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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咒缚(2 / 2)




石井目送后藤跨步而去。



14



「打扰啦。」



后藤打开「电影研究同好会」的房门。这儿是八云的秘密基地。



八云正仰靠在老位子上,盘着胳膊打盹。



在这么闷热的房间里,他居然还睡得着。



「喂,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快起来!」



「我不是说过了吗?被后藤大哥你叫醒,会害我一整天都没有好心情。」



八云闭着眼睛说道。



这家伙真的一点都不可爱!后藤在内心嘀咕着,一边坐在八云对面的椅子上。



「追根究柢,还不都是因为你昨晚没接手机,才会害我吃足苦头!」



「嫂夫人又离家出走了吗?」



——最好是我会跟你谈老婆离家出走的事啦!



「你再跟我开这些没营养的玩笑,我就宰了你!」



「哎呀哎呀,警方居然发出杀人预告耶,这什么年头啊。」



八云终于睁开眼睛,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我又不是要当艺人,没兴趣吐你嘈!」



「你可以当当看啊。」



「当什么?」



「艺人啊。假如你跟石井先生组成搞笑团体,一定会大红喔。」



「去死啦!」



受不了,不要动不动就打断我的话行不行?



我不是来跟他吵嘴的!——后藤深吸一口气,转换心情,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我跟那个有一双红眼的男人见面了。」



后藤一开口,八云倏地脸色一变。他对这话题果然很敏感。



「怎么回事?」



后藤将昨晚发生在酒吧的事情钜细靡遗地告诉八云,无论是奇怪的灵异现象、店里的气氛以及在场所有人的服装、伸一手上的刺青,都尽可能地如实描述。



八云并没有插嘴,但对于泽口里佳的幽魂出现在酒吧里吓人,以及神山拥有一双红色眼眸这两件事,他狐疑地微微眯起了眼。



「事情又变棘手了。」待后藤语毕,八云无奈地说道。



「真的麻烦死了。」



「为什么一开始不找我呢?」



此言一出,后藤累积在胸中的怒气顿时一口气爆发。



「谁教你不接手机!」



即便后藤抡起拳头,八云依然只是慵懒地搔搔脖子,一点紧张感也没有。这下子,生气的人反而觉得自己显得很愚蠢。



「后藤大哥,刚才你说伸一那个男人手臂上有刺青,会不会是……」



八云边说边将附近的纸挪过来,用奇异笔在上面画画。



「是不是这个?」八云将画好的图亮出来。



一条宛如绳索的物体缠绕着十字架。细部虽然有所不同,其轮廓确实与伸一手臂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没有错,就是这个。为什么你知道?」



「说来话长,我还是省略不说吧。」



「不准省略!这样我怎么听得懂?」



「没关系,我懂就好。」



「我说你啊……」话说到一半,后藤突然闭口不说了。



面对八云这个人,说再多都是白费工夫;无论再怎么苦苦逼问,也只会被他轻描淡写地蒙混过去,最好的方法就是等他自己开口。



「言归正传吧。」



「算了,随便你!」



「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再见那名灵媒一面。」



「是啊,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



想突破本案的盲点,当务之急就是查出神山究竟是真正的灵媒,或是假灵媒——



而能洞察真相的,唯有八云一人。



15



进入资料室的石井,再度确认手中的记事本。



后藤已经将昨晚酒吧成员的姓名、地址,一一记载在上头。石井觉得他真是太了不起了,哪像石井,满脑子的思绪都被当时的突发状况搅得一团乱,压根没余力顾及其他方面。



名单上总共有五人,不过真琴的来历大家都清楚,在此暂且不管;至于神山,后藤说他会直接找神山问话,因此石井只需调查剩下的村濑伸一、井手裕也,以及酒吧老板八木庆太。



石井在电脑资料库中输入每个人的姓名,以查询是否有前科。



只要在这个阶段过滤出可疑人物,之后就能轻松许多——可惜天不从人愿,名单上的人皆没有前科。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说到底,由一个人负责调查三个人的来历,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一般来说,这工作应该由数个人分头进行才对。



——不,不行,我不能说丧气话!这次我完全没有表现出干练的一面,惨叫的次数倒是比谁都多。



石井的脑中骤然浮现上回后藤说过的话:「明明就只是个耍白痴的,逞什么英雄啊。」思及此,他的胸口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也忆起了当初那股感动。



——加油啊,石井雄太郎!



16



「欸,八云,为什么你要帮我?」



后藤一边开车,一边询问副驾驶席的八云。



八云一脸讶异。这也难怪,连后藤都想问自己:「事到如今,问这个干嘛?」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烧坏脑子了。



然而,他就是抛不开这个疑问。尽管每回都免不了几句抱怨,八云依旧奋不顾身地协助后藤办案——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大可撒手不管啊。



或许,后藤真正想问的人是自己。



正如井手内所言,为什么要插手与自己无关的案件?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不行,最近老是想一些无聊的问题。



「没事,当我没说吧。」后藤苦笑着收回前言。



「后藤大哥,你就别再责怪自己了。」八云也同样苦笑着。



「啥?责怪自己?什么意思?」这小子到底在说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看着这样的你,实在很痛心。」



「痛心?」



「是啊。后藤大哥很容易对被害人与加害人投入情感,然后和他们一同愤怒、呐喊、哭泣。一般警察会自己建立一条界线,将公私划分开来,就连性侵案也不例外。」



这席话对后藤来说可谓一针见血,不过他并不想乖乖承认,而且他也认为不应该承认。



「才没这回事咧。」



「你不承认也无所谓,但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像你这样投入私人情感,一旦结果不如预期,你就会责怪自己,觉得都是自己不够努力所造成的。」



「我不是说了不是吗!」后藤不禁放声大吼。



然而,这一招是吓唬不了八云的。



「说到底,光凭一个人的力量,本来就不可能改变命运。无论再怎么努力,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有笨蛋才会为了这种事而责怪自己。」



后藤想反驳,但是却哑口无言。



他并不想说什么漂亮话,八云说得没错,每当案件终结,他总会思索:难道没有更好的结果吗?假如我早点察觉,是不是就能有别的活路?



然而,诚如八云所言:只有笨蛋才会这样做,说穿了只是沉浸在后悔中罢了。



「可是呢。」



一阵沉默后,八云再度开口。他眼神坚毅地直视着前方,诡道:



「即使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无功,或许……我们能从中得到一丝救赎。」



后藤惊讶地望向八云。



这个既冷漠又难相处的别扭大王,如今看起来却散发着慈爱的光辉,真不可思议。



「因此,我才会协助你办案。我们俩说不定是同类喔。」



八云此言一出,后藤忽然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



后藤并不想回答八云,只是不停地捧腹大笑。



「我收回刚才说的话。这件案子解决后,请你不要再拖我下水了。」



八云不悦地别过头去。



这小子真可爱!前阵子他还是一个目空一切的男人,如今居然变了。这是晴香带来的效果吧?青春真奇妙啊~~



此时,后藤的脑中蓦然浮现妻子敦子的脸庞。其实我也没资格笑别人,或许我也和他一样。



每当我迷失自我、变得愤世嫉俗,那家伙一定会离家出走;而一旦我埋首办案、化为风暴大闹一番,她又突然回来了。



女人,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啊——



*  *  *



神山的事务所位于邻市,地处住宅区中的某大楼一楼。他没有装设招牌,只在门上贴了一块写着「神山灵异研究所」的牌子。



后藤按下电铃,片刻后便有人应门。



「请问是哪位?」



「我是刑事课的后藤。」



「请稍待一下,我马上开门。」



门应声开败,神山探出头来。他穿着与昨日相同的黑色西装,然而他与只有那一百零一套服装的后藤不同,衬衫浆烫得十分笔挺。



「我有事情想问你。」



「请进。不好意思,地方有点小。」



此次贸然来访,后藤本以为神山会请自己吃闭门羹,想不到他竟爽快地开门迎宾。



「他不是警察,不过我想让他跟我一起进去,可以吗?」



语毕,后藤身后的八云往前跨出一步。



「啊,你是当时那位……」



神山语带惊讶,而八云只是冷冷地说了声:「你好。」



后藤与八云来到宽约五坪大的客厅。



墙边的书架上排满了各种灵异相关书籍,还有一套接待用桌椅摆在房间中央,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这儿一点生活感也没有——不过这里是事务所,因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后藤和八云并肩坐在接待用沙发上;神山端出冷茶招待他们俩,接着也在对侧的沙发上坐定。



「这里禁烟吗?」



后藤从胸口掏出香烟,一边问道。「请用。」神山边说边从桌下拿出烟灰缸,放在后藤面前。



「你想知道我的来历,对吧?」神山一语道破。



他说得如此直截了当,后藤反倒不知该如何答腔,不过倒是省了不少工夫。



「你说对了!在这次的风波中,坦白说……你跟其他人实在很格格不入。」



神山听完,开心地笑了。



「后藤刑警,我欣赏你这样的人。」



「啥?」



「你是一个有话直说的人。」



他一副彷佛看穿后藤心思的态度,令后藤静不下心。



后藤望向身旁的八云,然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神山,似乎不打算参与对话。



「被你欣赏有什么屁用!来谈正事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灵媒?」



「大概是五、六年前吧……」神山慢条斯理地答道。



「那之前你是做什么职业?」



「听了你或许会吓一跳,是老师。」



「啥?」



「是真的喔,你大可去调查一下。以前我是个高中老师。」



老师和灵媒,这两项职业真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为什么你会想当灵媒?」后藤此言一出,神山倏地瞥了八云一眼。



尽管八云察觉到神山的视线,仍然维持着一张扑克脸。



「以前的我也看不见死者的灵魂,只是以一个老师的身分过着平凡的生活;但是某一天,我突然感到强烈地头晕目眩,然后住院了一阵子。」



话说到这儿,神山先顿了顿,接着喝下一口茶。



「那是过度疲劳所引起的心脏衰竭。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等到我清醒后,不知怎的,我的两眼就变成红色了。」



听到这儿,八云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医生也说找不出原因。由于身体实在没什么异状,我很快就出院了——从那时起,我开始看得见死者的灵魂。起初我以为是错觉,但很可惜地,那并不是错觉。」



——八云是天生就有一只红色左眼,而这家伙的红色双眼却是后天形成的啊。



「所以你就成了灵媒?」后藤在烟灰缸中捻熄香烟。



「无论我个人愿不愿意,既然具有特殊能力,就应该好好利用才是;假如空有能力却不使用,你不觉得很浪费吗?就像是拥有绝对音感却不踏入音乐领域一样。」



「使不使用都是个人的自由吧?世界上也有人拥有高级车却不开车啊。」



后藤语毕,神山放声大笑。



——你反应也太大了吧?这家伙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后藤刑警,你这人真有意思。你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啦。你觉得呢?」



神山询问八云。



关于这个问题,后藤也想知道八云的答案。



「为什么问我?」八云仍旧面无表情。



「因为——之前我也说过了,你跟我有相同的能力。我说错了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八云压低嗓子说道。



「感觉啊!或者我该说是『呼应』?」八云冷笑了一声。



「这种说法果然骗不了你。说穿了也很简单,你的左眼戴着角膜变色片对吧?黑色的。我也戴着一样的东西。另外,我们在那栋大楼碰面时,你的视线一直追着从屋顶跳下来的女鬼;从一般人眼中看来,现场根本什么也没有,所以我推论你看得见鬼魂。」



「你猜得没错,我看得见。」八云说。



神山满足地笑了。



「作为一个拥有相同能力的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次麻美小姐的消失以及一连串的灵异现象,你怎么看?」



「那你呢?你怎么想?」八云反问。



「我认为泽口里佳小姐的灵魂怀抱着强烈的怨恨,因此渴望复仇。我不清楚她的报复对象是谁,但恐怕是当时酒吧中的某个人。」



「复仇……」八云喃喃说道。



「很遗憾地,麻美小姐只是被无端波及罢了。只要里佳小姐的愤怒一日不平息,难保不会出现下一个牺牲者。」



「你的意思是,她消灭了麻美小姐?」



面对八云的问题,神山深深地颔首。



「当时我人在现场,而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可能性。我的话已经说完了,那么你呢?」



八云咬紧下唇,踌躇地将视线左右飘移,接着才娓娓道来。



「我认为死者的灵魂,类似于一种思念集合体。」



「我也这么认为。」



「不。在我看来,死者的灵魂对于在世者而言,并没有物理上的影响力。」



「言下之意是……你认为亡灵不可能消灭麻美小姐?」



迄今泰然自若的神山,表情猛然一变,散发出挑衅的气息。这也难怪,毕竟八云当着他的面推翻了他的理论。



「其实这也不过是我的个人观点罢了……」



「那么,为什么麻美小姐消失了呢?」



「我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应该没有立场推翻我的论点。」



「这倒也是。」



八云不加思索地认同了神山的话语。他认输了吗?



「自从我当上灵媒以来,经历了各式各样的状况;照我的经验看来,只要亡魂的意念够强烈,也是有可能产生物理影响力的。」



「有没有实际案例呢?」



「比如说,一对相爱的情侣即使不开口,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情意,对吧?你不觉得这就是人的思念发挥物理影响力的案例之一吗?」



「你说这就是物理影响力,未免太牵强了;况且你扯太远了,在我听来跟『梦想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一样空泛。」



后藤看得出八云正显得不耐烦。



「那么,我就再问你一次:为什么麻美小姐消失了?」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既然如此,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呃,啥?」



一旁的后藤听到神山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不禁惊呼一声。



他悄悄瞥向身旁的八云,看得出八云比他还要讶异。



「其实,我的经验也不是那么多,这次的委托对我来说有点负担过重;你的能力和我相同,假如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也比较放心……」



「就算我们俩能力相同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语毕,八云迳自起身。



看样子,从他口中是套不出什么了——后藤也随同八云离席。



「打扰啦,老师。」



「我不喜欢这样的称呼。」神山苦笑道。



「对了,八云。你认识一个和我一样双眼赤红的男人吗?」



喂,给我等一下!双眼赤红的男人……



「喂,你认识那个男的?」后藤激动地揪住神山的衣襟。



「是啊,不过说是认识……其实我也只跟他见过一次面而已。」



「在哪里?」



「长野县北部的户隐.当我在那里进行灵媒修行时,他找上了我。」



「你这小子,该不会是那家伙的爪牙吧?」神山大大地摇摇头。



「怎么可能!拜托你饶了我吧。二位认识那个男人?」



「是啊。」岂止是认识,还受到他不少「照顾」呢。



「那么你应该懂吧?全天下不会有比他更可怕的男人了!我一看到他就知道了,他的眼睛宛如一片黑暗深渊,世上的一切都会被他吞噬;他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的情感,他本身就是一种邪恶!这是我对他的看法,我既不想与他为敌,也不想跟他同伙。」



后藤松开手后,神山无奈地摇摇头。



蓦然一瞥,八云已经不在房里了。



17



真琴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沮丧地抱着头。



怪事层出不穷,而且每件事都无法找出解答;包含麻美的行踪在内,一切简直有如罗生门。



后藤说只要交给警方办案就好,可是真琴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报社自己也有一套与警方不同的情报网。



此时,一名小个子驼背男开门进入。



「我是泷泽,你是土方小姐吗?」



「是的。」真琴起身行礼,对面的泷泽赶紧请她坐下。



「不好意思,谢谢您抽空见我。」



「别放在心上,顾虑东顾虑西的,怎么能写出一篇好报导呢?」



泷泽豪爽一笑,真看不出个头小的他会有如此笑声。



真琴曾和他在走廊擦身而过数次,这还是她头一次和泷泽面对面谈话;以往真琴总觉得他有些阴沉,但方才那一笑抹去了那些负面印象。



「不瞒您说,我有一件事想请教您。」



「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都会尽量回答。」



泷泽点燃香烟,接着咕哝着:「全公司禁烟,这要教我去哪里抽烟嘛。」然后从口袋中掏出携带型烟灰缸。其实就算他有携带型烟灰缸,会议室也一样禁烟,不过真琴并没有说破。



「您还记得五年前那椿泽口里佳案吗?」这就是真琴找上泷泽的理由。



五年前泽口里佳自杀后,从警方办案初期到嫌犯被捕——这段时间的一连串报导,都是由泷泽所负责的。



泷泽摩挲着下巴的髭须,扭动肩膀。



「记得啊。不只是泽口里佳案,只要是我经手过的案子,我全部都记得。你最好也把自己写过的报导全烙印在脑中,这会成为你独有的情报来源,也会帮助你日后写出更好的报导。」



「喔,好。」真琴不小心显露出了漫不经心的态度。



这种爱自吹自擂的人,报社里多得是;或许是因为见识过各种大风大浪,见多识广的关系吧。



「好了,为什么你会对这么久以前的案子有兴趣?」



「现在我正在制作性侵案被害人的后续报导,所以才会对里佳小姐的案子产生兴趣。」



真琴说出在内心构思已久的答案。



即使她将灵异现象一事和盘托出,也只会使话题变得复杂,而且对方也不大可能会相信她的话。



因此,她选了一条比较保险的路。



「伤脑筋啊。」泷泽摸着后颈,叹出一口气。



「老实说,我也正在追查那件案子呢。」



「真的吗!」泷泽这意料之外的话语,令真琴为之惊呼。



「是啊。」



「当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迳地沉吟。



两个人的报导主题偶然重叠,也难怪泷泽不愿开口透露;只是,假如泷泽真的掌握了什么新的线索,真琴绝对没理由轻易放过。



「算了,既然内容没有重复,说了应该没差吧。」



泷泽将香烟捻熄在烟灰缸中。



「究竟是什么事?」



「最近网路上有一个很红的色情网站。」



尽管真琴觉得泷泽的话与性侵案一点关系也没有,仍然静静地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我觉得有点在意,所以也进去看了。它是会员制的网站,使用者可以在上头下载图片或影片,而那些内容都非比寻常。」



泷泽点燃第二支烟。



有些人只要开口讲话,就会忍不住想抽烟,而泷泽就是那种人。



「简单说来,就是一些强暴影片;这东西并不稀奇,市面上所贩卖的那些几乎都是假的,只是在无名女演员的脸上打上马赛克,然后演一出戏罢了。毕竟这可是犯罪行为,当然不可能假戏真作,但是……」



「该不会,那个网站上的图片和影片……」



「没错,那些全都是真的。」真琴心头猛然一紧。



将真正的性侵影片散播到网路上作为娱乐,世界上没有比这更丧尽天良的事了。万一被受害者看到了……话说回来——



「为什么你知道那是真的?」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要牢牢记住自己写过的报导!那将成为你独有的情报来源。」



难不成——



真琴顿时面色铁青。究竟是什么样心态,诱使人做出这种天理难容的事?



又怒又惧的真琴,忍不住手指发颤。



「你看起来比我想像中还聪明嘛!你猜对了,我在那个网站上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泽口里佳……」



「没错。上传者是用家庭摄影机拍摄的,上头很贴心地附加了拍摄日期,绝对错不了。」



太过分了——



真琴握紧双拳。



「不仅如此,你相信吗?开头还打上『二〇〇〇年四月,跳楼自杀帖这行字哩!」泷泽双眼充血地注视着真琴。



真琴用力摇头。她不愿意相信,同时也热泪盈眶。



真琴觉得,她似乎稍微了解到连死后都得受此屈辱的里佳,究竟多么痛苦、悲伤;这股屈辱,光是想像都令人目不忍睹。



事实上,这种犯罪行为已经超出正常人所能忍受的范畴,即使被害人心生杀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义感特别强的人,只是这件事我实在难以容忍。」



「我也是。」



「我想逼得他无路可逃,踢爆他的所有恶行。」泷泽意志坚定地说道。



18



够了没,现在到底是怎样?



后藤的烦躁已经抵达最高点。打从离开神山的事务所以来,八云始终不发一语,无论问他什么问题,他总是回答:「在得到所有情报之前,我不方便发表意见。」



没办法,后藤只好将八云送回他的藏身处,独自持续搜查。



八云突然脱队的理由,其实并不难想像。八云的父亲——那个两眼赤红的男人,这回说不定也参与其中。



不行、不行!俊藤赶紧挥开脑中那些想法。



——我的脑子已经够混乱了,思考这些只是把自己逼疯而已;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把自己的分内工作做好。



后藤来到神山曾经任职的市内某所高中。



这是他头一回来到这儿,不过他早就耳闻其名;这所名校的学生,全都是一些脑袋构造和后藤截然不同的人。



后藤由正面玄关进入校舍,换上来宾用的拖鞋。  



他已经有二十年没踏入学校了。真不可思议,即使不是自己的母校,学校这地方还是令人燃起一股怀念之情。



一踏进去,右方的「教职员室」牌子便映入眼帘。



他缓缓地打开门扉,里头的数名教师随即不约而同地望向后藤。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我是今天早上打电话来的后藤,那个姓间宫的导仔在不在这里?」



沉浸在感伤中的后藤,连遣词用句都不知不觉退化了。



「啊,您就是后藤刑警啊。请进。」



办公室尾端的一名消瘦的中年女子举起手来。她戴着一副玳瑁镜框的眼镜,脸型瘦长,看起来像极了个性严苛的贵妇。



教师们开始交头接耳,后藤甚至还听到有人说:「他是刑警?真的假的啊。」



其实他大可大大方方地走进来,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叫来训话的学生,因此走路也变得扭扭捏捏。



「您好,请坐吧。」后藤恭敬不如从命,依言坐下。



「您这次是来询问关于神山老师的事吧?」



「嗯,没错。」



「在这之前,我有件事情想先请教一下,神山老师是不是做了什么……」



后藤很清楚她的言下之意。警察前来打探前同事,任谁都会起疑。



「他没做什么坏事啦,这只是例行公事罢了。警察这种组织比你想像中还麻烦,即使心中很清楚『不是这个人』,还是常常得做做样子,好向上头交差。就拿你们老师来说好了,你们作家庭访问时也不是只找问题学生吧?」



「刑警先生,我了解您的意思,但以『家庭访问』来当例子似乎不太妥当。家庭访问不只是为了了解学生的家庭环境,也是希望家长能藉此了解我们老师的方针。」



间宫面露愠色地反驳道。



——不小心说错话了!我可没空跟她畅谈教育大计。



「抱歉。嗯,总之呢,我想知道神山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其实我对他的私生活并不清楚,不过学生们都很喜欢他。刑警先生,您和他碰过面吗?」



「是啊。」



「那么,您应该能了解吧?他是个非常优秀的老师。他愿意倾听学生任何微不足道的烦恼,该说他直觉敏锐吗?他似乎非常了解学生的心情。」



曾经是教师的神山,以及现在身为灵媒的神山——



坦白说,后藤本来暗自期望他前后判若两人呢,毕竟这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办案线索。



然而,从间宫的话中听来,他的个性似乎没什么改变。



「其中有一个学生特别喜欢他!她是一个很漂亮的长发女孩,我记得好像是……川口同学?不,还是山口同学……?」



间宫摩挲着一脸黑斑的面颊,一迳思索着。



「听说他之所以辞去教职,是因为病倒了……」



再这么听她瞎扯下去还得了!正当后藤想导回正题时——



「对了,他其实在辞职之前就看得出来满脸疲惫,结果某一天突然住院,然后就这么辞职了。」



「他生了什么病?」



「由于事出突然,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耶。」



这番话和神山的说词并无二致,至少以现阶段来说,神山并没有说谎。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刚才我也说过,这只是例行公事而已,看来这趟我是白来了。失陪。」



后藤边说边站起身来。



坦白说,后藤压根没必要这么匆忙,只是他不知该怎么应付这个姓间宫的女老师,所以想在对方再度说废话前溜之大吉。



「不好意思,后藤刑警。」间宫唤住后藤。



「什么事?」



「神山老师目前在哪里高就呢?」



她不知道吗?算了,这也难怪。



「他在当灵媒啦。」



此言一出,间宫刹时呆若木鸡。



她的反应是有点夸张,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就是了。



19



井手内拖着身子,回到自家大楼的门前。



这几年来,疲劳所造成的沉重感总紧紧地依附在他身上,挥之下去。



他这趟回来,并不是回家休息的,只是来拿换洗衣物,一小时后就得回警署。



他并不像后藤一样相信鬼魂的存在,只是他偶尔会思忖着——身体之所以如此沉重,是否并非起因于疲劳,而是案件关系人所下的诅咒?



——我背负着他们的怨念。



对于井手内来说,后藤只是一个麻烦制造者,但是他偶尔也会羡慕后藤。若是他能像后藤一样挣脱组织的束缚,发泄自己的情绪,那该有多轻松啊。



「压抑情绪」这件事,比他想像中还耗费心神。



打开门一瞧,电灯是开着的。那小子已经回来了吗?刹那问,井手内发现自己竟犹豫了一下。



为什么我要对自己的小孩顾虑东顾虑西的?井手内刻意踩着大步走进客厅,然而空无一人。难道他在房间里吗?井手内将扛在肩上的公事包丢到地上,躺进沙发中。



——我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抗拒回家了?



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我跟他并没有特别合不来,只是一碰面就尴尬而已。



「爸爸。」



儿子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井手内心头一惊。从井手内的位置看不见他,不过他肯定正站在客厅的入口处。



「怎么,原来你在家啊。」井手内动也不动地答道。



我不是本来就知道他在家吗?——连井手内自己都觉得,问这问题实在有点怪。



「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找我有事?反正一定又是跟我要钱吧!我看他开始打工,本来还安心不少,看来真是太大意了。



「干嘛?我不会再给你零用钱了。」



「我不是要跟你拿钱。」语毕,他从后面绕过来,坐在井手内对面。



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和儿子相视而坐了呢?



耳环的数量又增加了?穿一些不合尺寸的衣服,真的有那么帅气吗?——尽管井手内想说的话多不胜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是他以工作繁忙为藉口,将教育小孩的责任全推给妻子的报应。如今,他的妻子也不在了。



我瞎忙一辈子,到底想守护什么——?



「坦白说,我有事想找你商量。」



他窝囊地垂下眉毛说道。这种表情跟我像极了;不光是表情,就连胆小怕事的个性也跟我如出一辙。



井手内苦笑道:



「你说吧,不过我没时间,尽量长话短说。」



「我被诅咒了。」



这小子在讲什么鬼话?一股隐约的不安,在井手内心中逐渐扩散。



20



石井独自坐在市内某家不动产仲介公司的一室中。



桌上备有咖啡,不过他实在没胃口。



在调查过去的犯罪纪录时,酒吧的那几人没有一个人有前科,不过他并不感到失望;因为,尽管只见过一次面,他从不认为当中有任何人像是会犯下这等罪行的人。



接着,石井找上了伸一的工作地点。



这是一家小小的活动企划公司,据接电话的女行政人员所言,伸一进公司的时间是两年前,他工作认真,如今已是公司的重要人才。



而裕也这名青年,也在数个月前由伸一介绍进来当活动打杂工读生,是个意想不到的务实青年,大家对他的评价也很好。



从谈话中的语气听来,这名行政人员对伸一似乎特别有好感,对于警方打探两人来历感到惊慌失措,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石井:他真的没做什么坏事吗?



挂断电话后,石井发足来到这家不动产仲介公司,他们两人所住的大楼就是此公司经手介绍的;此行的目的,是从业者口中间出房屋的租金以及合约的内容。房租可用来推算两人的经济状况,而保证人的栏位则可用来确认当事者有哪些亲属。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离席的仲介人员拿着信封回来了。



「没关系,没这回事。」



仲介人员坐在石井对面,朝他递出信封;石井接过信封,手臂却冷不防被对方一手攫住。



「刚才我也表明过,其实这些东西我是不应该拿出来的,这方面还请您给个方便。」



最近由于个人资料保护法大行其道,即使是警察也无法轻易阅览资料,导致办案效率大幅落后。



「放心吧,我不会将它带出去的。」



「这样啊。」尽管他松开石井的手臂,脸上仍然浮现着一抹不安。



趁他改变主意之前,赶紧将资料看一看吧!



石井从信封中取出租赁契约书,翻开一页。两人的住处为月租十五万,地点不在市区,到车站也有十分钟路程,以新建的两房两厅一厨来说,这金额并无不妥。



他又翻了一页,望向保证人那一栏。



「啊!」石井不禁惊呼,仲介人员也好奇地探过头来。



石井翻回前几页,重新检查地址、大楼名称、门牌号码,证实的确是昨晚所拿到的地址。



「请问一下,这本合约真的是那间屋子的合约吗?」



「是的。」



「签约人确定是这个人吗?」



「没错。」



「你确定吗?」



「最后面有他的驾照编号。」在石井的不断追问下,仲介人员无奈地答道。



「驾照。」石井依言翻到最后一页。



正如仲介人员所言,最后一页记载着签约人的驾照编号。晕开的墨水弄得驾照上的照片一片模糊,不过名字倒印得清清楚楚。



「居然有这种事……」



石井激动地猛然起身,而仲介人员只是呆若木鸡地望着他。



——我找到一个不得了的线索了!这满腔的激昂,令石井久久无法自己。



21



「八云,你在吗?」



晴香造访八云的秘密基地,只见他正一脸认真地凝视着某物。



他的视线投向桌上的一条红矿石项链,这是前一桩案子解决后,水渠道路上的一名少年连同信件一并交给他的。



「怎么,又是你啊?」



八云察觉到晴香的存在,边打呵欠边说道。真是的,什么态度嘛。



「我要回去了!人家好不容易帮你把事情办完了说!」



「你怎么不早说。」什么嘛,意思是我没事就不能来吗?



晴香满怀不悦地在八云对面坐定,将日记和纸条递给他。



「我姑且试过了,不过没办法全部完成;因为很多地方都看不懂,所以跳过了一部分。」



「没关系,这样就够了。」



八云看都不看,就将它们塞进衬衫胸前的口袋中。



今天的八云好像有点反常耶。



「欸,你在想什么呀?」



「我在担心你这天兵的未来。」



这个人真的是……怎么老是这么口无遮拦?



「用不着你担心,我的未来可是一片光明呢!」



语毕,晴香忽然想到:八云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呢?大学毕业后,他打算何去何从?被迫看见死者灵魂、背负着辛酸过往的八云,放眼着什么样的未来?



「欸,八云,你大学毕业后想做什么?」



「谁知道?到时候再想吧。」



晴香并不认为这是八云的真心话。她好想探索他的心房,然而,想必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要不要跟上次遇到的那个人一样,当个灵媒看看?」



晴香本以为八云会生气,但他只是大大地吸进一口气,闭上双眼。  



「有时候,我实在搞不懂。」



八云难得以极为缓慢、缺乏自信的语气说道。宛如飘怱不定的浮云。



「搞不懂什么?」



「看得见死者灵魂的这只左眼。说不定我看见的全都是幻影,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见。」



「才没有这回事呢!」八云对晴香的话语置若罔闻,继续往下说:



「会不会其实我根本没看见真相,只是为了满足自我,而编造出一篇篇的故事……」



「八云……」



「事实上,尽管我和那家伙拥有同样的眼睛,所见之物却大不相同。我所看见的是悲伤,而他所看见的却是憎恨;那家伙超越了生死的界线,挖掘出灵魂本质中的深远黑暗,这一点我不否认。」



「这样子太残酷了!」晴香窒息般地说道。



她不愿相信人类的本质是一片黑暗。



「是吗?在我眼中看来,黑暗彼端有一道微弱的光芒……到底谁才是正确的呢……」



他的语气彷佛朗读着一本哲学书,而晴香似乎在这席话中窥见了八云的本质。



尽管八云爱抱怨、得理不饶人,再怎么说,他都是一个会为别人拚命一搏的人,而这想必是因为无论他在黑暗中多么辛酸、痛苦,总是相信前方必定有一道光芒。



不管他眼中所见是真是假,即使那只是他个人一相情愿——那道光,都代表了八云的本质。



「你看见的绝对不是什么幻影!嗯,我跟你保证,绝对不是!」



晴香频频点头说道。



八云对晴香不屑地冷笑一声.接着再害臊地皱着脸搔搔头发。



「受不了,你真的是天真透了。」



「什么意思嘛。」



「你的保证能信吗?」



这个人真的是——



「口是心非!」



「算了,我就照你说的,不再想一些没意义的事了。」



语毕,八云捻起项链的链子,定定地注视垂在下方的红色矿石。



「这一次,这东西害我对自己的所见之物产生了疑问。假如能抛开疑问,将放眼所见的真相一个个组合起来,就能找出答案。」



八云那双睡眼惺忪的眼眸,绽放着强烈的意志之光;晴香凝视着那团光芒,看得忘我。



她深深觉得,自己与八云的心房稍稍拉近了一点距离。



「看什么看?恶心死了。」



这个人怎么老爱乱讲话破坏气氛?



「什么恶心嘛!我只是觉得那条项链很漂亮,所以才一直看罢了。」



晴香扮鬼脸地说道。



只见八云深深叹出一口气,弹开那颗红色矿石。



「这颜色真的好漂亮喔!那是什么矿石?」



「大概是黄玉(Topaz)吧?」



「原来有红色的黄玉呀?」



「这种黄玉非常稀少,价值就跟美术品一样高。」



「这样啊……」



「据说黄玉可以提高人的创造力与感应力。」



八云淡淡地说着,将那条项链扔向晴香。



晴香吓得差点失去平衡,但仍双手接住了它。



「喜欢的话就给你。」



「咦?可是,这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这是我妈以前戴过的项链。」



这种东西,怎么能够轻易接受呢?



「既然如此,就应该将它还给令堂才对呀。」晴香说。



八云露出苦笑。他的表情,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没关系,我希望你收下来,而且她也没机会再戴上它了。」



八云的眼眸,流露出深海般的哀愁之色。



难道说——



22



回到警署的后藤正步行在走廊上,朝着自己的部门迈进。



这一趟的收获可说是零,现在只能先等待石井的调查结果了(虽然他并不期待)。



每条线索好像互有关连,又好像互不相干,可谓支离破碎。



如果要将这次的案件依顺序逐一说明,神山所说的话应该最接近正确答案——里佳由于恨意太深,因此诅咒了所有关系人。



可是,后藤并不这么认为。



假如她迄今仍憎恨着某人,那么就没救了。谁没救?她?



不,没救的人是我自己——



「你跑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呢!」



惠理子伫立在走廊上,挡住后藤的去路。她还是一样巨大,身材、身高都跟后藤差去无几。



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弄得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向惠理子询问调查结果。



「查出什么了吗?」



「就是因为查出来了,我才来找你啊。」



惠理子无奈地说着,拽着后藤的手臂进入附近的侦讯室。



「干嘛要来这里?」



「想也知道是不希望被别人听见啊!你真的很迟钝耶。」



对啦对啦,我就是迟钝啦!



后藤满怀不悦地盘着胳膊,靠在墙上。



「然后咧?」



「我逼问了当时的负责员警,挖到了很多内幕。」



逼问……你这样还算是女人吗?



「井手内课长过来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浪费了我很多时间,不过我还是问出来了。当时好像是故意撤销告诉的喔。」



「故意的?」



「你太大声了啦。」惠理子赶紧捣住后藤的嘴。



「他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就是那样。」



「听起来好像有什么阴谋喔。」后藤拨开惠理子的手说道。



「是啊,超可疑的!」



「怎么说?」



「我哪知道啊?这点你自己去查吧!」惠理子耸耸肩说道。



可能性之一,应该是人手不足吧。



当时警方手中还有一件事关警察威信的案件,可说是十万火急——上头不愿意将主要人力耗费在性侵案上,于是调开后藤与惠理子,转交由新人处理。



打击被害人的心灵、逼她撤销告诉、结案——



依照现况来说,警方确实没办法分配足够的人力给每一桩案件,只能依照重要程度来配给警力,这是事实。



但是,假如真是如此,这名女子就是被这种政策给害死的。



「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



「我问了第一个抵达自杀现场的人,他说里佳有留遗书。」



「确定吗?」



「对啊。我还请他重新翻阅了当时的记事本呢。」



资料上没有记载这项证据。



有人把它偷走了,而且偷的人一定是内贼,否则不可能办得到。



然而这样一来,就绝对不可能是人员不足所造成的缺失了。



「有人想隐瞒里佳自杀的事实。」后藤脱口而出。



「为什么?」惠理子旋即问道。



也难怪她会这么问,因为隐瞒里佳的自杀,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况且最后案件依然是以「自杀」结案。



说不定,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遗书。



有人谋杀了她,然后再留下遗书,想伪装成自杀——



不行,这样不合理!可恶,这案子真的烦死人了!



后藤猛地将身旁的椅子踹开。



23



这不是我一个人处理得来的问题!真琴深感无助,于是尽管自知不应该来这儿,仍然造访了警署。



和泷泽谈过之后,真琴自己也浏览了那网站。



她真希望泷泽说的是谎言,然而很残酷地,电脑萤幕上映出了血淋淋的真相。



她无法原谅那些人。



犯下性侵案的歹徒、利用这些影像谋利的人,以及观看这些影像为乐的人。



就连身为第三者的真琴都感到如此憎恨,换成当事人里佳,肯定觉得放眼所见的一切全都令人憎恶。



里佳想必也觉得我们很可恨吧?



她这无穷无尽的憎恨,就连无辜的麻美都牵扯进去了——想到这儿,真琴忽然发觉自己在影片中看见了熟悉的东西。



于是,她决定将这件事告诉后藤及石井。



如果被泷泽知道了,她免不了被臭骂一顿,但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



真琴来到侦讯室门口,一阵轰然巨响骤然传来,吓得真琴停下脚步。



侦讯室的门应声开启,后藤从中走出来,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吵死人了,安静点行不行啊!」



一名和后藤身材相去无几的女性也嘀咕着走出来。



真琴觉得她有点眼熟,依稀记得她是那个姓岛村的女警。



「你管我!」她和烦躁地撂狠话的后藤对上视线。



真琴深深一鞠躬,走向后藤;而岛村也识相地拍拍后藤的肩,匆匆离去。



「很遗憾,我们还没找到你朋友。」后藤尴尬地避开真琴的视线。



真琴觉得,这个人真是表里不一。明明他拥有强烈的正义感与责任心,而且心地又善良,却总是羞于表达。



「不,我不是来谈这件事的。关于泽口里佳小姐的案件,我有一条线索想告诉你。」



「什么线索?」



「在这里不方便说,请你……」



接下来的内容不方便大声说出来,真琴连笔记型电脑都带来了,只希望后藤能看一看。后藤明白了真琴的意思,对她招手示意「跟我来」,接着迈开步伐。



*  *  *



石井意气风发地回到了署里。



后藤刑警一定会很开心的!光是想像,就令石井乐得合不拢嘴。



「后藤刑警,我成功了!」石井猛地打开门扉。



后藤狠狠瞪了石井一眼,吓得石井全身僵直。



「你杵在那儿干嘛?」经后藤这么一说,石井才赶紧入内。



真琴也在一旁。石井在后藤身旁摆放一张圆椅,接着坐定。



「啊、啊、是真琴小姐啊?有、有、有什么事吗?」



石井很努力地想恢复平常心,但很明显地办不到。



心头的恐怖回忆阻碍着他,令他忍不住紧张起来。



「你来得刚好,一起听吧!」



「听?」



「你很迟钝耶,她是来告诉我们泽口里佳的线索的啦!」



后藤刑警居然愿意让我知道如此重要、重大的线索——石井很想说出口,但现在的气氛实在不适合开口。



没办法,他只好在一旁观望。



真琴将笔记型电脑放在桌上操作.而后藤和石井则并肩窥向萤幕。



萤幕上显示出「强奸俱乐部」几个大字。



石井知道网路上有一些聚集着极端狂热者的网站,但没想到会有如此露骨、低级的站台。



「这不是A片的企划影片吗?」后藤问得好。



说起来,两个男警官跟一个女新闻记者共处一室看这种影片,想来还真奇妙。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真琴盯着萤幕,颤声地说道。



「难道说……这是真的?」



真正的强暴?不,这不可能的,强暴可是犯罪啊!



「很遗憾……」



「可是,你为什么知道这是真的呢?说不定它只是做得以假乱真罢了。」



真琴没有回答后藤的问题,默默地移动滑鼠,点进网站中。



一会儿后,萤幕上显示出一列名单。只要从名单中选一个人,八成就能看见那人的图片或影片。



她缓缓地移动游标,停在一个名字上头。



泽口里佳——



不会吧,这……不可能!



真琴在名字上点了一下,泽口里佳的脸部照片与详细资料随即显现出来。



「泽口里佳,当时二十二岁,录于东京都内某处。努力忍受屈辱的表情真是令人兴奋难耐啊!二〇〇〇年四月,跳楼自杀。」



上头的文字教人越看越不舒服,石井觉得自己好像脑中一片空白。



「到底是哪来的白痴做出这种蠢事!」



后藤按捺不住地敲桌怒吼道。



这名女性因为此事而自杀,而且死后还得持续遭受屈辱——这些人简直丧尽天良!



「我的心情也跟你一样。」真琴语重心长地说道。



此时此刻,她心中的情绪并非愤怒,而是倾向于憎恨。



真琴再度点了泽口里佳的名字。



不行!这种残酷的影像,我没办法再看下去了!石井浑身发抖,几乎腿软。



萤幕中跳出一段影片,镜头正拍摄着步行在路上的一名女子;歹徒八成是从后方一路跟拍,由影像看来,摄影机是固定在车子的副驾驶席上。



车子停在人烟罕至的地段,车门应声开启。



影片中的男子背对着镜头冲向里佳,接着捣住里佳的嘴,硬是将拚命挣扎的里佳拖进车里。



镜头一转,来到某处的地下室。



地下室非常宽广,墙壁裸露着水泥,现场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物品。里佳的四肢被胶带层层捆绑,畏惧地望着镜头。



此时,一名男子进入镜头。他戴着毛线面罩,没有露脸。



真琴按下了暂停键。



「怎么会这样……」后藤双手掩面。



能发得出声音已经算好了,像石井只能将看到的影像鲜明地烙印在记忆中,想像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接着感到无比痛苦。



真琴回过头去,意志坚定地注视着后藤与石井。



「请二位务必逮捕这个网站的经营者。」



「这还用说吗!」后藤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里佳小姐的案件。请看这里。」



真琴将视线再度投向萤幕,挪动滑鼠,将影像中男子的手臂放大。



「你们对这个图案有没有印象?」



那是一个刺青,一条蛇缠绕着一支十字架。



这图案好眼熟——



「果然如此啊!」石井兴奋地大叫道。



「不要在我耳边大叫啦!」后藤敲了他的头一下。



「呃、可是、这刺青……」



「你冷静一点,把话说清楚!」



石井依言做了深呼吸,然后取出记事本。



「不瞒你说,我调查了村濑伸一这个人,结果他的住处居然是登记在里佳性侵案的歹徒——大利和志名下!」



「他们果然有关系!」真琴问不容发地说。



「我自己在看影片时,也觉得这刺青很可疑,所以今天才特地来这一趟。昨晚我在伸一先生手臂上,看到了这刺青!」



「闪开!」后藤推开石井,从桌子抽屉中抓出资料摊开。上头有着大利和志的照片。



所有人顿时全将视线集中在照片上。



发型不一样;眉型不一样;一个是单眼皮,一个是双眼皮;伸一比这张照片瘦了十公斤左右——不过,大利和志与村濑伸一的不同之处,全在化妆、整形、减重后可以改变的范围之内。



石井紧张得心跳加速。



「可恶!原来是这样啊!」后藤敲了桌子一拳.



「原来村濑伸一跟大利和志是同一个人啊。」石井以肯定的语气说道。



大利的刑期刚好在两年前届满,他出狱后改变了外型,以伸一的身分过活。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这么一来,所有谜底都解开了。



里佳的灵魂满怀怨恨地袭击村濑伸一——不,大利和志,接着怨念向外扩大,波及了麻美。



回过神来,真琴居然哭了。



石井望着她的背影,心头一惊。她是因为悲伤而哭呢?或是由于卸下心中的大石,因而哭泣?对于和女性接触不多的石井来说,这是一个难解的谜题。



他只知道,真琴是个愿意为他人着想的好女孩。或许,他一直以来都误会她了。



「后藤在吗?」井手内从门边探出头来,打破了沉重的空气。



后藤露骨地「啧」了一声。



「干嘛?」



「有空吗?」



「我现在很忙,想说教的话待会儿再说!」后藤不客气地说道。



石井以为井手内会大肆咆哮,于是僵起身子,怎料他接下来的话却令人大感意外。



「我不是来说教的,只是有话想对你说。」



或许是后藤从井手内反常的态度中察觉了什么吧?他说了声:「采指纹核对一下。」接着与井手内一同走出门外。



手机怱地在静谧的办公室中铃声大作,吓得后藤弹了起来。



「喂?我是土方。」真琴接起手机。



她的表情,在谈话中变得越来越凝重。



一股奇妙的不安,在石井心中逐渐扩大——



24



后藤牢牢地注视着井手内那高高的发线。



和井手内这样在会议室大眼瞪小眼,这是第几次了?想必数也数不清吧。



这个男人也真可怜,他的秃头有一半是我的责任——后藤自嘲地笑了。



「你在笑什么?」



「不,没什么。」后藤正襟危坐地说道。



「好了,你说不是要说教,那么你要说什么?」



「你的个性真是到死都改不了啊,我真羡慕你。」



怎么突然来这招?



说到底,他至今不知损了我多少遍,现在说什么羡慕我,根本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我不知道你在感伤个什么劲儿,总之拜托你长话短说。」



「也对。不瞒你说,我有事想找你商量。」井手内垂着眼说道。



从方才起,井手内就不停地双手摩挲,静不下心来。看来,他自己也觉得找后藤商量事情实在有点尴尬,而这点后藤也一样。井手内平时老找他麻烦,如今如此拘谨地和他说话,反倒令他不自在。



「如果是要谈恋爱上的烦恼,那你就找错人了。」



后藤捱不住尴尬的气氛,半开玩笑地说道。



「不是啦,我是要跟你聊我儿子的事。」



「那你更是找错人了!我又没有小孩!」



原来这男人也有孩子啊。



后藤略感讶异,不过转念一想,这年纪有小孩也是正常的。他迄今从未对井手内的私生活感兴趣。



「说来惭愧,今天我儿子来跟我要钱了。」



「给个零用钱又不会怎样,你不是赚很多昵?」



「还敢说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领多少薪水!况且,他要的金额可是远远超乎零用钱的范围。」



这个嘛,警察这一行的薪水,确实是和工作份量不成比例。



「然后咧?」



「我逼问他,问他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



此时,垂着眼的井手内抬起头来。



深长的皱纹、黑眼圈、气色欠佳的肌肤……这个人很明显地比同年龄的人老上许多;或许管理阶层的工作,比这男人想像中还更加劳心劳力。



「然后呢,我儿子跟我说他被女鬼缠上了。」



「女鬼?」



「他还说如果不付钱给灵媒,自己就死定了。我看不出他有这方面的问题,但也有可能只是我监督不周。你在这方面应该很内行吧?」



怎么偏偏是这男人的儿子?



「所以,你想找我去探探这灵媒的底细?」井手内咬着下唇点头。



关我屁事啊!自己儿子的烂摊子自己收!——后藤很想大声咆哮,但不知怎的,井手内看起来似乎有点可怜。



「告诉我线索吧!对了,先给我你儿子跟灵煤的名字。」



「不好意思……」井手内挤出这几个字,对后藤递出一张名片。



——神山荣治。名片上面是这么写的。



「你在哪里拿到的?」



「从我儿子那里抢过来的。」



后藤蓦地想起昨晚在酒吧中的那几张面孔。真琴、酒吧老板、极有可能是大利和志的伸一……以及那个叫做井手裕也的青年。



「你儿子该不会叫做裕也吧?」



「你认识他?」



「没有啦,我只是之前听过这名字……」后藤随口蒙混过去。



果然是那个青年啊!井手内与井手——居然使用这种半吊子的化名。



不过这样一来,后藤终于明白神山的目的了。钱!说得头头是道,搞半天他也和其他灵媒一样是神棍嘛。



将事情始末告诉井手内是很容易,不过一旦他知道了,势必会插手干涉,届时就无法自由行动了。看来最好还是保持沉默。



「后藤刑警,不好了!」



门应声开启,石井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又怎么了?」



石井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无法回答后藤的问题。



受不了,那你冲这么快有意义吗!



「对、对、对不起……刚才那个灵媒打电话给真琴小姐,说又有人从密室中消失了……」



石井终于开口了。



第二个消失者——



「消、消失了?是谁?」



「昨晚在酒吧中露面的井手裕也。」此言一出,井手内倏地站起身来。



这个猪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喂,石井,你把事情详细地说清楚。」



井手内敏感地逼问石井,石井精神抖擞地答了声:「是!」正欲开口说明——



「什么事都没有啦!」后藤飞越沙发,捣住石井的嘴。



「我是在问石井!」井手内察觉事有蹊跷,更加紧咬不放。



石井还搞不清楚状况,看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真的没什么啦!」后藤迳自宣告,紧接着将石井拉到走廊。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避免井手内起疑!最糟的情况下,他可能会逼我们收手!



尽管不能瞒他一辈子,目前还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石井,快逃!」



「咦?为什么要逃?」



「我没空跟你解释,快趁惹上麻烦前逃走啊!」



后藤奋力冲刺,而石井也随后跟上。



然后跌倒——



25



从井手内面前拔腿逃走的后藤,随即带着真琴与石井前往明政大学。



此行是为了造访那个占掳社办、史上罕见的别扭大王。



「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八云免不了劈头先送上几句抱怨,不过后藤一说起来龙去脉,他便默默地捻着眉心,仔细聆听。



石井和真琴或许是静不下心吧?只见他们俩也不坐着,双双倚在墙边。



后藤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所有的线索一一说完。



从头解释一遍后,他觉得总算在一片朦胧之中抓住事情的真相,不过老实说,想定论还言之过早。



语毕,八云陷入沉思,接着目光锐利地瞥了后藤一眼,开口说道:



「有人看过裕也先生消失的现场了吗?」



「我们还没去,不过刚才提到的那个伸一当时好像跟他在一起。真琴打电话跟他确认过了。」



真琴默默颔首附和。



「那个伸一先生,就是你们怀疑和强暴犯大利和志是同一个人的人吧?」



「嗯,没错。」



目前还没有指纹等物证,不过依状况看来,八成错不了。



「而那个灵媒神山先生,则断言这一连串的怪事是由泽口里佳的怨念所引起的?」



「没错。」八云竖起食指,悄悄地抵着眉心。



「我懂了。」八云静静地说道。



「什、什、什么,你懂了?」



惊讶的人不只是石井,就连后藤也讶异得结巴连连。



「我不是说过了吗?拜托你不要大声嚷嚷好不好。我们距离这么近,不用这么大声我也听得见。」



八云一如既往地故意塞着耳朵抗议后藤的吵闹。



他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不能随便开玩笑,还装得若无其事?



「你真的懂了吗?」



「不要强迫我说第二次行不行?有些部分还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大概知道这一连串怪事是怎么回事了。」



「给我解释清楚!」



后藤知道自己会被八云嫌吵,但这教他怎么静得下心呢?



石井和真琴也和后藤相同。方才死气沉沉的氛围已一扫而空,两人兴致勃勃地探出身子。



「你真的很猴急耶。这只是我脑中的推测,没有半点证据喔!假如无凭无据地鲁莽行动,到时也只会落得一场空。」



话是没错啦——



「更何况,这回截至目前为止,都没有半个像是被害人的被害人。警察想出动也无能为力吧。」



嗯,八云的话也不无道理。



如果警方愿意相信活人被亡灵消灭这档事也就罢了,假如不信,就无法出动。



既然如此——



「那该怎么办才好?」



「我知道很麻烦,不过还得请你调查几件事:我们只能等到手中的牌凑齐了,再一举控制场面。」



八云扬起嘴角。



再继续追问,恐怕也只会被他轻描淡写地蒙混过去;没办法,现在只好先听从八云的指示了。



「然后哩?你想要我调查什么?说清楚一点。」



「首先我想请你确认几件事。」



「什么?」后藤拉松领带,好让自己透透气。



「酒吧老板的身分还不明确,请你先调查酒吧老板的来历,此外还有大利和志先生。你说他在一家经营活动企划的公司工作,对吧?请你将他的工作内容详细调查清楚。」



后藤明白八云希望他调查酒吧老板的理由,至于为什么要调查大利和志的工作内容,他实在想不透。调查这点能有什么好处呢?



「另外,石井先生。」



八云在手边的笔记本上写了一些字,然后撕下来递给石井。



石井战战兢兢地收下它。



「我知道有点麻烦,不过请你尽早将这些东西准备好。」



「这些到底是什么?」石井才刚开口,就被八云伸手制止。



「现在先不要问。如果当中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请你去问畠先生,他一定知这。」



「啊,喔。」石井不知不觉就答应了。



「呃,请问……我可以帮什么忙呢?」



真琴往前踏出一步,插嘴问道。八云挑起单眉望向真琴,尽管她脸上掠过一丝胆怯,仍然继续说道:



「我朋友麻美到现在还行踪不明,请你也让我出一份力吧。」



后藤十分明白真琴的心情。他说:



「不然让她分担石井的工作怎么样?这样她也比较静得下心。」



只见八云一脸不耐地搔搔头,说:



「别说蠢话好吗?我就趁这机会说清楚好了,真琴小姐现在处境非常危险。」



「你说什么!」后藤大吼道。



「拜托你,不要大声嚷嚷好不好。」



「少啰唆!你说她有危险,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八云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现在已经有两个人失踪了,下一个牺牲者恐怕是……真琴小姐,就是你。」



八云指向真琴。



真琴顿时脸色苍白,彷佛被八云摄走了生气。



这会儿,连真琴都要消失了吗——



26



石井正开着车。



后藤坐在副驾驶席,而真琴则坐在后座。



他完全搞不懂八云在想什么,可是又无法忽略「下一个牺牲者就是真琴」这句话,只好开车送真琴回家。



后藤不断地吐出烟圈,而真琴只是低着头在膝上不停搓着双手,彷佛想驱走寒气。



车内一片静默。



「冷气会不会太冷?」



石井捱不住凝重的气氛,于是率先发话,然而真琴摇摇头。



这下子,事情真的严重了。



八云说得一副好像风波快要结束的模样,但很遗憾,石井并不这么想。



说起来,这一连串的怪事根本不是一般的刑案,不是找到加害人跟被害人就能了事的。



假如真如神山所言,所有的怪事全是由里佳的怨念所引起,那么根本不会有结束的一天。无论再怎么安慰她,也无法消除她的憎恨;就像恐怖电影一样,只会有无止尽的恶性循环。



「送我到下一个转角就好。」后座的真琴说道。



她的父亲是警察署长,万一他见到这两人,在各方面都很难解释得清。她八成是在为后藤与石井着想。



石井望向后藤,交由他判断。



「下一个转角是吧。」后藤将香烟捻熄在烟灰缸中。



石井依言打开方向灯,将车子停在十字路口前。前方约莫十公尺处,有一辆白色休旅车停在路边。



上头似乎有人,不过车子目前是熄火的状态。



「真的很谢谢两位。」



真琴深深低头致意,接着开门下车,在十字路口左转。



一名男子从白色休旅车中出现,和真琴走往同一方向。



车牌号码上贴着黑色胶带,无法辨认。



「后藤刑警,你看那边……」



石井觉得不对劲,指向正要在十字路口转弯的男子。



「干嘛?」



「有一个男人在跟踪真琴小姐。」



「男人?」



说时迟那时快,当后藤转过头去,男子已转弯消失了。



石井觉得心头涌现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过去看一下状况。」



「什么状况?」



石井不理会后藤的疑问,下车快步地朝着真琴和男子的方向迈进。



随着在黑暗中行走,石井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的背渗出了汗水。



夜晚的住宅区一片静谧,罗列两旁的路灯使得气氛变得更加阴森。



徒步五十公尺再拐进公园转角,便是真琴的家。



快要抵达公园时,忽然传来树木的沙沙声。石井吓得猛地弹起来。



他边深呼吸边转过头去,看见草丛另一侧有一条人影。



「是、是、是谁!」石井颤声呼喊。



人影将手中的铁管丢到一旁,紧接着拔腿就跑。



我该不该追他呢?石井还来不及判断,人影便倏地消失在黑暗中。



现在再追也来不及了!石井死心地慢慢踏进公园,然后巡视四周,却找不到真琴的踪影。



难不成在刚才那场骚动之下,真琴已经先行回家了?嗯,这样也好。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有人猛然攫住石井的右脚踝。



他的脚边,有一名头破血流的女子。



「噫——!」石井声嘶力竭地高声哀号。



「别过来,别过来!」



石井以左脚踢了女子的脸一下,想逼她放手。



女子刹时无力地应声倒下。



奇怪,难道说——



石井的不祥预感成真了。倒在地上血流如注的女子,是真琴。



尽管我是一时慌乱,做出这种事也太夸张了——!



*  *  *



后藤从车子的副驾驶席眺望窗外。



石井到底在慌张什么啊——



抽了几根烟后,后藤瞧见一名男子从十字路口冲了过来,匆匆忙忙地坐进停在前方的白色休旅车中。



后藤脑中骤然浮现那段性侵影片。



跟踪泽口里佳的正是白色休旅车,和眼下停在前方的那辆车相同车款。



除此之外,刻意用黑色胶带贴住车牌也太可疑了。去临检一下好了。



后藤旋即下车,奔向白色休旅车。



「喂,先生,给我看一下驾照。」



后藤探进车中,为之一惊。坐在驾驶席的男子,竟然戴着黑色面罩!



「让我看你的脸!」



说时迟那时快,车子猛然疾驶而去。



「停车!喂!」后藤大声咆哮,但白色休旅车早已驶进黑夜中。



「可恶!」他愤怒地踢了柏油路一脚。



——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