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XX年的忙里偷闲(1 / 2)
基本上,宫本伊织是个很小心的人。
在同学看来他是一个认真并且严于律己的人,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做事不认真=被教师训斥”
这个单纯的等式背后,仅仅是没那么认真的学生为了不被人发现而做出的努力。
这样的伊织,为了请假不去学校而撒谎——尽管有几次因为负伤不得已而请假——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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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四个小时的课程结束后,学生们三五成群,带着解放感走出美术室。
其中,大路常叶为了整理绘画工具留了下来。
和这里的别院比起来,传来迎接午休的欢乐喧嚣声的主校舍简直像是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认真整理了下制服领结的常叶,等到美术室里的学生走光了以后,向着靠在讲台上的早濑药子的方向走去。
“老师”
“怎么啦?”
嘴里叼着没点火的香烟,摘下平光眼镜的药子朝上看着常叶。
“——难道今天要和我决斗吗?”
“哈?”
“你就是这种表情啊,好可怕呀”
“…·”
听了药子含有几分揶揄的话语,感觉就像受到了先制攻击,常叶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开口。
“有一些事情想要向老师请教”
“不像是关于课业的事情呢,看起来?”
“是的,是关于前几天战斗时的事情”
“说吧”
“那天夜里——”
距离与宫本伊织联手对战名为帕西瓦尔的“吟游诗人”那个夜晚已经过去三天了。伊织的伤势也基本痊愈了,已经回归了日常生活。
在那个激战的夜里,常叶有一件无论如何都想要弄清楚的事情。
“——那个名叫帕西瓦尔的敌人,老师已经在之前遇到过了吧?”
认为在药子面前兜圈子说话完全没用的常叶,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根据那个男人说的话,只能让人这么想。但是,我们在这之前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要瞒着我们?”
就算遭遇的敌人仅仅是“鞘之主”,共同战斗的伙伴之间也应该共享情报。至少不论常叶还是伊织,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从未隐瞒过碰到的敌人的情报。更不要说对手是战力远远凌驾于鞘之主的吟游诗人,对对方存在的了解与否事关生死。
怀疑药子对己方有所隐瞒,常叶下定决心来当面问清楚。
然而,面对常叶的质问,药子轻轻歪了歪脑袋,沉默以对。
常叶保持冷静的内心也由于焦躁而泛起了微微的涟漪。感受着两人之间满溢而出的紧张感,常叶继续道。
“…而且,那个男人把老师叫做持有‘伪书’的女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药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常叶也知道药子应该是无法正面回答。如果认真地给出可以令人接受的答案的话,暂时压下对药子的疑念固然比较好,但是常叶一开始就觉得事情不会这样发展。
“伪书难道是——派屈克·赫恩所持有的‘书’?”
“‘书’是指什么?”
“是‘妖精之书’。最开始由伊织学弟持有,露缇琪雅作为人质时被派屈克夺去了”
“啊啦,什么时候开始称呼伊织学弟了呢,常妹?”
“…·只有岔开话题的时候变得饶舌了,简直像个伶牙俐齿的孩子呢,老师”
内心突然一震,不过这份动摇并未表现出来,常叶反唇相讥。
“想这样蒙混过去,果然是这样吧——瞒着我和伊织学弟,从派屈克那里把书夺了回来,然后藏匿起来了对吗?”
“呐,常妹”
嘴边的三田香烟摇来晃去,药子笑着说。
“请不要那样叫我了”
“那就大路同学”
“想说什么?”
“如果你获得了真正的‘书’,你会许下什么愿望?”
“请不要岔开话题!”
常叶伸出手,一把夺下药子嘴边的香烟,直接向药子扔了过去。
如果是平时常叶的话,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不管对方的态度如何傲慢,这毕竟不是能对教师做的事,一定会克制住不动手的。
没能做到的原因,就在于看见了和病房里一直沉睡的派屈克见面后的伊织。
“也许就是自己让派屈克陷入那种状态,罪恶感让那时候的伊织学弟有多么自责——老师应该是不知道吧!而在这其中,不管是自己实际上打到了派屈克的事,还是得到了‘书’的事,都在瞒着我们!这不就是对我们的背叛吗!退一百步讲,就算对我保密也好,至少也应该对伊织学弟说明事实——”
“你啊”
把沾有口红的香烟拾起来放到白大褂的兜里,药子依旧保持着冷冷的笑容对常叶说道。
“变得真可爱了呢”
“所以说,请不要岔开——”
“这几个月以来,真是变了好多啊”
为了压过情绪化的常叶的话,药子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
“梅雨季节时候的你,一直是严肃又充满紧张感…·感觉简直就像时代剧里出现的女剑士一样,虽然也可以说是可爱啦,和现在真是判若两人”
“你在说什么?”
“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沉着冷静的女剑士,仅仅是一个女孩子…·这其中的意义你可知道?”
“…·!”
常叶忍住怒气,牙齿紧紧咬住了嘴唇。
看着失声的常叶,药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已经只是一个恋爱少女的你,很难在之后的战斗中继续获胜吧。而且宫本同学也是,每次打倒敌人都失落的话,也不太好吧?”
“这种事情,我不觉得要被你说教…·!”
常叶为了保护莉莉瓯妮,伊织为了保护克莉丝塔蓓儿而选择了战斗的道路。不是被谁强迫,而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到现在不应该由人置喙。更不用说药子只是用语言把自己背叛的行为正当化罢了。
和欠缺冷静的常叶形成鲜明对比,药子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说。
“无法打倒不断来袭的敌人——不对,无法杀掉的宫本同学,不管有什么样的力量,总有一天会害死自己。而喜欢上那样的宫本同学的你,也许会为了保护他丢掉性命。所以说,你们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了。从围绕着书的战斗中抽身吧,以后只要专心于保住自己的命就好了”
“…·我们从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自身而战斗”
深呼吸了好几次以后——不然可能会给药子一记铁拳——常叶慢慢地说着。
“我们和你不同——你也许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不知多少次并非为了自保而战斗,只是为了夺得书而战斗”
“也许吧”
耸了耸肩的药子毫无退缩的样子。
“我们也许是为了夺取书而被你利用”
“……有可能是这样”
“一直都是这样,在严肃谈话中顾左右而言他的你,从以前开始我就喜欢不起来”
常叶退后一步,轻轻低下了头。
“现在已经完全不能再信任你了。上课的时候先不论,以后不会再出于个人目的来这了…·一直以来受你照顾了”
“嗯嗯…·好好过吧”
药子摆了摆手,目送常叶快步走出美术室。
大路常叶迈着飒爽的步伐。
对于和药子起了致命性的冲突这件事完全没有后悔。同作为鞘之主的药子相遇的时候,终有一天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常叶漠然的想着。倒不如说,甚至应该更早分道扬镳。
将其推迟至今的原因就在于常叶和药子之间出现名为宫本伊织的少年。最初两人扭曲的关系因为伊织取得了一定程度上的平衡,看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但是反过来看,正是由于伊织的存在,常叶才能这么强硬的反驳药子,原本她不会以这种形式告别。如果没有伊织,就会慢慢的疏远吧。
不管怎么说——
大路常叶没有后悔。
她唯一挂念的就是,当知道了自己和药子分道扬镳的经过以后,伊织会如何行动了。
是会和常叶同样与药子保持距离呢。
还是相信药子与常叶保持距离呢。
亦或者与双方都保持距离呢。
在常叶和药子之间取得某种平衡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
当然,如果能和自己步调一致的话还蛮高兴的,这也是常叶的真心话,不过也没有勉强伊织的意思。
边想着这些事,边返回主校舍里自己教室的常叶,发现了在走廊里快步前行的伊织。
“常叶学姐”
伊织也注意到了常叶,轻轻招了招手。
周围的同级生看见常叶和伊织,不知道为何发出了小小的笑声。第一次闯入伊织的教室去见面的时候,周围的学生的反应意味着什么,常叶当时不明白的一件事,现在已经能理解了。
想起刚才药子说过的话,不由得感到脸上发热,常叶轻声咳嗽,朝伊织迎了上去。
“呀,伊织学弟,其实——”
“有些东西想让学姐看一下”
对着正准备说明和药子那件事的常叶,伊织不知道为什么用深刻的表情说道。
“想让我看的东西?”
“是的。实际上前些日子,有这样的东西寄到了我家——”
这么说着的伊织拿出来的,是用漂亮的毛笔字在收件人栏写着伊织的名字的一封信。翻到背面看到寄出人写着金森佐和,是常叶没听过的名字。
“…·这位叫做金森的人是?”
“是我的曾祖母,母亲那边的”
“曾祖母…·?”
“那是——”
伊织的声音低了下去。
雨一直下。
雨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传来水滴从天而降,击打铁罐之泪的高亢澄澈的声音混杂其中。
兰华应该是配合着这个声音把男子踢开,芭拉库里丝不知为什么就是这么觉得。
“…·我觉得这种程度应该就差不多了,兰华”
“啰嗦!小芭给我闭嘴!”
怒吼着打断了用平淡语气试图制止的芭拉库里丝,兰华又开始随着水滴的声音开始踢踹男子。
肤色有些微微晒黑的年轻男子已经失去了意识。
在兰华开始踢打之前,就已经浑身是血失去了意识。看上去很是高级的西装,也因为沾上血水变色了。
眼神茫然看着周围的芭拉库里丝,把宝特瓶大头朝下才发现早已空空如也,随手扔到一边后,吐出一口酒精气息又对兰华说。
“该住手了吧,兰华”
“不是说了叫你闭嘴吗!”
“这个男的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啦,不过就这么踢下去的话,会留下证据的呦。日本的警察会根据残留的凉鞋鞋印锁定犯人的吧?电视上是这么说的”
“……·”
听见芭拉库里丝的话,兰华停止了对男子的踹击。
不管是歌德庞克风的芭拉库里丝,还是穿着暴露打扮花哨身着无袖上衣的兰华,全身都被大雨淋的湿透。
在这样两人的脚下,横躺着浑身是血的濒死男子。从旁看来是一副相当异样的的光景吧。
把沾了水变重的头发拨到一边,兰华大喊道。
“这个家伙!之前居然嘲笑我!”
“之前?”
“就是过去啊!很久以前!”
深吸一口气的兰华,放声大叫。
“——以前在这擦肩而过的时候!用想让我听到的声音说着丑女丑女的!反正这家伙应该不记得了,我可是好好记住的!”
“这样啊”
“明明那个时候把我当做傻瓜,嘲笑我,尽情的侮辱我!只不过外表稍微变了一点就露出色眯眯的样子过来搭讪!这家伙就是这种垃圾!”
芭拉库里丝已经不是第一回听兰华说这些话了。就在三天前也是在夜晚的大街上把轻薄搭话的男人引到小巷里,像这样打个半死,一样大喊这个男人之前也嘲笑我之类的话。
说白了,这就是兰华性格糟糕的癖好。
不然说这是一种病也行。
确实藤堂兰华有病。
并且,主张这个男人是个毫无价值的废物以后,朝着芭拉库里丝哭了起来。
“世界上男人什么的…·都是渣滓!”
“是啊,也许兰华是正确的”
芭拉库里丝用手挽住兰华的肩膀。
不知什么时候兰华就放声痛哭,这也是常有的事了。
“兰华可不是什么丑女呀,都是那帮男的有错”
轻抚着靠在自己肩上哭泣的兰华的后背,芭拉库里丝向前走去。
“过去的事情就忘掉吧,现在的兰华可是个大美女,在我看来也很帅气”
“……·嗯”
抽抽搭搭吸了吸鼻子,兰华点了点头。
“兰华不管什么时候都活出自己的样子对吧?过去的兰华已经死去了,所以就把过去的自己忘掉吧”
“嗯——”
大雨倾盆而下,两人的身影消失霓虹灯照亮的街头。
一位女性行走在坡度极大的铁轨上。
离地数十米的深夜散步——如果是白天的话,应该会造成大骚动的吧。
女性所在的地方位于云霄飞车的铁轨上。
登上比蜿蜒雪白的山脉还要高的顶部,悠然地俯视灯火通明的游乐园,把手腕叠在一起。
夜风轻轻地吹拂,剪齐的深蓝色短发随之摇摆。迷人的肢体被漆黑的机车服包裹住,有着褐色肌肤的女性,挠了挠趴在肩膀上黑猫的喉咙,在这里坐下了。
“诶…·嘿”
同性感的外表不相符,独自一人不知跟谁说起了俏皮话。
完全没有感到害怕,盘腿在铁轨上坐下,女骑手开始和从肩上爬下来的猫嬉戏。
这时,微风翻卷,出现了闪着白色光辉的人影。
“欢迎至此,TT”
“说什么欢迎,这又不是大小姐的庭院”
“这是感谢回应伊索德的邀请的意思哟,的意思”
少女消去背后展开的白色光翼——白手套的伊索德俯视着被叫做TT的女性,嘴角浮现出一如既往的傲慢笑容。
“那也没办法啊,都收到你寄的信了”
“但是,没有联络上‘男爵’和女士”
“啊……毕竟是那两个人嘛,看起来应该考虑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呢”
“你看起来没有呢,你看起来”
“我啊,我没考虑什么呢”
TT瞥了一眼伊索德,微微一笑。
“——我啊,我们处于什么也不做,仅仅是在此便可以的立场呢。与其说是无所事事的远观,不如算作真正的中立监视者?”
“不过我原话奉还,“监视”和“旁观”有什么区别,TT?”
“因为很麻烦嘛”
一句话就把少女带刺的言语顶回去的TT,把猫放到头上,耸了耸肩。
“——就我而言,不管是你也好‘男爵’也好女士也好,以及帕西瓦尔爵士也好,你们不辞辛劳的搞这搞那更让我吃惊呢”
“并不是无意义的行动啊……·正因为如此,伊索德才比任何人都早发现‘死之蛇’的威胁”
“‘死之蛇’呐——”
没管猫在自己头上灵巧地摆出香箱座的坐姿,TT叹了一口气。
“……就像你在信上写的那样,帕西瓦尔真的被鞘之主干掉了?”
“不是鞘之主呀,是‘死之蛇’呀,‘死之蛇’”
“是哪个都无所谓……总之,就是说那个什么玩意真的把帕西瓦尔爵士干掉了”
“嗯嗯,简直是空前绝后,前所未有的大事件啊,事件”
“……那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
TT向着看起来很高兴,在铁轨上悠闲踱步的伊索德发问。
“——帕西瓦尔被干掉的时候,你就只是在一旁看着而没有出手帮忙?”
“真是遗憾呐,遗憾。当伊索德发现的时候,帕西瓦尔爵士就和QB都已经快被消灭了!”
“呼…··也就是实际上,帕西瓦尔快被那个什么玩意干掉的时候,给你留下了遗言…··的意思?”
“啊?对!正是这样!你理解这么快真是帮大忙了!”
绕着TT兜了一圈,伊索德不知道从哪取出巧克力棒咔嚓咔嚓地吃着,从正面平静的承受着TT冷冷的眼神。
凝视着伊索德祥说些什么的TT,最终只是啪的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以好像男人一样的动作站了起来。即便如此,她头上的猫也纹丝不动,就像在上面扎了根,化作石头一样。
“——那么,最后大小姐是想要做什么?”
“当然,为了今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以及我等所守护的‘圆环之蛇’不被侵蚀,我等全员要统一意见将宫本伊织排除,嗯,当然”
“只是一名鞘之主,却要我等集合起来排除掉,呢……”
“为了行动的规则,正应该现在趁此良机制定出来”
伊索德用左手向TT递出和伊索德吃的一样的巧克力棒。TT接过来,打开封口,听着伊索德的演说。
“因为,这是至今从未出现过的‘死之蛇’,因为,今后是不是有可能还会出现几个?如果因为这边我们不能出手的规则而被单方面的干掉的话,吟游诗人也会出现空缺,就不能完成本来的目的了,对吧?”
“这倒也是——”
“对吧,对吧?”
“不过呢”
转眼间吃完巧克力棒的TT目不转睛的看着已经吃到第三个巧克力棒的伊索德嘟囔着。
“…·只用一根巧克力棒收买我是不是太便宜了?”
“这可不是收买,不是收买”
“最好别想着蒙混过关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