找到阁下的话,阁下就危险了。」



「是。」



对克萝蒂德的冷静沉着感到畏缩的团员们,听见她所说的话后回过神来,反射性地开始动作。



「——话……话说回来,猊下。」



将男人断气的身体翻到正面,一名团员战战兢兢地询问: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条溪流有那么凶猛的鱼。您曾经实际看到过吗?」



「喔喔……那只是权宜之计。」



「咦?」



「我是听说过在越过卡多索山脉,遥远的南方蛮人国家,有鱼群会攻击、啃食来喝水的家畜,不过我国没有那种危险的鱼。」



「是故……故弄玄虚吗?」



「不是故弄玄虚,是权宜之计……说得那么难听。」



如此直言的克萝蒂德,心思早已不在这件事上。转身走回营地的她,头脑里静静交杂着对自己因为太担心西吉贝尔特而采取不符个性的行动一事感到轻微的后悔,以及对西吉贝尔特的敌人的愤怒。







半夜,堆成篝火燃烧的小树枝大致上都化戍了灰,在微弱的火苗恋恋不舍地继续燃烧时,马瑟尔悄悄地坐起身。



除了溪流的流水声和萧瑟夜风的吹袭声,听不见其他声音。在寂静得吓人的夜里,马瑟尔静静地深呼吸,掀开斗篷站起身来。



隔着篝火的对面,躺着同样笆着斗篷的西吉贝尔特。对于在夜营时也经常睡在大帐篷内的简易式床铺上的西吉贝尔特而言,像这样如字面所示露宿在野外,肯定很辛苦吧。然而他却能家这样呼呼大睡,或许是因为白天的劳累所导致。



马瑟尔在内心祈祷着希望他就这样不要醒来,蹑手蹑脚地绕过篝火,走近西吉贝尔特。



「…………」



马瑟尔屏住呼吸,悄悄地从垂挂在腰间的剑鞘里拔出剑。



「——真是遗憾啊。」



「!」



正当马瑟尔准备举起剑时,躺在地上脸背对着他的西吉贝尔特,发出低沉的声音如此呢喃。



「我本来还在怀疑……但应该说果然不出所料吗?没想到真的是你。实在很遗憾啊。」



「阁……阁下——」



「由我自己说这种话也不太妥当,但周遭的人似乎不怎么认为我是个有才能的指挥官。」



西吉贝尔特依然躺在地上背对着马瑟尔,继续说道:



「哎,在旁边辅佐我的迪雅吉列夫猊下,正如你所看到的,是个十分优秀的女性,而且我又爱面子。也因为这个缘故,部下们更觉得我这个人不可靠吧。你应该也这么认为吧,马瑟尔·华贝拿?」



「才……才没有这回事——一



马瑟尔否定西吉贝尔特的话后,立刻扪心自问,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现在不是和西吉贝尔特闲聊的时候。而是应该果断地举起剑,向下一挥的时候。



不过,他做不到。那很明显是因为马瑟尔的愧疚心在作祟。



「可是,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在许多方面都不足的人。就是因为知道,我才用我的方式在努力,也事先采取了对策……当然,是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



「……?」



「简单来说,就是我大概有猜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态啦。因为离开首都,来到这种深山里的时候,正是暗杀我的绝佳机会嘛。」



「既然你猜测得那么准确——就受死吧!」



马瑟尔轻轻甩了甩头,甩掉迷惘后,举起剑,打算一口气逼近西吉贝尔特。



然而,西吉贝尔特的行动大大地跌破马瑟尔的眼镜。西吉贝尔特掀开斗篷的同时,从腰间抽出剑,并且向后还——那流畅的动作,证明他有经过确实的锻链。



「别看我这样,我的剑术可是跟阿尔尚博——啊……」



西吉贝尔特一边这么说,一边搓揉着自己的脸颊。看起来好像很在意皮肤上留着睡觉时枕着手臂的痕迹。



「总……总之,我的剑术是跟阿尔尚博学的啦。虽然对不起你的家人,但我可不能这么轻易地被你干掉。没错,我不能。」



「————」



马瑟尔原本打算立刻发动第二次攻击,听见西吉贝尔特的话后,不禁身体僵硬。



「我的家人——吗?」



「我不是说了,我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采取了许多对策吗?你该不会以为,我不会事前调查加入自己骑士团的人吧?」



事前仔细调查,确认身分,之后也会长时间地进行追踪调查——这就是我的做法,西吉贝尔特如此说道后,一脸得意地露出笑容。



「我记得华贝拿家原本是住在这一带的地方贵族,但悠尔罗格的贼军引发叛乱的时候,一家人产生分歧,当时的当家加入叛乱军,而儿子们则是加入国王的阵营——我说的没错吧?」



「对,没错。」



马瑟尔像是从丹田挤出声音似地低哺。



在叛乱大致上平息后,华贝拿家的当家被国王的阵营抓了起来,本来应该遭到处决,但他的儿子们以自己的领地作交换,恳求国王饶父亲不死,才免除死罪。



结果,失去领地的华贝拿家旋即没落,到马瑟尔那一代时每天都生活的很困苦。马瑟尔之所以决定磨练剑术,加入疾风骑士团,本来是为了在这里立下战功,复兴华贝拿家。



马瑟尔再次一步一步地缩短与西吉贝尔特之间的距离,同时低声询问:



「先不管阁下您是何时察觉到自己被某人盯上——不过,您是从何时开始觉得我很可疑?」



「感觉你很可疑,应该说是奇怪,是在出这次任务之前。」



「从那么久以前开始吗……?」



「没错。我老早就知道你的家族很穷困了。所以,当时才打算带你执行这次的机密任务,以这个名目,给予你有别于平常薪水的奖金。因为正好又听说你妹妹已经有论及婚嫁的对象。」



「您连这种事情都调查了吗……」



「当然,那是当然的啊。不过,在我这么打算的时候,就听说你妹妹已经订婚了。那个时候,我明显觉得不对劲……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不过现在的华贝拿家根本准备不出充分的嫁妆钱给你姝妹。」



不只海德洛塔,在大多数的神教徒国家,与上流阶级结婚时都需要所谓的嫁妆钱。这一点,对没落贵族华贝拿家来说,也不例外。反而正因为落魄,才更应该准备像样的嫁妆钱,否则不可能嫁进好人家。



「我听说你妹妹的对象也是贵族。如此一来,如果没有一定的嫁妆钱,不可能谈妥婚约。可是,凭现在华贝拿家的经济能力,根本不可能筹出相当的金额吧……也就是说,应该有人帮你出嫁妆钱。」



「…………」



「过去你们为穷困为苦。要是这时突然出现阔气的援助者,就算不是我,也会有人在意吧。所以,我就稍微深入地调查了一下。」



「所以呢……你查到了什么?」



「我查到在你妹妹订下婚约的前后,有尤汉·杜耶布尔的管家出入你家……光凭这一点,证据就已经够明确了。」



「您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吗……」



那么就更不能放过西吉贝尔特。马瑟尔冷静地深呼吸,舍弃所有的犹豫。



「阁下是位大公无私的人。只要优秀,就算是身分低贱的人也会重用……可是,反过来说,一不优秀就无法出人头地。」



「我的做法很正确。我不认为有错呢。」



「您说的对……可是,我没办法等到自己变成符合阁下期待的那种人才。我妹妹已经十八岁了……要是错过这次的机会,就很难奢望得到幸福的婚姻了。」



「所以你才跟我的政敌串通啊……也罢,我不责怪你。我认为你的判断太肤浅了。再说,自古以来,政治就有这类的黑暗面——嗯,这也是事实。有时也有好几个像这类的暗杀事件牵动大局的例子。」



原本不停地搓揉脸颊的西吉贝尔特,可能是因为留在皮肤上的明显印子已经消失的关系吧,他才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地叹了一口气,右手持剑在前,左手则收于身后,摆出备战姿势。



「既然知道你是尤汉派来的刺客,就不能放任你不管。在这里杀了你是我身为团长的职责。不过,我个人很同情你的立场。所以,我有个提议。」



「提议……?」



「如果你打赢我,就收下尤汉给你的奖励吧。看你是要在那个男人底下追求飞黄腾达,还是得到一大笔钱,都随你高兴。」



「那么,如果是阁下打赢了呢?」



「如果我打赢了,就当作你是为了从匪徒手中保护我而不幸丧命吧。我和国家会赠送一定价值的东西给你家和你的家人。」



「这就是提议吗?」



「你以为我是用金钱在拉拢你吗?很不巧地,如果按照我骑士团的规定,你是死罪难逃。我不会饶恕你。」



「谢谢您,阁下——」



这下子,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既然西吉贝尔特一言既出,势必会遵守诺言吧。即使马瑟尔在这里丧命,他的母亲和妹妹的将来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这下子,我就能完全断绝我的犹豫。」



「到现在还在犹豫,你也真是天真呢,华贝拿卿……再说,这提议反而是为了我自己才提出的。只要事先保证给你的家人一些补助,我在这里用剑砍你也不会受到良心的苛责,而且下手也不会心软吧。」



「就算是这样,还是谢谢您。」



马瑟尔对西吉贝尔特行过一礼后,朝地面上一蹬。



「喝啊!」



他越过篝火的余烬,朝西吉贝尔特刺去。西吉贝尔特灵巧地往后退,并将那一刀往旁边挡开。原来如此,不愧是受过阿尔尚博的剑术训练,本领还不错。



不过,马瑟尔过去累积的练剑经验也没有自费。他装成和骑士团走散而单独行动,也是为了找出摔下桥的西吉贝尔特,给他致命的一击。只要克萝蒂德和阿尔尚博不在他身边,马瑟尔就有自信能杀死西吉贝尔特。



「——!」



西吉贝尔特在地面不平稳的河岸上一边后退,一边单方面地挡开马瑟尔的剑,此时西吉贝尔特的剑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



「失礼了!」



马瑟尔看准了这个紧要关头,卯足全力从侧面奋力一击的瞬间,西吉贝尔特的剑应声断裂,飞到一旁。可能是因为不断接受马瑟尔排山倒海的攻击,剑身产生了裂痕吧。



有些失去平冲的西吉贝尔特,扔掉变得极短的剑,从腰后的刀鞘中拔出一把大型小刀。进入山里做些劳动作业时,倒是很方便,但若是由疾风骑士团的团长来拿,这把犹如柴刀的小刀,就显得有些太过粗俗了



只是,就算像柴刀,光看刀刃的长度,双方的差距便一目了然。西吉贝尔特要用那把小刀攻击马瑟尔,就必须踏进他的怀里。但是凭马瑟尔的本事,势必不会让西吉贝尔特得逞,而会在小刀触碰到他之前,单方面地占上风。



「受死吧——!」



胜券在握的马瑟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西吉员尔特。



当时,西吉贝尔特看起来像在摇晃着刀尖,但马瑟尔不太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含义。







当天傍晚,在城门关起的前一刻冲进欧里亚克的,是制服有些肮脏的尼可拉·阿尔尚博。



他的模样憔悴,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不分昼夜,策马奔腾而来,不过阿尔尚博立刻获得允许,进入大厅。因为,他带着一封书信,正在执行任务的克萝蒂德吩咐他必须亲手交给国王陛下。



「没想到不是堂弟大人,而是迪雅吉列夫猊下发出的紧急信件……莫非是堂弟大人发生什么危险了吗?总之,我已经听说这个任务似乎很难达成——」



国王雷米·克里斯提昂延后晚餐时间,来到大厅,从精疲力竭的阿尔尚博手中接过书信,露出不安的表情打开信。突然被召集来的众臣,在国王的四周吞咽口水,屏气等待国王讲违书信的内容。已经快要哭出来的玛莲娜·普约尔也位于其中。



「————」



国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看信看得出神,默默地瞪大了双眼。



「陛……陛下!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是军务副大臣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受到众臣的催促,把信看完的雷米·克里斯提昂,仰望天花板后站起身,立刻掩住脸。



「他在执行任务时,受到山贼袭击,掉到溪流里了——」



「什……什么!」



「然……然后呢,阁下平安无事吗?」



「根据猊下所说,恐怕已经——回天乏术。」



「怎……怎么会!」



玛莲娜发出悲痛的叫声,但没有人责备她。



「再搜索个几天,他们就会回到首都……」



「……听说那一带最近确实开始有恶劣的山贼栖身。」



尤汉·杜耶布尔捋着鼻下的胡须,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



「在那种危险的地方,阁下到底打算做什么呢……无论如何,这件事对我国来说,都是个重大的打击吧。说来说去,阁下和亚默德的皇太子交情甚笃。要是阁下过世,也会影响到以后跟亚默德的交涉——」



「尤……尤汉大人!」



玛莲娜打断了尤汉的话。



「还没有确定阁下已经过世!」



「可是……不是别人,而是迪雅吉列夫猊下这么说的。」



「……普约尔猊下一定很难过吧。」



国王叹着沉重的气息,将用力捏皱的书信放到烛台的火焰上。



「你是……阿尔尚博卿吧?」



「是。」



「我想听听夏详细的情形。你和普约尔猊下可以留下来吗?其他人……希望你们各自回家,祈求堂弟大人平安吧。」



「微臣能理解您的心情。」



就连平常理愿蔑称西吉贝尔特为小鬼的军务大臣巴列斯特罗斯,唯独今天也露出沉痛的表情,垂头丧气。



「哎呀……事情麻烦了呢。」



「别看阁下那样,他也曾经受到国民的爱戴呢。得想想要怎么公布这个消息,要不然会引起大骚动。」



「偏偏选在与悠尔罗格的战争愈演愈烈的这个时期——」



家臣们被嘱咐不准对外声张西吉贝尔特的事情后,便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大厅。



原本动也不动,用手遮住眼角坐在王座上的雷米·克里斯提昂,等阿尔尚博和玛莲娜以外的人一离开,便拍了拍手站起身,走近阿尔尚博。



「——好了,那么就快把详细情形说给我听吧。」



「是。」



「咦……?」



或许是无法理解国王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以及阿尔尚博完全不惊讶的态度吧,玛莲娜目瞪口呆地来回看着两人的脸。







雨水随着日落开始降下。



虽然欧里亚克要积云还太早,但这个时期的雨冰冷刺骨,甚至让人觉得还不如干脆下雪算了。



尤汉·杜耶布尔走下马车,进入宅邸的玄关后,从尤汉父亲那一代便侍奉到现在的老管家踏着碎步走到他的身边,接过微湿的大衣,同时悄悄对他咬耳朵。



「……平常那位使者登门拜访。小的请他在书斋等候。」



「喔……消息还真灵通呢。」



「这么说来,副大臣阁下他——」



「好像死了。一小时前左右有使者赶到。」



尤汉披上温暖的外套代替大衣,走向楼梯。



「看样子,那个贫穷贵族的年轻人顺利完成任务了呢。」



「小的该怎么做?」



「使者大人应该马上就打道回府了。不需要准备招待。」



「不,小的不是指这件事,而是——」



抬眼凝视主人的管家,眼里带着暗淡的光辉。他是个忠诚的男人,从上一代开始就帮忙处理各种问题——包括绝对不能浮上台面的事。就某种意羲而言,尤汉可说是信任他多过于自己的妻子。



「……等那个年轻人回来之后,无论如何都得把剩下的报酬给他,但我搞不清楚那些芝麻小事。全都交给你处理吧。」



「是。」



管家没有说要怎么处理。尤汉也没有指示他该怎么做。不过,这名管家应该能正确地猜中尤汉的心思,然后去执行吧。只要是多少会妨碍到尤汉的东西,就算是路边的小石子他都会一个不留地全部除掉,尤汉就是依赖他这种偏执的忠诚心。



「哎呀哎呀……使者大人该不会有别邸在这座首都吧?」



尤汉来到书斋,开朗地对站在窗边目不转睛盯着窗外,一身漆黑装束的男子说道。



「在传来那种消息的这个傍晚,实在很难想像你是碰巧从帝玛过来的呢。」



「……您说的没错,干我们这种工作的人,到处都有住处。」



男人对尤汉深深鞠躬,发出阴沉的声音回应。



这名男子是帝玛人。想必是为了监视尤汉有没有确实在为帝玛效劳,而长久驻留在欧里亚克的奸细之一吧。当然,男人并没有坦诚他在监视尤汉,不过,从他知道刚才才在大厅里公布的事实,像这样不惜事先来到尤汉身边的这一点来判断,帝玛可能派非常多的奸细潜入欧里亚克。



这对尤汉来说,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尤汉之所以会协助帝玛,终究是认为这件事对海德洛塔有益处,而不是为了帝玛的国家利益。考虑到海德洛塔,将来势必需要把帝玛的奸细全都揪出来除掉。



「——所以……」



尤汉将这样的心思埋藏在心底,捋着胡须走近男子。



「使者大人来访的目的是?」



「我还没有向本国报告……不过,我的主人应该会对这次尤汉太人的成果感到满音i吧。」



男人在矮桌上放了一个小木箱,木箱放上桌的同时,发出叩咚的沉重声响。上头到处用铁框和铆釭补强,还附有锁头。



「……这是主人给的『报酬』——我明白如果这么说会很失礼,但还请您先笑纳。现在军务副大臣的职位空了下来,尤汉大人也常常需要用到吧。」



男人解开锁头,打开箱子后,反射烛台火光的刺眼光芒从缝隙中透了出来。



「哎呀哎呀……大人的贴心之举,我真是受之有愧啊。」



木箱里放着一组银制的酒器。作为艺术品的价值自然不用说,若是拿去变卖,想必能换取非常高的金额吧。尤汉为了代替西吉贝尔特坐上军务大臣的位置,也会出现需要用上这类财物的场面。反过来说,对方的意图就是希望他利用这个爬上更高的地位,以后也要为帝玛效力吧。



虽然尤汉没打算当帝玛的傀儡,但他也是有在思考飞黄腾达的事情。尤汉盖上收到的木箱盖子,询问男人:



「使者大人接下来的打算是?」



「我会先回国,向主人报告完毕……只要除掉西吉贝尔特·杜耶布尔,主人的计划也能更进一步吧,到时候,应该还会请尤汉大人鼎力相助。」



「当然,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尤汉好不容易克制住想大笑的冲动,大方地点头。



背后背负着悠尔罗格这名仇敌的海德洛塔,要在同盟内得到超越现在的力量,只能和帝玛联手压制亚默德。为此,两国之间必须建立强而有力的羁绊。



尤汉不认为这样的想法有错。在达成这个目的的过程中,只要能除掉从以前就看不顺眼的西吉贝尔特,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而除掉西吉贝尔特的现在,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罪恶感。



先代替西吉贝尔特担任军务副大臣的职位,再获得年轻国王的信赖——一切将从这里起步。



等到古怪的使者从书斋的窗户混进黑暗和风雨之中离去后,尤汉才终于能放声大笑。







欧里亚克四方的大门,通常随着黎明开启,配合日落时分关闭。严格限制夜晚出入的,不只欧里亚克,建有城墙的许多都市也不例外,但欧里亚克之所以特别严格,正是因为这里是国王执政的所在地。



会翻越欧里亚克的城墙,避人耳目地来到城外,就代表那个男人肯定心里有鬼。在这个连篝火也无法点燃的雨夜,似乎没有一个卫兵发现这名全身染上黑色的男人的存在,没有人出声叫住啪嗒一声降落在泥泞上的他。



男人抬头望向城墙上方,确认卫兵没有发现他之后,抓紧斗篷的前襟,迈步奔跑。



白天有许多人往来的这条街道,往西南方的山地前行不久后,便化为险峻的山路,跨越国境,与往帝玛的道路连接而去.前往帝玛国境附近山中的西吉贝尔特等人,从欧亚里克出发后,也是通过这条街道先向西前行。



先前一个劲儿地奔驰在那条街道,披着斗篷的男人,窥探四周的情况后,踏进沿着街道的树林里。



「……?」



男人环顾四周后,表情转变为疑惑。



「我记得应该是绑在这里的啊——」



「你在找马吗?」



「!」



听见从暗处传来的声音,男人赫然抬起头。



「原来那是你的马啊……很抱歉,那匹马由我们接收了。」



「什么人!」



「这么问的你,又是什么人?」



两名年轻人提着水提灯,拨开草丛,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斗篷男看见两人后,放下原本伸向腰间宝剑的手,转身如脱兔般迈步奔跑。



「怎么会——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那边的男人,给我站住!」



「唔——」



男人冲出树林后,等待着他的是一群同样提着提灯的年轻人。



「抓住他!」



号令穿过雨之帷幕呼啸而过,年轻人们便从四方朝男人蜂拥而去。



「可……可恶啊……!」



男人立刻被抓住,用绳子捆绑起来。



此时,一辆马车宛如拨开淅淅沥沥的雨水般前来。



马车停在被迫跪在泥土上的男子面前,年轻人们以直立不动的姿势敬礼。



「您辛苦了,阁下!」



听见这群年轻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男人瞪太了双眼。



「不不不,我不过是一路上坐着马车摇摇晃晃过来罢了。一点儿都不辛苦喔,嗯。」



马车门静静地开敔,一名披着防拨水性大衣的长发年轻人从中走下。



「怎么可能……!」



男人像鱼一样嘴巴一开一合的,西吉贝尔特·杜耶布尔冷漠地俯视他,露出邪佞的笑容,移动视线看向年轻人们,一脸满足地点了点头。



「各位,你们辛苦了。在雨中真的辛苦了。我会颁发特别奖金给参与逮捕犯人的你们。」



「多谢阁下!」



「好了,那么关于这个男人的处置——」



「阁……阁下!请等一下!」



男人双手被绑在背后,低下头,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开始辩解:



「看来您是西吉贝尔特·杜耶布尔阁下吧!请听我说!」



「哦?我的确是西吉贝尔特·杜耶布尔没错,但你到底要跟我说些什么呢?」



「您的部下们好像误会我了!小人究竟犯了什么罪,他们非得像这样把我绑起来……在海德洛塔,光是走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上,就会被定罪吗?」



「怎么可能会这样嘛,不可能会这样吧,」



西吉贝尔特的左手臂没有套进军服的袖子里,而是从肩膀上包着蹦带吊着。看样子,好像受了伤。不过,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伤,双脚都好端端地站立在地面上。西吉贝尔特用空着的右手戴好军帽,望向欧里亚克的方位,轻轻从鼻间哼了一声。



「没有特别的许可,严禁在夜间进出欧里亚克。只要是我国的人民,连小孩子都知道这件事。更何况你还避入耳目地翻越城墙出城。如此一来,怀疑你作贼心虚也很合理吧,对吧?」



「没这回事……小人才没有翻越城墙!小人在城门关闭以前就离开了欧里亚克,但是突然下起雨来,小人只是躲雨躲到刚才,才会在这种时刻出现——」



「你最好不要扯这种牵强的谎。将来吃苦头的人可是你自己喔。因为有人亲眼目睹你偷偷翻越城墙的画面。」



「怎……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



「小心你的用词……我可以判你不敬罪喔。」



「咦……?」



一位身材纤细、穿着大衣的美女,站到眉心聚起皱纹的男人面前。



「目睹你翻越城墙从首都出来时的画面,是这位迪雅吉列夫猊下喔……再说,在你离开欧里亚克的前一刻,顺道绕去了哪里,猊下也看得清清楚楚。对吧,猊下?」



「是。」



克萝蒂德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眼神里带有异样的冷漠感。已经可以称之为杀气。



西吉贝尔特对打寒颤的男人说:



「……你好像跟尤汉·杜耶布尔的交情不错嘛,把他叫来当保证人,证明你的清白比较好吧?」



「————」



男人瞪大了双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力地摇摇头,



「我不会使用魔法,剑术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程度,论才智更说不上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嗯嗯,由我自己来说也很丢脸,但我实在称不上是个一流的人。不过,却有大陆最棒的骑士团和『钢铁之白蔷薇』跟随着我。如果有机会的话,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的主人吧……但我想你也不会再有那种机会了吧。」



西吉贝尔特轻轻挥了挥手后,年轻人们便塞住男人的嘴,扔上马鞍运走。







目送男人被押送离开后,西吉贝尔特和克萝蒂德一起回到马车中。



「那个男人应该是帝玛派来的奸细吧。在暗中操纵的,大概也就是以反亚默德派闻名的现任国王的妹妹,可儿丽娜大人了吧……要视亚默德为眼中钉是无所谓啦,但没想到会是我受到池鱼之殃。」



「帝玛王妹可儿丽娜有许多传闻……详细情形就问那个奸细吧。」



「也对——你投靠我是投靠对了,莫迪尼奥。」



身体陷进马车座位的西吉员尔特,往旁边瞄了一眼说道。



「不……我……我不叫莫迪尼奥,而是库迪尼奥。」



蜷缩在阴暗马车角落的,是一名年纪与西吉贝尔特相仿的年轻人。他似乎在害怕些什么,用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不停颤抖着。



「啊啊,那真是失礼了……反正,是莫还是库,都差不了多少啦。」



西吉贝尔特凝视着年轻人,耸了耸肩。



「——重点在于,你真的握有亚默德肯定会想要的军事重要资料吗?你也听到刚才的对话了,我去迎接你的途中,甚至被政敌盯上了性命。照理说,我是不可以遇到这种危险的。不能发生这种事情。」



「这……对于副大臣阁下勇气十足的行为,我致上至高无上的谢意。」



「你的感谢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啦。此起被你感谢,抢先那个狂妄自大的亚默德皇太子一步,先下手为强,我还开心多了呢……你说可以办到这件事,是事实吧?」



「当……当然!这是我同志但丁·瓦利恩堤为了让祖国比拉诺瓦解放而写的东西……不过,亚默德的皇太子和神巫阻止了他的计划。」



库迪尼奥卿按住因穿着毛皮而显得胖嘟嘟的胸口一带,不断地点着头。



「但丁原本被囚禁在帝玛的偏远地带,但听说前几天遭人杀害……这恐怕也是亚默德因为害怕他的向心力而策划的阴谋。所以我才想把他交给我保管的这份资料,托付给唯一能对抗亚默德的贵国——」



「啊……我说你啊,就别再说那种废话啦,别说啦。」



青年贵族开始愈说愈起劲,西吉贝尔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挥了一下全新的马鞭。



「就算你再怎么发表高见,我只觉得你是抛弃祖国,为了保身而跑来哀求我国而已。」



「————」



青年贵族吞咽了一下口水。大概是想回嘴,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话来吧。



「听你说来,赞同但丁·瓦利恩堤计划的你的大多数同伴们,轻则禁止出家门,重则被剥夺继承家门的权利、没收领地,都是处于被国家监视的处境,颜面都扫地了嘛。我看你在祖国大概也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吧?所以才将那份资料当成伴手礼,和我联络,不是吗?没错吧?被我说中了吧。」



「这……这个嘛——」



「也罢。我也不在乎你的意见。我有兴趣的,只有那份资料。」



西吉贝尔特一副不耐烦地有话直说后,克萝蒂德便向库迪尼奥伸出手。



「可以请你交给我吗?」



「我……我的人身安全呢?你们该不会把我交给比拉诺瓦吧——」



「明知道会引起麻烦,怎么可能还特地那么做啊。几天之后,我会让你成为海德洛塔的一名贵族,展开第二人生。甚至不会留下任何你逃亡到我国的事实。」



「这……这样就可以了!麻……麻烦你,万事拜托了——」



库迪尼奥卿打开大衣的前襟,从怀里拿出一叠厚重的纸,颤抖着手递给克萝蒂德。



「————」



马车发出吱嘎声,开始移动。西吉贝尔特和克萝蒂德,在那个密室中浏览从比拉诺瓦带来的资料。



「原来如此——」



西吉贝尔特从腰后的剑鞘中拔出小刀,凝视刀身。



「他们称呼这个为魔动剑啊。」



剑断掉的时候,马瑟尔抱着势必能杀死西吉贝尔特的决心冲向他,而反过来杀死他的,就是从这把小刀发射出来的魔法箭矢。要是没携带这把德尔布吕克之战后,在战场回收的奇妙小刀,西吉贝尔特现在应该不在人世了吧。



「这是在亚默德制造出的东西,不晓得为什么会传到比拉诺瓦和悠尔罗格,所以我国才更需要进行研究。研究这把魔动剑。」



「说的没错……这份资料将会带来很大的帮忙吧。」



听见西吉贝尔特的低喃,库迪尼奥卿露出阿谀奉承的笑容。



西吉贝尔特生理上怎么都无法忍受这种笑容,明显地皱起眉头,望向窗外。



「阁下。」



「什么事,猊下?」



「关于尤汉·杜耶布尔的事,该怎么处理?」



「很遗憾的,应该没办法立刻拿他怎么样。要审问好歹也是一名王家朝臣的罪,证据还略嫌不足。太不足了。」



刚才抓到的那名奸细,恐怕不会吐出任何重要的事情。会轻易地招出自己使命的人,基本上根本无法成为奸细。而恐怕连尤汉本身,只要看穿我们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肯定会装蒜到底。



「我们击退的匪徒幸存者,明显是帝玛人,但是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分的东西。我问他是否是帝玛指使他们的,他好不容易表示肯定,但如今他本人也已经死亡,无法作证——」



克萝蒂德叹了一口气,并且无力地摇了摇头。



「真是可惜。」



「不,现在这样也没有关系。只要禀告陛下尤汉十分可疑就好。看见我平安无事,尤汉也会知道自己的计谋失败,暂时会安分一点吧。」



「可是……!」



「重点在于,应该先来思考我要怎么到王宫露脸吧。」



为了安抚克萝蒂德,西吉贝尔特戏谑地对她笑了笑。



「所幸,陛下和普约尔猊下应该看了我托付给阿尔尚博的书信,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其他的朝臣——尤其是巴列斯特罗斯卿,感觉在我坦白说出为了让敌人露出马脚才撒谎说自己死掉之后,他马上就会气势汹汹地大声责骂我……你有没有什么妙计啊,迪雅吉列夫猊下?」



「阁下您真是的……」



或许是看见西吉贝尔特的笑容,而态度放软了吧,克萝蒂德一副儍眼似地露出笑容。



「——还有,明天必须到马瑟尔的家,说明『原委』不可呢。」



「是。」



「要是他妹妹的婚事破局的话,未免太可怜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就让我尽力帮忙吧。」



要是西吉贝尔特能更早——在尤汉的手下接触马瑟尔之前,就发现这件事,想办法阻止他的话,或许就不用将前途光明的年轻人逼上绝路了。退个一百步来说,即使在马瑟尔背叛西吉贝尔特和骑士团之后,或许也能采取宽大的处置,不予计较,原谅他的罪行,并且让他发誓以后会对自己效忠。



不过,西吉贝尔特并没有那么做。因为按照团里的规定,马瑟尔犯下的罪行难以饶恕,身为领袖的西吉贝尔特不能破坏团里的规定。就算背叛西吉贝尔特的人是克萝蒂德——虽然他认为不可能发生这种事——西吉贝尔特应该还是会以悲痛的心情处分克萝蒂德。



西吉贝尔特轻咬嘴唇,怔怔地凝视着下雨的夜晚,克萝蒂德轻轻把手叠在他的手上。



「……阁下做的事是正确的。」



「是吗?」



「没错。」



「……那就好。」



「明天我也一起去吧。阁下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不让华贝拿卿的死白费。」



「谢谢你,猊下。」



西吉贝尔特微微点了点头,再次将视线移向窗外。



走在马车前头,骑着马的团员们,叫唤城门的守卫,让他打开城门。雨还持续下个不停。首都的居民想必也不会发现西吉贝尔特竟然会在这种时间回来吧。



再说,大半的民众根本不知道西吉贝尔特悄悄离开首都去执行机密任务,以及有人曾经要杀害他的事情。



虽然西吉贝尔特与尤汉的对立——真要说的话,是尤汉单方面仇视西吉贝尔特——不是现在才开始,但这种事情没必要让国民知道。



「……反正,不久后我会做个了断。一定会。」



西吉贝尔特抚摸着吊着的左手臂,静静地自言自语。



海德洛塔的夜晚,似乎还会持续一阵子。



Le Chronique HEIDELAUTA  喔喔,西吉贝尔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