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赎罪券(1 / 2)
自从彼得破产事件以来,就再也没看过荷丽现身了。
「她好像已经定居下来啰。」
刚洗好澡的爱莉一边摸着自己的颈部确认一边说道。
「定居?」
「我可以感觉到她就在我身体里呀。」
「圣灵小姐消失了吗?」
同样身着睡衣的蕾玛戳了戳姐姐的肩膀肌肤。
「蕾玛小姐,不可以碰爱莉小姐!」
加百列的喝止已经太迟了。当那对双胞胎姐妹一接触到彼此,皮肤立刻迸发出耀眼的光辉,接着蕾玛的指尖便缓缓融入了爱莉的身体里。
「呀、呀啊!」
「路西法小姐快帮我拉开她们!佑佑你拉另一边!」
路西与加百列一同抱住蕾玛的腰,我则将双手伸入爱莉的腋下,试图把这对姐妹分开。砰——砂漠谷姐妹的结合终于被我们勉强拆离了,我与爱莉也因此狠狠向后头摔了出去,在地上纠缠成一团。
「……好痛。」
除了压在我腹部上的体重外,当然还有后脑勺撞击地板的疼痛。
「佑太,你、你还好吧——」
骑在我身体上的爱莉朝后转了个方向,霎时,我的手便恰好滑入了她那黄色睡衣的领口。刚洗好澡出来的柔软肌肤触感使我整个人呆住了,爱莉则在一阵脸色铁青后,将我那胀红的脸部使劲往地板上按。
「笨蛋!你在乱摸哪里呀!」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佑佑,你要说你是故意的,这样爱莉小姐才会开心啊。」
「嗄!加百列!不准你胡说!」
爱莉将睡衣的前襟重新拉好,一溜烟就逃到了客厅的角落。
「爱莉的肌肤既软又嫩,就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真舒服……」
蕾玛则正以恍惚的表情享受残存于指尖上的触感。真舒服——别用那种形容词吧。
「不能像刚才那样任意靠近对方啦,蕾玛小姐。圣灵的接着能力已经来到最强的程度,倘若路西法小姐不在旁边,事情会很大条喔?」
「以后再也看不到圣灵小姐了吗?」
蕾玛露出失望的表情,一边抱起路西一边靠近姐姐。
「我也不清楚。或许在我睡着时,她又会控制我的身体也说不定……」
「我好想多跟圣灵小姐聊几句。她不能偶尔出来一下吗?」
「不、不行啦!」爱莉以背部抵住墙壁,脸颊再度发红起来。「荷丽老爱说一些奇怪的话,所以不行。」
「奇怪的话?圣灵小姐的使命不就是传播爱吗?那才不是什么奇怪的话呢。」
「就是那样所以不行!」
「为什么嘛?」
眼见妹妹步步进逼,爱莉依旧用力摇着头、毫不退让。
「怎么连佑佑也一起脸红了?」
「咦?啊,耶?」被一旁的加百列看穿后,我显得非常狼狈。
荷丽的爆炸性发言距今已过了两周。这中间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我也没空在意爱莉的心情。
「爱莉跟圣灵小姐融合后皮肤变得好光滑唷。真羡慕,好想多摸几把。」
「如果蕾玛不能摸,就让路代替。」
「呀啊,讨厌,住、住手路西!这样很痒啦!」
那真的是爱莉的本意吗?还是只是荷丽自己加油添醋?然而,我又不能直接拿这件事去质问本人……啊啊,话说回来,现在依旧不是考虑那种事的时候。财团不知要安排什么诡计,还特地以电话对我预告。想拿爱莉跟蕾玛当活祭品促使那个性格糟糕透顶的神之子降临,门都没有——
「路西法小姐,要像这样以更温柔的方式,好比在画圆的轨迹抚摸才行喔。爱莉小姐最受不了这招了。」
「呀啊!住、住手加百列,怎么连你也,呀,嗯,路西,那、那边!」
「你们几个到底在做什么啦!」
爱莉、天使与恶魔在墙壁边打打闹闹,蕾玛则吸着手指,很羡慕地望着她们(大家都穿着睡衣)。
「佑佑想不想加入啊?还是说蕾玛一个人太寂寞了,你去陪她玩?」
「彼得或财团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现在还有空胡闹吗!」
我砰砰地用力拍打桌子,家里的几个女人这才把仪容整理好、各自坐回沙发。路西则坐在蕾玛膝上。爱莉的位置离我最远。我俩在一瞬间目光交会,但对方很快又将脸撇了开来。
「佑佑很喜欢开作战会议耶。大家放轻松一点、轻松一点嘛。」
「可是加百列,就算用圣经的内容回答《大审判官》也没用。下次彼得再来,恐怕就连爱莉的胸部都得多出黑色的瘀青了。」
「那就是问题所在了。好不容易才让皮肤变得这么水嫩说。」
「现在不是讨论保养的时候!」
「彼得也说那些质问跟圣经无关。明明就是圣痕发动的能力呀……」
爱莉喃喃说道。对喔,彼得那小子的确在兴奋之余说溜了嘴。
「他好像说是杜斯妥也夫斯基什么的。」
「佑佑,你爸的藏书里应该找得到吧?」
「但那个蠢老爸手头上的资料,都是跟超自然现象有关的。」
像杜斯妥也夫斯基什么的,老爸才不会收藏这么正经的书。
「那我们只好明天去书店一趟啰。今晚就先就寝吧。」
「那怎么行。」
「坐在这里空讨论也没用啊。手头上又没有半点线索,大家面面相觑对事情应该毫无帮助吧。财团会使出哪种讨厌的手段没人猜得到。如果要预测他们的行动,恐怕脑袋要跟他们一样有毛病才行吧。此外在这个难得的周末,姐姐认为应该要保时充足的睡眠以防万一才是良策。」
加百列一边打呵欠一边装正经的模样真是让人火大,不过我也没有反驳她的余地。
总之,正当大家要离开客厅、前往二楼的寝室时,爱莉突然拉了拉我的睡衣袖子。
「佑太,等一下。」
「……怎、怎么了?」
已经走到楼梯前的蕾玛也察觉有异。「怎么了吗?」
「你们大家先去睡。」
「爱莉小姐还是想跟佑佑单独睡吗?」
「啊,不、不是啦!」
爱莉对着从楼梯上迅速转过头的加百列怒吼道。在手臂被她扯住的状态下,我只能单独与爱莉留在客厅。
「呃,所以?有事吗?」
「从之前,我就想说了。」
爱莉的脸颊看起来就像被火烫伤一样红,这应该不是刚洗好澡的缘故吧。她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是跟之前荷丽的爆炸性发言有关,那我该怎么办?我一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一边坐在沙发上。爱莉则站在附近,依然刻意不将视线对准我。她将双手交叉又放开,就这样迟疑了
好一阵子。
「……是关于《血田》的事。」
「耶?」
「那、那个。」爱莉对着别的方向大声表示。「佑太应该要更善于使用自己的罪痕才对。」
我愣了几秒钟,目光焦点则放在爱莉的脸庞上。罪痕?咦?原、原来她想跟我讨论这个啊。唔,看来是我自作多情,想像到其他地方去了。这种感觉应该算安心还是泄气啊。
「你有专心听吗?」爱莉突然凑近我。
「啊,抱、抱歉,有在听有在听。」
「一个人无法发动,每次用过又会因贫血而昏倒。这样下去,如果遇到紧急状况应该会很困扰吧?此外——」
「唔、嗯……」
「此外,每次使用时,又必须——」
爱莉的脸红到了耳垂,语气也开始支吾起来。
「……必须?」
「用路西的,呃,嘴。」
「啊,啊啊,那、那个啊,唔,那是因为!」
爱莉也知道这件事!太奇怪了,先前我两次使用都是刚好她失去意识的时候啊。还是说她只是装昏倒,其实眼睛看得非常仔细——不,现在不是检讨这个的时候了!
「那是因为,呃,我也不得已啊。」
「……因为那是佑太的癖好吧。」
「才、才不是咧!怎么连爱莉都这么说!」
「真的吗?」
爱莉不安地偷偷瞥了我一眼,我则对她点头如捣蒜。
「既、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做那种动作了。我、我不想看到……」
「唔、嗯,可是,爱莉怎么突然提这件事?」
「你管我!」砰!爱莉的脸色立刻变得像红辣椒一样。
「对啊佑佑,看到你都不跟自己接吻却跑去跟路西法小姐做那种事呀爱莉小姐当然会觉得很受伤。」
「加百列你不是先去睡了吗!」
爱莉激昂地对着不知何时又偷溜回客厅的性骚扰天使愤慨道。
「我很关心你们有没有按照正常的程序来。既然如此,就让我实地示范一下好了。」
「你快回二楼去啦!」
爱莉气得甩着一头凌乱的金发,把加百列推离客厅。等到客厅的门被她用力摔上后,她才转过身使劲挥着双手。
「那、那个,你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喔。」
被她如此激烈地否认,我也只能很尴尬地低下头。
原来如此,爱莉都看见了,我跟路西……做那种事的时候。唔哇啊啊啊!该怎么办?我整个人瘫在地毯上。
「总、总之!」
爱莉努力在我头顶挤出说话声。
「从明天开始进行特训!」
然后就只听见啪哒啪哒离开客厅、走上阶梯的脚步声。
特训——这个词对脑袋已被其他事物塞满的我而言犹如马耳东风。当晚我没办法回寝室睡,只好独自躺在沙发上。
*
灯子学姐的咖啡厅由于员工人数大幅增加,又想要改变形象之故,所以目前正在重新装潢。托了这点的福,隔天的星期六全家人都没有行程。
「真好。我也想跟阿佑一起对必杀技进行特训。」
望着在自己家里换上运动服的我,蕾玛说道。
「不行啦蕾玛小姐,佑佑是要跟爱莉小姐一起练习※寝技,蕾玛小姐要是加入了,铁定会融合在一块。」加百列解释道。(译注:柔道术语,指双方同时处于非站姿状态下使用的技法。)
「你少说几句,赶快去书店找那本书吧。」
「那你们三个就乖乖待在家里留守吧。唔呼呼——人家好久没开车了,真期待。」
耶,等一下,她要开车去吗?
「阿佑放心吧,我可以用荆棘冠冕保护整辆车体。』
「别在这种地方滥用圣痕好吗……」
结果那两人所乘的BMW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疯狂冲出车库。就算用了荆棘冠冕,被加百列撞到的受害者应该不可能安然无恙吧。
「佑太!这是特训,赶快开始!」
我在玄关口目送那两人离去时,似乎有人在后头扯我的运动夹克。回头一看,眼前出现的光景令我哑口无言。
「……为什么你们两个也换了运动服?」
「加百列说这样佑太才能集中精神,所以才特地准备这些服装。她说你铁定很喜欢女生穿这个……」爱莉羞赧地拉了拉超短的灯笼裤裤管。那个性骚扰天使,竟然对爱莉灌输这种莫名其妙的谣言。话说回来,她又是从哪搞来这种衣服的?完全不起疑心就穿上去的爱莉也该检讨一下吧!
「就算这样好了,路西干嘛也穿这个……」
「加百列说,这样可以测试佑太的癖好有没有偏到奇怪的方向上。」
真是够了,不要被那种人耍得团团转好吗?
「……路穿起来不好看?」小不点魔王以楚楚可怜的目光朝上凝视我。
「呃,应该说太好看了所以有点困扰——不对啦!」
吐槽自己真是太无聊了。爱莉与路西这时自动拉起我的手臂,双双走向浴室。
「……为什么要去浴室?」
「在特训时,罪痕不是会大量出血吗?」
原来如此。竟然连这种情况都设想到了,真是令我感动到想叹气啊。
我家的浴室相当宽敞,就算要一次挤进四个人都没问题。然而,同时与身着灯笼短裤的两位少女待在里头,其危险性也不会因空间较大而有所减低。
「等一下佑太!你干嘛对着墙壁的方向!」
「呃,那是因为……」
我怯生生地转过头,爱莉正伫立在没放水的浴缸中,一手扠腰一手拿着圣枪,至于她身旁则是坐在浴缸边缘、双腿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路西。这两人下半身裸露到大腿根部的姿态实在是太耀眼了,让我不知道要把眼睛放哪里比较好。
「佑太不是看过路跟爱莉的裸体好多次了?」
「灯笼短裤比全裸更好——不要害我说这种话好吗!」
被爱莉狠狠瞪了一眼,我只好耸耸肩。
「讨厌,认真一点啦!今天一定要让佑太完全学会罪痕的使用法!」
「呃,该怎么做呢?」
「首先要取回犹大的记忆!」
啊啊……结果又是这个啊。
加略人犹大——我转世之前的身分。他在出卖了神之子后,遗留下《血田》此一代价而死。
「你的罪痕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每次发动时……」爱莉偷瞄了路西一眼后脸颊又开始发红,口气也吞吞吐吐起来。「……都需要那么做。为了解决这点,必须用我的枪重新画过。」
「用圣枪重画……」
砂漠谷爱莉的圣痕——《圣枪》——拥有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刻痕」之力。路西如今的罪痕也是被那把枪的尖刃所绘。不过,那样不会很痛吗?
「当然痛,但路还是忍耐下来了,很了不起吧?」
「了不起了不起。」这么一来我也没脸哭着逃跑了。
「那么佑太,请你回想前世死掉时的经过。」
「别强人所难好吗?」
「路像平常那样啃佑太一口可以吗?」
「不行!那是非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只有爱莉可以玩实在太诈了!路也很想咬佑太好几口!」
「我、我才不是要做那种事哩!」
我放着进行无谓争执的那两人不管,蹲在浴室的磁砖地板上,并碰触自己脖子上的罪痕。代表银币三十枚的《XXX》刻印,正是犹人的罪证。
我不禁回想起发动罪痕时的感受。身体中的血液急速降温,甚至可以察觉它们全都变成黑色。以手支撑的地面,触感也如同自己的五脏六腑。
不过,那依然是我曾经自愿前往的场所。
出卖那个人换得银币的时候、把那个人在群众中指认出来交给官府的时候、将银币丢入神殿上吊的时候——前世的我究竟在考虑什么、想些什么?
那时我心中浮现的人影又是谁呢?
当然,就是那个人。总是我行我素又美丽动人、经常将爱挂在嘴边、但结果魂魄却依旧返回天界的那个人。
在众目睽睽下,那个人将浸泡过饮料的一小块面包递给我,这么说道:你想做的事,现在就动手吧。
我不知道那个人在说什么,所以我只好一直凝视着那个人的脸不放。
就在我面前。那个人的脸,近在咫尺。那个人的身体,伸手便能碰触。
「——太、佑太!」
当肩膀被人剧烈摇晃后,我才回过神来。
「……咦?啊、啊。」
「血呀!你流血了!」
我恍然大悟似地以手碰触喉部。罪痕的伤疤处既热又湿。我稍稍加重按在伤口上的力道,只觉得微微刺痛。爱莉正低头注视我的脸。
不是那个人,是爱莉。
「……没事,的。」
我压住颈部的手颤抖着。路西也从浴缸边缘探出身子,以忧心忡忡的目光检查我的脖子。
「想起了什么吗?」爱莉以浴巾帮我压住伤口并问道。
「不,唔……没办法,还差一点点。但就是想不起来。」
关于那个人的印象实在太过强烈,以致于我难以厘清当时的想法。或许那时我什么都没想,只是全身不停颤抖也说不定。毕竟是前世的我嘛。
「爱莉。」路西拉了拉爱莉的运动服袖子。
「怎么了?」
「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让佑太想起来。」
「真的吗?」
「你为何露出怀疑的眼神?」
「因为路西自己对来我们家之前的事也没印象呀。」
「路还记得一些!」魔王生气地抗议道。「在被冰冻途中,路把佑太从头一口吞下,只留下脚挂在嘴边!」
「是啊,嗯……我也读过这段。」
根据但丁的『神曲』记述,在地狱的最下层,帝王Lucifero——也就是路西,其巨人身躯的下半部被囚禁在永久冰壁中,还对犯了背叛罪的家伙处以啃咬的刑罚。那个所谓的罪人就是加略人犹大了。
「那又怎么样?」爱莉交叉双臂,露出有点不太高兴的模样。
「所以,要完全想起来,」路西指着我的肚子。「只要咬那里就可以了。」
浴室的空气温度顿时变得很诡异。我与爱莉迅速对看了一眼,彼此都变得面红耳赤。
「路西,你、你在胡说什么。」「不、不可以那样啦!」
我跟爱莉听了都狼狈不堪。那位小不点魔王则用手撑住浴缸的边缘,以讶异的目光朝上盯着我们。
「为何?路喜欢佑太,也喜欢啃佑太。」
「但、但是!」
「佑太也喜欢被路啃吧?每次都自己伸入路的口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赶紧用手堵住路西的嘴。
「呜咕咕咕咕!」魔王在我臂膀里就像只鸡一样挣扎起来。爱莉则赶紧将路西从我身边抢走。
「佑太不准碰路西!你一定会对她做奇怪的事。」
「我、我才不会咧!」
「呀啊!路西不可以咬人啦!」
只见魔王轻轻啃了爱莉裸露出的上臂一口,接着便顺利自后者的束缚挣脱。
「爱莉从刚才就好奇怪!时间已经不够了,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路西气冲冲地说出难得的正经看法。但爱莉却依旧咬住下唇碎碎念着。
「那让爱莉一起咬,可以了吧?」
「笨、笨蛋!别乱讲!」
爱莉将路西一把推过来,我则慌忙抱住那位魔王。
「听、听好啰?只能咬一下下!佑太千万不能动!如果敢做什么奇怪的事,我的圣枪就会刺过去!」
双方好不容易才达成协议,但这种结果对我来说还是一样糟糕。
浴室。
身着体育服、灯笼短裤,手持长枪对准我的少女。
我那被卷高的运动外套下摆。
在我腰际将脸凑近,身着体育服、灯笼短裤的萝莉。
如果现在有警察突击临检,我一定会被烙上生涯难以磨灭的污名,并关入监狱中。
路西的鼻尖碰触我侧腹部,肌肤可以清楚感觉到她的吐息。
「啊唔。」
我忍不住发出怪声。爱莉听见立刻挑起眉。不,呃,我自己也没办法克制啊!
哈唔——路西这时露出利齿将嘴凑上我的腹部肌肤。我立刻感到背脊一阵寒意。不妙啊。爱莉见状立刻抓住我的下颚使劲掀起来。
「给我专心一点!」
「专心?专心什么?」
「专、专心看我!」
看爱莉?看爱莉的脸吗?
跟那个人一样动人的脸庞。
爱莉的手指顺势从我的下巴滑落喉部,来到了罪痕的位置。
血又微微渗了出来。
从爱莉碰触我的指尖前缘,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π流入我的身体。
没错,这道伤口是被烧灼出来的——并不是由于当初上吊用的绳子,而是两千年前的思念。
在那块被永恒诅咒的田地上,所遗留的也不是古老的污血,而是当初没能传达出去的言语。
「路西!快离开佑太的身体!」
爱莉铁青着脸,将路西的娇小身躯自我腹部旁拖走。当那两人退入浴缸瞬间,我的口中也自然而然地——吐出了在亘久之前便消失的那段话。
那个人对我说:
「要是大家都这么纯洁就好了。」
她那原本楚楚可怜的笑容,因话中的讽刺而略微出现扭曲。
晚餐后杯盘狼藉的餐桌点亮了蜡烛,摇曳的火光照亮了仅留下的两人。
「然而,事实上,除了我以外的每个人都是污秽的,所以我才要帮每个人改过向善。而事情办完后,总有人要负责收拾善后。你说对吧,犹大?」
我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我也差不多该回天界了。老爸很想早点跟可爱的女儿重逢,一让祂等太久可是会因忌妒而发飙喔。所以啰犹大,我们在此分手吧。我会带着人间所有美好的事物升上九重天,至于你,就带着洗净世人脏污的水堕入深渊吧。」
我再度点头表示同意。
「你真的明白为什么我要托付你这件事吗?」
这回我就没法点头了。
「因为我最爱的人是你啊。即使是比起在使徒当中最俊美的约翰、最优雅的雅各,或是最聪明的彼得——」
我握住那个人放在我肩头上的手。她的脸或许是在蜡烛火光的摇曳下,又或许是因我眼眶中的泪水,渐渐模糊起来。我无法回答那个人,只能把她的手拉近自己。
那个人将唇贴上我的脖子,亲吻,并用力吸了一口。
这是她身为普通人类的最后一次证明。
至于我,则只能抱着这种思念堕入地狱。那完全是出于我依旧深爱着那个人的缘故。
我爱过那个人,也一直爱着那个人。
侵入颈部的一股冰冷触感一让我重返血迹斑斑的浴室。金色的光芒正在我朦胧的视野中摇曳着。
那是爱莉的秀发。
「你不要动,现在帮你刻痕。」
她以反手握住的枪尖正温柔地划着我的喉咙。
「……爱莉?」
「不要说话。」
「……你为什么哭了?」
「我没有哭!」
圣枪正游走着——两千年神之子所遗留下的吻痕,替犹大的罪痕重新定义。我以背抵住浴室墙壁,腰部与手掌都被喷洒在磁砖地板上的黑色血迹弄脏了。包括墙壁、爱莉的脸,以及缩在浴缸中的魔王发丝,黑血遍布这个空间的四处。
我现在已经明白,这些血的每一滴,都代表着我的分身。
《血田》。
这就是那个人赐予我的王国。
「佑太这个傻瓜。都已经过了两千年!早该忘了那些事!」
持枪的爱莉动作突然粗鲁起来,好痛,痛死我了,真的很痛耶。这样会死人的。为什么?她为何一下子火大起来?
爱莉完工后终于把我顶开,自顾自地站起身。她掀起体育服,将枪柄伸入自己侧腹部的圣痕。只见圣枪被她那耀眼的白皙肌肤完全吸了进去。
「不准偷看!」接着她又补了我一脚。
我面对墙壁的方向。现实与回忆的场景依旧在我混沌不清的脑袋里往往复复,路西这时则主动靠过来,戳了戳我的手。
「佑太,路也想听那些话。」
「……那些话?」
「就是刚才佑太对爱莉说的『我爱你我爱你』——路也想听。」
「嗄、嗄!?」
「路西!」爱莉以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冲了过来。「不准你胡说八道!快离开佑太!」
「只有爱莉可以听,真是太诈了,加百列说过,路也是佑太的新娘候补人选啊!路要把佑太带回地狱,狠狠地啃他好几口。」
爱莉以浴巾帮路西擦去身上的血迹后,二话不说就把她赶出了浴室。
被留在地板上的我只能愕然地望着爱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