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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黄泉路灯笼(2 / 2)




「这是命令,血沙、血香。别再想那些没有意义的问题,快点去睡觉。」



所以供子决定用对待机械的态度对待双胞胎。



命令这个字眼发挥了起动开关的功效。



表情从双胞胎的脸上消失。



同时她们就地下跪,像条件反射般回答:



「「是的,供子姊姊。」」



看她们那副模样,供子忍不住又感到烦躁,不过并没有表露在脸上。



「明天要决战了。睡前先把计划记清楚,依照木春大人的指示配置。然后……竭尽全力迎敌,不许以游戏的心态作战,目标是歼灭对方。」



供子面无表情,就像在宣布公告般,只是淡淡地叮咛妹妹们:



「另外,还有-个重要事项。这是我以『此花』当家的身分所下的命令……」



午夜时分。



最后的战役即将在十四个小时后展开。



4



看似宁静隐约又弥漫着一股紧张感的夜睌过去了,上午也-样,维持着乍看风平浪静的气氛。虽然作战会议分成早晚两次举行,不过在无法预测对方会怎么出招的情况下,也很难讨论出什么好点子,充其量就是确认谁要使用什么武器、或谁该负责什么工作,最终获得的──就是「大家要打起精神好好加油」这种再稀松平常也不过的结论。



即便如此,该来的还是来了。



下午四点。



一行人搭着『圣』准备的车辆来到了山路。



景介等人站在通往深山中『迷途之家的』入口处。



景介、枯叶、型羽、木阴野、槛江。



每个人都轻装行动,唯独景介背着背包。背包里面装了不少物品。因为枯叶等人很有可能会跟敌方正面交锋﹒所以也只能由他自己负责背。但还真的挺重的。不过毕竟是非带不可的东西,也只能咬紧牙关忍耐。



至于砂姬则留在山路待机以备万一。



只不过,这里的「万一」指的其实是非逃不可的情况,所以她的工作就只有辅助逃亡和提供交通工具。



奇妙的是,包含景介在内的所有人表情都十分镇定。



当然,这场战役很可能是最终一战。每个人都感到十分紧张。然而──每个人的心中更有种彷佛破除迷惘后的豁然开朗感。



到头来,也只能尽全力放手一搏。



无论是最近才开始接触战斗,技术未臻纯熟的槛江。



身为本家守护役『轧』,自幼接受修练的型羽。



在人类社会长大,实力远不及母亲的木阴野。



肩负本家次女的重责,比谁都更努力让自己变强的枯叶。



甚至是景介也一样。



不仅实力参差不齐,当中也不乏不擅比武弄剑的人,即便如此,恐怕所有人都还是选择相信彼此之问不会互扯后腿。



现玚没听到有人说「加油」或「不要太紧张了」这种打气的话。也没有那个必要。



所有人都默默不语地站在那儿。



之所以不往山里深入,是因为木春捎来的讯息上写了这样的一句话:



──到时会派人带路。



无须交谈,每个人也都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



等了约莫十分钟后。



那个人从山中缓缓现身。



和服上头套了件西式围裙,-副传统日式女服务生的打扮。以女生而言,算是略高于平均的高个头。白皙的脸庞上,是一张五官清秀,却面无表情的面孔。



只见把淡色长发绑在脑后的她,恭恭敬敬地低头一鞠躬。



「欢迎您、大驾、光临。枯叶大人。」



枯叶以压抑感倩的声音向她应话。



「辛苦你了,棺奈。」



景介情不自禁地别开了视线,槛江的反应大概也是一样。



棺奈──姊姊──雾泽雅。



明明人就近在眼前,感觉却如天涯海角般那么遥远。



景介不知到底该把她当棺奈应对还是当姊姊看待,不管怎么样,她都已经是属于木春的『腐女』。景介等人说的话,对她都没有意义。



不过现在不是为这种事棈心烦的时候。



要认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她的问题留待和木春她们做出了断后再思考比较妥当。



「棺奈。」



景介刻意用她身为『腐女』的名字呼喊姊姊。



伺时瞥了槛江-眼,希望她也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麻烦你带路,领我们去找木春吧。」



「遵命,景介大人。」



姊姊也以尊称称呼弟弟。



「请随我来。」



棺奈掉头离去。众人默默地互视彼此,跟在她的后头。



一行人深入了山中蹊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趟路程应该有三、四十分钟之久吧。『迷途之家』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过去枯叶等人所生活的地方,如今则被木春拿来当作根据地,同时也是景介一行人当下的目的地。







毕竟这次是要直捣黄龙,而且主动下战帖的又是敌方,景介一行人早有心理准备,这趟路不可能走得一帆风顺。半途上一定有设下什么陷阱──抱持这样的戒心可说是天经地义。



然而,事实却完全出乎一行人的意料。



竟然这么光明正大地等在那里,我都快忍不住笑出来了──爬了五分钟的山路后,当型羽看到她们两个现身时,头一个浮现的就是这样的感想。



「午安,大哥哥,大姊姊们。」



「大哥哥,大姊姊们,午安。」



横贯森林的小溪旁,长满青苔的岩石上。



坐在上头、等待一行人经过的血沙和血香一见景介等人现身,便天其无邪地挥手打招呼。



众人立即摆出景介的架势。型羽也不例外。她把事先亮出铁爪的两手举到胸前,膝盖往下沉压低重心,让自己处于随时可以攻击的状态。



面对防范甚严的型羽等人,双胞胎还是不改天真无邪的笑容。



「不必那么穷紧张啦,大哥哥,大姊姊们。对不对,血沙?」



「对呀,血香。我们会拿出真正的本领,慢慢跟你们奉陪的。」



「……喂。」



景介向前一步和双胞胎展开对峙。



他心怀困惑地询问:



「只有你们两个守在这里吗?」



「对啊。」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和着潺潺溪流声一同传进耳里。



型羽不禁皱眉。



──这是怎么一回事?



依照当初的预测,如果敌人主动迎战,应该会倾巢而出才是。不然,也不排除对方设下陷阱分散我方人力,再依序各个击破。



景介等人事先早设想好了作战方式,如此一来无论哪种情形发生都能就地应变,不过──倒是完全没料想到眼前这种情况。



「你们是来侦察的嘕?」



型羽也忍不住开囗询问:



「还是说,另有其它伏兵在埋伏?」



双胞胎坐在岩石上前后摆动双脚,嘻嘻哈哈地对型羽的疑问付之一笑。



「哎呀,你在说什么啊?」



「对啊。你在说什么啊?才没有什么伏兵呢。」



「我们会展现铃鹿的风骨,堂堂正正地正面决斗。对吧,血沙?」



「对呀血香。虽然跟『此花』的行事作风不合……不过我们会堂堂正正地正面决斗喔。」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



型羽忍不住发火。



面对五名对手,区区两人也敢大放厥词。



就当她们是当真来决斗的,她们真以为自己有胜算吗?开什么玩笑!就算双胞胎配合得再天衣无缝﹒也无法弥补人数的劣势。更遑论枯叶曾经一人单挑打赢她们两个过。



面对怒火中烧的型羽,



「啊啊,对了对了。」



「对了,有件事忘了说。」



「首领大人要我们带话给你们。」∣



「带话给你们。」



双胞胎就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出了令景介一众惊惶失措的话。



「呃……『你们想用人海战术,或者派人留下来、其余继续前进,随你们自行选择。』」



「『如何选择是你们的自由。不过若是选择前者,火力将彻底锁定在枯叶一人身上。』……首领大人是这这么说的。」



众人立刻感到十分紧张。



紧张的原因不光是因为那番传言。



正面右手边的女孩──应该是血香──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把不起眼的刃器。



那把刀子不大,握持用的白木也称不上是刀鞘,刀身仅有一般雕刻刀的长度。



不过,那十之八九是……



「……『通连』吗?」



「没错,大哥哥。如果你们打算一起欺负我们,我们就用这东西攻击枯叶姊姊。只攻击枯叶姊姊一人。对不对,血沙?」



「对呀,血香。不晓得枯叶姊姊能撑多久呢?在杀死我们之前,会先牺牲多少人呢?好期待喔。」



这样的安排与其说是狡猾,不如说是心地险恶。



说穿了,木春是要逼我方在这里做出选择。



一是不惜让枯叶置身在危险中,仍坚持所有人一起前去找木春对决。



二是兵分二路以求回避风险。



这样的选择简直是无理取闹,让人为之咂舌。



倘若选择前者,就算侥幸无人牺牲,也定将对全员造成庞大的消耗。话虽如此,选择后者的话,找方的战力也将确实被削弱。毕竟只有棺奈知道怎么通往『迷途之家』的路。被留下来的人势必无法抵达木春所在的『迷途之家』。



──该怎么办?



和双胞胎交手,本身就是一种危险。对方既然握有『通连』的碎片,只需要制造轻微的擦伤就能击杀我方的人手。景介瞬间想到一个方法,其实可以让我方的关键人物──枯叶躲在『七涂曲』的保护伞之下,不过枯叶一定无法接受这样的做法。她可没那种自己一人躲在安全区里面坐视同伴受死的无聊兴趣。况且,现在也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只锁定枯叶一人攻击。也有可能是声东击西。要是以枯叶为中心布阵后,对方把攻击目标切换到其它人身上的话……木春这个安排,等于是逼他们衡量性命的价值。



对木春而言,这对双胞胎恐怕形同弃子,就算死了她也不痛不痒。相对地,我方则不允讦有任何一人阵亡,也不希望有人战死。



木春抓住的就是这个弱点。



型羽忍着愤怒,假装不经意地把视线转向槛江。



注意到视线的槛江也望向她,轻轻点头。



两人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枯叶姊姊,景介哥哥。」



所以,型羽自告奋勇地向枯叶等人表示:



「这里交给我和槛江姊姊处理。」



「型羽,你在说什……」



「我的意思是,这对荒唐的双胞胎由我们两人来收拾。」



「喂,你们两个慢着。」



景介从旁打岔。



这人类实在有够碍事──型羽感触甚深地心想。



喜欢多管闲事的个性,实在让人感觉烦不胜烦。而且令人不爽的是,他很明显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看。说真的,我也无法原谅他突然冒出来抢走枯叶姐姐。



从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



又是唠唠叨叨地说教,又是送我生日礼物,而且──他之所以会误杀秋津依纱子,都怪我没有给他警告,然而他却从来没为这件事怪罪过我。



──啊啊,真是的。



区区一介人类。不值一提的人类。明明我是那么地讨厌人类。



为什么我却偏偏会如此喜欢他呢?



「给我闭嘴,你这没胆的四眼田鸡。」



「谁是没胆的四眼田鸡了!」



「我在说你。而且你没听见我要你闭嘴吗?」



「……呜……!」



「枯叶姊姊。」



型羽无视气得七窍生烟的景介令在枯叶的面前跪下。



「景介。」



见状,槛江也有样学样,在景界面前下跪。



明明没有事先说好,槛江却能跟自己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人确实值得信赖啊──型羽如此心想的同时,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们是型羽和槛江。



能否把负责推进你们的重大使命……托付给我们两人呢?」



不是以本家守护役『轧』的当家的身分。



不是以分家『江祚南』的当家的身分。



型羽和槛江都是以个人的立场,向枯叶和景介下跪。向自己所认同的首领──



片刻,枯叶长声喟叹后,带着苦笑回答:



「……你们俩也太卑鄙了吧。用这种方式请命,奴家怎么拒绝得了。」



景介没有笑。



他搔捶头皮,特地蹲下了身子。



「姊姊,还有蠢丫头……你们两个千万不可以死喔。」



槛江抬起了脸来。



「景介,你也要小心安全。」



型羽向景介皱眉。



「竟敢叫我蠢丫头,稍后我会让你为自己的尖嘴薄舌感到后悔的。」



两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然后转身面向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的双胞胎‧



「……让你们久等了,血香、血沙。」



这个情况可说正合型羽所愿。



上回她们存心放水,把她耍得团团转的那笔帐还没算。而且横竖都是要打,把这玚会战拿来对巳代的吊祭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虽然也不确定杀死巳代的凶手就是她们,不过就当作是泄愤吧。



枣、枯叶、景介看了型羽和槛江一眼后,转身随着棺奈的脚步离去。双胞胎并没有想追着他们不放的企图。看来她们当真要跟型羽她们奉陪的样子。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双方都深信,之后一定可以活着再见面。所以型羽和槛江也一样只是默默不语地目送枯叶等人离去。



型羽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个念头。



真希望能再以棺奈的膝盖当枕头,哪怕一次也好。



型羽一边摇头将那念头赶出脑海,一边确认一旁的槛江拔出了『攫食玉藻』,然后向眼前的敌人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反正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只要打败双胞胎、推翻木春,夺回『迷途之家』和棺奈,等明年春天再要他们为自己举办生日派对就好。



型羽将嘴抿成一直线,报上自己的名号。



「我乃型羽……」



「我是槛江。」



「我俩前来讨战。准备受死吧!」



双胞胎正面迎下型羽的视线,一同从岩石跳了下来。



「要上了,血沙。」



「嗯嗯,血香。」



她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只见她们同时拔出背在身后的『阴咬』,摆出左右对称的架势,



「「……『此花』接受挑战。」」



型羽、槛江、血沙、血香。



一场二对二的决斗在溪畔展开了──







一行人背后响起了持刀动剑的声音,而他们继续沿着山路往上爬。



今天的战斗会演变成目前这种情况,木阴野枣之前隐隐约约早有预感。而且那是十分不祥的预感,并非什么好事。



她的预测当然没有什么具体根据。纯粹只是一种很漠然、令人不安的感觉。



说穿了──她担心战局会演变成自己发挥不了战力的情况。



枣所携带的『阿形之琴』可说是后卫专用的藏物。缺点是攻击不分敌我,所有没捂住耳朵的人都会遭殃。



当然在出发前大家有做过充分的讨论。捂住耳朵的暗号也已经决定好了、每个人都携带了小型随身听和耳机。



不过这样的准备还是称不上万全。一想到换做是母亲来处理这情况,一定可以处理得更完善,枣就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这半个月来的日子,枣始终怀抱着后悔。



如果母亲还活在世上的时候,有勤加向她请教就好了。父亲也是一样,有很多问题想请教他。想跟他们请教的问题堆积如山,数都数不清──不是只有关于战斗而已。



或许,该把帐算清的时候到了。



在人类和铃鹿之间摆荡不定,过着半调子人生的账;还有视父母健在为理所当然,一直把自己当小孩,不肯独当一面的账。



从双胞胎口中听到木春的传言时,木阴野的心里头也悄悄地想着这些事。



然后,此时此刻──



算账的时候不是『或许』到了,而是『真的』到了。



当看到出现在一行人眼前的那个人影时,枣更加确信了。



和型羽她们分开差不多十分钟左右。



在群树郁郁葱葱,用森林这个字眼来形容再恰当也不过的半山腰处──



供子背倚着树干,静静地在那等候一行人现身。



「……咯咯。」



依序扫视了枯叶、景介、枣三人之后,她讥笑道:



「枯叶、枣,大老远跑来送死,真是辛苦你们了。还有女婿大人……欢迎大驾光临。我由衷地欢迎你喔。」



供子语带嘲讽,态度看似谦恭,实则蛮穔无礼。



枯叶站到景介和枣的面前,发出慑人的气势。



「奴家还以为你会紧跟在木春的身旁哪。」



「我对她可没那么呵护备至。」



供子以从容不迫的态度应付枯叶的视线。



然后,她说出了在枣预料之中的话──



「我的任务跟前面的双胞胎一样。你们要怎么选择?三个人一起联手吗?还是……留下其中一人?」



见供子的视线明显是停留在自己的身上,枣心有不甘地咬牙。



「你这是在说笑吗?」



景介像无法苟同似地予以驳斥。



「姑且不论前面的双胞胎,现在可是三打一耶。除了我们三个一起痛扁你一顿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反而是自己跳出来讨打的你比较蠢吧。」



啊啊。



枣默默地在心中长叹一口气。



三个人连袂出击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景介他可清楚吗?



他一定心里有数吧。他现在只是在故意装傻。



否则──



「快点放马过来啊。话说,你败在我手下已经有几次啦?」



否则他不可能会用这么粗浅的方式挑衅──



「……雾泽。」



所以枣抓住了景介的肩膀。



「木阴野?喂……」



她瞪了那张戴着眼镜、转头往后看的脸,然后一把将他推开,挺身往前站。



「你少胡言乱语了。」



就算照景介说的,三个联手打供子一个──



到时供子一定会搬救兵。



那个人就是铃鹿实力最高强的打手,同时也是枯叶的亲友,娈成了操绳人偶的步摘。



换句话说,这个情况其实是三打二,而非三打一。



而且对方必然会伺机偷袭。供子会暂时独力牵制三人,然后再由步摘从后面发动奇袭。到时我方非但讨不到甜头吃,还会陷入极为不利的状况。



不管怎么选择,势必都得跟步摘对战。既然如此,正面过招还比较有胜算。与其抱着提心吊胆的心态战斗,还不如在能集中心神战斗的情况下迎战。



景介应该也很清楚这点。这个脑筋动得比谁都快的家伙,不可能会没注意到连我这个铃鹿一族都能料想得到的情况,以及铃鹿一族所想出来的企图。



然而他却还是执意挑衅,理由只有一个。



「这种明目张胆地保护我的手法……我看了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因为他认为我和供子一对一单挑的话,势必没有胜算。



真是,既然要算账,看来这笔账也得一起算了。



以前,景介曾跟我说过这种话:



──你应该是个更棒的女人吧。



我跟景介并非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我从他身上也感受不到什么异性的魅力。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



要是让形同哥儿们般的男生保护。那可有损我女人的尊严。



「咯咯、咯。」



听了枣的宣言,供子反唇相讥。



「有意思,有趣到俗不可耐。滑稽得让我好不愉快。枣……练武的时候,你可曾从我的手中摘下过任何一次胜利吗?」



供子话说得一针见血,就连枣木人也不认为自己有胜算。



可是,口头上岂能灭自己的威风?



「哎呀,练武跟实战可是两回事喔。」



枣一边想着身后的景介,一边虚张声势。



他这人不但没练过武,还是个不堪一击的人类。他这个对武术一窍不通的高中生从冬天以来,屡屡击败铃鹿一族。就凭着故弄玄虚和说谎功夫还有随机应变的机智,和铃鹿的压倒性力量分庭抗礼至今。只有现在就好──我希望也能依样画葫芦,学习他的方法。



「就这么决定了,枯叶、雾泽。」



枣转过头,露出微笑。



尽可能装出平常心,以免让他们感到不安。



「你们先走一步吧。这里交给我搞定……放心吧,我不会输的。如果被当了两次雾泽手下败将的人杀死,我会死不瞑目的。」



「喂,木阴野!这不是闹着……」



「谁跟你闹着玩了!」



枣情不自禁地怒呛仍放心不下的景介。



「好女人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你可以不要那么不识相吗?」



短暂的沉默。



不知过了几秒。半晌,一个严肃的声音说道:



「好吧。」



意外的是,率先表态赞成的,竟是枯叶。



「枣、这里就交给你了。」



「喂,可是……」



枯叶先是制止景介插嘴,然后站到了枣的面前。



只见她忽然抓住枣的领子。作势拥抱般将她-把搂了过来。



「……呀!」



在近到几乎眼鼻相贴的距离,枯叶郑重其事地叮咛:



「只不过,奴家绝不许你死。如果有危险,你一定要逃走。」



「……我知道了。」



枣点头答应。



枯叶放开枣后,往后退开一步。



枯叶的表情没有丝毫不安,她淡淡一笑后,转身面向供子。



「事情如你所见,供子。奴家等人要先走一步了……你应该不会出尔反尔迫杀上来吧?」



「哼。」



供子貌似不屑地嗤之以鼻,只见她只手拔起插在地上的『捕子车』后,「嗡」地使劲挥舞──宛如是在做热身运动,又像是在恐吓似的。



「决定是你们做的,我没有插嘴的余地。坦白说,杀鸡焉用牛刀?不过这样也好。等我杀了枣之后,我随后会去追杀你们。」



「别瞧不起人了,供子。」



枯叶早已转过身子背对供子,准备深入山林。



她头也不回,语气洋溢着自信。



「枣可是很强的。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强上许多。」



──枯叶嘴巴也挺甜的不是吗?



其实,枣完全没有自信。甚至佩服枯叶有勇气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



可是,说什么也不能在此退缩。



枣瞪视眼前的供子。解开背上的布巾,拿出『阿形之琴』。



「好了。」



木阴野枣深呼吸的同时,面露了好战的笑容。



「放马过来吧。我让你尝尝苦头。」



5



枮叶举步如飞地紧跟在静静爬着山路的棺奈身后。



殿后的景介则是每次都差点跟不上两人的脚步。



他说什么就是克制不住回头往后看的冲动。质疑这个决定是否妥当的漒烈不安盘踞在心。



「景介。」



或许是察觉了景介心中的不安,枯叶停下了脚步。



「你放心不下吗?」



「那当然啊。你……真的不担心吗?」



条件太过于不利。



就算撇开木阴野并不善战的缺点不谈,武器也是很重要的问题。



那家伙的武器只有『阿形之琴』。原先的预定是让她担当后卫,完全没料到情况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到底该怎么用那个武器来作战才好,景介实在无法想象。



戴着耳机随便乱弹一通?不行。如果是奇袭也就算了,在一对一单挑的情况下自废听力未免太过冒险。要是被敌人躲进森林里面,也莫可奈何。



如果她有『七涂曲』护身的话那也就罢了──不过那个藏物已经交给了槛江。到底该让木阴野还是槛江带在身上,当初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做出交给槛江的决定,因此更让景介感到懊恼。



决定把供子交给枣对付的枯叶,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那时看她态度自信满满,所以才没有坚持下去,但是不是该不由分说阻止到底呢?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即便景介忐忑不安,枯叶仍微笑以对。



「问题是……」



「景介。或许你没有注意到,可是奴家……不,不单只有奴家。型羽、槛江、枣也不例外,大家在遇见你后,都改变了许多喔。」



枯叶重启步伐,一边用听似愉快的语气说道。



不对,与其说听似愉快──



「力量并不代表一切,运用智慧也不是卑鄙的行为。用智慧弥补力量的不足乃天经地义之事──这是你教会咱们的。」



「那是什么意……」



「奴家也想效仿你的兵不厌诈试试。」



枯叶一脸俏皮地竖起了食指。



「……啥?」



──兵不厌诈?



「这件事连你也被奴家蒙在鼓里。」



枯叶补充道:



「放心吧。枣不会输的。况且……别看她那样,她实力可是很强的。撇开技巧不提,她的心灵层面可是比谁都强。所以不需要担心,枣一定会带回胜利的。」



至于到底设了什么诡计,枯叶则是避而不谈。



──算了,不说也罢。



景介牙一咬,不再转头左顾右盼。当然,这不代表他心里的挂念已经消失。但既然枯叶都迒么斩钉截铁地拍胸脯保证了,再怀疑下去恐怕会遭到报应吧。



再说──景介也同意木阴野很强。



在这个节骨眼,胜负如何倒是其次。



至少那家伙绝不是会轻易死去,使亲朋好友伤心难过的那种人。







枣扭身回避从正上方劈下的攻击。



无奈却来不及闪开同时进袭的回旋踢。尽管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招架,但手骨不堪承受正面的重击应声折断。枣往后跳跃拉开距离治疗伤势,供子接着展开了第二波的攻势。只见她抡起车轮直冲而来。



「……呜!」



其中一根尖刺剌进了腹部。



枣旋即抬腿往前踢让尖刺抽离自己的身体,可是仍旧两脚发软,一阵头晕目昡。只见供子的车轮以刺中枣的尖刺为中心,就像颜色由内往外渗出般,慢慢转变成鲜红色。



会吸取敌人鲜血的拷问刑具──『捕子车』。



这是枣第一次实际与这个藏物交手,没想到竟会如此难以应付。



不──就算不提藏物,两人的实力原本就有天差地别的差距。



枣和供子开打应该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可是枣已牼消耗了相当庞大的精力。相形之下,供子几乎毫发无伤。



看起来那么难以施展的武器,她竟有办法随心所欲地操控,除了佩服以外无话可说,甚至连拳脚功夫也比枣高明好几段。身为暗役『此花』的供子自幼苦心修练,而枣则是在人类社会过着安稳的生活。两人实力的差距可谓一目了然。



「咯咯……好玩到教我好不愉快。凄惨得真是趣味横生哪,枣。」



供子停下攻势瞪着枣,发出了目中无人的讪笑。



「弱到无话可说,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女婿大人还比较难缠呢。你……这样也配称铃鹿吗?」



「我从很久以前就发现,供子学姊其宜还挺长舌的嘛。」



枣也不甘示弱回嘴,哪怕只是逞囗头之快。



「满嘴没有意义的废话……偏偏个性又那么阴沉,感觉更令人讨厌了。」



「哼,就算谩骂也只会让你看起来很滑稽而已。瞧你现在这么落魄,还想耍什么威风。」



枣的冷言冷语并未带来什么效果。供子说得没错,这只是丧家犬的远吠。



枣的筋骨和内脏饱受了多次的重创,为了疗伤使她累积了不少的疲劳。值得庆幸的是,『捕子车』造成的贫血并不严重。



话虽如此,很可能是因为供子有手下留情的缘故。



根据以前曾跟『捕子车』交锋过的枯叶的说词,只要挨了-剌,就会-囗气被吸走三合二亦即五百毫升的血液。一次失去如此大量血液的话,人类很可能会因失血性休克而死,即便是铃鹿,恐怕也很难维持清楚的意识。



「开什么玩笑,真是够了。」



真的是让人火冒三丈。虽然早知道她这人性格扭曲,没想到竟会阴险到这个地步。



「你不是要尽早赶去追杀枯叶才行吗?亏你还有闲情逸致跟我在这里摸鱼。」



「摸鱼?你在胡说什么?我只是在修理你而已。」



而且还生得一副伶牙俐齿。



「况且解决枯叶不是我的工作。应该说,如果我在山路上杀了她,反而只会惹木春生气而已。咯咯……所以我只好屈就自己当你的对手了。感谢我吧。」



看来木春似乎很坚持自己亲手解决枯叶的样子。毕竟枯叶不仅是她的情敌,又是妹妹,倒也难怪。



「……照你这么说,双胞胎不就是在骗我们了吗?」



如果选择联手对付两人,她们就要集中火力专攻枯叶──这套说词单纯只是为了分散我方人力的权宜之计吗?



「『此花』想出来的诡计简直就踉人类没两样呢。」



「很抱歉,负责想计策的人不是我,是木春大人。」



供子的回答令枣感到有点意外,另一方面却又可以理解。



碍于停止成长的缘故,木春和其它铃鹿相比,体力和腕力两者皆不如人。正因为没有力量的缘故,所以她只能靠头脑赢得胜利。



但枣也为这个事实感到难过。虽然枣跟木春关系并不算亲昵,可是童年时代两人也一起嬉戏过好几次。次任首领的头衔和气质高贵的言行举止固然让枣觉得难以亲近,同时却也有-股尊敬的感觉油然而生。



「……啊啊,说到这个。」



或许是发现枣怀起了同情,供子因此感到不快。



「计策的话,我倒是有提案过一个。」



供子的表情突然出现了转变。她的脸上挂起笑容。而且带着讥讽的意味。



不过,跟先前那充满恶意的嘲笑感觉又似像非像。



那是精心准备,用恶意抹上了愤怒的──特地用来伤害对方的笑容。



然后接着脱囗而出:



「是我提议杀死你的父母的。」



供子的话令枣的脑筋瞬间停止了思考。



「原本木春大人还无法接受呢,嫌背后偷袭这招太卑鄙了。可是呢,你妈明明隐居了还-直插手多管闲事,你爸又是人类,根本没有跟对方讲求公正的必要。在除害虫的时候,哪会思考卑鄙不卑鄙的问题呢?」



看到枣愣住的反应,供子笑得更猖狂了。



「……枣,我多希望你也能看到蓟大感惊喜,欢欣鼓舞地欢迎木春大人的那副模样。还有慎一背后挨了一刀时的那张嘴脸。对了,顺便告诉你,你妈看着丈夫尸体惊声尖叫时,下手砍了她的人正是我喔。」



供子笑了。



她嗤之以鼻地笑着──



「实在是滑稽又悲惨。蠢得可笑透顶。咯咯……以余兴节目来说,还算不错。」



「啊……啊。」



供子的一字一句慢慢渗进停止的思考。



混浊无比的污水灌溉了干涸的土地。



从那样的土地里发芽长出来的,是一种扭曲,但纯度极高的──



「……供子──!」



枣放声吼叫。



「就算在人类社会长大,你终究还是铃鹿,可惜只是个半调子。人类和铃鹿都当不成……真是可悲的蠢货,有够可笑。我都快吐了,真是无聊。」



见供子拿起『捕子车』睥睨着自己的身体,枣奋力咬牙。



还没成定局呢。她的武器还没刺进我的身体。就算被刺入,血被抽走前还有一瞬的时间。我得在那之前让身体恢复行动能力,让她尝尝我的反击。



「再见了,枣。永别了。」



供子无情地用嘲笑蹂躏践踏枣的最后一丝希望。



然而……



「……唔!」



她的笑容却随着惊愕僵化。



随即,某个蓝色的物体从旁袭向了供子。没有实体且形状不定,外观貌似一条蛇,又好似一条带子。



「呜!」



只见那东西缠住供子的手臂,瞬问发出了烤焦的味道──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枣勉力仰起至今仍在发麻的脑袋,朝那个东西射来的方向看去。



当那个人影映入眼帘时,枣不禁呆住了。



「啊……」



「……你看起来很愉快满足嘛,供子。」



锐利如刃器般的视线,以及冷如萧瑟寒风的声音。



是小折谷通夜子。