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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绿色的神明(2 / 2)


而那个胖胖的男人还是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一额头的汗水,身上的美国匹兹堡钢人队短袖T恤也被印上了汗渍。北原顺着浅野的声音看了过去,有些不自然地打着招呼:



“啊,浅野来啦。这位兄弟正在问我一些关于POND伪钞的问题。”



北原再次看向我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我站起身,向刚刚走进来的两个人问好。



“好啊。浅野先生,咱们又见面了。谢谢你昨天的介绍。这位先生是……我们昨天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忘了请教了。”



胖男人好像一直处在热带地区,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吞吞吐吐地回答着:“你好,我姓堀井。”



当时的我,正在看向文质彬彬的店长。他的脸上挂着不自然的优雅笑容。在这间小小的露天咖啡店,罕见的对流天气瞬间爆发,我想这里面一定有着复杂的自然现象,但只是一时摸不到头脑。



NPO的两位成员离开了咖啡店,北原再次拿起那张黄绿色表格,发现新大陆似的说道:



“对了。刚才那两个人,就经常来这里呀。”



“好。那还有其他人吗?”



店长抬起头看着我,露出了一抹浅笑:



“其他的就想不起来了呃。我对人的感觉基本上是过目就忘,比如说再见到你,我也许就没有印象了呢。”



面对北原这种不明所以的态度,我本来准备和他继续周旋下去的。但仔细一想,现在这样的状态下,我还是不要表示出太明确的意见吧。我把北原作为今天的收获,准备继续对他进行调查。



黄色便笺上的最后一家,是位于明治大道、目白二丁目的Deli Mangrove,这家提供中国茶品的老板是一对二十岁出头的姐妹,店里的招牌也非常搭调地由毛笔一挥而就。



这家店里的茶品大多从印尼进口而来,密密麻麻的茶单上大概印有一百二十多个品种,我所知道的有尊品翠峰高山茶、安溪特级铁观音等。鉴于我实在是不太懂得品茶的艺术,就点了一杯一千五百元的精选茶,顺便也向正在招待我的店长姐姐提起了POND的伪钞。她好像已经对这件事情略有耳闻,听到我肯定性的疑问,她皱起了眉头:



“哦?真有这样的事?我一个朋友的弟弟也是那里的职员呢。怎么这样呢,做这种损人利己的事。”



我很不专业地一口喝掉了瓷杯中的茶,然后拿出了黄绿色表格。漂亮的姐姐开始专心翻看员工的名单,而我则一直默默地看着她的头发,是那种久违的乌黑色泽。我这样说,大家也许会觉得奇怪。如果你也走到池袋的街头,就会发现女孩子的头发几乎全是被染过的。她们的偏爱的颜色是金色和浅褐色,已经让我产生了审美疲劳。而漂亮的茶店店长把头发仔细地编成了麻花状,整齐地盘在脑后,是真正未经雕琢的秀发。



“这个叫堀井的人上个月好像来过。小优,你过来看一下吧。”







听到了姐姐的招呼,站在柜台后面的妹妹就走了过来。两个身穿水蓝色越南服的姐妹站在一起,令我感觉宛若尤物。



“这个人你有印象吗?他上次把茶杯弄翻了还划伤了自己的手。”



“噢,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看起来挺胆小、胖胖的男人嘛。原来他是NPO的职工哦。”



我看向被紧紧包裹在越南装里的妹妹:



“他也是用POND结账吗?”



妹妹肯定地点着头:



“没错,这个人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我们会给用POND消费的客人赠送一份芝麻球,这个人后来还多要了一份呢。”



“嗯,是这样。谢谢你们啦。”



堀井的嫌疑好像越来越大了。以他那懦弱的个性,如果他真的是一个伪钞制作者,那么他身后应该还会有一个秘密的指挥官。我作为POND的消费者,享受完附送的芝麻球之后,就离开了两姐妹的茶店。







回家的路上,我又来到了金券厅。推开已经作为《魔戒》和《东映漫画祭》海报展板的店门,找到了已经将棒球帽换成日本摔跤联盟的店员。我从环保信封里拿出了十张POND,准备兑换为日元。此时POND的汇率已经从两天前的610日元涨到了625日元。日元的地位简直每况愈下了,不仅是美元和欧元遥遥领先,现在对于POND它都已经望尘莫及了。



长发店员好像正无事可做,兴冲冲地拿起了员工表。



“这些人里面,有这里的常客吗?”



只见他郑重其事地将帽檐转到了脑后,露出一副锐利的专业眼神,像在审视黄绿色纸钞一样,看着手里的员工表。



他依次翻看着员工表,一边念叨着:“这个人,还有这张上面的。”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隔开表格,然后分别指出了几个人:



“你是在调查伪钞案吗?不过你不太像警察,你是不是私家侦探呀?下次我休息的时候,可以去帮你呀。”



在我的意料之中,堀井的大光头又出现在被指认的三个人当中。看来POND有伪钞这件事已经被传开来了,我想起小此木那张疲惫的面容,感觉这件事情真的是刻不容缓了。我谢过这位热心的店员,就立即奔向西口公园。



我总是习惯地边走边按下崇仔电话的快捷键,而这位国王也总是习惯性地由一个小弟进行转接。



雷厉风行的侦探和国王在三十分钟后在圆形广场的长椅上见面了。我简单地总结了这两天的收获,包括四位咖啡店老板和金卷厅店员反馈的情况以及目前来看最为可疑的胖子堀井。



我在汇报过程中,小此木又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站在同样的位置招着手。国王当然可以有他的架势,佯装选择性失明。而我这个孤独的侦探,只好辛苦地抬起头,向他挥手致意。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国王好像喜欢听听百姓的意见。



“因为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我想麻烦一下G少年,最起码也要掌握堀井的行踪。”



“堀井住着北边的板桥区,沿着快乐大道一直走下去就可以看到他的公寓。”我把一张记载着堀井信息的复印交到了国王的手里。



“好吧,我会准备三个小组轮流监视他的。只不过,如果我们拿到了证据,你准备怎么做?”国王总是一副很有远见的样子。



“这个问题,也许我的委托者应该早有打算吧。”我再次抬头向NPO的代表挥了一下手。他估计是有些事情,只是简单抬了一下手,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NPO、餐饮店及金券行三点一线般工作着。侦探的直觉告诉我,胖崛井的可疑举动和大家的指认已经把他暴露出来了。只是我一直没有在小此木面前提起,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如果万一直觉偏差,我的高明侦探形象可就毁于一旦喽。



池袋迎来了令人心旷神怡的气候,如果能够在这个时间休闲地走在街上,真的算是一种享受。微风轻抚着面颊,吹起额头的发梢;阳光穿过云朵,透射出均匀的光芒,沐浴在身,不阴郁、不骄躁。伴随着樱花的盛开,街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花也开始了争奇斗艳。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攒动在街头的上班族,一切都显出自然的温暖和谐。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我想再困难的案子对我这个业余侦探来讲都不在话下了。G少年们也开始了按部就班的监视工作,一切尽在掌握中。







事情的进展往往就在一瞬间,在G少年行动的第四天,我得到了可靠的消息。



当时的我刚和老妈换完班,正窝在二楼悠闲地欣赏音乐。徜徉在巴洛克时期的著名作曲家韩德尔的风格中,《水上音乐》作为一曲英国夏季野外庆典的开场曲,气势恢宏又蕴含清新的基调,沉静和闲适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将狂热的野外气氛和静谧的夏日时光不着痕迹般杂糅在一起,就像天然的赋予,打造出一段令人畅往的时光。



我走出夏日狂欢的PARTY,接起了国王的电话。他的声音伴随着轰鸣的汽车声,就像是搁浅PARTY的远雷:



“崛井今天去了东池袋的Sumio Cafe,看起来很不寻常。”



我努力将神经从巴洛克时代的伦敦扭转到充斥着黄绿色纸片的东京。



“他去了Sumio Cafe,有什么不对吗?”



崇仔对我显出了哭笑不得的语气:



“我想你还是赶紧过来吧。那家店今天不营业,是北原打开了后门,把崛井放进去的。”



我挂断了电话,就飞快地跑了出去。回忆起每次有突发任务的时候,我几乎都是熏陶在艺术气氛中。身处在池袋的侦探,总是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培养艺术细胞。



第二次来到这家位于造币局旁边的咖啡店,那个文质彬彬的店长不知道正在做什么。我没有自己开车,因为估计那里已经停满了G少年的座驾。下了出租车,走过人行道。原本交叉着双臂靠在水泥墙上的崇仔便一下子挺直了身体,保持着他王者的风范。离国王有一段距离的路边,三个穿着垮裤的G少年正在候命,我伸出手向他们打了下招呼。国王随即对我说道:



“那个胖家伙已经进去二十分钟了。”



我点了点头,国王于是转向那三个G少年:



“Dirt,工具带了吗?”



这个代号为泥巴的小鬼头,刚才正戴着一顶贝雷帽,像泥巴一样摊在水泥墙边。G少年彼此之间的代号其实是挺有意思的,只是这些代号的作用,就是为了掩饰他们在非法场合的身份。



“准备好了!”泥巴变成了接收阅兵的军人。



于是国王、侦探以及士兵们,就穿过马路靠近了那家叫做“千湖之国”的露天咖啡店。Dirt的准备活动已经完成,要开始真正的运作了。他从箱子里拿出两根耳勺形状的金属工具,对着钥匙孔的方向坐了下来。他用左手先把其中的一根小心翼翼地插了进去,看样子是用它来固定住里面的某个部位。然后他又把第二根也插了进去,在旋转了几下之后,拽了出来。这个动作重复了两三次之后,Dirt用右手攥住两根工具,左手慢慢地转动着门把,门锁被打开了。



Dirt又蹲了下来,以同样的动作打开了门板底部的辅助锁,然后右手轻轻一推。短短三十秒的时间里,我们就轻松地进入了这家暂停营业的咖啡店。







“泥巴的这项手艺肯定令警察很郁闷啊!文质彬彬的店长就算是请求警察的帮助,大概也是徒劳。”国王对于手下的表现应该还算满意。Dirt就和另外一个G少年在门外蹲守,我们带着另外一个G少年就径直走了进去。



没有了灯光和情侣的点缀,出自著名设计师笔下的座椅,零散地停靠在大理石桌边,咖啡厅变成了一间高级公寓。



我们小心翼翼地穿过房间,来到靠近厨房的两扇门。其中一扇门贴有“员工专用”的字样,我们弯下腰,向里面的那扇门移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一阵声音,那种在浅野眼中很了不起的新款印表机的声音:



“肯定就是这里了。我和崇仔先进去,你在这儿等着。”



G少年点了点头,我和崇在便站了起来。国王拍了一下驼色麂皮裤:



“你不想直接把他们待住,而是准备和他们谈判是吗?”



我向睿智的国王点了点头,就直接把门推开了。这扇没有上锁的门吱扭一声划开了圆弧度的曲线。当然,就算它上了锁,也只需花费G少年十几秒钟的时间。



“抱歉,打扰各位了。”



我的话语未落,一间细长形的房间随即映入眼帘,堀井和北原正坐在两张并排的桌子旁,直直地瞪向我和崇仔。



而这个房子里真正的主角,那个看起来和NPO中心同一款的镭射印表机,还在以他那傲人的速度,以每分钟三十张的速度连续印出一张张的黄绿色纸片。



“很可惜,你们的工作到此为止了!”我伴随着那机器的呜咽声说道。



堀井每次都会以相同的形象出现在我的面前,对于这次的突然打击,他湿漉漉地站在那里,就像刚刚被雨淋过。文质彬彬的北原店长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的表情,一脸无畏地看向我:



“你是指什么?”



他的粗呢西装外套挂在墙上的衣架,只穿着那件优雅的紫色紧身毛衣。



“当然是你们现在的工作!”我一字一句地回敬道。



“你就这么肯定?”



国王冷笑起来:



“难道你觉得还可以继续下去?”



北原看到我们,好像更加轻松了。他把双脚叠在一起,然后双手交叉扶在脑后,把身子靠在了后面的椅背上,看向屋顶:



“那你觉得,小此木店长会怎么对待我们?”



温文尔雅的店长表现出一幅胜券在握的态度,他对于我们的突然闯入,除了初时有些诧异的表情之外,到现在都一直表现出极度的轻松。想必,他一定掌握着小此木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你们现在决定报警或者是直接对我们动手,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告诉警方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小此木借着NPO慈善机构的幌子搞了些什么名堂,就要公之于众了!当然,这一定是小此木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平稳前行的船只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暗礁。



北原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我向你们都是被小此木灌入了一些所谓的伟大思想吧。那间朝气蓬勃NPO的背后有着一股更加庞大的势力。你们都知道深尾Enterprise的高利贷公司吧?”



确实,那间据说就位于阳光大道的高利贷公司,专门为黑道进行融资。以雄厚的资金实力和残酷的催款方式而着称,使得一些暴力组织都不敢对其掉以轻心。那些得不到银行贷款的非法组织,成为这间高利贷公司的绝对拥趸。







“那又怎么样?”国王冷冷的口气飘了出来。



我看向已经微愠的崇仔,希望能够让他暂时冷静下来。如果他真的发起火来,北原肯定是吃不消的。文质彬彬的店长还在不知深浅地说着:



“我们伟大的小此木代表就是靠着深尾的力量才成立了NPO中心的。他现在也只能俯首帖耳地服务于深尾呢!”



北原对自己的表现看来很是满意,这个压在他心头的秘密,被一下子泄露了出来。他得意地拨弄着自来卷似的发梢:“NPO创造的利润除了付给职工薪水之外,就作为慈善事业投之于社会,这就是小此木的精明之处。身为收回的高利贷,也通过这样的方式从NPO里大摇大摆地走一遭,然后再以同样的慈善名义据为己有。堪称完美的运作呀!”



“是这样吗?”侦探用一句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的疑问作为对嫌疑人的反驳。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北原的话里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时的国王已经大步迈向了这间屋子里的主角,那个白色机器的旁边摆放着它今天的劳动成果。崇仔拿起还未裁剪的伪钞,直接从中间撕开后,又把它对折撕成了四半。然后,一片片黄绿色的碎屑就被撒在了地板上,国王干冰似的冷库嗓音再次响起:



“我现在没有兴趣了解小此木的所作所为。我只需要POND的伪钞彻底消失在池袋!你和小此木之间的恩怨,你们自行解决就可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崇仔的话音未落,他就扬起右手,直接砸下白色机器的开关,液晶荧幕一下子恢复黑屏。然后最先进的印表机就从高空坠下,国王的皮靴一下子就踩了上去。摊在地上的就只剩面目全非的仪器零件了。国王的一系列动作没有使他的呼吸频率有任何变化:



“我不管你怎么对付小此木或者深尾,那是你的事情,我不会插手的。但!”国王冷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住北原,“如果被我发现,你还在制作伪钞。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崇仔扬起嘴角,微笑着看向北原,将右手的大拇指对准喉咙,从左至右快速地划了过来。这个经常出现在黑道电影中的经典动作令在场的人都不寒而栗。北原呆呆地立在那里,僵硬的表情挂在脸上。像刚刚被打捞上来一样的堀井,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束束汗水在他的光头上形成了不规则的曲线。



“好,我们走吧!”国王以五个字结束了这场突击。



我慢吞吞地跟在崇仔和G少年的身后,对于这样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我不知道该怎么向那笑盈盈的委托人汇报。



临近傍晚,我决定开诚布公地和NPO的代表进行沟通,我们约在了池袋大桥见面。这座横跨铁路、连接JR东口和西口的大桥,和小此木那间淡蓝色的玻璃大厦有一定的距离。



十点左右,我站到了长长的池袋大桥上。桥头的风,没有我想象中凛冽。我倒真希望它能吹散我的头发,清醒我那有些昏沉的头脑,提醒我保持着冷静的态度,面对那场未知的谈判。



可惜,桥头的风只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感觉,看似温柔地抚过脸颊,却透出丝丝的凄然。



年轻的NPO代表已经来到了我的旁边,他把双手撑在栏杆上,双肩微微耸起,转过头看向我:



“你是不是已经查出来了?”



我望向桥下那些不同品牌、颜色各异的车子,来来往往地快速穿梭在我们的脚下。在这个时刻,他们不愿意停下脚步也根本不可能停下脚步。于是,我转过脸,尽量不着痕迹地看向小此木:



“是的。NPO里的内应是印制部的堀井,而幕后指使是Sumio Cafe的店长北原。”



我把被崇仔粉碎了的黄绿色纸片拿给他看。







“谢谢你,阿诚!太好了!你帮NPO和池袋都解决了一大难题!”



年轻的代表难掩心中的兴奋,露出他那一贯的爽朗笑容。在这样一个时刻,如果我是一个真正完成任务的侦探该有多好。在这春夏之交的池袋夜晚,感受着徐徐的微风,沉浸在这爽朗的笑容里。可惜的是,我还要继续履行自己的义务。



我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池袋风景,清洁工厂的烟囱矗立在西口大桥的对面,高大而又伟岸。如果你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它,会发现它有着不同的形状。有的时候它呈现出六角的姿态,而有的时候它却魔术般藏起两角,变成一个四角的建筑物。



“北原把你和深尾Enterprise的事情说出来了。”



尽量以轻松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我转过头,凝视着小此木的侧脸。年轻的NPO代表正在注视着远处那些高低不齐的建筑物,与桥下机动车那绚烂的红黄灯光不同,那些建筑物上的红色避雷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应在深蓝色的夜空里。小此木如孩童般的乌发被吹了起来,形成好看的波浪。他好像是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然后低下了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哦?这样啊。原来他已经知道了。不过也是,他和我们的理事确实混得很熟。”



年轻的代表好像是在思考别人的事情,但也明显透露出无奈的思绪:“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微风还在吹拂着他的发梢,小此木把双手从栏杆上抬了起来,然后又长长地叹一口气,微微蹙起了眉头。他弯下身子,以双肘支撑在栏杆上,低下了头。在这个时候,我真的很想听到他那爽朗的笑声。小此木的眼光漫无目的地飘向了远方。



“阿诚,你的梦想是什么呢?”小此木向我抛来了一个根本不需要我回答的问题,“一开始,我怀着对这个城市无限的梦想,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和正义感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在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就成立了NPO中心。可是现实的残酷出乎我的想像,我没有钱,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我的大学同学进入一些小型的企业后,已经成绩斐然。可能我当时有些着急吧,所以当深尾出现的时候……”



深夜的西口大桥,年轻的代表哑然失笑。这是他的故事,他的历程。我一直没有出声,默默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当时NPO的资金正遇到周转的瓶颈,而深尾正是看准这个时机提出与我合作。我们商量的是,由他提供给我一笔匿名的资金。当时我以为,连本带利把钱还给他就行了,可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在我把深尾的钱还完之后,他就硬是把一笔黑钱汇入我的账户,让我帮他洗钱。当时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要和黑道沾上任何一点关系,你就很难再去摆脱。当时走错那一步,成为我的致命伤!



“接下来,NPO中心就成为一个表面上的慈善机构。我一面发行POND这种新的纸钞,希望能够解决池袋地区那每况愈下的货币政策;而另一面,我又不得已地接手深尾的黑钱运作,成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小此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激动地伸直了胳膊,把身子直直地挺了起来。



小此木的故事好像在我的预料中一样,我没有衍生出任何或诧异或同情或气愤的情绪。对于眼前这个年轻的代表,我还是像开始一样充满了善意:



“我明白了。你不用对我解释什么。造伪钞的人我已经查出来了,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就好。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毕竟,你确实帮助了池袋的小鬼。”



年轻的代表露出无奈的表情。相比之下,他那爽朗的笑声更能让人感觉振奋。现在的他,一副疲惫的神情,就像当时靠在那七层的蓝色玻璃上:“我有时候会独自陷入遐想。当我感受着这个喧嚣的城市,看着它的发展与变化,其实,它就像现在的我一样。是的,我成功了,成了一名改善池袋经济的慈善家。但是,阿诚,你也知道了,我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无法言说的伤口。”小此木看向我,露出了久违的爽朗笑容,虽然那里面透着无奈,“其实,我到现在还是保留着当初的热情。虽然我不能保证,它最终会不会变成一句口号。但至少现在的我,还是要这样面对着一切好与坏,一直继续下去。”



桥上的风终于泛出了些许暖意,小此木的白色外套被风灌得鼓鼓的,在身后摆动。但愿这微拂的风能够吹散每个人紧锁的眉头、心中的愁绪,将每个人的心灵从污浊的空气中涤荡出来。



“这件案子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剩下的酬劳我就不要了。还有,小此木先生,如果你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找我。如果你还有任何对于这个城市好的设想,我都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之前是这样,之后也一直会是这样!”



我以很郑重的语气,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然后没有向小此木告别,就径直离开了西口大桥。还没到深夜,我家的水果店应该还在灯火通明中。我选择了一条路灯不多的小巷,在昏暗的灯光里,融入了这个春天的城市。







伪钞案就这样被高明的侦探解决了。第二天,我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店里,补回因为办案而耽误的小时数。这个季节的主打水果是草莓。橘子和苹果在春天就要渐渐退出市场了,而西瓜还要在过一阵子才能新鲜上市。哈密瓜、香蕉、芒果、杨桃这些出自温室的水果当然一年四季都可以品尝到。所以草莓还是当之无愧的春季首选。



我还在执着于韩德尔的《水上音乐》,同样又一次被手机铃声打断了夏日PARTY。



“阿诚吗?是我。”



是那位昨天解决掉一台最新型印表机和N多张黄绿色纸片的G少年首领。



“干什么?闲来无事去赏花呀?”百姓偶尔开一下国王的玩笑也是可以接受的。



崇仔在电话那头发出了几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在偷偷地笑着。



“北原住院了。”



“怎么回事?”



“我怕他还自以为有着什么小此木的把柄,继续在那里为非作歹,印制伪PNOD。所以就派G少年列他进行全程监视。昨天夜里他走到白金高轮车站的时幞,被人给打了。”



国王的与众不同就在于此吧,他连笑都和别人感觉不一样,那种发自喉咙的笑声传了过来:



“听说在医院里,他还说自己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简直是要把人笑死!打他的有三个人,他脸上还挨了刀伤,他居然还说自己是摔伤的。看来,他这回真的是知道教训了。”



“打他的人不会是G少年吧?”



“拜托!我可不会搞这些暗地里的东西。要是想揍他,昨天在咖啡店就动手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了。”



挂断了崇仔的电话之后,我又立即打给了昨天晚上才见过面的小此木。不知道这位踌躇满志的NPO代表,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爽朗的NPO代表,在接到我的电话后,应该很是震惊的样子。电话那头一直闷闷地保持着沉默,半响过后他才开口说道:



“北原真的住院了?”



我想崇仔应该不会无聊到打这样的电话戏弄老百姓,况且这件事情应该是G少年亲眼目睹。



“北原在晚上回家的路上被三个人截住了,不光挨了打,脸上还被划了一刀。你把北原的事告诉深尾了吗?”



“是的。深尾也怕伪钞这件事会出什么纰漏,所以让我有情况就尽快告诉他。”



原来这个NPO代表,不仅对我有这样的要求,连他自己都要去进行这样的时事汇报。这个爽朗又死板的小此木。



“那这么说,昨天晚上咱们谈完之后,你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深尾?”







那头的NPO代表又陷入沉默中。



“嗯,是的。可是我没想到深尾会这么做。我一会儿就去找他。”



拜托!我真是服了这个一板一眼的年轻人。我向小此木吼道:



“你找深尾有什么用吗?北原得到些惩罚也是应该的呀,那是他咎由自取的。”



“不行,这件事情我必须要跟他说清楚。我待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



我还没来得及打消小此木这个愚蠢的念头,电话就被他一下子挂断了。一个拿着草莓盒的妇女正站在我面前,我心不在焉地卖了草莓。收下了她手中的POND。



一整个晚上,我都在急切地盼望着小此木的电话。终于在十一点的时候,我等到了NPO代表的招牌式爽朗笑声:



“嗨!阿诚吧?我刚才已经把传真发给各大媒体啦。”



我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就赶紧跑到水果店前的人行道上.捂住一只耳朵,以阻断路边醉汉的叫嚣声:



“快点儿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找在NPO中心。我已经把传真发给了各大媒体,邀请他们参加明天下午一点的记者会。”



这个年轻的NPO代表,他低估了深尾。这个黑道老大和池袋国王完全是两个性质的。



“你去找深尾了吗?你跟他说了什么?”我心急火燎地向小此木吼道。



“没什么呀!我现在想通了。我就是说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准备把我们之前的交易都说清楚。然后,NPO代表的职务,我想,也到了卸任的时候了。”



“深尾知道你明天要开记者会吗?”



小此木大概开动着自己的脑筋:



“他在中心里有眼线,我一会儿准备开会。所以,他肯定会知道的。”



对于深尾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黑道老大,我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势力。能够通过这样的高利贷组织把自己做大做强的人,眼里是绝对不揉沙子的。如果有人敢和他作对,尤其是小此木这样不知深浅的小鬼,他对付他们简直就像踩死蚂蚁一样简单。



“你听着!一会儿我们会赶到你的中心去,在这之前你不许离开。我会通过祟仔,让G少年保护你明天顺利召开记者会。”



神经大条的小此木不明所以地回应道:



“我马上就不是NPO的代表了,对你们来讲应该没有用处了呀,干吗还要对我这么好?”



“你以为我们都是因为你的身份才帮你的吗?拜托!我们可不像那些池袋的商人一样只认钱。不管怎么样,你发行的POND。你发起的活动,至少对那些无聊的小鬼头有一些作用呀。虽然你做过—些不太光明的事情但毕竟是迫不得已的,至少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你在池袋小鬼心中的位置,现在已经和他们的国王相差无几啦!他们肯定都不愿意你就这样无辜地冤死,为正义而战的孤独英雄就这样拜送在黑暗的势力面前!你所做的事情是为了池袋的百姓,他们对你抱有希望。而你,也同样要相信他们的力量。”



唉!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找慢慢地调整着呼吸。那边的小此木好像在拼命地忍住眼泪,断断续续地说着:



“好,谢谢你了。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好!其实我的成功,也是真的借助于大家的帮助。我等你!”



交代完了那个不知深浅的小鬼,我又按下了崇仔的快捷键。经过小弟转接后,在Back Beat的背景音乐下,传来了国王优哉游哉的声音:“干吗?”



“你在哪儿?”我好像还没从刚才的状态中完全恢复,还是一副刻不容缓的语气。



“Rasta Love。”



如果读者您对“计数器少年”还有印象的话,就会知道这个G少年的专属PUB,在被派对终结者纵火之后,已经上了火险重新装修。



“你不会已经醉了吧?”毕竟我要和他商量件很关键的事情,所以对于崇仔的状态还是很关心的。



“喝了些酒,醉倒没醉。有什么事儿快说吧。”



“方便的话,借给我两辆车、八个人吧。”



我能感觉到崇仔一下子从VIP的红色天鹅绒沙发里弹了出来,估计眼睛也瞪得圆圆的:



“你要干吗?”



“我想让几个G少年充当一下保镖,到明天中午就可以了。小此木决定和深尾一刀两断了,准备开记者会将事情公之于众。我想如果我们不出而的话,他的身子骨估计没有北原的强悍!”



祟仔那多功能的鼻腔吐出了“好吧”两个字,听起来像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二十分钟后到你店里去。会带上G少年的精英,还有我自己。”



“如果你出马,肯定是一个顶俩!谢谢啦。”在挂断电话之前,我觉得这个骄傲的池袋国王是需要这样的赞赏的。



二十分钟后,载着精英G少年的爱快罗密欧、三菱Airtrek以及国王的专用座驾宾土RV准时出现在了水果店前的马路上。崇仔从摇下的RV车窗中露出那张戴着平光眼镜的脸:



“上来吧。”



我随着国王的命令钻进了RV。在前往NPO中心的五分钟路程里,简单研究了一下行动计划。池袋西口的欢乐街,即将迎来它的激情狂欢。







两个精英G少年以及国王和侦探,就进入到那栋淡蓝色的建筑物。步入七层的NPO中心,我们就被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氛围里。已经是深夜了,中心里还是灯火通明,映衬着窗外那暗蓝色的背景。大家好像都在紧张的工作中,但四周又是万籁俱寂的感觉。



我只好率先打破这种沉默,向上次那个戴着徽章的素颜女走了过去,她抬起头,用—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看向我。



“小此木先生在哪里?”



“小此木先生在开会,几位先坐下等一会儿吧。找去通知一下。”



我和祟仔矬到了旁边的沙发上,精英G少年就真的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双手交叉,双脚分开,站到了沙发两侧。



G少年身上的黑色野战背心,有着许多参差不齐的口袋。那里面似乎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估计是特殊警棍或蓝波刀吧,说不定还会有手枪呢。我那丰富的想象力,由于最近身边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件而变得无边无际了。



精英团体一直默默地等了四十分钟,也许是由于充满了使命感,我倒并没有在意这时间的长短。



小此木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双颊微微泛红,看得出来他刚才一定又是做了一番激情的演讲。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总算都弄完了。你们真的来了!”



这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代表,直直地盯向那两个装备齐全的精英G少年。崇仔从来不会寒暄,直接发问:



“你住在哪儿?”



“顺着明冶大道的胡同往里走,我住在目白二丁目的公寓里。”小此木也加快了语速,回答着国王的提问。



话音未落,已经在沙发上坐了四十分钟的崇仔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大步走向了电梯。进入电梯之后,侦探和国王就暂时充当起了保镖,小此木被包围在四个保镖组成的正方形中。接到电话指令的G少年们,也已经在一楼大厅里严阵以待。



“我真的有一种贵宾的感觉呀。”年轻的代表转头看向我,一脸轻松。



我看向窗外的西口公园,这个曾经发生过太多故事、也会迎来更多故事的公园,静静地伫立在宁静的午夜。



“我记得曾经在电活里跟你说过,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或者说你也许根本不会这样认为。但是,现在,你在池袋老百姓眼里,尤其是G少年那里,他们确实是把你当做贵宾一样的。”



国王径直向前走着,随着劲健的脚步声,飘出了这样一句话:



“确实。要不你来G少年做荣誉会员吧。”



“那我简直是太荣幸了。谢谢你!”



听着小此木郑重其事的回答,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而身边的精英队员,一直保持在警戒状态中,好像都没有听到我们的对话,保持着不苟言笑的表情。



到了小此木的公寓之后,我们迅速观察了周边的情况,然后直接把他送回了家。几位G少年留在三菱Airtrek里,整晚守护在门外。这几个小鬼头要度过辛苦的一夜了,我特意向他们打招呼并代小此木谢了他们。之后,我就坐回RV回到了水果店。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三支精英车队在小此木家门口汇合。在总结了前一晚的情况后,我们几个G少年就在和煦的春风以及清新的空气中,上楼去迎接贵宾的出行。



按响门铃没多久,小此木就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探出头来。看样子他没有睡好,不过气色不错,又开始听到他那爽朗的笑声。



顺利把小此木护送到RV里,他高声对大家宣布着:



“早上好!几个小时以后,我就不再是NPO的代表了!”事实证明这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激情演讲。



凉爽的春日清晨,RV载着我们加入了明治大道的车水马龙中。我透过玻璃上的黑色隔热膜看向外面花花绿绿的店面: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就像我第一次问到小此木为什么要发行POND一样,这个问题好像也令他感到非常振奋。他立即挺起了腰板,对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打算开办一个回收电脑的NPO,就是从企业低价收购电脑后,送给贫困的学校或家庭。嗯,当然,我不能确定这个想法最终实现。只是目前,有这样一个计划。”



我看着面前这个因为激动而双颊微微泛红的年轻人,他刚刚通过发行POND解决了部分小鬼们的就业问题,现在又准备投入到另一种慈善事业中。他总是能发现这个社会真正的弊端,目前池袋的发展将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尖端产品的不均衡使用其实就是一大原因。这样一个有思想又有行动的年轻之心,真的让我看到了这个社会的希望。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些让我们措手不及。这位年轻的希望之星遭到了突然袭击,就在那条西口公园和NPO的交界路上,那条散发着杜鹃花香、铺满方形石砖的路口。



我们把车停在了西口公园的停车道上。爱快罗密欧车上的精英队员先跑了下去,大体观察了一下清晨公园的情况。崇仔叮嘱着小此木:“紧跟着我们,一步都不能离开!”然后六个像便衣警察一样的保镖,就开始了肢体语言的表达。



我先下了车,然后以左手顶住车门。在小此木走下RV车的那一瞬间。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嘶吼:



“混蛋!去死吧!”



这个声音是从我的右手边传过来的。我立即转过头去,看到一个人举着棒子,正向我们这边冲过来。







我根本来不及转过头看向小此木,就立刻吼道:“快跑!小此木!快往中心跑!”



几乎和我的呼喊声在同一瞬间,对面的方向传来了沉闷的呻吟。我又下意识地把头转向另一侧,在我和小此木的正前方,一个G少年已经被打昏在地。两个用口罩蒙住半张脸的男人。手里拿着特殊警棍,一步步地向我们逼近。



“阿诚身后的是诱饵!Dirt、Rock、Sand,抓住前面那两个家伙!”



说时迟、那时快,崇仔立即冲到我们身后,使劲地向前推了我们一把,然后就赤手空拳地对付起那两个蒙面男人。他把身子向后仰了一下,避开了猛烈挥来的警棍。然后他调整了整个身子的平衡,在对方还没来得及站稳之前,向他的腰部击出了重重的一拳。



我已经来不及欣赏崇仔那激烈的格斗场面了,和小此木一起奔向了NPO的大厅。电梯里的职员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况,死死地按住电梯开关,大声喊道:



“代表!快!快进电梯!”



我也在到达电梯口的时候,迅速把小此木推了进去,电梯里的三名员工护住了脸色铁青的小此木。



“加油!”我来不及向他多说,挥了一下手之后,就奔回了人行道。



战场上。那个作为诱饵的男人已经被两名G少年制伏,趴倒在路边。崇仔对付的那个蒙而男,在吃了一记右勾拳后,大概是保持着当时的作战动作,直直地挺在了地上。另一边,三个G少年已经将最后一名蒙面男团团包围。他还在进行着负隅顽抗,恶狠狠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像划破一汪平静的清泓,露出一道凛冽的光芒。崇仔对自己的精英队员喊道:



“让他滚吧!要是因为他而受伤就太不值得了。小子,告诉你的老大,是G少年误了他的事,有意见就直接冲我们来好了!”



蒙面男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惶惑地看向我们,然后就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逃离了战场。



“当时真是太危险了,谢谢你,崇仔!”我尽量调整呼吸,向崇仔说着。



国王低着头抬起了左手,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了,然后就将手机提至耳边,直接喊道:



“在一点的记者会召开之前,带二十个人来西口公园,直到小此木开完会!”



我一直在往视着国王的一举一动,正在想刚才他是用哪只手救了我。祟仔看向我,对我报以释怀的一笑,然后扬了扬下巴:



“这两个家伙该怎么办?”



蒙面男和诱饵男已经被G少年裹在了塑胶电线里。



“不如把他们直接交到警局,让北原也去指证。这样深尾就更不能逃脱了。”



国王对我的提议表示出赞同,然后两个五花大绑的男人就被放进了RV的后备箱。



“阿诚?你还和我们一起吗?”两个G少年已经帮国王打开了RV的车门。



侦探摇了摇头:“我打算就到这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辛苦你了。一会儿我家的水果店就要开门了。”



虽然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攻击事件,很想按崇仔的意思坐上RV赶紧回家休息一会儿。但我想如果能够在晴朗的清晨里,漫步在这春日的公园,才是一副真正让人踏实宁静的良药。



徒步走回水果店,我在十一点的时候开门营业。中午和老妈轮换着吃完饭,差不多就到了小此木的记者会时间。那间曾经进行过无数次专访的会议室,现在也一定是非常拥挤。小此木将把所有与深尾Enterprise之间的交易文件公之于众,同时也要在说明道歉之后,正式辞去NPO代表的职务。



因为当天下午我要在水果店当班,所以没能参与小此木的这个关键时刻,不过通过之后的新闻媒体报道,我还是看到了这个年轻代表当时的情况。



记者会的现场,除了严肃的小此木本人,还有两组精英G少年以及二十多名身穿黑色尼龙运动服的男人。虽然整个画而看起来像是黑帮的谈判,但为了这位年轻代表的安全,这样做也是可以理解的。曾经接受过无数媒体专访、谈论自己伟大构想的小此木,现在面对着镜头坦白自己的过失。这条新闻,当然也被记者大肆渲染,炒作得如火如荼。媒体总是要在事实的基础上添加些爆炸性的信息,以吸引更多的读者。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一个星期以后,警方与国税局开始进行对深尾Enterprise的调查。我想这个黑道老大偷缴的税款,已经足够给自己判以重罪。再加上他指使人袭击北原和小此木——当然还要感谢那两个五花大绑犯人的如实坦白,所以深尾的教唆罪肯定也是毋庸置疑的。







一切终于归于平静。四月初的池袋,太阳虽然隐藏在白云之后养精蓄锐,但透过云层反射出的光线已经可以让人感觉到它的威力。我老老实实地待在水果店里,迎来了一个装扮奇怪的顾客。



“哈!兄弟。你怎么这副打扮?”



我看向一身黑色运动服的小此木,完全找不到之前总是穿着白色西装的代表感觉。脚下的米色系带皮鞋也被换成了一双全新的NIKE篮球鞋。呵呵,我回想着在记者会那天充当保镖的G少年,小此木的打扮简直和他们一模一样。



爽朗的小此木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摸着后脑勺笑着说道:



“阿诚,你不是让我融入大家吗?现在的我,已经成为G少年的成员啦。”



小此木的一举一动,总是让我产生爆笑的冲动。我转过头笑了起来,顺便拿起一个红富士,朝小此木扔了过去。



“你呀,还是太乖啦!”



小此木纳闷地看着自己的打扮:



“哪里不对吗?”



“没什么,呵呵。只不过你看起来还是不够正宗,你应该把裤腰放低,直到裤脚拖到地上。”



我边说着,边把他整齐地束在腰里的灰色T恤扯了出来,皱皱地摆在了裤子里面,然后顺势把他的裤腰放低。



“这下看起来还不错。而且,那些小鬼头都有这样的标准动作哦。”



我模仿着G少年的POSE,把舌头伸了出来,摆出一副睥睨的表情:



“嗨,顺便搁下点银子吧,我们可是有正事要办的哦,成立新的NPO中心。怎么样,兄弟?”



小此木顶着一身被我改造过的G少年扮相,几乎笑到直不起腰,我也在一旁跟着乐了起来。坐在西一番街的水果店,我们并肩啃起了快要过季的苹果。那微甜和微酸,是不是代表着我们将要迎来的明天和已经逝去的曾经?令我欣慰的是,以后的日子里,我将经常可以听到小此木那爽朗的笑声,看到他那孩童般的乌发。



这个“新世纪之星”的活力和精神总是可以透过一个简单的想法展现出来,他有足够的热情去实现。也有足够的热情去面对。所以,在这个四月的池袋,就像那曾经含苞待放然后又傲视群芳的POND一样。在经历了曾经的迷茫与辉煌之后,我们每个人都将在这春意盎然的气氛里,迎来新一轮的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