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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话 RUNNING HIGH(2 / 2)




姬宫姬乃。



就是我现在正在追赶的女孩子。



「你、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呢?」



『黑医老师打电话跟我联络。听说你来追我了,所以我很担心。你不是没办法一个人在大白天的时候上街吗?』



「……我不要紧。不说这个了,姬宫学姊现在人在哪里?」



『我刚到车站。所以,铁之介——』



就算你不追来也没关系的。



姬宫学姊以关心学弟的温柔语气这么说。



「……」



听了这句话,我感到无比挫折。



「——不要。」



我好不容易挤出这个回答。然后为了振作起气馁的心情,我拚命地在柏油路面上踩稳脚步。没错——我又再度跑了起来。



「又不是说一定赶不上。」



『……是啊。距离电车到站还有一些时间。不如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乡下的关系,车次也很少。』



「那就请你等我!我现在马上过去!」



我大幅削减体力与精神力,死命地提升奔驰的速度。现在大概已经跑超过一半的路程了吧。既然如此,我或许还能勉强赶上也说不定……



『为什么你要那么拚命呢?对你来说,要在白天上街应该很吃力才对……』



「那是因为……我必须去见姬宫学姊才行。」



『……对不起,我为自己的不告而别道歉。只不过一看到你们的脸……我就会觉得要出国很痛苦……』



「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会决定出国呢!」



面对以悲痛的声音诉说心情的姬宫学姊,我忍不住大叫起来。



这个人应该有想要实现的梦想才对。她想在有崇拜的老师执教的音乐大学学小提琴。可是——



『——够了。』



那语气有点像是已经死心了。



『我……不能再让老师教我小提琴了。』



「……」



听完这句话,我只是保持沉默。



然后……姬宫学姊道出了一直瞒着我的真相。



『因为,老师在半年前就去世了。』







『大概两年前老师得了重病。老师是个热心工作的人,所以她还是抱病继续从事小提琴的演奏与指导……不过在去年的十二月……』



「……」



听了这句话,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姬宫学姊的小提琴老师在半年前过世了——



『其实——我会以高中出道为目标,也是因为那位老师生病的关系。』



「……咦?」



『我国中的时候既高傲又任性,甚至还被旁人称为什么吸血鬼姬宫。当时因为家里的事情,我想一定累积了很多压力吧。所以我才会在学枝里为所欲为,藉此抒发压力。』



「……」



『不过老师生病以后,我的想法变了。毕竟我能做的只有像个小孩子一样祈祷而已。——啊啊,老天爷啊,请您治好老师的病吧。跟之前不一样,我这次会当个好孩子的……』



「……」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真的是拚命到什么都不管了。没想到居然会做出那种孩子气的事情。就算这么做——老师的病也不会好起来啊。』



姬宫学姊透过手机传来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哽咽。



「作为完美的优等生高中出道」。



一年前姬宫学姊转学到春原高中时实行的高中出道。



……是吗?



那就是她梦想着高中出道的理由啊。



这个人只是想做些什么来帮助自己最重要的人……哪怕是多么荒诞无稽又孩子气,她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祈祷上了——



『可是,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改变。虽然我拚了命努力地高中出道了……但老师还是过世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啊。光靠我祈祷……现实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不过……姬宫学姊不是顺利地实现了高中出道吗?」



要成功地高中出道需要一年的时间,那是姬宫学姊的理论。所以说,就算老师去世了,这个人也还是继续为高中出道努力……



『是啊。那一定是因为……我不想让一切付诸流水的缘故。』



「……付诸流水?」



『嗯。就算是多么没有意义的祈祷,我还是不想忘记……自己曾为老师做过些什么的事实。要是连高中出道都失败的话……我觉得自己就好像真的白费力气了。』



「……」



『呵呵,现在回想起来,这理由真的很奇怪。我做的事情明明没有任何意义……明明全都是徒劳无功……』



「……」



哒哒哒,耳边只听得到我用力踩在柏油路面上的沉重脚步声。



……已经是极限了。



不,我早就超越极限了,感觉全身的骨头与肌肉正嘎吱作响。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马上倒在路上休息。



不过——



「——才不是徒劳无功喔。」



我竭尽全力挤出声音把话传达给电波另一头——传达给姬宫学姊。



「姬宫学姊的高中出这并不是徒劳无功。至少——对我们来说是如此。」



『……铁之介。』



「因为,多亏有你作为成功地高中出道的学姊创立了社团,我们才能成为伙伴。我、亚留美,还有可怜——大家才能成为一起高中出道的伙伴。所以——」



姬宫学姊所做的事情才不是白费力气。



我只是强而有力地这么说。



——没错。



多亏这个人说要创立机研,我们才能成为伙伴——才能成为共同为高中出道努力的伙伴。



对于与高中生活搏斗的我们来说,那是多么地振奋人心啊……



『……谢谢你。光是听你这么说,我就觉得很欣慰了。』



听完我说的话,姬宫学姊放心似地道谢说。



……别说了。算我拜托你,不要在这种时候道谢。这样简直就像……我们正在进行最后的对话嘛。



「……姬宫学姊。」



我拚了命地想说些什么。心脏好像快要爆炸了,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有放慢奔跑的速度。我像是燃烧生命般逐渐加快了速度。



「我再问一次。为什么——你要出国呢?」



『……那是因为……老师已经不在了,就算进了这边的音乐大学也没有意义——』



「真的是这样吗?」



『咦……』



被我突然插嘴打断,姬宫学姊惊讶得屏住了呼吸。



「姬宫学姊不是说过吗?『进音乐大学是我的梦想』,这句话也是骗人的吗?」



『这个……』



「而且,姬宫学姊现在还是常常到音乐大学练习吧?在老师去世后也都没有间断过。所以……对姬宫学姊来说——那所音乐大学应该是很特别的地方不是吗?」



『————』



沉默。



不如道是不是尽全力奔驰的关系,我的声音完全哑了,不过姬宫学姊还是默默听着我拚命挤出来的话。



接着耳边又只剩下我奔跑的声音,然后——



『——是啊。』



姬宫学姊以她的女高音轻声回答。



『的确,那所音乐大学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地方。直到去世之前,老师都还在那里鼓励着我……而且每次我一去,老师的学生们也都很爽快地帮忙检视我的练习。所以……』



这时,姬宫学姊又沉默了下来。



所以,我代替她开口说了。



「——姬宫学姊现在也还是想进音乐大学对吧?」



『……』



稍微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传进了我的鼓膜里。



那大概是因为真心话被说中的关系吧。



——对姬宫学姊来说,音乐大学果然是个特别的地方。



那里是自己崇拜的老师待到去世为止的场所,同时也是有老师的学生们在,并且不吝指导自己的场所。所以——



「为什么你会决定要出国呢?」



『……那、那是因为……』



「而且姬宫学姊说过了吧?你说要以学姊的身分协助我们高中出道。这句话……难道也是骗人的吗?」



『不……不是的!我也……我也想跟你们在一起啊!可是……可是……』



…………父亲他。



姬宫学姊以彷佛快消失般的声音呢喃着说。



「……」



……啊啊。



我总算明白了。



我觉得自己跟姬宫学姊很像的理由,还有我的五月病为什么会拖这么久,那一定是因为——



「……对不起,姬宫学姊。」



『咦?』



听到我突然道歉,她似乎感到很困惑的样子。



「我一定是在对姬宫学姊说谎,还有对亚留美、可怜、黑医老师……甚至对自己也是。」



『……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马上解释。我一直以为自己得了五月病,所以才会不想去学校。可是,我现在察觉到了,其实——」



我只是想找个适当的藉口逃避罢了。



『……』



姬宫学姊只是默默地听我说。



「我罹患的五月病一定早就已经痊愈了,不过我却一直假装五月病还没好。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不想去上学的关系。」



『……』



「对身为茧居族的我来说,学校是个很难熬的地方。所以——一定是因为刚好有了五月病这个藉口……我才会紧抓着这个藉口不自觉地逃避去学校。」



没错——我一定是下意识地逃避了。



对于茧居族而言,要去不得不与他人沟通的学校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在不知不觉中逃走,连战斗都放弃了。



逃避。



其实我应该要战斗才对。为了高中出道……为了改变自己,我不得不挺身而战。我必须要克服各式各样的初体验才行。



但我却只因为不想战斗,于是下意识地逃走了。



一开始我是为自己辩解……然后从中途开始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藉口,就这样一味地逃避下去——



「不过,我觉得……现在的姬宫学姊也跟我很像。」



『……很像?我跟你吗?』



「是的,现在姬宫学姊离开老家自己一个人住对吧?不过——姬宫学姊究竟是为什么离家出走呢?」



『那是因为……我讨厌任凭父亲摆布……』



「……不对,姬宫学姊,你……」



只是因为不想对抗自己的父亲才逃离老家,不是吗?



『……』



姬宫学姊确实说不出话来了。



「姬宫学姊一定也很害怕对抗自己的父亲——害怕面对讨厌的事情,所以你才逃走了。编造出什么讨厌唯命是从的藉口——然后放弃了战斗,就好像——现在的我一样。」



『没、没这回事!我……我才没有逃离父亲……』



不过,她的话却在这里中断了。



我想——她自己大概也有自觉吧。



国中的时候,这个人曾经找姊姊商量过跟父亲之间的亲子关系。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就应该察觉到才对。



察觉到那个自尊心强又高傲的公主大人找谁商量烦恼一事——所具有的严重性。



这个人是多么地苦恼……甚至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所以我才会觉得姬宫学姊跟我很像。明明有想要走的路——明明想要进音乐大学,却打算去国外。因为害怕对抗父亲,这回又打算任凭摆布。结果你找了个只要乖乖听话就没事的藉口——最后逃离了战斗不是吗?」



『……!请、请不要说得一副你好像全都知道的样子!你又明白什么了!身为茧居族的你怎么可能会明白我的心情嘛!。



「————」



听了这句毫不留情的话语,一股胸口彷佛被刀子贯穿般的痛楚顿时侵袭了我。一口气席卷而来的疲惫感让全身上下发出哀号,连双腿也在不知不觉间打起了哆嗦。



可是——我不放弃。



茧居族。



没错,有些事情——应该只有像我这样无可救药的人才能表达才对。



「……是啊。」



我一味地在柏油路面上奔跑,同时继续说下去。



「身为茧居族的我并不明白姬宫学姊的心情,我想我一定也无法理解你置身的环境有多么艰辛。」



『就、就是说嘛。所以你不要再随便说三道四——』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我也明白一件事情。」



『咦……』



不知道是不是没料到平常总是胆小懦弱的我居然会开口反驳,姬宫学姊好像很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打算对这样的她说一句话。



这句话一定也是对既窝囊又没出息的自己说的——



「——只能战斗了。」



『…………战斗?』



「没错,只要是人……任谁一定都会面临从未体验过的严苛现实。有时候也会想要找些有利于自己的藉口好逃避现实,不去面对问题。可是……最后还是只能战斗了。」



『……』



「察觉到这点后……我也竭尽全力奋战了。所以……姬宫学姊也挺身而战吧!跟我们一起!就算一个人没办法战斗,只要跟谁互相扶持的话,一定也能对抗得了讨厌的现实!你不就是为此才创立了我们社团吗!」



——没错。



我们社团——机研。



其活动内容是达成高中出道的目标。虽然一个人无法战斗,但只要跟伙伴在一起就能办到。能够不逃离现实,正面与之抗争………



「所以……请你不要出国。」



『……』



「既然你梦想着上崇拜的老师待过的音乐大学,既然你想跟我们一起成功地高中出道的话……那就请你不要对谁唯命是从,挺身而战吧。而且我……还有亚留美跟可怜也是……」



身为同社团的伙伴,大家一定也想跟姬宫学姊一同奋战!



就在我这么大叫的时候。



电话——突然挂断了。



我望向萤幕,只见上头显示着『电力耗尽』。啊啊,对了。因为昨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我好像忘记充电了。



不过没关系。



因为——目的地已经到了。



「呜……!」



我拚了命地调整呼吸,同时撑着摇摇晃晃的身躯,像是跌进去似地冲入目的地的建筑物里。



车站。



姬宫学姊应该就在这个小车站里才对。



穿过入口后前方就是剪票口,电车刚好还没开。



——好,勉强赶上了。



接下来只要突破剪票口,前往应该已经搭上电车的姬宫学姊身边——



「——」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



当着好不容易抵达的我面前——电车毫不留情地发动。



时间到。



在我的视线前方,应该载着姬宫学姊的电车缓缓地驶去了。



「……可恶。」



画对这幅光景,我忍不住跪倒在车站的剪票口前。



紧绷的神经好像突然被切断了,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席卷而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身为茧居族的我不是早该知道大白天在街上全力奔驰会变成这样吗?



可是——和这种事情相比,最难受的是……



「呜……」



无比的悔恨之情化为泪水,让脸颊像是烧灼似地热了起来。



没错,我非常地不甘心。对于因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来不及赶上……还有没能把那个人留下来——



「你没事吧?铁之介。」



一个宛如引吭高歌般的女高音响起。



我不禁跪在地上举目望去,在那里的是彷佛恐怖电影中吸血鬼公主般的美丽女子。



姬宫姬乃。



她静静地伫立在双膝跪地的我身旁。



「为、为什么……」



虽然电车已经开走了,但姬宫学姊人甚至没有穿过剪票口……不,或许是已经过了剪票口却又折返回来也说不定。所以说,她……



「真是的,你害我吓了一跳呢。」



她对倒在地上的我缓缓伸出了手。



「好了,快点起来吧。倒在这种地方会给其他人添麻烦的。而且——」



你不是决定要战斗了吗?



「——是的。」



我挤出嘶哑的声音回应这个问题。然后慢慢地握住了姬宫学姊的手。



——啊啊。



吸血鬼姬宫。一如这个绰号显示,在我就读的国中里流传着姬宫学姊像吸血鬼一样恐怖的谣言。



可是……实际上一定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她……是个既温柔又充满人情味的普通女孩。



因为你看嘛。



冷血的吸血鬼手才不会这么温暖——



「你还真是个让人费心的学弟呢。没办法,身为成功地高中出道的前辈——我就协助你吧。」



「……是,那就麻烦你了。」



彷佛应和着那有点哽咽的女高音一般,我站起了身子。



同时——紧握着她的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